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弦歌和莫离护着容景和云浅月出了圈外,此时黑衣人再无人能接近他们分毫。

云浅月看着场中,只觉这个九死一生阵实在奇妙,怪不得容景如此有把握,只有这十八隐卫,这十八隐卫可是胜过百人。本来一人能杀死十人,如今十八人合力可想气场何其强大?

弦歌和莫离护着容景和云浅月出了圈外,此时黑衣人再无人能接近他们分毫。

“剑上有毒,你们两人立即盘膝运功驱毒。”容景对弦歌和莫离道。话落,扔给了二人一人一颗丸药。

二人立即接住丸药吞下,盘膝而坐,连忙用功。他们心中清楚,此毒霸道,若是不立即用功,他们也就堪堪能保住一条命,一身修为会尽数毁去。

云浅月闻言一惊,再次转头,刚刚她没注意,只见果然弦歌肩头和莫离胳膊上的伤口有黑色血流出,她本就沉着的脸色更为阴沉。到底是谁下如此狠手?是为了单独杀容景还是单独杀她或者连两人都一起杀着?她眯起眼睛。

九死一生阵如一张铺天大网,将百名黑衣死士围裹的密不透风,场中黑衣死士已经被容景的十八隐卫杀去大半,黑衣死士已经现出恐慌,似乎在拼尽全力突围,却是丝毫没有作用,还没冲出包围,就被十八隐卫杀死。

这一处街道弥漫着浓浓血腥之气。

云浅月重新看向场中,脸上暗沉退出只余清冷淡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虽然前世她也是手染血腥,但是也没重生后见过的血腥来的场面来得大而猛烈。她虽然秉持良善,但也不是圣母,向来她的准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尤其是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日,被夜天倾用隐卫刀剑指着脖子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你仁慈手软,就等于自杀。所以,她不想自杀,就只能杀了别人。

她清楚地知道,若不是容景的十八隐卫来得正好,那么他和容景此时早去地府报到了。哪里还能等在这里观看这些人被杀?所以这百名隐卫即便今日全部葬身这里,也是死有余辜。

这一刻的云浅月,面上和心里的情绪近乎冷漠而冷血。

容景目光定在云浅月的脸上,清冷的眸光渐渐温和温暖。

二人谁都没说话,月牙白的锦袍和淡紫色锦绣罗裙并排而站,两人容颜皆是清淡冷漠,在漫天杀气和血腥中静静而立。独成一幅风景。

大约两柱香后,百名黑衣死士只余一人,那一人是百名隐卫的头目,被十八名隐卫中的一名隐卫废了武功带到了容景和云浅月面前,如烂泥一般躺在了地上。

云浅月看着那名隐卫,目光清冷地对容景道:“这里是在大街上,我们找个地方审他一审。”

容景点头,刚要开口说好,只见有三道白光向他和云浅月、以及地上的隐卫射来,那白光无声无息,快若闪电,转眼间就到了三人近前。他眸光一黑。

云浅月当然也发现了,她面色一沉,此时确定了,看来背后人要杀的就是她和容景两人一起。来的还是绝顶高手,杀手的背后还有杀手,好毒的手段!

就在二人神色微变的功夫,那三道白光其中有两道射向容景和云浅月的白光忽然在他们二人三尺之距时又“啪啪”的两声破碎出两道白光,一共四道白光向二人射来。

云浅月一惊,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暗器居然如此精巧到如此地步。

容景凤眸也眯了眯。

那十八名隐卫只有刚刚带着那死士头目来到云浅月和容景面前的隐卫距离二人最近,其余那十七隐卫因为刚刚一番杀戮都距离有些远,看到暗器向容景和云浅月飞来齐齐面色大变,飞身向二人而来,可是距离太远,那暗器又太快,根本就来不及。最近的那名隐卫当机立断去护容景。

还没到容景近前,只听容景吩咐,“救她!”

虽然没说这个她是谁,但那隐卫立即转向云浅月,毫不犹豫地挥掌用内力去震开向她飞来的暗器。

云浅月没想到容景这黑心的家伙这么仗义,刚要夸奖一句他很男人,就见他居然不躲自己身上的暗器而向着地上的那名被废了武功的隐卫伸出脚,明显是要踢开救人,她面色一变,大怒道:“容景,你疯了!”

容景恍若不闻,脚上的动作不停,头同时一偏,那名男子被踢开,他也躲过了一枚暗器,但另一枚射向他肋下的暗器是说什么也躲不过的。

云浅月见那枚暗器就要射向容景,想也不想推开护在她面前的那名隐卫向容景贴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嗤”的一声清响,那枚本来要射在容景肋下的暗器射在了她的手臂上,手臂传来钻心的疼痛,她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容景听到声音回头,就见云浅月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而她胳膊上钉着一枚暗器,暗器已经没入她骨肉内,只余一个尾坠,他面色一变,呆呆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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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南疆咒术

云浅月伸手捂住胳膊,勉强站稳身子,抬眼见容景看她,顿时怒吼了一句,“看什么看?你有病啊?不躲开自己的暗器,替他躲什么暗器?”

容景张了张口,声音微哑,“你说要留活口审问!”

“他就是一坨大粪,比得上你值钱吗?审问个屁!”云浅月闻言更是大怒,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个理由,她气得用那只完好的手捡起地上的一支箭两步就走向被容景踢开的那名死士身边,狠狠地将箭在了他的脖子上,那死士顿时气绝,她回头对着容景恨恨地道:“如今你救啊?你再救他?你能将他救活算你真本事。”

容景更是呆呆地看着云浅月,似乎化成了雕塑。

“我这只胳膊若是废了,我就砍下你的胳膊来陪给我。”云浅月不再看容景,低头看向她的胳膊。她只感觉胳膊上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心中更是怒气不散,谁说这个男人聪明,根本就是傻瓜。

云浅月的怒火来得凶猛,对容景的一番臭骂也骂得毫不留情。不仅容景呆了,那十八名隐卫都被云浅月的怒意和举动惊呆了,弦歌和莫离正好运功一周天将毒素逼出体外,就见到了这一幕,此时也呆呆地看着云浅月。

谁也没有料到她为容景挡了暗器,更没有料到她怒火之下杀了那死士,而且毫不犹豫,丝毫不顾及那是重要线索。

这一处街道除了弥漫着漫天的血腥外,静得连半丝风丝也不闻。

云浅月骂完容景,再不理会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这暗器虽然无毒,但是锋利带刺,如今她骨肉中像是被千只钢针扎着似的钻心疼痛,而且还不能就这样拔出来,若是就这样拔出来的话,会将皮肉全部都带出来,那么她这只胳膊非废了不可。

她恼恨地抬起头又瞪了容景一眼,本来这暗器可以不必受的,在她看来什么也不如自己的身体重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其余都靠后站。她是想审问那死士没错,但也要在不付出任何代价的情况下,若是拿置身危险换来的这么根本就不值得冒危险而去付出的东西,不要也罢。

容景依然呆呆地看着云浅月,似乎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云浅月懒得理会这个看着聪明实则愚蠢的男人,她将目光转向暗器射来的方向,那里正是一处房脊的一角,此时早已经无人。她心里冷笑一声,那背后之人真以为她杀了那唯一的活口就不能审问出什么来了吗?要知道死人比活人更会说实话。

“莫离,有匕首吗?”云浅月想着要尽快将这暗器拔出来,否则耽搁的时间越长,对她这胳膊的灵动性越不利。

“有!”莫离立即站起身,掏出匕首走过来递给云浅月。

云浅月接过匕首,将袖子挽起,露出手臂,只见暗器射中的地方已经有涓涓鲜血冒出,幸好不是肘腕处,她稳稳拿着匕首,照着暗器射中的地方就要切下。

“小姐……”莫离惊呼一声。

弦歌和十八隐卫此时也睁大眼睛,为云浅月的举动震惊了。

容景也惊醒,快一步地走过来,一把按住云浅月的匕首。

“干什么?躲开!”云浅月手上的动作被止住,抬头见是容景,冷着脸道。

容景此时脸色微白,但他容颜本就白皙,到不是太过明显。他看着云浅月,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声音微哑,“我来!”

云浅月怀疑地看着他,挑眉,“你能行?”

容景点点头,“能!”

云浅月将匕首松开递给容景,容景伸手接过,盯着那处暗器久久不下手。

“快点儿,再看也看不出花来!你要不行就给我。”云浅月催促容景,想着这家伙不是黑心吗?还怵这小小暗器?

云浅月话落,容景忽然出手,匕首稳稳地落在了暗器处,他的手看不出多有力,却是快而稳,匕首割裂肌肉而无声,而且他下手很有技巧,围绕着暗器刺透的骨肉四周,不带一丝拖泥带水,一处处挑出暗器四周的尖刺。

任谁都能想象这种生生挖割肌肉的感觉会痛入骨髓,偏偏云浅月眉头都不眨一下,而且清清淡淡地看着容景的动作,承认若是她自己动手,还是没有容景这等手**力。

弦歌和莫离睁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出。弦歌则是看到了他家世子紧紧抿起的唇角,额头有细密的汗浸出,想着世子此时心里怕是紧张的。他有多少年没看到世子如此凝重的表情了?莫离则是目光锁定在云浅月的脸上,想着小姐这样的表情她多少年没见过了。坚毅而清冷,是五年前?还是十年前?总之是很久以前了。

十八隐卫人人用敬佩地目光看着云浅月。有哪个女子能被生生挖骨肉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若是说天下哪个女子能让他们敬佩,这一刻非云浅月莫属。

大约一盏茶功夫,容景终于将暗器最后一根刺取出,他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瓷瓶,瓷瓶打开,倒出白色面状似的粉末洒在了云浅月伤口处,又伸手入怀掏出娟帕将她伤口裹住。做完这一切,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才抬头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看了容景一眼,见他脸色发白,仿佛受伤的人是他一般,她哼了一声,依然气怒不退,但还是不吝啬夸奖道:“手法不错!”

容景看着云浅月,眸光静静凝视她,并不言语。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收拾残局?看看该怎么办?你说是将这些人都送去京城府衙还是将这些人送到老皇帝面前,还是将这些人扔到乱葬岗喂狗,还是将他们都解剖了研究研究是什么来头?”

容景移开视线,看向场中,只见百多尸首横陈在那里,这一处背静的街道几乎全部被尸体覆盖,血流成河,连落脚的地方几乎都没有了。他收回视线,对弦歌吩咐道:“立即去请京中府衙的王大人和京兆尹的李大人前来处理。”

“是,世子!”弦歌点点头,飞身而起,向京中府衙而去。

云浅月没有意见,这样的青天白日公然刺杀容景和她,自然不能私下收拾了不闹出点儿动静。即便京中府衙查不出什么来,也不能让背后人安然无恙了。

“你们下去吧!”容景又对十八隐卫吩咐了一句。

十八隐卫齐齐应声,瞬间隐了下去。

“你将这些死士现在立即搜查一遍,不要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容景对莫离吩咐。

莫离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没反对,立即蹲下身开始对那些死士挨个排查。

云浅月没有什么意见,而是弯身捡起地上的暗器,放在手中仔细端看了一会儿,抬头问容景,“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暗器?这种暗器可有来历?”

“这是钱门的独门暗器三叶飘香。”容景道。

云浅月挑眉,“钱门?就是钱焰所在的钱门?那个天下第一暗器世家?”

“嗯!”容景点头,眸光清幽。

“这上面没有钱门的标记,你如何得知就一定是钱门的暗器?就不能是别人效仿的用钱门来栽赃嫁祸?”云浅月想着这霸道的暗器到是还有一个好名字。三叶飘香,她记得这暗器来时无声无息,然后在距离她和容景三尺之距又从中破碎出暗器中的暗器,的确称得上三叶飘香的雅号。

“钱门的暗器,尤其是这三叶飘香,别人效仿不来。”容景道。

“这么说刚刚发暗器的人也是钱门中的人了?”云浅月将暗器在手中把玩,发现这暗器的确精巧,若是没有特殊手法,的确难以仿效。她点点头又问。

“也许!”容景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钱门不是在你手中掌控吗?居然还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真高看你的本事了。”云浅月叱了一声。

容景眨眨眼睛,“你如何得知钱门在我手中掌控?”

“上次在灵台寺地下佛堂我们最后为了隐藏佛像留下了痕迹,钱焰既然是天下第一暗器世家的新一代奇才,如何连那小小的痕迹都没发现?自然是隐瞒了下来。是谁能让他隐瞒下来?难道不是你?”云浅月挑眉看着容景。

“钱门即便在我手中掌控,我也不是万能的,如何会料到今日有人来杀我?”容景叹息了一声。

“这种暗器即便是钱门的独门暗器,想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吧?”云浅月将手中的暗器对准太阳,在太阳光下,暗器散发出清寒的白光。她想着这若是在现代取指纹就能办到,可是在这古代要想找起来估计麻烦的要死。

“嗯,这种暗器只有钱门的嫡系血亲子女才有可能使用。而且刚刚发射暗器之人的手法是钱门的家传手法。传嫡系不传旁系。”容景点头。

“那有没有可能这种家传手法被外传了?而且还从旁的渠道得来了这暗器,想杀我们的不一定是钱门的人,除非钱门的人是傻子,才会用自己家的独门暗器,还留下把柄给人抓。”云浅月撤回手,又道。

“也许!”容景又丢出两个字。

云浅月不再理会容景,转头对莫离问道:“可有发现了什么?”

“回小姐,什么证据也没有!这些人都身无一物。而且用的剑都是普通的剑。”莫离摇摇头。直起身,暗自怪小姐一怒之下将唯一的活口给杀了。如今没有丝毫证据。不过他偏偏觉得刚刚小姐发怒杀人实在很威风。

“你找不到证据我来找。”云浅月一边说着,一边弯身去捡地上的剑,抬步向最近那个死士走去,将剑高举,对准那名死士的肚子。

容景看到云浅月的动作一怔,问道:“你做什么?”

“开膛破肚!”云浅月吐出四个字。

容景疑惑,“开膛破肚做什么?”

“看他今日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血液里都流着哪方的水土?平时经常生活在什么地方,等等,可看的东西多了。”云浅月一边说着,便手起剑落,直直从那死士肚皮划开,手法干净利索。

容景闻言转头看来,正好看到了那人肚皮划开,肠子肚子还有没消化的污秽物都流了出来,他顿时转过身去背过身子呕吐起来。但他昨日和今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吐出的只有水。

“瞧你那窝囊样!”云浅月回头看了容景一眼,不屑地瞥了瞥嘴。

容景肩膀抖了抖,并没出声。

云浅月盯着那人的肚子仔细地看,在她面前的不是被开膛破肚流出来的肠子肚子等污秽物,而是证据。

容景吐了一阵,回头看了一眼,又吐了起来,吐了半响,直到再吐不出什么东西,才艰难地道:“其实今日查不出没什么,早晚会查出来的。你真没必要如此……”

如此折磨他!

“今日的事情今日了,有简单的办法何必麻烦?”云浅月不为所动。

“本来可以不必麻烦的,你要是不杀死那名活口的话。”容景道。

“你还敢说?”云浅月刚泻下的火气又被挑了起来,转头怒瞪着容景。就看到他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很本事是不是?若那暗器有毒呢?毒死你呢?你还留个屁活口来审问,我们大家如今该给你办丧事了。”

“若是那暗器有毒,那你为何要替我挡了暗器?”容景忽然转回头,定定地看着云浅月。

“我怕你死了被你帮我藏起来的那些金子打水漂,你以为我真愿意救你?”云浅月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对容景道:“从现在起你别跟我说话,我不想跟你说话。我今日就要将这些人都开膛破肚,一个不留,恶心死你算。”

容景看着云浅月,脸上表情怪异,撇着头再不说话。

云浅月也懒得理容景,又盯着这名被开膛破肚的死士看了片刻,还用手中的剑在他那堆肠子肚子和秽物上扒拉了两下,眉头时松时紧。

过了一会儿,云浅月似乎研究完了,又转身走向另一个死士,同样手起剑落。

“你……你还真都要将这些人开膛破肚?”容景背着身子不回头,似乎强自忍着什么。

“你以为我在说假?”云浅月回头瞥了容景一眼,嘲笑道:“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废物,连研究都不敢。”

“你这个研究也实在太……惊世骇俗了!”容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云浅月哼了一声,她这个举动在古代的确是惊世骇俗了。但是如今除了让死人说话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她就豁出去了。抿了抿唇,手起剑落,又一个人被开膛破肚,她再次盯着那人的肚子看了起来。

这回连莫离都忍不住要吐了,背过身同样不敢看云浅月。

云浅月看了片刻,又转向另一个人,还没到那个人近前,容景声音再次传来,幽幽地道:“你放过我吧?行吗?”

云浅月嗤了一声,没理他,继续重复同样的动作。

容景又回头看向云浅月,见她果然又手起剑落,一脸坚定要将开膛破肚进行到底的神色,他面皮动了动,嘴张了张,伸手抚额静静待了片刻,半响,似乎是再也受不了还是背转过了身去,目光看向天空,湛蓝的天空也不能让他胃里舒服一分,他沉默片刻,听着那刀剑划开肚皮的声音实在刺耳,对云浅月温声隐忍地道:“那你就快些吧……”

云浅月仿若未闻,再次仔细看了起来。

这回莫离也实在受不了了,背过身子吐了起来。

云浅月面色不变,仔细又仔细,认真又认真地看了片刻,然后再没什么动作,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死尸的心脏处。

容景和莫离再没听到她动作,不久后,都缓缓转过身来看她。这才发现云浅月开膛破肚的这三个人都很特殊,一个人是早先那波放箭射到马车的死士头目,一个人是后来那一波放箭的头目,另外一个是这场中唯一用左手剑的人。因为死的时候还是左手攥着剑的。

容景这回也开始认真地看向那被开膛破肚的三人,目光从三人肚皮上一一掠过,目光也停留在那心脏处的一抹红点上,眼睛细微地眯了一下,眸底聚上一丝暗沉。

莫离这时强自忍着胃里翻滚,也认真地看了起来。他目光先是疑惑,然后是惊异,最后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心脏处,再之后脸色发白地看向云浅月。

“果然是死人说话最真实!”云浅月冷笑一声,用剑扒拉着那些肠子肚子。她自然不是要将所有人都开膛破肚,有这三个证据就够了。

容景看着云浅月剑尖扒拉的东西,这回并没有反胃,而是眸光淡而冷。

莫离也并没开口。云浅月也不再说话,继续用剑扒拉肠子肚子等秽物。她想着她能在来到这里短短一个多月就能对这个世界古今状况以及千奇百态的物事儿十分熟悉还是要得益于在荣王府容景的书房里被他压迫逼着她看那些书,也得益于她脑中存留的这个身体关于那些书的知识记忆,否则她即便开膛破肚,也发现不了证据。

这些没有消化的事物大多都普通,看来这些死士连衣食都是被训练的很有规制的。唯一的一点就是在他们的心脏处盘踞了一只细小的血色虫子。从外表根本就查不出丝毫蛛丝马迹,即便她不杀了那个被容景救下的唯一活口怕是依靠催眠术也审问不出什么来,因为这些人全都是被一种咒术控制的。

而这种咒术出自南疆。

据说是南疆王族的不传之秘,名曰“离魂”。这些死士早已经不是人,而是真正的杀人工具,他们被人控制,早已经没了心智,与人偶无意。

可是这百多人自然不全是人偶,其中有三名是半人偶,也就是如今被她开膛破肚的这三人了。

这种咒术被列为天下三大禁术之一,他的厉害不止是能让中咒者被操纵心神被施咒者所利用,而是中了这种咒术的人即便死了,他身体内养的虫子却不死,则会继续在那人身体里寄养繁衍,若是三天之内不将这人火化,那么三日之后这人还会复活,施咒者还可以对其操纵害人。所以,这种咒术又有另一个名号,被称为“活僵尸”。

可见,今日这些死士背后的人即便不是南疆王室所为,也定与南疆王室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否则这种不传之密的咒术不可能任何人都会用。

当时她看到南疆秘术那一本书关于这离魂术一页的时候,还怀疑世界上真有这么神奇且霸道不人性的虫咒之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据说这种咒术还有一点极为厉害,就是可以百里之内进行操控。也就是说当时这些死士埋伏在此地来刺杀她和容景时那个背后操控的人是在百里地之内的。京城方圆也就百里,这说明了那背后之人在京城之地。或者刚刚放暗器要杀他们的他就是那背后之人,也可能是另有其人。

云浅月眯起眼睛,盯着那条细小的血虫,眸光森冷。那个人最好祈求能够藏得好,否则一旦被她找到,她会将其抽筋扒皮。用这种咒术害人,最为人所不齿。另外还有南疆王室,那个和夜轻染两情相悦的第一美人的家族。她想着这件事情总要有人要出来解释一下的。

就在这时,从长街尽头传来踏踏的马蹄声,虽然一人一马,但着实动静不小。

云浅月听到这熟悉的马蹄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夜轻染来了。

夜轻染似乎赶得很急,老远便听到马鞭打在马身上的脆响。不多时便来到了近前,他勒住马缰,看到眼前的情形瞬间愣住了。

只见百多名死尸,死状惨烈,其中三个死尸连肠子肚子都破膛而出,污秽不堪入目。而云浅月正蹲在那些死尸中间,用剑扒拉肠子肚子等秽物。容景和莫离各站在距离那些死尸颇有些远的位置,脸色都有些不太好。三人似乎都没发现他到来一般,无人看向他。不远处停着容景的马车,帘幕上密密麻麻布满羽箭,除了檀香木的木质完好,其余看不到一丝缝隙,可以想象早先发生了多么惨烈的刺杀但分被刺杀的人动作慢一慢,就会置于死地。

夜轻染眸光目光定在云浅月身上,见她无事后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四周后收回视线,见云浅月仿似没发现他来,专心地看着面前被开膛破肚的死尸,他疑惑地看了片刻,扔开马缰,翻身下马,走到云浅月身边,问道:“小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搞研究!”云浅月吐出四个字,赞赏地看了夜轻染面不改色的脸一眼,夸奖道:“行啊,神色不变,够男人!比那两个吐得胃空的活尸强多了。”

容景闻言肩膀狠狠地抖了两下,莫离的身子也抖了抖。

“研究?研究什么?”夜轻染瞥了容景和莫离一眼,疑惑地问。

“看看他们吃什么饭?喝什么水?血液里都流着哪方的水土?平时经常生活在什么地方?等等,可看的东西多了。自然是有用的,便于找证据。看看是谁想杀我。”云浅月将刚刚对容景说的原话对夜轻染原封不动搬来。

“原来是这样!那你研究出什么来了?用不用我帮你将这些人都开膛破肚?”夜轻染看了被开膛破肚后流出来的肠子肚子等污秽物一眼,感兴趣地问。

莫离心里狠狠地抽了抽,想着染小王爷的小魔王称号果真不是白来的。和他家小姐内心一样强大。

“你来晚了。我已经找到证据了!”云浅月此时不得不佩服夜轻染强大了。当年她第一次解剖死尸时整整做了三天心里加强,后来拿刀的时候手软腿软,最后一边开刀一边吐,后来整整三天没吃什么东西,直到一年之后才能面不改色手起刀落。不得不说这一点她不如夜轻染。她用剑尖挑起那只血色的小虫子让夜轻染看,“喏,就是这个,你认识它吗?”

夜轻染面色霎时变了。

“看来你果真是认识的。”云浅月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虫子放回原处。这个可是证物,不能弄死了。

夜轻染脸色一瞬间忽然极其难看,死死盯着那只虫子,怒道:“离魂术,原来是南疆的人在搞鬼。这种祸害人的东西居然跑来了京城重地青天白日刺杀你,简直是找死!”

“嗯,是找死!所以他们都死了。一个没跑掉。”云浅月道。

夜轻染收回视线,刚要说什么,忽然看见了云浅月胳膊上的伤,一惊,急声问,“小丫头,你受伤了?”

“小伤,没事儿!”云浅月摇摇头。

夜轻染见她半截胳膊处的衣袖都是鲜红的血迹,想着恐怕不是小伤,但他并没追问,对一旁静静站立的容景怒道:“弱美人,你不是很有本事吗?居然还让小丫头受伤?你是怎么照拂她的?”

容景面色早已经恢复平静,对夜轻染淡淡道:“她为了给我挡暗器才受了伤,不是我照拂不周,而是你那个南疆第一美人家族来的人太过厉害。离魂术和三叶飘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躲得过的。”

“原来她是给你挡暗器才受的伤!”夜轻染忽然觉得心里不舒服,看了云浅月淡淡没反驳的小脸一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压下心底的不舒服,对容景怒道:“她不是我的南疆第一美人,弱美人,你说话注意些。”

“嗯,还没大婚嘛!目前是不算你的。以后也许就是了。”容景道。

“以后也……”夜轻染恼怒地瞪着容景。

夜轻染话说了一半这时长街尽头又有马蹄声传来,这回大约有好几十匹马,马蹄声踏踏而响,似乎赶得很急。马蹄声后是一队步兵。脚步声凌乱,呼吸急促。

云浅月转头看去,只见当先有两个身穿官服的男人并排走在前面,大约四十多岁。一胖一瘦。左侧稍胖一些的男子穿着京城府衙的官服,右侧稍瘦一些的男子穿着京护卫的官服,是京兆尹的总兵。

“王昊、李观,拜见……拜见景世子、染小王爷,卑职二人……来迟,请景世子、染小王爷恕罪……”那当先二人来到近前,被眼前所见的情形险些骇得直接栽下马来,伏在地上,身子瑟瑟颤抖,这样血腥震骇的场面,直直冲击二人的心里。

跟在二人身后的士兵同样骇得也从马上齐齐滚落在地。“咚咚咚”的声响一时间不绝于耳。而没骑马的步兵则腿脚发软,看了一眼之后再不敢看第二眼。几乎人人面无血色。

“你们掌管京城治安,居然青天白日让其发生这种当街暗杀之事!岂有此理?本小王看你们不想要脑袋了。”夜轻染止住话,看着伏在地上的二人勃然大怒。

“小王爷恕罪,卑职……”那二人大骇,连忙要说理由。

“留着你们的理由说给皇上去听吧!本世子如今不想听一句。谁敢说一句,就是地上那些人此时的下场。王大人,李大人,你们可要想好了再说。”容景看着伏在地上的二人淡淡开口。明明是淡淡的声音,却是独独有一种高山压顶的气魄。

那二人立即住了口,再不敢言语一声,伏在地上只瑟瑟颤抖,大气也不敢出。

夜轻染看了容景一眼,转头对云浅月询问,“小丫头,你想怎么样?”

她想怎么样?云浅月心思快速地转动,想着这里虽然背静,但可是皇宫通往云王府的必经之地。如今是午时,居然连一个巡逻的人都没有,这百名死士突然出现,无声无息,若在这皇城都能随意让人在青天白日当街刺杀的话,且一出手就连环暗杀,百名死士,这样堂而皇之,无法无天,有恃无恐,而守卫京城重地的京兆尹和京城府衙的人连个影子都不见,到如今被弦歌去请才姗姗来迟,这皇城就如乡野之地随意让不法分子侵犯,没有任何防范和措施,守卫皇城的人若是如此废物,那么那老皇帝的位置早就坐到头了,还能一坐就是这么多年?若说不是朝中有人故意给这些人放水串通一气要杀了容景和她,她打死也不会相信。

想到此,云浅月冷冷地道:“查!给我一个交待!不查出是谁指使,誓不罢休!”话落,她又补充道:“尤其是南疆族主,不是说百年前被始祖皇帝严令禁止永世不准再使用此术,而且将能实施此术的这种虫子都灭绝了吗?如今是不是要该交待一下这咒术怎么就从南疆跑来京城祸害了?”

“嗯。这件事情必须严查。”夜轻染点头。

云浅月扔了手中的剑,起身站了起来,“那好,就交给你了。那南疆也最好三天之内给出个交代。这些人的尸体不能留三天以上,最好三天之内都火化了。否则你该知道后果。”

“嗯!”夜轻染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云浅月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见夜轻染凝重的神色想到那个和他两情相悦的南疆第一美人叶倩,便将想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改口道:“那我就回府养伤了。”

“好!我一会儿就进宫去禀告皇伯伯。这件事情我必定让皇伯伯大力彻查,令南疆王拿出一个交待的。”夜轻染道。

“我相信你!”云浅月一笑,话落,她不欲再停留,看向那被箭雨刺得像刺猬的马车,如今定是不能坐了。不过这里距离云王府也不是太远了,走回去还是可以的。她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小丫头,你骑我的马吧!”夜轻染含住云浅月。

“不用!”云浅月摆摆手,她如今只想走走。

夜轻染也没有坚持,而是看向容景。

容景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些被开膛破肚的死尸和京兆尹以及京城府衙的人马一眼,又别有深意地看了夜轻染一眼,不发一言地抬步跟上云浅月离开。

莫离和弦歌立即跟在二人身后,经过刚刚之事让他们觉得主子没有武功,他们肩上的重担更是沉重无比,以后时刻都要小心,不能离开半步。

容景和云浅月身影走离长街尽头,夜轻染才收回视线,“哇”的一声吐了起来,直到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吐了个昏天暗地才作罢。刚刚他不过是勉强忍着,天知道他早就想吐了,但不想在云浅月和容景面前丢面子,才忍到现在。

王大人和李大人等百多人都齐齐看向夜轻染,人人脸色白得像鬼。他们并没有呕吐,不是他们比夜轻染和容景心里强,而是今日出了这等大事,他们怕丢了脑袋,害怕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吐出东西?

夜轻染吐够了,感觉胃里空空如也再吐不出什么东西之后,才用帕子抹了一把嘴唇,将帕子毫不留情地扔掉,咕哝了一句,“本小王服了小丫头了!不是人。该死的容景,他那是什么眼神?”

没有人相应他的话,都看着他。

“你,去太子府禀告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速速前来处理此事。你,去丞相府,将此事禀告给丞相大人。你,去孝亲王府,请孝亲王也过来看看。你,去大将军府……算了,你们分工,给本小王将朝中的大臣府邸都跑一遍,将那些大臣们都给本小王喊来。让人人都来看看这京城重地青天白日之下居然发生如此公然动用死士暗杀之事。王法何在?”夜轻染伸手一一指地上的士兵吩咐,指了几个人之后忽然收回手,干脆笼统地下了一句命令。他想着没道理他受这等罪,要受罪大家受罪,要吐大家一起吐死!

“小……小王爷,这事儿……这样做怕是不……不好……”王大人颤抖着开口,吐字都不清了。一句话几乎都说不完整。

“什么不好?你如今自刎谢罪,会不会好些?”夜轻染冷冷地看着王大人,“今日之事是京兆尹和京城府衙失职,本小王来了之后还没见到你们出现,你们喝水去了吗?若是景世子和浅月小姐任何人出了差错,你有几个脑袋拿来陪?”

那王大人立即住了口,再不敢言语一句。

“还不给本小王赶快去!”夜轻染冷喝了一声。

那王大人和李大人对看一眼,还没等二人对身后的随从吩咐,身后的士兵迫于夜轻染的气势,都齐齐起身,连滚带爬很是听话地跑了开去。百多人转眼间走得一个也不剩。

夜轻染又对身后一招手,“来人!”

“小王爷!”一名隐卫飘身而落。

“立即回府去将此事儿禀告我父王和爷爷,令他们立即进宫。最好令皇伯伯立即对南疆发出密折,让南疆王三日之内来到京城亲自前来解释这件事情。”夜轻染吩咐。

“是!”那名隐卫得令退了下去。

夜轻染想着他是也要进宫的,但不是如今。他如今就在这里等着,等一会儿那些人都来了之后。他就看着他们吐死。尤其是夜天倾和时常弹劾他和云浅月不守礼数无法无天胡闹的钦天监和监察司的那几个装了一肚子诗书礼教的老古董。他离开京城七年,朝中那些老少东西都越发不成样子了。他今日就都收拾一下。等着这些人都看到这一幕,吐完了,他舒服了,然后再看看到底是哪个天大的胆子在背后操纵了这么大的明目张胆的暗杀。

“来人,将这一条街封锁,不准百姓踏入一步!”夜轻染又对身后招手。

“是,小王爷!”十几人飘身而落,分为两批守在了两条街的尽头。

夜轻染一连发了几条命令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强自忍着恶心用剑尖将那三条血色的小虫子挑起来装进了瓶子里。做完这一切,再不看那些尸体,走到老远又呕了几次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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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入住香闺

此时云浅月和容景已经走上了另一条街道。这一条街道是主街,虽然是午时,大街上人来人往,繁华鼎盛,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云浅月看着眼前这条街道的繁华,和刚刚的那条背静街道相比简直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让她恍惚有一种感觉,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她回头看了一眼容景,见他脸色淡淡,她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胳膊和胳膊上伤口浸湿的血迹,心中想着天圣的这种表面繁华不知道还能维持几日!

云浅月正心思恍惚,不妨身子一轻,双脚离地,被人打横抱了起来。她一惊,抬头见是容景,对他怒道:“你做什么?”

“你受伤很是严重,走不了路了,我抱着你走。”容景低头看着她,温声道。

“我走得了路!”云浅月瞪了他一眼,见百姓们都发现了他们,像这边看来,她脸一红,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去推容景,低喝道:“快放我下来。”

容景抱着云浅月不但不松开,反而紧了紧,声音压低,几乎贴在了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若是受伤严重,而且受了过度惊吓的话,明日以后大约有一段时间都可以在府中养伤,就可以不必去上书房了。”

云浅月立即停止了挣扎,眼睛一闭,将头埋进了容景怀里,且似乎无意识地将那只受伤的胳膊垂落在最外面,让向她看来的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受伤的胳膊。

容景看着云浅月听了他的话后乖巧如猫咪一般地窝在她怀里任他抱着,低低笑了一声,胸膛传来微微震颤,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愉悦的弧度,清淡的眉眼一瞬间如绽开的雪莲花,如诗似画的容颜当真如一副盛开的画卷一般,绝代风华已经难以形容他此时的艳色。

身后紧紧跟随的弦歌和莫离对看一眼,两人冷峻的面色同时狠狠抽了一下。

云浅月听到容景笑声,在他怀里猛翻白眼。用那只完好的手指狠狠戮了他两下,咬着牙低声警告道:“你最好别将我摔下去,否则我要你好看。”

“嗯,一定不会摔下去的,你放心吧!”容景止了笑,对她低声道:“这里距离云王府还有一段距离,你可以小憩片刻。”

“是啊,开膛破肚实在太累人了。”云浅月打了个哈欠。

容景身子一僵,脚步一顿,手臂猛地颤了一下,连嘴角那丝残留的笑意都消失于无形,他低头看着云浅月,脸色古怪,颇有几分懊恼地道:“真是可惜,你怎么没有将那所有人都开膛破肚用来研究呢!若是都做了的话,那该是一件壮举。以后天下人见到你都是避里十里之境。”

“你会避我十里之境不?”云浅月哼了一声,想起这个人的种种恶行就让她咬牙切齿,恨恨道:“你要是对我避之十里之境的话,我现在就回去将那些人都开膛破肚,让你观赏个够。”

“这件壮举对我似乎是没用的。所以,你还是不必实施了吧!”容景默了一下,半响才开口道。

“是啊,你本身从内到外都是毒,已经百毒不侵了嘛!”云浅月讽刺道。

容景闻言嘴角抖了抖,脚步又顿了顿,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抬眼望了一下天,又收回视线看了怀里的云浅月一眼,这回彻底沉默,不再说话继续向前走去。

后面的弦歌和莫离脚步齐齐一个趔趄。

云浅月没听见容景声音,也懒得再说话,真打算睡去,可是闭了一会儿眼睛总感觉哪里不对,寻思了半响,才恍然想起这里是在大街上,刚刚还人声鼎沸,这时候静得连音都没有。她脑袋动了动,眯起眼睛从容景怀里向外看去,只见这一条大街安静异常,人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和来往穿行向他们看来,这回不像昨日在醉香楼的惊愕雕塑情形,而是人人表情不一。

云浅月收回视线重新闭上眼睛,想着这些人与昨日那些人相比有进步了!她这样的想法刚在脑中打了个圈,还没落在实处,便听到大街上传来噼里啪啦东西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众人不敢置信的惊呼声。惊呼声中似乎夹杂着“景世子”“浅月小姐”的字样。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都说古人愚昧,果然如此!至于大惊小怪吗?她和容景又不是什么妖物!每次和他上街就是这样轰动效果,看来以后还真要远离这个家伙。他真是个麻烦!

容景对四下想起的声音和众人的震惊呼声恍若不闻,面不改色,看都不看一眼,继续稳稳地抱着云浅月向前走着,千百人的视线下安之若素,如走无人之境。

大街上一时掀起的人声渐渐止息了下去,人人都渐渐地收起惊异看着容景。

没见过容景的人都觉得景世子如云端高阳,果然与传说中一般,而见过容景的人都觉得景世子今日看起来不同以往,他不再是站在云端,虚无缥缈,目无颜色,而是有一种令人形容不出来的一种暖,使他整个人即便不是走在阳光下,也是令众人觉得暖如春风。

这种由轰动到止息不过片刻功夫,云浅月便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震惊地道:“看,浅月小姐受伤了!”

靠!都这么半天了才发现她受伤吗?这些人刚刚的眼睛都在看哪里?云浅月有些不忿,又用手指头狠狠戮了两下容景的胸前,不用想也知道刚刚都在看这妖孽。长了这么一张让男女老少犯花痴的脸。

“乖,再坚持片刻,这就回府了!”容景低头看了云浅月一眼,温柔地道。偏偏声音还不低。

云浅月手一僵,头一懵,险些昏过去。她很怀疑这个男人魔障了。

本来四周响起的惊异声,再次因为容景这一句太温柔的话而销声匿迹。

云浅月心里有些恼,但此时再从他怀里跳下去活蹦乱跳跑回府也不行了,为了自己不去上书房上课的大计,她只能继续装样。但心有不甘,又用手又狠狠地戮了他两下,这个死男人,他绝对是故意的。

容景眸光凝聚上一抹笑意,即便是抱了一个人,脚步依然不紧不慢。但此时没有人注意他的脚步,都被他那句暖如春风的话震懵了。

“你给我走快点儿行不?”云浅月声音几乎咬牙切齿,但也不敢太大声。

“你太重了,走不快。”容景摇摇头。

云浅月险些一口气背过去,怒道:“你是男人吗?我才几十斤?”尤其是这个身体才十五岁,还没长开,瘦得和麻秸秆有的一拼,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说她太重了抱着她走不动?废物!

“是不是男人不是用来怀疑的。你若是怀疑,不如……”容景低头看着她。

“你给我滚!”云浅月打住他的话,实在受不了了,对后面喊,“莫……”她声音刚吐出唇瓣,就感觉身子一晃,脑袋直直撞到了他胸前,将她撞了个四荤五素,那一半话音就被撞了回去。

“弦歌,莫离,你们两个赶紧快回云王府报信,就说浅月小姐受伤严重。”容景回头瞥了弦歌和莫离一眼,吩咐道。

“是,世子!”弦歌明白这是世子在赶人了,他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应了一声,见莫离犹豫着不走,他用力一拽,拉着他身形一闪,隐了下去。

云浅月半天脑子才清醒过来,气得吐血,怒着咬牙道:“我还是病人!”有这么对待病人的吗?这个黑心的!

“嗯,知道你是受伤很重,再坚持一会儿,还剩下一条街就到云王府了。”容景无视云浅月的怒火,轻声诱哄。

云浅月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他说得对,她是病人,病得快被他气死了的人。只要忍过现在,忍过今日,她就誓必要和这个混蛋再无瓜葛,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容景看不见云浅月的脸,但见她呼吸时重时轻,眸中的笑意深了几分。

二人再不说话,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街而过。每当容景走过,众人都慌忙让路。

大约走了盏茶十分,来到了云王府这一条街道拐角,迎面碰到云孟带着人匆匆而来,云孟脚步匆匆走在前面,几乎健步如飞,面含焦急,他后面跟着云王府的几十名护卫,同样步履匆匆。

“景世子?小姐?”云孟得知容景和云浅月被刺杀的消息就带着人匆匆而来,没想到才出来就看到了容景,险些撞他身上,连忙止住脚步,惊讶地看着他。

“嗯!”容景点点头,对云孟道:“她受伤了!”

“小姐受伤了?可是严重?这胳膊……”云孟大惊失色,看着云浅月耷拉着的一条胳膊,衣袖全是血,他老脸霎时一白到底。不等容景说话,他丢下一句“老奴这就去宫中请太医。”的话,转了道向宫中跑去。

容景不看云孟,继续向云王府走去。

云浅月很想说她根本就不用叫太医的,但听风声就知道云孟用轻功已经跑出很远,她也懒得再开口。

“浅月!”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熟悉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急迫,紧接着一人飘身而落挡在了容景面前。锦衣玉带卷起的风声令没随云孟离开的云王府一种护卫身子颤了颤。

云浅月听到熟悉的喊声心头微暖,就知道她这个哥哥面冷心热。

“景世子,我妹妹怎么样?”云暮寒从宫中得到消息之后就直奔那条出事的背静街道,到了那里没见到容景和云浅月,但听夜轻染说云浅月受了伤,也不及细问,便匆匆追来。这时见容景抱着云浅月,云浅月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心里一紧。

“她中了暗器,伤了胳膊。”容景看了云暮寒一眼,温声道。

云暮寒立即出手去挽起云浅月的袖子,但见包裹着她胳膊的一条洁白的手帕全是鲜血,他立即问道:“什么暗器所伤?”

“是钱门的三叶飘香。”容景道。

云暮寒面色一变,放下云浅月的袖子,并未再开口。

“她本来可以不必受伤的,是为了救我,帮我挡了暗器。”容景又道。

云暮寒一愣,看着容景。容景眸光温润,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缓缓点点头,移开视线看向云浅月,云浅月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也不言语一句。他抿了抿唇,声音忽然有几分僵硬,“那就赶紧回府吧!爷爷和父王怕是此时也得到消息了。”

“嗯!”容景点头。

云暮寒转身欲走,忽然又回头对容景伸出手,“将她给我!”

容景深深地看了云暮寒一眼,也没反对,将云浅月递到了他的怀里。

云暮寒接过云浅月,快步向云王府走去。只是转过身的俊颜有几分隐隐的冷硬之色。看向云浅月的目光含了几分复杂难测。

容景跟在云暮寒之后,依然是步履轻缓,不紧不慢。

云暮寒走了几步后忽然回头对容景道:“多谢景世子照拂我妹妹这么久,以后就不劳烦景世子了。如今感谢景世子送她回来,我会给她医治手臂,就不必景世子相送了,云王府如今也顾不上招待景世子,景世子还是先回荣王府,改日慕寒再去荣王府登门拜谢景世子这些日子对舍妹的照料。”

云浅月在云暮寒怀里眨眨眼睛。想着他这个哥哥还是很可爱的。这样的话是明显在赶容景,也是间接地告诉他以后与她再别有瓜葛。正合她意!

容景停住脚步,淡淡一笑,对云暮寒道:“恐怕不能依云世子的意。我受云爷爷所托,却没有照拂好她,如今还让她为了救我而受伤,我自该去云王府向云爷爷请罪的。至于以前对她的照顾和这次她为了救我受伤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所以云世子登门拜谢更没有必要。”

云暮寒脸色一沉,“想来爷爷是不会怪景世子的。景世子大可不必……”

“臭丫头,死了没?”云暮寒话音未落,前面云老王爷的声音传来,怒道:“寒小子,你还站在那里和景世子磨叽做什么?赶紧将她带过来。”

云浅月猛地翻白眼,恨恨地想着这老头真是她爷爷吗?有这么咒她的吗?

云暮寒只能止住了话,抱着云浅月转身。

容景目光落在云暮寒的背影上,眼睛细细地眯了一瞬,清泉般的眸光涌上一层黑色,缓步跟在云暮寒身后。

前方云王府大门口这时早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云老王爷和云王爷站在前面,身后一大堆云王府的丫鬟仆人。还有些从云县迁来昨日才入住云王府的旁支血亲都站在身后,有些人对云浅月印象极好,也都担忧地看向这边。

“臭丫头,真死了?”云暮寒还没走到近前,云老王爷立即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向着云暮寒怀里看了一眼,随即大怒道:“没死就给我滚下来,跟个死人似的像什么话?”

“什么没死?险些就死了!你看看,这暗器是射在我胳膊上了,若是射在脑瓜门,你还上哪里去见着我去!”云浅月大怒,忽然从云暮寒怀里探出头,伸手挽起袖子,将胳膊上的伤给老王爷看。因为她激烈的动作,牵动了伤口,本来止住的血滴滴答答流下,染红了大门口地面的石砖。

云老王爷老脸一变,连忙大呼出声,“臭丫头!受了伤还乱动。你这条胳膊难道真想废了?快放下!”

云浅月哼了一声,偏偏不放下,眼圈发红,眼泪噼里啪啦就挤出来,对云老王爷哭道:“我险些就死了,你见了面不知道安慰我还骂我,你个糟老头,让我死了算了。”

话落,云浅月推开云暮寒,就要跳下去。

“别乱动!”云暮寒轻喝了一声,死死抱住云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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