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这脑袋有坑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文措找了半天没找到人。那个男人一直跟在文措身后,不紧不慢,也不上来说话。文措被他跟烦了,直接走上去。
“你跟着我干嘛?”
“路又不是你开的,只有你能走吗?”
老掉牙的三流小说对话。文措龇了龇酸唧唧的牙,抬头看了一眼路边,突然向路右边的巷子走去。
文措停下脚步的时候,那个男人还跟着她。文措好整以暇地环着胸,对那人说:“路我开不起,但现在你真的跟不了了。”
文措眯着眼似笑非笑,抬手往头上一指。那人这才看清墙上的标志。
——女厕所。
文措欢快跳进了女厕所,留下那男人在原地笑得很意味深长。
文措自然知道越是拒绝男人越是有兴趣。她进了厕所后就直接从另一边穿了出去。这厕所是两边通的。刚到镇上文措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走到这一边来过。
摆脱了那白脸男。文措边走边给陆远打电话。电话还没接通呢,文措就远远看见穿着一件军大衣向文措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画面,不得不说诙谐得可以,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越来越近的时候,文措只觉得内心一片平静。
陆远递给文措一个长长的纸袋。
文措一拿过来,才发现那里面是竹棒穿着的一跟冰糖葫芦。
“天呐,这里还有卖这个的?”文措一路曾无意说了三次想吃。没想到陆远就放在心上了。
“刚才你在店里看首饰的时候,我看到有人驮着在卖,就赶紧追上去了。等买好回来就没看见你了。”
文措扯了纸袋直接开始啃。冰糖渣甜甜的,里面的山楂不是太新鲜,有点干,但味道还是很好,酸酸甜甜的。
文措越啃越觉得感动。巴多维的天好蓝。温度也很冷,吹得陆远脸上也隐约可见两团高原红。
他裹着大衣,傻兮兮地看着文措吃冰糖葫芦,好像比自己吃还甜似的。
文措眼眶有点红。等到了米特错维,她就和他表白。这样的男人,错过一个,三世都难找了。
文措当时是这样想的。
休整完毕,做好补给,文措和陆远又出发了。清晨的巴多维清新而安然。踏着微温的阳光,两人开车离开了巴多维。
巴多维是一个比较大的镇,几乎所有自驾的都会在这里停息。所以出发的时候车比较多文措也没觉得奇怪。
只是四五个小时以后,有一辆车始终跟着文措的车。文措快他也快,文措慢他也慢。
距离保持的不远不近,文措从后视镜里也看不清司机的样貌。
文措不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样子,猛得把方向盘往右一转,将路一拦。
那车知道文措是拦他的。稳稳踩了刹车。
过了几分钟,那人从驾驶室出来。
迎着阳光,他玉树临风地靠着车,站在那儿。
文措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文措气极了,直接拉了安全带下了车,要去找他理论。
陆远一看她脸色不对,赶紧跟了下去。
那人就看见这样的画面。一个五官秀气气质干净的女孩披着阳光一步步走过来。好像从云中而来的仙女——这是文措没错。
而她旁边屁颠屁颠跟着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糙汉。他小碎步追过来,一把抓住文措。两人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女孩看起来就是憋足了气。
男人微微一笑,越发觉得有意思,他对文措招了招手:“美女,甩了那男的,和我上路吧。”
文措扯了扯嘴角,满眼阴森,她从牙缝里咬出的字,“别急,我这就来送你‘上路’。”
☆、第31章
文措摩拳擦掌就要上去,陆远一把抓住她:“杀气腾腾的,干嘛呢?”
“没看一直有个车跟着我们吗?”
陆远眉头皱了皱,回头看见停在那的男人,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你怎么走到哪都招蜂引蝶呢?”
文措啐他一脸:“你才招蜂引蝶呢。”说完又自己反驳:“你这长相没办法招蜂引蝶,招苍蝇差不多。”
“你是说我是屎所以招苍蝇吗?”陆远横她一眼,嘴上严肃表情却只是玩笑一样:“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没遮没拦了是不是?”
“想拦啊没人拦得住。”文措说完不理他,转身准备去收拾那男的。
陆远无奈拉住她:“别闹了,还真想闹出人命啊?”
文措邪邪一笑:“怎么会呢,人家是要追求我没看到吗?”
陆远听她这么说,更别扭了:“我不是也在追求你呢?”
文措撇撇嘴,故作嫌弃的样子:“别人追求我开什么车?你唯一一电驴还被人偷了。”
陆远被揶揄了,有点不服气,抓着文措的手,努力辩解道:“其实我也算是个富二代。”
“什么?”
“我家里有矿厂。我没兴趣才没接。”
文措没想到陆远会扯得这么没边儿,哈哈大笑起来:“得了,逗你玩的,把一古板博士逼到吹这种牛逼,我也挺厉害的,嘿嘿。”
文措毫不犹豫地向那人的方向走去,留下陆远在原地嘀咕。
文措走到那辆昂贵的越野面前停下,用很冷艳的目光盯着那男人:“你发得什么羊癫疯,一直跟着我干嘛?”
那男人看着文措,坏坏扯动嘴角,用低沉悦耳的声音说:“还能有什么,看你长得漂亮呗。”
“噢,眼光正常。”文措点点头,随即冷冷说道:“但我看你特别烦,你说这可怎么办?”
那男人耸耸肩,即使文措言语刻薄也不生气,“没关系,我看你不烦就够了。”
文措无语凝噎,没想到会遇到这么赖的。她翻了个白眼,也不搭理他了,“随便吧,流浪狗似的,看到个人就跟着。”
文措回了头,拉着陆远上了车。
陆远问:“怎么回事?解决没有?他是谁啊?”
“不知道。”文措发动了车子,“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你过去和人家说了半天,结果也没解决啊?”
文措笑:“我想想多个追求者也没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解决啊?”
陆远这下可不依了:“欸,有我还不够啊?我看你这娘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有本事你打啊!”文措睨他一眼。
陆远瞬间气势缩了一半回去,裹了裹身上的军大衣,低声说:“就欺负我舍不得打你。”
文措觉得他这小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回过头,抱着陆远的脸啃了一口。
陆远被轻薄了,却满脸得逞的表情,嘴里还说着:“就会欺负我们纯洁小清新。”
热好了车,文措稳稳开了出去,走了一会儿,文措突然说:“陆博士,这辈子有机会一定带我见识见识你们家的矿厂。”
陆远见她又开始揶揄,解释说:“我们家真有。”
“我也没说你家没有啊。”文措狡黠眨眨眼,可她眼里分明是嘲笑。
陆远泄了气:“得了,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
中途文措和陆远换了一次手。文措休息了,陆远替换她开车。
睡之前文措看了一眼导航,米特错维已经越来越近。走完这段长长的山路,他们就会到达米特错维的主峰,主峰脚下的部落是罕文最繁华的地方之一,那里有一个两千多年历史的宫殿,里面保存着最完整的佛教壁画,被称为离天堂最近的宫殿。是游人都不会错过的地方。
米特错维的主峰冈任托济又被称作“圣山”,它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的北面常年面对风雪,陡峭又结有冰霜,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从来没有人攀登过;而它的南面却长满了树木,温暖而潮湿,是米特错维最著名一定要攀登的山峰。万里就是在冈任托济遇难的。
越临近米特错维,文措的心情越矛盾,有时候看着陆远专注开车的侧脸就发起呆来。
男人就像一本书,从前的文措只懂得看看封面和目录。她突然很感激万里离开后生不如死的那几年,不是那几年,她不会回归朴实,不会那么耐心地一页一页翻阅着陆远这本平凡的书。
更不会在那质朴的文字里找到只属于他的温暖。
他几乎从来不会质疑文措的决定,哪怕她是错的,他也只是陪伴她错下去。文措横冲直撞在这个世界,却不再有那种无枝可依的无助感。不管她在哪里,不管她什么时候回头,陆远总在她身后,对她微微一笑。
在感情上,陆远不曾对文措做出过什么要求,如果要说有,也就是进入米特错维境内的时候,陆远突然很认真地对她说:“从江北到米特错维,有4651公里,文措,我走了这么远,希望这次是真的走到你心里。”
文措没有回答他,这反映他也意料之中,他抿着唇,娓娓说着:“我不想强迫你,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文措明白他想要的答案。她想,这次,她是真的要和万里道别了。
原本不出意外,两人能在半夜到达冈任托济,不想偏偏就遇到意外。
陆远开车开到途中,突遇暴雨,这在山里时有遇到,只是偏偏他们当时开在最险的路段。整个山路只有一车宽。一边是山岩,另一边是峭壁。
一路的颠簸让文措彻底醒了,文措看着雨刷以最快的速度左右晃动,可雨还是如瓢泼一样倾倒在挡风玻璃上。
山路那么黑,远光灯也无法穿透那可怕的暴雨。陆远越开表情越严肃,许久,他突然对文措说:“我们现在不离开这段路,可能就会永远在这里了。”
“怎么了?”
陆远屏住呼吸,很冷静地说:“雨太大了,这里可能会有山体滑坡。”
陆远正这么说着,右手边的山体上掉落的石头打在了车身上,哐当的声音把文措吓了一大跳。陆远加快了速度,但此刻路况实在太差,不论开快还是开慢都很危险。
轰隆隆——
一阵巨响,两人分不清那是雷声还是塌方的声音,雨太大了,两人透过雨刷缝隙分辨着眼前的路。
“小心——”文措喊出来的时候。陆远已经踩下了刹车。
山体塌方,犹如拦路虎,挡在了车前。一车宽的路已经彻底被挡死。
雨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明明深陷危险,两人却很神奇地冷静了下来。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身后的车,很理智地对文措说:“我们现在走不了,只能退着试试。”
陆远打了倒车灯。不想后面的车只用车灯闪了他们几下。
陆远开了车窗,伸出头对后面吼道:“退,前面塌方了!”
后面的男人也伸出头来对吼:“后头也塌方了!”
陆远淋了一头的水,赶紧关了车窗。他揉了揉头发,明明是紧张的氛围,他却突然笑了:“完了,前后都走不了了。”
文措掏出手机看了眼,这么恶劣的情形下居然还有一格信号。赶紧打电话报了警。信号断断续续的,文措说了情况,但还没等对方回应呢,信号就彻底断了。天气实在太恶劣了。
文措抱着信号消失的手机,哭笑不得:“怎么有种2012的感觉?”
陆远笑:“2012都过完了,不算末日。”
“我们该不会死在这吧?”
陆远摸了摸文措的头发,温和地说:“别想那么多,真要死也逃不掉。”陆远顿了顿说:“真要死,有我陪着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陆远的话,文措竟然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文措以前总说陆远这种人心大,天大的事都不放在心上,这种人没心事,活得简单。现在想想,自己心也挺大的。在那种情况下,前后都走不通,车外面电闪雷鸣,那么大的暴雨,前后山体滑坡,他们的车也被泥流侵袭。她居然还能在那种情况下睡着。
再次醒来,是陆远过来敲她的车窗。
叩叩叩的声音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当她睁开眼,她才发现,世界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文措刚一动,披在她身上的军大衣就滑落了。刚从睡梦中醒来,人还在畏寒。文措穿着军大衣慢吞吞从车里出来。
陆远和那个男人坐在从山上掉落下来的石块上。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硝烟弥漫,人在经历了灾难以后,四海皆朋友,同呼吸即兄弟。文措安静地坐在陆远身边。陆远伸手把她身上的大衣裹紧了一些,随即把她抱在怀里。
那是陆远第一次在有旁人的情况下对文措做出亲昵的举动。文措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啐他:“发什么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