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完,几乎手足无措,喉间一紧,只能慌忙的关闭了邮箱,狼狈的离开了机房。
那之后我再没有去开过我的邮箱。我欠纪允的情债太多了,只能来生再还。
平安夜那天,纪允突然出现在我宿舍楼下。带着一脸春风和煦的笑容,点亮了凛冽阴寒的北国冬日。
我穿着羽绒服和他迈步在校园的操场上。操场中央有学生会的干事们在紧张的布置着什么。大约是平安夜的集体活动。我出神的看着他们,连纪允和我说话都没有注意。
他拍了拍我的肩,温柔的抱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这样接待我?”
我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
“傻瓜。”他摸了摸我的头:“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他的一句话像丢入平静池塘的石子,惊起涟漪阵阵。我一言不发,紧张的握着拳。
平安夜的雪如约而至,一点一点飘飞在空中,落在我的羽绒服上,融化成一个一个深色水印。不按规则,没有头绪。
纪允平缓的呼吸,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化作一团白雾,良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越尹,你知道我回来是为什么吗?”
我有些迟钝的转过头,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竟然早有预感。
“快两年了,我觉得你该忘了。”
他不经意便触到我心底最疼的伤,我下意识的转了视线。
“我喜欢你,你也应该知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来,我觉得我能好好的照顾你。”
雪越下越大,地上渐渐开始有了一点白茫的厚度,这座城市仅剩的一点绿意也被渐渐覆盖。我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良久才幽幽回答:“对不起。”
纪允似是意料之中的看着我,半晌咯咯的笑起来:“意料之中。”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你还在想过去的事?”
我抿了抿唇,目光投向远方:“我是交满了租金的房客,不住我就亏了,房子确实不合适,可我舍不得花掉的钱。”
纪允还是笑:“是吗,好房子可是不等人的,你真的不考虑了吗?”
“等我租金用完的时候吧。”
“要多久呢?”
“也许,一辈子。”
那天纪允一直对我笑,我绝情上楼的时候他也在笑。仿佛他只会那么一个表情。
平安夜的雪下的很大,这座城市不一会儿便进入皑皑白雪的怀抱。我一回寝室就钻进了被子,那天的暖气很燥,燥的我全身的水分都似乎被蒸干了,我很想哭,可我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窗外风雪声音凛然,室友回来的时候纷纷谈论着寝室楼下的“活雪人”。我知道是谁,可我什么都不能做。我能懂他的傻,因为我自己也是如此。
最后的最后,别的系的一个姑娘气呼呼的敲开了寝室的门,把一个冰凉的纸盒摔在我的床上。那纸盒还带着化雪的水汽。濡湿了我的被子。
那姑娘咄咄的指责就在我头顶:“越尹,你是不是人啊!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让人家在雪里等啊!你知道不知道那男生全身上下都是雪,嘴巴都冻得发青了,我怕是再不管他他都要成雕像了!人家不过是要给你个东西,你至于这样嘛?”
室友们和我关系并不算太融洽,不明所以也没说话。良久,寝室恢复了平静,我才听见室友压抑的议论声。我蒙着被子,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后来纪允还是走了。别人带上来的纸盒里,装着他给我买的当时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那个手机我用了好几年,可纪允却从来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我知道我是绝情的。可爱情就是这样,对一个人掏心掏肺,对别的人就狼心狗肺。
往事结束,我感慨万千的轻叹一口气,在电话里婉拒了他:“我就在仁爱看吧,医生也熟悉呢。”
电话那头的纪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以后也是我弟妹了,我对你好是应该的。这事儿我和纪时商量过了,他也同意。下午就过来吧,好吗?”
“……”
第三十五章
越尹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穿白袍的纪允,明明长相和纪时极为相像,气质却天壤之别。如童话里的王子和骑士。一直是王子一般存在的纪允清朗干净的气质让他显得稳重而淡然,他站在医院门口等候,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有如神祗。我远远的看着纪允,心想,这也许就是缘分吧,他对我那样好,而我心里却只有爱我也伤我的纪时。
看见我来,他对我挥了挥手。微微一笑,那一笑,缓解了我全部的紧张。
我们并肩走着,穿过大堂往妇科的方向。纪时微微低着头表情认真的对我交代一系列注意事项,反复确认完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不禁失笑:“别太紧张,是我生病。”
纪允轻笑,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你呢?”
他眉头皱了皱,苦笑道:“不好,每天工作很累,好不容易有休息日全贡献出来相亲了。”
我双手背在背后,如朋友一般投以关心:“有合适的就试试吧,咱们都不小了。”
“嗯。”他点点头:“只是我妈给我找的都有点过小,我和九零后代沟有点深。”
“九零后?”我扑哧笑了出来,“任重道远啊纪允同志!”
他瞥我一眼,“少幸灾乐祸。”
我正准备反驳他,话还没说,甚至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已经让视线不期然的落在了前方。
纪时。
他坐在妇科诊疗室门口的长椅上,双手交握抵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白衬衫的袖口挽起一些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臂。
他孤单的身影在宽阔的走廊里显得格外静默。明亮的灯光落在他刺儿一样短的头发上。他的轮廓侧影分明。
我十分诧异他会出现在这里。几步走上去正准备和他说话,就看见一个护士拿着一个文件夹出来给他签。
我们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听到那护士说:“在这里签字,你签完字我们就要给病人打麻药了。”
纪时握着文件夹的手有点抖,他不过犹豫了几秒,就听见护士不耐烦的说:“快点行吗,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不想生就别播种,现在都长苗儿了硬要拔!真不懂你们这些男人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