骆寻怔怔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棘地荆天,心中翻涌着莫名的悲怆,不管生前有多少执念,最终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殷南昭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幼时曾经住过的地方,说:“走吧!”
殷南昭和骆寻返回太空飞船,正在商量走哪条航线,殷南昭的个人终端突然响起蜂鸣提示音
。
殷南昭扫了眼来讯显示,立即接听。
狄川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身痞里痞气的星际海盗打扮,半张脸上文着妖艳的红色飞鸟文身,表情却分外严肃。
“头儿,我们三天前到达曲云星,经过猎鹰和蝮蛇的小心查证,果然在山肚子里发现了秘密实验室。现在怎么办?”
“彻底摧毁。”
“是!”
“除了信息存储器,不管人,还是物,都彻底销毁。”
狄川听到殷南昭反常地说了两次彻底毁灭,明白事情非同寻常。
“我会亲自带队扫尾,保证一个渣滓都不会留下。不过这样的话,恐怕做不到完全藏匿行踪。”
“到那个时候,藏不藏,对方都能猜到是谁做的。”
“明白了。”
狄川对骆寻随意地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就切断了通信信号。
骆寻这才明白为什么很久没有见过狄川了,原来是被殷南昭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听上去像是在查什么秘密实验,顺藤摸瓜地追查到了一个完全没听说过的星球上。
骆寻没有多问,指指星图,对殷南昭说:“我们走这条航线吧!可以看到一颗红巨星的氦闪,据说很壮观。”
“好。”
殷南昭启动飞船,带着骆寻离开罗萨星,去往泰蓝星——他做奴隶时待过的星球。
泰蓝星是一颗旅游星,海水占了星球面积的92%,没有整片的大陆,只有形状各异的岛屿。
从高空俯瞰下去,一座座美丽的岛屿如同散
落的星子,点缀在蓝色的海洋中,十分赏心悦目。
下了飞船后,太空港外就是一个大码头。
大大小小的游艇停泊在码头,游客可以乘船去往各个岛屿。
码头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骆寻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几个戴着彩色草帽、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看到他们在找船,热情地拥过来,七嘴八舌地拉生意。
“我是土生土长的泰蓝星人,哪个岛屿最漂亮,哪个岛屿的奴隶最物美价廉,我都知道,雇了我的船保证您玩得开心。”
骆寻听到奴隶,下意识看了一眼殷南昭,却被对方误会了,以为她对奴隶感兴趣,立即争先恐后地介绍。
有的说哪个岛屿的死侍好,有的介绍哪个岛屿的人宠最有特色,有的推荐哪个岛屿的性奴最适合恋人享用……
骆寻的生活一直三点一线,不是医学院,就是研究院、斯拜达宫,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听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殷南昭揽住骆寻,视线扫过,所有人打了个寒战,立即都安静了,纷纷后退。
殷南昭随手指了一个穿着大红海葵花纹衬衫的男子,“用你的船,价格按天算,去琉梦岛。”
男子扬起笑脸,高兴地招呼:“我叫扎卡,很荣幸为二位服务。这边请!”
骆寻和殷南昭上了船,扎卡一边开船,一边殷勤地介绍各个岛屿的风光。
说来说去
总是围绕着异种奴隶打转,什么猫耳人的异能展示、兔女郎的风情酒吧、羽翼人的大型歌舞表演。
骆寻算是明白了,泰蓝星的海岛风光固然美丽动人,但真正支撑起这里旅游业的是各色各样的异种奴隶。
骆寻不解地问:“现在不是在打仗吗?这里没受影响吗?”
扎卡说:“有影响啊,生意变得更好了。”
骆寻一愣,满脸匪夷所思:“更好?”
“以前因为奥丁联邦是星际人类联盟承认的合法星国,大家毕竟有所顾忌,有些事不能太大张旗鼓。现在人类和异种彻底闹翻了,大老板都在星网上公开投放旅游广告了,好多人来玩。”
“没有安全问题吗?”
“放心!泰蓝星受星际第二大雇佣兵团天罗兵团的保护,哪个异种敢闹事?”扎卡挤眉弄眼,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骆寻心里发麻,担心地看殷南昭。
殷南昭却唇畔含笑,似乎完全和他无关,正听得有趣。
扎卡殷勤地说:“你们要去琉梦岛住宿,正好路过靳门岛,那个岛上有最大的奴隶市场,好多新鲜货源,就算不买,看看也不错。”
“好啊!”殷南昭一副客随主便的样子。
扎卡停好船,带着他们到了靳门岛的奴隶市场。
四周人来人往,出乎意料地热闹。
骆寻发现来买奴隶的人不少,但更多的是和他们一样凑热闹的游客,只是猎奇观光。
遇到品相特殊的货品,人群会自发围聚成
一个圈子,争相报价,价高者得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买什么牲畜货物,可真走近了就会发现笼子里关着的都是携带异种基因的人类。更准确地说,是发生了自然性异变的异种基因人类,外貌因为体内异种基因的影响变得与正常人不同。
骆寻诞生时记忆一片空白,几乎一睁开眼睛就到了奥丁联邦。
她在异种环绕中生活了十多年,早已经把自然性异变视作了理所当然。
一起做研究的同事里就有不少自然性异变者,宿二、宿五、宿七他们也都体貌异常,骆寻一直和他们相处正常,丝毫没有觉得大家有什么不同,反而常常会觉得他们好厉害。比如宿五,他有六只手,不但弹钢琴无人能敌,做手术也无人能敌,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
但是,在这里,和他们一样体貌异常的人被关进了笼子里,骆寻觉得自己对世界的全部认知都被彻底颠覆了。
笼子里和笼子外界限分明,划成了高低贵贱截然对立的两个世界。
笼子外的人驻足观赏、询问价格,甚至合影留念。
他们不是战场上为信念厮杀的战士,和异种也没有血海深仇,他们只是来度假的普通人,怀着猎奇的心理来观光游玩。他们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这个市场有什么不对,就好像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偶尔,骆寻和他们的目光相对时,他们还会对她客气友
好地笑笑,眼中没有恶念,更没有戾气。
但是,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把不正常当作正常,把变态视作常态,每一个普通人都参与的恶,才是世间最大的恶。
骆寻僵着脸,紧紧地抓着殷南昭的手,似乎唯有靠着他才能证明不是她不对劲,而是这个世界不对劲。
殷南昭一直含着笑边走边看,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观光客般游览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完全不记得自己就曾经是笼子里出售的货物。
骆寻心情低落,闷闷地说:“我不想逛了。”
殷南昭温和地说:“我们直接去酒店。”
殷南昭预订的酒店在琉梦岛上。
整座岛屿的沙滩是天蓝色的。湛蓝的天空下,树影婆娑、碧海蓝沙,美丽的岛屿犹如一个蓝色的琉璃梦境,所以被叫作琉梦岛。
他们的房间是一个独栋的小木屋,四周草木繁盛、鲜花芬芳,直接和海滩相连。
穿过参差错落的鹿角树,沿着细腻的蓝沙走过去,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夕阳斜映,潮生浪卷。
漫天晚霞中,殷南昭和骆寻手挽着手,赤着脚在海滩边漫步。
因为白天的所见所闻,骆寻一直有点没精打采。
殷南昭抱歉地说:“我好像不应该带你来这里。”
骆寻长叹口气:“到哪里都一样,除非我们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听也不看。”
现在全星际都在驱逐异种,到处都有冲突,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躲避不
了,罗萨星就是一个例证。
随着涨潮,一波海浪涌来,浪头出乎意料地高,把骆寻的裙子打湿了。
殷南昭蹲下,帮她把裙子拧干后,转过身子,背对着她说:“我背你。”
骆寻没客气地跳到他背上。
殷南昭背着她,沿着蜿蜒曲折的海岸线慢慢走着。
骆寻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问:“你在这座岛上生活过?”
“嗯,六年。”
骆寻安静地趴在他背上,没有再细问。
一起一伏的潮汐声,单调又多变,却是天地间亘古的声音,陪伴着生命诞生、进化。从原核生物到真核单细胞生物,从真核单细胞生物到真菌界、植物界、动物界,从海洋到陆地……
殷南昭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沮丧难过,是因为明明觉得不对,可又无力改变吗?”
“嗯。”骆寻十分迷惘,“我不希望异种奴役、屠杀人类,也不希望人类奴役、屠杀异种,我希望他们能彼此尊重、和平相处,可我看不到希望在哪里。”
“世间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不破不立。”
骆寻似懂非懂,难道今日大乱是为了明日大治?怎么治?
“小寻,你不是普通人,你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研究出治愈突发性异变的药剂,就能缓和异种和人类的矛盾?”
殷南昭沉默地望着海天尽头,一会儿后低头吻了下她的手,温和地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更多。”
骆寻的心情慢慢
平静下来,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好好努力。
暮色降临,月亮升起。
恰是满月,皎洁的月光洒满海面,浪潮翻涌,冲上沙滩,激荡起一朵朵雪白的浪花。
殷南昭停住脚步,把骆寻放下。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条项链,挂到骆寻的脖子上。
骆寻低头一看,银色的链子上面挂着两枚别致的项坠。一枚是打磨成心形的琥珀,里面包裹着一朵蓝色的迷思花;一枚是羽箭形状的白金坠,上面雕刻着红色的迷思花纹。
骆寻又惊又喜,“是我送你的那枚花珀?”
“嗯,是我们的花珀。”
骆寻一手捏着白羽箭,一手捏着琥珀心,用箭戳了戳心:“啪,某人的心被丘比特射中了!哦,一辈子都逃不了了!”
殷南昭含着笑,温柔地看着骆寻。
骆寻有些不好意思:“为什么要突然送我礼物?”
殷南昭割开手指,把血滴到海浪中。
骆寻满面困惑,不明白殷南昭想干什么。
突然,她看见脚下的浪花中透出荧荧红光。
星星点点的红光如同燎原之火般迅速蔓延开来,渐渐覆盖了整个海岸线。
沙滩上,海浪翻卷,一朵又一朵红色的浪花前赴后继,开得轰轰烈烈,就好像一夜春风过,骤然盛开出千朵万朵的红色水晶花,随着潮汐起伏,千变万化、摇曳生姿。
如果说白天的琉梦岛像是一个蓝色的琉璃梦境,现在的琉梦岛则像是一个红色的琉璃梦境。
骆寻看得目眩神
迷,喃喃问:“你是会魔法吗?”
殷南昭笑着解释:“靠近蓝色沙滩的海水里生长着一种单细胞浮游生物,遇到人血就会发出红色荧光。因为族群效应,只要有一些变了,其他浮游生物就会跟随着一起改变,最后全部变成同一种颜色。”
骆寻惊叹,人类再聪慧,都比不上大自然的随意一笔。
“怎么旅游资料里没有写?”
“是岛上的奴隶私下相传的小秘密。大家怕告诉了岛主,就会有人拿奴隶去放血讨好客人。所以都严守秘密,岛主一直把海潮的颜色变化当成随机的。”
海风吹拂,隐隐约约中,从远处传来人们惊喜的叫声。
骆寻禁不住笑起来。估计毕竟是用血去染红海潮,应该很少发生。岛主怕游客失望,就没有写在公开的旅游资料里。
殷南昭拥着她,在她耳畔轻言细语:“奴隶们从小在一起学习,长大后在一起工作,时间长了,免不了有人暗生情愫、心心相印。可是,身为奴隶,身无一物,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属于自己。说不定,今日还能在一起说话,明日就会有一个被买走,从此下落不明,余生再不能相见。所以,他们在一起时,会十分珍惜相聚的日子,分别后,只希望对方能平安活着。这个海滩就是他们给自己偷偷举办婚礼的地方,不管多贫穷,只要用自己的鲜血为引,海潮就是他们的宾客,天地就会为他们送上贺
喜的鲜花。”
海潮澎湃声中,骆寻怔怔看着沙滩上的浪花。
红色的水晶花开得如火如荼,从她脚下一直蔓延到天际,虽然短暂易逝,却不亚于世间任何一场婚礼的美丽。
骆寻回头,定定地看着殷南昭,眼中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芒在熊熊燃烧。
突然,她把手指伸进嘴里,想要咬破手指,把血滴落到海水里。
殷南昭握住了她的手。
骆寻困惑地问:“不需要我的血吗?”
殷南昭微笑着摇摇头。
他用手为笔、以血为墨,在她额头上仔细地绘下一个图案。
骆寻记得,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忍不住好奇地问:“什么意思?”
殷南昭半开玩笑地说:“据说可以祈福,赐予你智慧、力量、勇气,保你平安。”
骆寻扑哧一声笑出来,靠在殷南昭肩头,望着海天之间,红浪翻涌不休。
一会儿后,她低声说:“谢谢!”
殷南昭沉默地抱紧了她。应该说谢谢的是他,他只是给了她一场美景,她却让他一生都化作了美景。
那个徘徊在海边,想要挣脱命运的十六岁少年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不但能挣脱命运,还能遇到一个他愿意用鲜血绘下血誓的女子,拥着她在这里完成仪式。
少年朝他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身影慢慢消散在红色的浪花中。
一轮圆月挂在黛蓝的天空中,银色的月光洒满海面。
浪翻潮涌,千朵万朵的红色水晶花,摇曳变幻,犹如燃烧的火焰,从他们脚下一直盛开到了海天尽头。
Chapter 5 最希望你记住
人生,永远都没有办法计划,命运总是会有意料不到的变故。变故不仅仅意味着痛苦,也意味着新的风景。
骆寻和殷南昭在琉梦岛住了一夜后,第二天起程离开泰蓝星。
飞船升空后不久,骆寻看到一栋宏伟的建筑物突然爆炸,滚滚黑烟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她下意识地看向殷南昭。
殷南昭若无其事地说:“泰蓝星的中央智脑。监控和交通都会陷入混乱,应该要两三天才能恢复。”
骆寻立即反应过来,如果有奴隶想要离开泰蓝星,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跑。
她心底积郁的一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一瞬间觉得阳光都变得更明媚了。
“看上去驾轻就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吧?”骆寻打趣。
殷南昭没有否认:“以前会被关禁闭,当了执政官后,就没有人为这事找我麻烦了。”
骆寻扑哧一声,大笑出来:“自己可以包庇自己犯罪了。”
殷南昭沉默地看着监控屏幕里迅速远去的泰蓝星。
这个美轮美奂、处处织造着琉璃梦境的星球,承载了无数异种的希望和绝望,也许终有一天,一些人的美梦不是建立在另一些人的噩梦之上。
骆寻轻轻握住他的手:“一定会有那一天。”
殷南昭唇畔露出一丝笑意,反握住了骆寻的手。
骆寻和殷南昭回到北晨号时,发现气氛诡异。
在隔离区外的金属门前,一群荷
枪实弹的军人和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正举枪对峙。
哥舒谭将军站在军人前面,持枪对准棕离,棕离站在警察前面,持枪对准哥舒谭。一眼望去,都是黑压压的枪口。
骆寻一脸茫然,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刚终结了外战,就要打内战吗?
宿七正焦灼不安,看到执政官,才放下心来。
她急忙跑到殷南昭身边,小声把事情汇报了一遍。
原来,北晨号回到奥丁星域后不久,棕离就来了。
他带着一群警察,想要带走辰砂变成的异变兽和特级战犯英仙叶玠。
如果不是殷南昭提前有命令,哥舒谭将军对移交战犯倒没有多少抵触,可他不愿意交出异变兽。
哥舒谭来自第一区,和辰砂同一年加入军队,是一个战队里历练出来的生死交情。他很清楚,只要异变兽离开了北晨号就会凶多吉少,所以一直拖延着不肯移交。
他好言好语地哄着棕离,想拖延到执政官回来。
碰到其他人也许就能把时间混过去,但棕离性子毒、行事独,和谁都不结交,也谁的面子都不买,看哥舒谭一直在打马虎眼,一怒之下就要动用武力,想强行把人带走。
哥舒谭是见过血的军人,怎么可能允许一队警察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两方越闹越僵,都拔了枪,情势一触即发。
殷南昭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冷声训斥:“你们想干什么?把枪都给我收起来!”
所有人看到殷南昭,陆陆
续续地都把枪收了起来,眼睛却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似乎随时都能打起来。
棕离对殷南昭敬礼,硬邦邦地说:“请阁下把异变兽和英仙叶玠转交给我,押送回阿丽卡塔。”
殷南昭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时候你可以干涉军队的行动了?”
棕离一板一眼地大声回答:“从阁下以研究为名,不执行军规击毙异变兽开始;从阁下在战争没有陷入绝境,却下令南昭号撞击英仙号开始;从阁下放纵私人感情,不肯交出英仙叶玠开始。”
殷南昭轻笑一声:“去弹劾我。”
“是!”棕离啪一声并拢双腿,抬手敬礼,“我会尽快提交弹劾议案。”
“在你弹劾成功前,我依旧是执政官,异变兽和英仙叶玠留在北晨号。”
棕离气急败坏地质问:“为什么要把英仙叶玠也留在北晨号?难道阁下不但想保异变兽的命,还想要保特级战犯的命?”
殷南昭没有理会棕离的质问,对哥舒谭说:“北晨号是军事禁地,任何人擅闯军事禁地,都立即击毙。”
“是!”
哥舒谭抬手,所有士兵再次举起了枪。
棕离刚才敢和哥舒谭气势汹汹地对峙,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哥舒谭胆子再大,也不敢真开枪击毙一个公爵。否则,别说一队警察,就是拉一支军队来北晨号,也会被全部歼灭。
但现在有了殷南昭的命令,哥舒谭明显已经敢真开枪射杀他。棕离只能
强压下怒火,下令所有警察撤退。
已经快要走出隔离门时,棕离突然停住脚步,回身盯着殷南昭。
“当我决定进入治安部工作时,老公爵说:‘你真不是个聪明人,现在局势复杂,为什么要选择这么麻烦的一条路?’我说,因为我喜欢做警察,可以维护社会安定。老公爵大笑起来,笑完后告诉我四个字,‘行独、性毒’。奥丁联邦有一个中央行政区、七个自治区,关系盘根错节。身为执法者,如果和谁交往密切,就会无形中生了偏颇心;如果想要不得罪人,行事时就会有顾忌;想要不偏不倚,不为人情左右,必须独行。执法时,最大的困难不是来自有法可依的部分,而是来自那些‘无法可依’或者‘有法也依不了’的部分,必须性毒,不怕诘难、不怕憎恶、不怕后果,才能寻根究底。”
棕离语调阴冷,面色阴沉,茶褐色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殷南昭。常年的独来独往、克己薄情让他不管任何时刻都像是一条盘踞在黑暗里的毒蛇,冷眼盯着周围,观察着异动。
“我曾经很尊敬阁下,以为阁下也是行独、性毒;现在,我对阁下很失望!”
殷南昭一言未发,袖手而立,平静淡然地看着棕离。
棕离扯扯嘴角,讥嘲地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去。
骆寻心情沉重地看着殷南昭。
棕离虽然为人刻薄寡恩,和谁都不交好,但对殷南昭一直很敬
重,现在却当众表达不满,可见他对殷南昭的所作所为极不认同。
殷南昭侧眸,目光柔和地对骆寻微微摇了下头,似乎在安慰她不要多虑。
骆寻明白,“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但是,前面还有一句,“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殷南昭让哥舒谭召集北晨号的所有高层将领开会,似乎还有重要的事情安排。
骆寻等哥舒谭离开后,对殷南昭说:“我去看看异变兽。”
“你去吧!我已经告诉安教授你回来了,他忙完手头的事,就会去找你。”
骆寻开心了一点。她可以和安教授好好交流一下这段时间的研究,两个人集思广益,也许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骆寻走进关押异变兽的隔离区,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辰砂在阿丽卡塔星的住宅。
宿五明显花了不少心思,虚拟情景做得惟妙惟肖,连周围的金属栅栏都在视觉上隐去了,完全以假乱真。
落地大窗前,纱帘飘拂。
屋内的一桌一椅都是骆寻熟悉的模样,连角落里的黑色钢琴都一模一样。似乎眼睛一眨,就能看到一个眉目英俊、气质冷峻的男子端着杯红酒,慵懒地坐在椅子上。
骆寻心里黯然,往前走了几步,隔着“玻璃窗”看出去——
阳光和煦、微风吹拂。
一只通体雪白的野兽卧在花园里,四周绿草萋萋、落英缤纷。
骆寻直接穿过玻璃窗,走到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