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彦信淡淡看他一眼:“来人,把安乐王抬下去疗伤,好生伺候。”一句话之间,已定了天维钰安乐王的爵位,安乐王,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凡事不能亲力亲为,就连吃喝拉撒也只能依靠别人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不是安乐王么?上一代的恩怨,到了这里,以安乐二字了结,任谁都觉得讽刺。

内监将天维钰抬下去时,付原萩看见他眼角有泪,眼神无光,连怨恨都看不见了,只有一脸的死气。

彦信无视众大臣惊诧的眼神,把手中的铁弓交到牟兴手中,冷肃道:“众卿家可还有事要禀?若是没有,便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封后大典不要误了吉时。”

彦信大踏步走进内殿,挥退众宫人,咬着牙上前,对着在床上裹得严严实实装睡的初晨冷喝:“起来!”

初晨不应。只有微微抖动的锦被泄露了她的害怕和心虚。

彦信抱着手臂道:“我数三声,你自己选择。要么是主动受罚,可以减半,如果要顽抗到底,让我亲自动手,后果你可以想象。”

初晨还是不动。

他扑上去,一把掀开被子,将她压在身下,对着屁股就是两下:“我叫你到处乱跑!我叫你逞能!我叫你让我担惊受怕!我……”

初晨不敢挣扎,呜咽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不能再打了,再打咱们的孩儿要不依了。御医刚刚说的,已经快有两个月了,一切安好。”

彦信的手停在半空中,木愣愣地坐着,呆呆看着初晨的后脑勺。初晨半天不见他的动静,涎着脸回头讪笑:“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原谅我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听你的话,凡事都先和你商量好不好?”

谁知彦信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长叹了口气,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往外走。

初晨忙赤脚跑下去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彦信不语,瞪着她的光脚。初晨缩了缩脚,不管不顾地贴上去紧紧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前:“你不准走。你若走了,我就光着脚站在这里立一宿。”

彦信垂着两只手,闷闷地说:“我哪里管得了你?你如今出息了,都可以自己设计对付敌人了,还可以亲临险境,临时才想起世上还有我这么一号人,随意喊个人去通知了事。我算什么?你肚子里的孩儿又算什么?左右都不过是你的累赘罢了。你爱站多久就站多久,反正你心里没我,与我有何关系?”

初晨张了张嘴,看着彦信下垂的眼皮,知道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但错在自身,也只得低头认错。“我错了,错了还不行么?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有以后?”彦信眼皮也不抬。

看来说什么都是错,初晨眨眨眼,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流下了鳄鱼的眼泪。抽抽搭搭地把脚踩在他的脚上,抱紧了他的腰:“三哥,我脚冷。”

不一会儿,彦信僵硬的身子终是软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将她抱起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虽然把她的脚放在他怀里捂着,却仍然不肯看她一眼,低着头看手里的书。她劝他夜深了,早些安息,他不吭气。和他说什么,他要么不答,要么“嗯”,“哼”一声。

初晨在床上蜷成一团,泪眼婆娑,从眼角瞅着铁青着脸看书的彦信,见他不理,发出呜呜的哭声。

彦信坐着不动,她开始乱七八糟地说:“我知道你对我不满许久了,要不,我这样诚恳的认错你干嘛也不搭理我。你若是嫌弃我,看着我不顺眼,你爱干嘛就干嘛好了。反正我是没人要的,让天维钰把我毒死了算了。”

彦信的眉头跳了跳,起身吹灭了灯,脱了衣服,轻轻躺在她身边,低声说:“别哭了。哭多了对身子不好,对孩子也不好,你不想明日顶着两只核桃眼参加封后大典吧?”

初晨翻过身紧紧搂住他,啄了他冰冷的嘴唇一下,乖巧地说:“三哥,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彦信伸手搂住她,长叹了一口气:“你果真是我三世的仇人。”

初晨心满意足地把脸贴在他脸上:“我就要做你三世的仇人。”她主动褪去他的内衫,去亲吻他的身体,满意地感觉到他的身体的急速变化和渐渐变急的呼吸,愈加调皮地挑逗着他脆弱的神经。

彦信翻身将她两只不规矩的手压在身下,低声说:“你做什么?既然刚才太医来诊脉,该禁忌什么,他没有和你说吗?你是不是又想讨打?”

初晨噘嘴道:“我又不做什么。只是想你罢了。你答应我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的事情有多危险?”彦信长叹一口气,“要除去他们,有很多种办法,你偏偏要选择以身涉险这一种,这其中,只要有一丝差错,你要么此刻就在北岐,要么就已经和我天人……”他说不下去,摇摇头,恨恨地咬了她左边的肩头一口,“你这个狠心的……”

“我若不去到左清房里,天维钰怎会上当?左清以为的毒药都不是毒药,我早掉包了。真正让灰衣老道中毒的,是他劫走的那个人,而不是左清。这事还要多谢扮作我的那个女子,若不是她刚好身中剧毒,又与左氏有仇,我也捡不着这个便宜。”初晨大方地把右边的肩头露出来,递到他嘴边:“你若是不解恨,可以再咬一口。”

彦信长叹了一声,拉起被子给她盖严:“天凉了,不要着凉了。”又伸手在她屁股上揉了揉:“我先前掐的地方还疼吗?”

“都青紫了,一跳一跳的疼。”怀里的人儿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你可真心狠。”

“我给你吹吹……”他钻进了被窝。

“痒死了,坏东西,唔……”她发出一声轻叹,绷紧了身子,双腿忍不住夹紧了他的双手。

“小妖精,你勾引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你不自觉,你先勾引的我……”

“打住,打住,睡觉,你真要我急死么?”他把她的手臂反剪来压在身后,箍紧了她的身子,不准她乱动。

“呵呵……”她得意地笑着,抬起脚在他的脚上、腿上来回轻轻摩擦。

“你等着……再过一个月,看爷怎么收拾你……”他的气息又开始不稳,有些蠢蠢欲动,好不容易才强压了下去,开始痛恨这孩子干嘛在这个时候冒出来。早知道,昨天晚上应该抓紧时间的,要不,明天再知道这事儿也好啊。

他在那里懊恼,身下的人又开始不合时宜地乱动,让他简直要崩溃。

“大爷饶命啊。我等着你呢!”初晨得意地笑,很快笑不出来:“呃……嗯……三哥……三哥……”

“别叫我!你既然点火就该知道点火的后果!要难受大家一起难受。”他的指尖恶意地在她身上留下一串串火苗。

初晨沉沉睡去之后,彦信还在专注地看着她沉睡的容颜,今后的路还很长,他有很多的梦想要实现,也许还会有许多的风风雨雨和血腥阴谋。但他知道他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有初晨和孩子一起陪着他,他就没有过不去的槛。

(全文完)

番外1 幸福生活

清晨,宫门次第打开,几骑怒马飞驰而入,当先一人,着一身绣着金龙的黑袍,发髻跑得微微有些松散,一脸的胡子茬,眼眶下面有很明显的因睡眠不足而留下的青痕,表情阴冷吓人,焦躁万分,正是彦信。到得最后一道殿门,不曾听见预想中的呼痛声,他的心骤然一紧,跳下马,大踏步要往里面走。

守在门口的宫人忙上前拜倒:“请皇上留步。”男子进产房可是大不吉。

后面的人也赶上来,劝道:“请皇上稍候片刻,娘娘必然是母子平安的。”

“让开!”彦信沉着脸道:“里面为何没有声音?”他记得女人生产不是都大喊大叫的么?

宫人对望一眼,道:“禀皇上,娘娘坚韧,自阵痛以来,就不曾……”

这意思竟然是初晨自阵痛以来,就不曾因疼痛吼叫过一声,都是默默地忍下来了。她生产的时候,他竟然不在身边,他欠她的何其多。彦信只觉得一股酸意自胸中勃发出来,再也按捺不住,顾不上什么男子不得进产房的规矩,一脚踢开阻挡他的宫人,推开大门,大踏步走进产房:“晨儿,我来啦。”

初晨疼得满头满脸满身的汗,听见这声喊叫,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稳婆忙道:“娘娘,再使把力,已经看得见头了。”

“晨儿,用力。”彦信看见她的样子,只恨不得替她去承受一切痛苦。

稳婆看见彦信,吓了一跳,彦信眼里却似没有其他人一般,上前紧紧握住初晨汗湿冰冷的手,柔声道:“晨儿,我陪着你。”取了帕子温柔地替她拭去汗水。又对稳婆道:“专心做好你的事情,福祸都在你手中。”

“不要吓她。我一直都知道你会赶回来的。”初晨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咬牙继续用力。

一声响亮的婴啼划破了兰若帝宫。

宫人三呼万岁,讨好地递过绣着金龙的大红锦缎包着的婴儿:“恭喜皇上,贺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彦信瞟了还在紧闭着眼的婴儿一眼,指着沉沉睡去,脸色苍白的初晨,声音都是颤抖的:“她怎么了?宣太医,王太医呢?”

白发苍苍的太医闻声而入,他在偏殿中守了一天一夜,提心吊胆,只恐会发生什么不顺的事情,脑袋就要搬家。号了脉,大大地松了口气,笑道:“陛下,娘娘是用力过度,乏了,没事。睡一觉就好。”

彦信白着脸:“她还好么?她为什么不大喊大叫?可是有什么……”

稳婆壮着胆子笑道:“回皇上的话。奴婢见过的产妇少说也有上千了,每个产妇都有自己的性子,有爱叫的,也有不爱叫的。娘娘自小娇养,骨盆要小些,需要的力量也就更大些,她若是叫了,反而会浪费生产的力气。不过娘娘真是聪慧坚韧的性儿,奴婢就没见过她这样忍得,一声都不吭的性儿。”

彦信闻言,拉了初晨的手看,初晨的手还在习惯性地紧握成拳。他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指头一个一个地掰开,见她掌心里四个因用力而留下的青紫掐痕,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手上。

有那极有眼色的宫人,唤了众人悄悄退出殿去。彦信拉起初晨的手放在他脸上,轻轻摩挲,低声道:“晨儿,我的晨儿。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何其多啊。”

彦信惊喜地看见初晨长如蝶翼的睫毛倏忽闪动,淡粉色的唇对着他轻轻弯起一个弧度,手指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你是傻的呀?是我疼,又不是你疼。哭什么?也不怕人笑话。孩子呢?”

彦信孩子气的把头埋在她颈窝里:“我只哭给你一个人看。你还疼么?要是还疼,咬我一口。”

初晨软弱无力地推推他:“别,我一身的汗臭味呢。”

他固执地贴紧她:“不臭,真的,一点都不臭。还有一股香味儿,再说了,再臭也是我老婆。”

初晨推不动他,心疼地看着他乱七八糟的发髻、满脸的胡髭、青青的眼窝,被晨露浸湿尚来不及换下的袍子,“你从塘关赶回来,那么远,想必又是没吃没喝没睡吧?”新朝建立,不稳定的因素还有许多,特别是北岐边境,时有冲突。

在她要生产的这个关键时期,彦信却不得不去塘关亲自督兵。彦信人在塘关,心里记挂着她,两人以权谋私,动用了传递紧急军情的信鸽来互递消息,每日里尽是说些今日吃了些什么,用了几碗饭的琐碎小事。信鸽到时,便是两人一天中最幸福甜蜜的时光。

彦信含糊地道:“吃了,吃了。对不起,我来迟了。”

初晨轻轻一笑:“不怨你。谁会知道这小子竟然是个急性子,还差十多天就迫不及待地要出来呢?去把他抱来我看看,我先前没看清楚呢。”原本她的预产期不是这几日,谁知孩子等不得了,急吼吼地要出来。彦信闻讯已是星夜兼程地赶回来,她又怎么舍得怪他。

彦信只是伏着不动,闷声道:“看他做什么?一个鼻子两只眼,和我没什么区别。你看他爹就行了。你二十多日不见我,难道就不想我么?”

“我自然想你。但哪儿能一样啊?快抱给我看看。”

彦信不情愿地站起身,从旁边的摇篮里抱出那一团粉红色的,皱巴巴的小东西:“看吧,不就是皱巴巴的样儿么?”

初晨没注意到他别扭的神情,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个折磨了她十来个时辰才出来的小东西所吸引。她伸出手臂,满怀期待:“给我。”

彦信叹了口气,“你睡好,别动,我给你放在身边,让你看个够。”他小心翼翼地把小东西放在她臂弯里,看见她满眼的喜悦和兴奋,一门心思只是那个娇嫩的小东西。心里有些发酸:“他只能算老三。”

“唔?”初晨不明白他的意思。

彦信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说:“我在你心里是老大,是不是?”

“嗯。”初晨笑着点点头,她有点明白了,某人在莫名其妙地吃醋。

“你在我心里也是第一。他连老二都不是,只能算老三。”他认真地宣布。

“孩子对父母来说不应该是最重要的吗?”初晨故作糊涂。

“是重要。可是,陪伴你我一生的,是彼此不是他。将来你老了,陪着你的人是我,我老了,陪着我的人也是你。他自有他要陪的人。”彦信接过婴儿,“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睡一觉起来,再好好吃一顿。这样才能早点好起来。”他一本正经地轻声说:“我想你,天天都想。”

初晨脸一红,低声道:“我也想你。快去换了衣服,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我陪着你。”

“我想睡一会儿。”她的体力早已透支,不过是一直撑着的罢了。

原来嫌他吵,彦信恍然大悟:“好,你睡,我这就去。”抱着婴儿走到门口,他回头,低声说:“晨儿,你真了不起。”

出了殿门,彦信看见门口聚集着的宫人和大臣,粲然一笑,得意万分地把怀里的婴儿高高举起:“朕做父亲了!”

众人三呼万岁,彦信看着怀里那皱巴巴,睁只眼闭只眼,严肃地皱着淡的几乎看不见眉头的小东西说:“你们看,是不是和朕长得一模一样啊?”

他说像,自然众人都要附和。他得意洋洋地宣布众人皆有赏,才把那婴儿宝贝似地亲手抱着去了,就连专司养育皇子的女官过来帮忙要抱,他也舍不得,直到女官说小殿下该吃奶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初晨一觉醒来,惊讶地发现,她的床边多了一张软榻,彦信正躺在上面睡得正香。旁边服侍的宫女见她醒了,忙上前扶起她,侍候着她洗漱之后,奉上鸡汤。

有人要上前唤醒彦信,被初晨制止。她指指彦信,询问是怎么回事。

宫女轻声道:“陛下换了衣服后,略略吃了些东西,便命在此处放置了软榻,道是要陪着娘娘,让娘娘醒过来就喊他。娘娘,不唤醒陛下么?”

初晨看着彦信熟睡的模样,心中满是柔情蜜意,轻轻摇摇头。

女官抱着婴儿进来,笑着轻声把先前彦信大赏全臣的事儿说了,初晨哑然失笑,好一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彦信翻了个身,坐起来,笑道:“你醒了?”看着初晨怀里的婴儿,不由皱了眉头:“怎么又把他抱来了?娘娘身子还虚着呢。递给朕。”

初晨笑道:“我就抱一会儿。你不疼他么?”

彦信愣了愣,随即呵呵笑道:“疼,当然疼。不过,我更疼他娘。”抬眼看见桌上的鸡汤,扬扬下巴:“你不再喝点?”

初晨摇头,“吃不下。”

彦信自己取了碗匙,命女官抱开婴儿,坐到床前,吹冷鸡汤,试过了温度,递在初晨嘴边,低声道:“再喝点儿。喝了才有力气抱儿子。”

初晨看着他殷切的目光,只得张口喝汤。她被硬逼着喝了半碗汤之后,彦信欣慰地道:“就是要这样乖。”

初晨笑道:“我不是小孩子。什么乖不乖,也不怕儿子笑话。”

彦信不屑地道:“小不点儿知道什么!”眼神却是盯着婴儿:“这小子要什么时候才长大?”

“自然是到他该长大的时候。你急着要他长大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他长大之前,我只得继续当牛做马了。”彦信无奈地躺在软榻上,“等他长大了,我天天陪着你好不好?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初晨握住他的手一笑:“你哄谁呢?”

“我说的是真的。我再不会骗你的。”

番外2 彦信篇

天瑞十九年六月十九,在这个空气中饱含着馥郁的夜来香香味,红灯高挂,笑语欢声的夜晚,是我登上兰若皇朝太子之位的第一个夜晚。从早朝时,父皇颇不甘心地开了金口,指着我说:“钦封皇三子彦信为太子。”的那一刻开始,众人看向我的目光都发生了质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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