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乜了她一眼:“准了,说!”
“听说霍辰东回国了。”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当这个几乎如同禁忌的名字这么轻描淡写从秦清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周放的心里微微起了一些波澜。不关乎爱恨,只是青春岁月里的一点少女的倔强。女人都是记仇的,即便爱已经没了,她还是计较着一些事情的答案。即使她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去问。
她勾着嘴角笑了笑,用一贯刻薄的语气说:“哎呀,这么伟大的人物回国,联合国怎么没有降半旗迎接啊!”
“去去,”秦清觑她:“降半旗那是人死了。”
“诶,我这不是崇敬的心理吗?他要是躺着回来,被追封个烈士什么的,我这个前女友是不是也能沾点光啊?”
秦清无语地看着周放:“和你说人话我真是脑抽了。”
儿女情长周放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因为她实在忙得没有时间想这些。两家网店因为汪泽洋降下去的信誉,对成交量的影响非常大。为了能多投放广告让公司能正常地做下去,她的生活基本都被应酬占满了。
在生意场上,女人想要获得一席之地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圈内有些人还就着一点爸爸的老名声,即使有花花肠子,也没有过多地为难她,只是酒桌是少不了要上的。周放酒量不算太好,除了公司的下属,也没有谁会对她怜香惜玉。这些男人,25以下的女人在他们眼里才是女人。
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看着爸妈欲言又止的样子,周放自己也觉得挺难受的。为了尽快结束这种生活,她一直托财会在给她看楼盘。作为一个被劈腿的女人,又是那么轰轰烈烈被劈腿的女人,她成为城中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本人倒是没有很当一回事,只是她身边的女人都很替她抱不平。
尤其是给她找房子的财会小李,一边找一边忿忿不平:“周总你也真是善良,为什么把房子给让了!”
周放挺无奈地说:“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何必呢,我把他赶紧杀绝他只会觉得我是恨他才报复他。恨可是基于爱的,我怕他搞误会了。”
小李年纪不大,刚出社会没几年,撇着嘴说:“周总你放心,你年轻又漂亮,我给你介绍。”说着就拿了手机出来,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我表哥还没对象呢,周总你要不要看看。”
周放有些尴尬地后退了一步,敬谢不敏:“别,我一个刚解除婚约的女人,别人不一定看得上。”
她正说着,助理也过来了。助理和周放比较熟,低头看了一眼小李的手机,故意用夸张的表情说:“哎呀,这么帅的小伙儿啊!给周总太糟蹋了,还是留给别人吧。”
周放本来想要感激助理给她解围,但他这话说得她不能忍:“兔崽子!”
助理灵活地一闪,拿着文件挡着脸:“别啊~周总,我来找你签字的。”
周放瞪了助理一眼,他讪笑着把文件递给周放。周放看了两眼,有些疑惑地问:“这不是王副总管的吗?怎么来找我签字了?”
助理也有些不解地耸耸肩说:“不知道啊,王副总也奇怪啊,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是不是你上次骂了他,他心里不舒服了。”
周放疑惑地看了一眼王副总办公室的方向。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个王副总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汪泽洋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墨菲定律,越不希望发生的事就越会发生。当助理撬开王副总的抽屉时,周放看到了那份他私自做主签订的合同。五万件成衣,这原本对公司来说是一个赚钱的大单,但是周放看了一眼交货时间,还有十天。
是的,十天。
就算周放再怎么迟钝也能明白,这是汪泽洋下得套。
周放没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男人,在分手以后居然会这么狠狠地摆了她一道。
助理不得已拿合同出来研究,研究完了整个人都傻眼了:“周总,怎么办?报警吗?”
周放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警当然要报,问题是现在要解决这个问题。别人不会管我们公司内部有什么问题,他们只会要我们公司负责!这合同上可是我们公司的公章。”
“这要赔多少钱啊?”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名声,外面多少人对我不服,这时候闹出这种事,公司怎么运营?这合同的赔偿额度填得不大,对我们有利,但是解约会有什么后果?你我都清楚。”
助理眉毛皱得都要打结了:“那怎么办?我们的加工厂产量不可能在十天生产这么多,而且加工厂那边也报过来了,原料不够。”
周放捏着合同,努力让自己冷静。即使此刻她和助理一样一筹莫展,也不能明白地表达出来,这是决策者最基本的要求。
“现在能不能找到愿意给我们生产加急的加工厂?”
助理想了想说:“有倒是有。但是这么插队,肯定价位很高。现在原料吃紧,加工厂那边说,很多都不肯卖原料给我们。”
周放想了想说:“保名声比较重要,重金总有愿意的,挨个联系。”
助理正准备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周总,我突然想到一个人了。”
周放抬头:“谁?”
“April的宋总。”
“哪个宋总?”
“宋总是这两年崛起最快的服装品牌April的老板,他刚在我们加工厂附近买了一个工业园,造了本市最大的加工厂,五万件对他们来说是小case。那些老牌小加工厂几乎都被汪总打了招呼,接我们的单开天价,这次量大一家吃不下,要好多家,只能往上找了。”助理说完这些,又泄了气:“只是……以前汪总也试着联系过宋总那边,宋总理都不理,现在我们……”
周放打断了助理泄气的话:“想尽一切办法和宋总联系一下。”她说完又觉得不妥:“算了,我来联系,你去给我想办法弄联系方式。”
当助理把那张印着“宋凛”名字的名片放在周放桌上时,周放就在心里暗暗祈祷,一定不是同一个人。也许那个人是“宋领”或者“宋岭”呢?
她有些紧张地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是一个年轻男人接的,对方称是宋凛的秘书,那人做好备忘以后非常公式化地对周放说:“宋总稍后会酌情给您回电话。”
一般接到这种说辞多半之后是不会回话了,毕竟是陌生人的电话。
周放原本已经放弃了April的加工厂,却不想傍晚她正开车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那时候周放正被堵在二环线上,天热人又很燥,接起电话时口气并不算太好。
电话那端的人还没说话,先轻轻地笑了一声,周放觉得这电话很是诡异,没好气地问:“谁啊!”
电话那端淡淡传来二字:“宋凛。”
“宋凛是谁啊?”周放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又立刻想了起来,马上转了语气:“你好你好!宋总你好,你看我这一急什么都忘了。”
宋凛在电话那端说:“没事,可能是更年期到了吧。听力退化,记忆力也不好了。”
这熟悉的刻薄口气,周放的心像沉入湖底的石头,再也浮不起来了,果然是那天的人,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她无心和他打游击战,直截了当地问他:“直说吧,怎么样才肯帮我这个忙?”
宋凛似乎很是习惯她这样,坏坏地一笑:“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你觉得怎么样才是诚意?”
“都说是诚意了,当然要你自己想。”
周放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宋凛就说:“专心开车吧,我挂了。”
“你怎么知道……”周放的“我在开车”四个字还没说话,宋凛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这到底什么男人?他刚才是挂了女士的电话吗?是吗?是吗!
揣着诚意两个字,周放回家一晚上没睡好觉。宋凛缺什么呢?他有钱有地位,再想想那天的情况,多的是人想心思巴结他,应该也不缺女人吧?
周放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出头绪来,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出现在公司。
她趴在助理的办公桌前,问他:“你觉得成功的男人,会需要什么东西?”
助理弱弱地说:“女人……吧?”
“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助理一脸惊恐:“周总你是想让我们公司倒闭吗?”
周放拿起手边的文件,正准备敲过去,脑海里突然响起宋凛的声音:“……我宋凛从来不玩老的。”
周放灵光一现:“你去艺校找个学生,小点的,19、20岁左右,处女,要处女。”
助理用崇敬的眼光看着周放:“周总,你的身影在我眼里突然伟岸了起来。现在什么时代了?咋这么纯洁呢,艺校19、20哪还有处女?最多找到处女座。”
周放瞪他一眼:“我不管你上哪去找,反正要处女,要漂亮的!”
“……”
当助理找的那个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出现在公司的时候,周放彻底心凉了一截,她原本以为那个男人该是好色才对。这姑娘看上年轻可口又涉世未深,他居然给拒绝了?!
送走了那姑娘,周放又陷入深思之中。想了一上午,她吩咐助理:“你包十万给宋总送去,探探底。”
助理皱了皱眉:“能行吗?听说现在April准备上市了,宋总怎么可能缺十万块钱?”
“包就行了,话怎么那么多?”
周放亲眼看着助理将装着十万块钱的档案袋带了出去。
快下班的时候,助理兴高采烈地回来了。手上还原封原样地抱着那个档案袋。
他高兴地说:“宋总的秘书说,宋总答应帮我们了!”
周放疑惑地问:“他没拿钱吗?”
助理回答:“拿了,”他把档案袋里的钱倒了出来,十叠钱只有一叠拆了,里面还有一沓零钞,一张五十和几张十块的。最夸张的是,因为助理倒的时候动作太大,里面的一个钢蹦儿滚到了地上,正落在周放脚边,不多不少,正好五毛。
周放弯下腰将五毛钱捡了起来,正准备问,就听见助理说:“宋总秘书只拿了五毛钱,还要我和你说,宋总说了,他只值五毛,所以只拿五毛。”
第4章
宋凛虽说嘴巴坏,但是人倒是讲信用,答应了帮忙,就真的和周放签了合同。一下子解了周放的燃眉之急。只是这男人架子很大,每次出面的都是他的秘书,事后周放想请他吃个饭,他在电话里特牛逼轰轰地说:先存着,以后再吃。
周放心里是挺不屑的,但是人家帮了她不是,嘴面上还是挺尊重的,连连称是。
这顿饭一存就存了两个多月,这两个月警察查到王副总已经逃到国外去了,还是举家逃的,可见这事是早有预谋。事后助理问她:“周总,那这事怎么解决?还继续往下追吗?”
宋凛给的原料价位比一般的贵了不少,加急又加了钱,损失了近一百万。
周放想了一会儿说:“算了,吃一堑长一智。就当花钱买教训了。”
看着助理离开时有些愤懑的样子,周放轻叹了一口气。
就当她妇人之仁吧,买卖不成仁义在,毕竟曾经同床共枕那么久,送他去坐牢也未免太绝情了。这两个多月汪泽洋给她打了好几次电话,原来他去医院检查了,没生育的不是她,而是他。
他有弱精症,能生育的几率挺小的。
知道他断子绝孙就行了,何必逼他上绝路呢?
周放自认其实是个挺善良的人。
起初刚分手的时候,父母对“分手”两个字几乎提都不提,生怕戳到她的伤处,这小半年过去,眼见女儿什么事都没有,还是那么生龙活虎,两老家伙也开始算计了。
吃饭的时候,周放妈杵着筷子敲着周放的饭碗:“听你爸说最近公司做得挺好的?”
周放大口扒饭,头都不抬地说:“还行,本来就是我一块弄的。”
“我不是和你说这个,我就想问问你的个人问题。”周放妈特别直白特别不拐弯抹角地说:“你这三十岁都没有,总不能这辈子都耗在这公司里吧?”
周放夹了一筷子的菜,心里思索着老妈的话,想想也蛮有道理的,也许是该找个男人。
她特别痞里痞气地问:“怎么?妈,你有好货要介绍给我啊?”
周放妈一筷子刷过来,周放眼疾手快给躲了过去。
老太太激动地破口骂起来:“你这丫头怎么回事,现在说话越来越没个女人样了!当初要你不要跟那个姓汪的,你不听,还和他同居,搞得人尽皆知,你这还怎么嫁人?”
周放低声嘀咕:“我也没打算嫁人啊?”
“什么!你不打算嫁人了?你想气死我是不是!周放!你这臭丫头!@#¥%……&*((”
忍受了两个多小时爸妈的夹攻训斥,周放终于从大棒下捡回了条小命。前提是她妥协了,答应和老爸老朋友的战友的姐姐的邻居的儿子相亲。
周末,好不容易得了空能休息的周放还得去见传说中的老爸老朋友的战友的姐姐的邻居的儿子。周放为了以示尊重,特意穿了条合身的及膝黑裙,脸上还化了点淡妆。
化妆的时候周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挺难过的。当年还在读书的时候,周放总是想,这一辈子会为了最爱的那一个人一直保持美丽,好好收拾自己。
可是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她,这辈子只为一个人红妆是不可能的。因为一个女人一辈子可能会遇到很多很多个男人。
看,这世界上什么都能信,唯一不能信的只有爱情。
这是一种只有女人会中的毒。
她到达约定咖啡厅的时候,发现相亲的那个男人已经到了。穿着白蓝条的衬衫,戴着眼镜,乍一看像哪个医院逃出来的病人。发际线赶超阿哥,体型微胖,这并不符合周放的择偶标准,但是她想想自己也不小了,又和人定过婚,也不能太挑。
她微笑着打了招呼便坐下了。
那男人拿了menu特别强势地给她点了东西。周放心里积攒了几分不悦,毕竟她也是个强势的人。
她告诉自己要忍住,也许他也有优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