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白痴!”小角的表情很严肃,似乎很不满洛兰还把他当成那个刚从野兽变回人,什么都不懂的傻家伙。
洛兰禁不住笑起来,一口含住他手里的紫提果,“嗯,你不是白痴,你是傻子!”
小角的眉头不满地皱起。
洛兰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指尖,慢悠悠地补了句:“只属于我的傻子。”
小角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一瞬后,抬眸看向洛兰,希望洛兰说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洛兰却拿起一颗紫提果,慢条斯理地剥起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决定提前发动对奥丁星域的攻击,你愿意领兵攻克阿丽卡塔星吗?”
“愿意。”
洛兰抬眸看了他一眼,严肃地说:“你是异种,奥丁联邦是异种的星国,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
“我是小角,愿意为洛洛作战。”
洛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角,似乎在甄别他每一个表情的真假。
小角突然用手捂住了洛兰的眼睛,“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哪种眼神?”
“你在通过我寻找另一个人。”
洛兰没有否认。
小角问:“你还是不相信我?”
也许因为眼睛被蒙着,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洛兰打开心扉,说出了真话:“我很想相信你,但我……我害怕信错了人。”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另一个人?我和……辰砂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说过你最早的记忆是做野兽时的记忆。”
“嗯。”
“没有野兽能变成人,你能变成人是因为你在变成野兽之前就是人。”
“那个人是辰砂?”
“是。”
“你怀疑我想起辰砂时的记忆了?”
“是。”
“我没有!”
“你不好奇你以前是谁吗?不想找回失去的记忆吗?”
“有一点好奇,但你不喜欢他,那些记忆不要也没关系。小角只想要洛洛!”
小角松开手,双臂环抱住洛兰的腰,头侧枕在她的腿上。
洛兰对这个姿势非常熟悉。
小角还是野兽时,总是变着法子耍赖和她亲昵,喜欢把头枕在她的腿上,喜欢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后来他恢复人身时,生怕她心生嫌弃不要他了,也总是喜欢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头枕在她的腿上耍赖。
洛兰下意识地像以前一样抚摩着他
的头。
时光在这一瞬似乎在倒流,回到了他们朝夕相伴的日子。
虽然困守一室,每天都是枯燥的实验,可是没有星际战争、没有责任义务、没有算计欺骗,只有陪伴和守护。
洛兰问:“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已经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五年六个月。”
“我虽然希望你上战场,但没有想到你会比我还积极。你到底是为我而战,还是在为你自己而战?”
如果是小角,从有记忆时就和她朝夕相对,怎么能忍受这么长久的分别?只有辰砂,才会恨不得尽快脱离她的掌控。
小角闷闷地说:“我不知道我是在为你作战,还是在为我自己作战。”
“什么意思?”
“以前你一直待在实验室,我做你的实验体,就可以和你在一起,可你变成了皇帝,需要的不再是实验体。你需要的是能帮你打败奥丁联邦的军队,我必须要变得很强大,才能和你在一起。”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角脸埋在洛兰膝头不说话,洛兰推了他一下,“小角?”
“……林坚。”
洛兰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总是像野兽一样直白炽热的小角会那么羞涩隐晦地把心思藏在一块姜饼里,再把姜饼藏到盒子里,甚至藏到了盒子里都嫌不够,还要藏在饼干底下的那面。
她自负聪明,能看透他人的欲望算计,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小角面对林坚时的自卑忐忑。
不是他真觉得自己
不如林坚,只不过因为爱了,爱愈重,心愈低。
一个瞬间,洛兰做了决定。
她拽拽小角的耳朵,垂着头轻声问:“你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嗯,小角和洛洛永远在一起。”
“那我的未婚夫怎么办?”
小角的身子骤然僵硬,从里到外直冒寒气。
洛兰却一派淡定,还在继续刺激他:“哦,明白了,你其实不是想做我的男人,只是想做我的宠物。”
小角霍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洛兰,眼神晦涩,压抑着千言万语难以言说的情感。
洛兰用食指点点小角的额头,“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会是很好的饲主。”
“我不是……”
洛兰笑眯眯地把剥好的紫提果塞进小角嘴里,“投喂宠物。”
小角眼里都是委屈不甘,却沉默温驯地垂下了头,接受了洛兰的安排。
洛兰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她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小角,说:“五年六个月前,我和林坚已经约定了解除婚约,只不过因为要打仗,我们不想影响战局,一直没有对外公布。”
小角呆呆地看着洛兰,眼睛里情绪变换,似乎又惊又喜,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洛兰看他一直不说话,屈指弹了下他的腮帮子,笑着调侃:“脑子不好用,舌头也不好用了吗?”
“你……你……是什么意思?”
洛兰笑了笑,问:“你愿意只做我一个人的傻子吗?”
十多年朝夕相伴,小角对她如何,洛兰一清
二楚,本来对答案应该很笃定,可在等待回答的一瞬,她依旧紧张了。
小角惊疑不定地看着洛兰,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寻找到答案:真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洛兰点点头:是啊,傻子!
小角一把就把洛兰从安全椅上拽下,直接扯进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洛兰问:“你还没回答我,你愿意吗?”
“小角愿意做洛洛的傻子。”
洛兰轻笑,咬着他的耳朵说:“你不是宠物,是我的男人。”
小角的身体在轻颤,力气也有点失控,似乎就要勒断洛兰的肋骨,但是异样的疼痛却给了洛兰几分真实感。
这一生风风雨雨,她已经被命运这个剪刀手裁剪成一个怪物,从没奢望过会有人能完全接纳她、喜爱她。
如果他愿意做她一个人的傻子,她就做他一辈子的怪物。
洛兰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觉得身旁少了什么,一下子彻底清醒了。
“小角?”
黑暗中,小角正在穿衣服,立即俯身过来,“我有排班,要去训练士兵,你再睡一会儿。”他刻意放缓了声音,不想惊扰洛兰的睡意。
“多久结束?”
“六个小时。”
“我待会儿去见林坚,见完他我就直接离开了,等不到你训练结束。”
小角隔着被子抱住洛兰,温热的鼻息轻拂在她的脖颈,“昨晚我……你多睡一会儿。”
洛兰耳热脸烫,含含糊糊“嗯”了一声,自己都想嘲笑自己矫情。
单人寝室,
床铺不大。两人袒裼裸裎,什么都做过了,还紧挨着睡了一夜,这会儿隔着被子,居然羞涩紧张得像个小姑娘。
洛兰掩饰地摸摸小角的头,“战场上注意安全。”
小角放开洛兰,叮嘱:“我已经点好早餐,记得吃饭,还有平时少喝点酒。”
“开始管头管脚了!”洛兰看似抱怨,语气却是带着柔软的笑意,显然不排斥小角的管束。
小角解释:“你老是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我早已经戒酒了,培养了新的嗜好消解压力和疲惫。”
心情不好时就进厨房烤一炉姜饼,自己吃完,还可以快递给儿子和女儿,两个小家伙都很喜欢。
小角想问是什么嗜好,可通信器已经在嘀嘀响,提醒他时间紧张、必须尽快。
“我走了。”小角只能拿起外套,匆匆离开。
洛兰脸埋在被子里,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寂静的黑暗中,洛兰闭着眼睛又躺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起来。
她穿好衣服,离开卧室,走到会客厅的观景窗前,缩坐在安全椅里,看着外面的星空。
太空中没有白昼黑夜,感觉不到昼夜交替,经常让人无法捕捉时间流逝,分不清今朝和昨夕。
洛兰掏出口袋中的信息盘,打开开关,和个人终端相连。
点击由智脑专家设计的隐藏的自检程序,屏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荧绿色代码。
一瞬后,几行黑字出现在屏幕上,列明信息盘最近三次的开
启和关闭时间——证明昨晚自从她关闭信息盘后,再没有人动过。
洛兰捏着信息盘,看向窗外。
知道“絜钩”的人非常有限,唯一有可能把消息泄露给小角的人就是紫宴。可是小角在前线,受到严格的通信管制,到处都有信号屏蔽。军用通信器只能内部交流,而且所有通信都被监控,紫宴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突破阿尔帝国的军事防卫,把消息传递给小角。
小角对“絜钩”一无所知。
她昨晚告诉小角,因为某个特殊原因她突然要改变作战战略,对奥丁联邦发起总攻,但没有说具体原因。
她像往常一样,在小角面前看研究资料。
如果是小角,那些资料只是洛洛的工作而已,但如果是辰砂,他会发现灭绝性的基因武器已经研究成功——《絜钩计划——论异种基因和人类基因的对抗、毁灭》。但是,他不知道絜钩是针对人类的基因武器,“毁灭”指的是人类基因的毁灭。
再加上现在军事训练中的新要求,避免和异种的肢体接触,所有外伤都必须视作传染性伤口处理。
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根据这些信息,都会得出结论——
阿尔帝国在为启动灭绝异种的基因武器做准备。
在这种震撼性的冲击面前,如果可以盗取到基因武器的资料,为了种族存亡,没有异种能抗拒这样的诱惑。除非在他的眼里,异种无关轻重,这份
资料毫无价值,根本没有诱惑力。
从昨晚见面到今晨分开,他们在一起待了十个小时。
洛兰体能不如小角,被折腾得精疲力竭,睡得很沉,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可以盗取信息盘里的资料,但他碰都没碰。
洛兰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怪物!
昨晚看似掏心掏肺的交流,看似浓情蜜意的亲昵,不是假的,但也不是真的。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阿尔帝国的皇帝英仙洛兰。
她不可能因为一点男女情爱就失去理智,放弃自己的职责。
长发、信息盘、亲密的相拥……都是陷阱。
想要抓住辰砂。
现在终于证明,一切都是她多疑了。
半晌后,洛兰突然一跃而起,冲进卧室,扑到床上。
她躺在小角躺过的地方,头埋在小角枕过的地方,用小角睡过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深深地嗅着他留下的气息。
“对不起!”
就让她这个怪物最后变态一次吧!
等战争结束了,她一定改。
她会学习着做一个正常的女人,去笑、去哭!
她会学习着脱下盔甲,去信任、去依赖!
她会学习着摘下面具,把深藏起来的伤痛和脆弱都露出来!
她会学习着卸去满身的尖刺,做一朵舒展盛开的花,就算仍然要有刺,也是一朵有刺的玫瑰花!
这些年,他一直傻乎乎地纵容她,不管她做什么,他总在她身旁;不管任何时候,只要她回头,他都在。
已经傻了十几年,就继续再傻
乎乎地纵容她几十年吧!
一个几十年,两个几十年,很快就一辈子了。
她这个怪物,会努力做一个能让他快乐的怪物,好好爱他的怪物!
洛兰冲完澡,穿戴整齐,正准备离开,看到圆桌上的餐盒,想起小角的叮嘱。
本来没什么胃口,不过这是目前不多几件她能做到的事。
一直是他温驯地听她的话,现在也应该她温顺地听听他的话了。
洛兰坐下来,一口口吃着小角不知道用什么换来的病号餐——果酱面包、煎蛋、烤蔬菜。
把一份早餐认认真真全部吃完后,她才关门离去。
太空母舰上没有昼夜交替,士兵们的排班都是定时轮班制,所以,公共空间任何时候都亮如白昼,也不管什么时间都有人来来往往。
洛兰头发披着,脸上戴着医用口罩,身上穿着看不出身形的白大褂,可一路走去,竟然有不少她完全不认识的士兵冲着她笑,有的还会善意地打声招呼,问声好。
显然,这些人可不是认识她,而是把她当成了小角的家属,爱屋及乌。
洛兰不得不再次感慨,战场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生死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让一群人在短短几年的朝夕战斗中就培养出了一辈子的深厚感情。
难怪一起当过兵的人,即使将来天各一方,也会一生都念念不忘。
洛兰走到交通站,乘交通车离开了生活区。
半个小时后,在林坚副官的带领下,她走进了
元帅办公室。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林坚时,洛兰取下了口罩。
林坚看着长发披肩、额前留着碎发的女皇,目瞪口呆。
洛兰坐到林坚正对面的单人沙发椅上,“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林坚回过神来,郁闷地说:“我尊敬的女皇陛下,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您乔装改扮、亲自跑来前线?”
洛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可以任命小角指挥奥丁星域的战役。”
林坚笑着调侃:“哦,这事的确值得陛下亲自跑一趟。”
洛兰没接他的话茬儿,肃容说:“还有一件事,英仙邵靖快死了,应该就这两三天。”
这个节骨眼上?
林坚沉默不言,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隐隐的焦虑和担忧。
洛兰瞅着林坚,笑眯眯地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各种药剂,如果邵茄公主突然跳出来和我争皇位,干扰到我的作战计划,我会立即让她自然死亡。”
林坚摇着头苦笑,“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邵茄了。”
“是啊!好几年没见,却称呼邵茄,什么时候英仙皇室这么平易近人了?”
林坚决定闭嘴。
人是没见过,但时不时会有视频通话,洛兰肯定知道。
洛兰背靠着椅子,长腿交叠,一边悠闲地打量着林坚,一边饶有兴趣地问:“请问元帅阁下有什么建议?支持我杀了邵茄公主吗?”
林坚可怜兮兮地看着洛兰,“陛下心里应该已经有解决方案了。”
“我打算用美男计,让邵茄
公主为了美男舍弃江山,主动宣布放弃皇位继承权。”
林坚看着洛兰似笑非笑的表情,预感不妙,“那个美男不会是我吧?”
“我亲爱的元帅阁下,除了魅力无边的你,还有谁能让第一顺位继承人放弃皇位呢?”
“陛下太高看我了,我自己都没有这个信心。”林坚不是自谦,而是真的不相信。
人与人之间一旦沾染上权力和利益,一切都会变得分外复杂。林坚到现在也不知道邵茄公主到底是真喜欢他,还是只是想通过他染指皇位。估计二者都有,因为人性复杂,本就善恶交织。
洛兰真诚地建议:“试试吧!要么你收获一颗无价真心,要么你死心归来。这样即使日后我杀了邵茄公主,你也不会对我心生芥蒂。”
林坚发现的确没有第二条路。
洛兰虽然心黑手狠,但黑得坦荡、狠得磊落,她给了他,也给了邵茄选择的机会。
洛兰说:“趁着大战开始前还有点时间,我给你六天假。你去一趟蓝茵星,告诉英仙邵靖,我永远不会原谅他父亲害得我和叶玠家破人亡,但该报的仇我们已经报了,一切仇怨到他为止。只要邵茄公主放弃皇位,我可以给邵茄公主一辈子的公主待遇,保证她生命安全。”
“好!”林坚接下了这个任务。
他很欣慰洛兰陛下和叶玠陛下是一个态度,他们都拿得起放得下,绝不会放过仇人,但也从不纠缠于仇恨、虚
掷生命。
两个半小时后,洛兰和林坚商量完所有事情。
她离开元帅办公室,打算乘战舰离开。
林坚怕引人注目,没有去送她,吩咐一个心腹警卫护送洛兰离开。
洛兰依旧穿着白大褂、戴着医用口罩,像是一个突然接到任务的普通军队医生,坐在运输车的后面,赶往指定地点。
经过恢宏宽敞的训练场时,洛兰看到一队队军人在训练。
有的在自由搏击;有的在负重锻炼;还有的在反复练习着跳上战机、跃下战机的动作,保证不管任何情况下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启动战机。
洛兰很清楚,这不是林榭号战舰的训练场,小角不在那些军人中。可是,她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训练场上的军人,似乎在透过他们遥想着小角的身影。
“洛洛!”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洛兰刚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一瞬后又听到一声,才意识到真的是小角在叫她。
她急忙回头,看到车后面,小角正大步跑着追赶她的运输车。
洛兰对开车的警卫命令:“停车。”
运输车停下。
洛兰从车里下来时,小角也跑到了她面前。
四目相对,视线交接。
明明涌动着千言万语,却好像口舌发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沉默。
几声洪亮的搏击呐喊声从训练场上传来,洛兰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不是正在训练吗?”
“前面的训练任务比较重,这会儿已经都累得爬不起来
,我让他们休息半个小时。”
“哦……”
竟然还可以这样?训练任务不都是他安排的吗?想到小角从一开始就计划着来送她,洛兰竟然有点脸热,不敢直视小角,视线越过小角的肩膀,看向他后面的训练场。
很多在训练场边负重训练的士兵正在好奇地看他们,洛兰一边盯着他们打量,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来回距离不近,半个小时也没多久,你得尽快赶回去吧?”
小角突然揽住洛兰的腰,把她强拽进怀里。
“你干什么?”洛兰双手撑在小角胸前,惊讶地瞪着他。
“让你专心一点!”
洛兰用力想推开他,却犹如蚍蜉撼树,根本推不动。
突然,小角揭开洛兰的口罩,洛兰还没有来得及惊斥,就被小角强吻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太疯狂了!
洛兰不停地挣扎,又推又打,但她的体能在小角面前就是花拳绣腿,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
小角一动不动,由着她打,两只手捧着她的头,既帮她遮住了脸,也把她牢牢固定住,方便他含着她的嘴唇,任意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