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骆十佳,沈巡大约不会那么早结婚。当初她那么毅然决然地投入程池的怀抱。情伤最甚的时候,他靠流连夜店才能稍微忘情。

那种每天早上醒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醉死的感觉不能填补他心中的巨大空洞,相反让他更加寂寞,冷意更深。

周思媛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年仅18岁的十八线小野模,十足的小妖妇,追他的时候手段可谓层出不穷。她就是这样自由不羁,刚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沈巡也曾觉得她很有个性。

在一起一年,周思媛怀孕了,沈巡那时也不过20岁,没有想要做爸爸。但她想生,沈巡就让她生了。

那时候的沈巡只有一个想法:不是骆十佳,他也可以的。

沈巡不喜欢周思媛做模特,那个圈子乱。为了供着她,大学也不读了,和兄弟一起合伙做生意去了。后来萌萌出生,为了让她们母女过上更好的生活,沈巡起早贪黑地顾事业,自然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照顾家里。

再后来么?再后来周思媛跟了别的男人,一顶绿帽子给沈巡戴下来。沈巡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不是不愤怒,他是那样强势的一个男人,如何能忍得住?

当初沈巡不到年龄不能结婚,等了两年才和周思媛领了张证。当时沈巡没什么钱,都投在生意和押在房子里了。结婚多年,沈巡一直对周思媛有些愧疚,觉得欠了她一场婚礼。

却不想最后这场婚礼也是不用还了。离婚的时候周思媛闹了好一阵子,沈巡把房子和存款都给了她,只要了女儿。

沈巡丢了烟头,心烦气躁,又去寻手机。

解开手机锁,屏幕上是女儿甜甜的笑脸。

沈巡有些眼热。

还有两年就要跨进而立之年,没有了婚姻,又没有了事业,只有女儿这么一个安慰,也是够窝囊了。

老天却在这时候让他和骆十佳重逢。

命运这个安排到底是什么用意,沈巡不懂。

沈巡仰躺在床上,床头灯没有关,正闭目想着事情,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门一打开,沈巡看见靠在门框上的骆十佳,她穿着吊带衫和短裤出现在他门口。眼神落寞,看上去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能给我一支烟吗?”骆十佳说。

沈巡皱了皱眉,居高临下打量着骆十佳:“不是戒了?”

骆十佳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复吸。”

***

骆十佳真的不喜欢男人抽烟。不属于她的烟味她通通排斥。可唯独沈巡,她总是贪恋他那副浪子模样。

也许正是沈巡如此,她才下意识找了与沈巡完全不同的程池。

两人站在旅馆后门的台阶上,底下长满青苔的石板地提示着此处的潮湿。

沈巡靠着墙沉默地抽着烟,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夜风微凉,只着吊带衫的骆十佳觉得有些冷,抱了抱自己的手臂,无意挤了挤自己的胸口,那处春光更甚。原本看着她的沈巡撇过头去,胸口结实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动了动。

空气中有莫名的躁动。

骆十佳觉得眼前的风景好像倒带镜头,将她带回了很多年前,他们的高中时代。

也是一条这样潮湿脏乱的后巷。

她被一群女生逼到了墙角,为首的女孩是学校里有名的不良少女,名叫彭羚。

骆十佳和彭羚并不熟悉,彭羚是为了周明月来的。

周明月,骆十佳当时最好的朋友。

彭羚说了很多狠话,骆十佳一句也没有回应。她只问了一句:“是一对一,还是你们都要上?”

彭羚被她的态度激怒,举起了留着尖利指甲的手,眼看着就要扇到骆十佳脸上。

“要打她,有没有先问过我?”

沈巡一只手有力地扣住彭羚的手。另一只手将骆十佳拉到了身后。

骆十佳抬起头时,正看见他有些肃然的侧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骆十佳注意到他虽然故作镇定,但他的头发早已乱了。大约是跑得很急。

“你指甲这么长,会伤了她的脸。”沈巡的语气还是一贯的吊儿郎当,眼神却有几分狠劲儿。

彭羚甩了两下没能甩开沈巡的钳制。最后是沈巡轻轻一放,彭羚才得了自由。沈巡放得猝不及防,彭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沈巡的眼瞳越来越黑,里面是深深的冷意,最后,他只对彭羚说了一个字——

“滚。”

……

是缘还是孽?骆十佳用了很多年都没有想出来。这个男人是她的劫,这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事。

后来……后来所有的人都走了。骆十佳整个人无力地靠着湿滑的墙壁,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为什么和明月分手?”她的声音中充满着疲惫。

“因为爱上你了。”沈巡还是笑着,表情却有几分认真。

“疯子。”骆十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

……

沈巡的视线从骆十佳的细瘦脖颈转到她肩膀柔和的线条,最后落在她胸口那一片白嫩的风景。

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们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只有对她的渴望。

当年骆十佳骂他是疯子,并且用那样轻蔑的口气问他:“沈巡,像你这样的人,懂什么是爱吗?”

沈巡没有说话。

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用了这么多年来回答这个问题。

他懂什么是爱,不懂的,是她。

第6章

往事匆匆,追忆起来只觉欷歔。

骆十佳丢了烟头,吐出了肺里最后一口烟。她抬起头正看着沈巡的侧脸,只觉得那波波折折,都如同命运的伏线,让骆十佳不由得心头一紧。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周思媛。骆十佳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女人俘获了他。

那年他突然退学说是去结婚了,骆十佳不是不震惊。

周思媛在骆十佳的客户里,绝对算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漂亮又有风情,眼眉间尽是妩媚,稍微说说话就让人骨头都酥了。

每次来事务所都一袭修身连衣裙,酥/胸半露,那一堆白得晃眼的软肉总像要跳出来似的。

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不再流行清汤寡淡的风格了。学生时代骆十佳总是少男们追逐的对象。到了社会里,她那骄傲的性子,追个几天就没劲了,比之周思媛,她简直成了男人。

像周思媛这样的女人,连揶揄人都带着娇嗔:“我前夫这个人,臭穷酸自尊心特强,脑子直的,不会转弯。”

回想她刻薄评价沈巡的话,骆十佳突然有了一点心疼。

……周思媛和眼前的男人?总觉得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骆十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万籁俱寂的环境,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回响:“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沈巡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你呢?”

骆十佳抿了抿唇,也没有回答。

沈巡笑了:“你看,我们都不想谈这些年。”

不是不想谈,只是不想和你谈。

骆十佳苦笑:“因为过得不算好。”

沈巡看了一眼骆十佳空空如也的手指,许久才用低哑的声音说:“我以为你会和程池结婚。”

骆十佳有些心酸:“我也曾这样以为。”

沈巡的视线落向别处,不再说话。骆十佳轻吐了一口气,转身进了旅馆:“我去睡了。”

沈巡仍旧没有动。

“嗯。”算是对骆十佳的回应。

一夜无梦。骆十佳是被手机吵醒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半,来电的是程池。

这么急着找她,这倒让骆十佳有点诧异。

骆十佳懒懒从床上坐起来,起身把旅馆的窗帘拉开。郊区的天空晴朗无云,早上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进入房间,骆十佳抬起一只手挡在眼前,挡住刺目的光线,只沐浴着这股暖意。

她以为,这样会舒服一点。

接通电话,还没说话已经听到一句句咄咄的质问。

“你到处告诉同学我们分手了,是吗?”电话那端的程池怒不可遏:“你有这么急吗?骆十佳?”

不过一个晚上,不过只告诉了一个同学而已。骆十佳冷嗤一声,也不屑解释什么,冷冷地说:“怎么,你不急吗?听说你都去相亲了?”

“那是家里逼的!”程池激动极了:“骆十佳,你为什么永远把我想得这么恶意?”

心如同一颗不会再暖的石头。骆十佳闭上眼睛,没什么情绪:“我并没有想你,想你会犯恶心。”

如果连动手打她都不算恶意,她实在不知道什么才叫恶意。

“骆十佳,你不要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这么多年,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我对你好不好?”

骆十佳不再说话,只是举着电话,让那越来越陌生的声音在耳边聒噪。

“我对你一心一心,有没有在外面找过别的女人?”程池见骆十佳没反应,也安静了几秒,几秒后他才说:“你和我说你是第一次谈恋爱,但你却不是处/女,我有没有多问过一句?”

他的声音一度哽咽:“你骗我,我也信你,因为我爱你。”

骆十佳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她握着电话的手越来越紧。努力克制自己,许久才对着听筒说出一个字。

“滚。”

****

沈巡这么多年习惯了早起,一早来了几个电话,沈巡已经疲于应付,只是沉默听着。

一转身,看见骆十佳从后门钻了出来。几乎是熟门熟路地从他口袋里拿出他的烟和打火机。

这个女人的烟瘾比他想象得更加严重。

她很快抽完一支烟,沈巡的电话也打完了。

准备进去之前,沈巡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问她:“不是驴友,为什么开车?”

骆十佳专注地看着自己丢掉的烟头,没什么表情地回答:“因为还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去宁夏。”

沈巡点了点头:“好巧,我也是。”

两人也没什么可聊的。沈巡转身进了旅馆,刚走出几步,却又退了回来。

骆十佳见他走了,脸上伪装的表情卸下,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还会折回来,此刻一脸落寞还没及时收拾。

沈巡走到她面前,遮住了洒在她脸上的阳光。她脸上的慌乱和落寞更无处藏匿。

突然,沈巡用手盖住了骆十佳的眼睛。

那是一双男人的手,又大又宽,掌心粗糙,覆盖在骆十佳的眼睛上有些硌人。

沈巡的手上带着专属于他的温度,透过她的眼睛好像盖在了她的心里一样,让她几乎要忍不住眼底的湿意。

“干什么?”骆十佳没有动。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