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月沉默下来,虽然她也知道没有办法,但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眼睛都哭红了!”容景掏出娟帕,轻轻擦拭了一下云浅月的眼泪,看着娟帕上染着的湿润,叹道:“你以后还是别哭了,至少别在我面前哭,我受不住。”
“就在你面前哭,偏在你面前哭。受不住也得受。”云浅月一把抢过娟帕,用力地擦着眼睛。
“好吧!那你哭吧,最好哭一辈子,我家也省了洗脸水了。”容景道。
云浅月将娟帕扔还给容景,没心情开玩笑,有些难受地推开他走到软榻上坐下,今日早上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她送走了两个哥哥,又听到姑姑怀孕想用自己换一个孩子的事情,她觉得从来没像今日这么累过。让她忽然对这个世界生起一股厌恶之感。
“云浅月,看着我,你还有我。”容景走到软榻前,在云浅月面前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一字一句地道:“无论是你的父亲,还是娘亲,还是哥哥,还是爷爷,还是姑姑,他们都不是陪你走一生的人,只有我,也会始终有我。我才是能陪你走一生的人。”
云浅月心思一动,看着容景。
“以后的无数日子,也许直到我们一起到老,到死,直到你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你的身边都会有我。”容景握住云浅月冰凉的手,他手心温暖的感觉传递到云浅月的指尖,轻声且郑重地道:“不管你有婚约,不管我有婚约,你有婚约的那个人不是我,我有婚约的那个人不是你,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我心意相通,这世间谁能将我们拆散?”
云浅月唇瓣抿起。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容景拿起云浅月的手,唇瓣在她指尖上烙下一吻。
云浅月心中的难受忽然散去了些。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姑姑觉得失去生命换个她的孩子她觉得幸福就好,她强求不来。她还有容景,她相信,无论谁离开她,容景会始终都在,这就够了。她对容景一笑,将身子前倾,头抵在容景的额头上,轻声道:“我知道,我相信,还有你这个黑心的,你心那么黑,不欺负够我才不会罢手。”
“嗯,你知道就好!我这一辈子只欺负你。”容景抵着云浅月额头,笑着点头。
二人不再说话,屋中静静。淡淡的哀伤,浓浓的深情。
“浅月……”伴随着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急迫的声音。
云浅月抬头看向窗外,只见云王爷磕磕绊绊地跑进了浅月阁,一边跑一边道:“浅月不好了,皇上下了圣旨要废太子,立……立……”
“立谁为太子?”云浅月拉着容景站起身,看向门外,接过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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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得好泪,将键盘给淹了……
为皇后叹息一声,为景美人感动了一把……^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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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红袖添香
皇后刚刚离开,老皇帝突然要废太子,让云浅月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云王爷来到门口,大约是看到了屋内的容景,最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容景,“景……景世子……”
云浅月没有闲情理会云王爷的惊讶,拉着容景走到门口,看着云王爷又问了一遍,“父王,您说皇上下旨要立谁为太子?”
云王爷回过神,即便再怎样惊异,再怎样懦弱,但总归是在朝中混了二十多年,连忙从容景身上收起惊讶,对云浅月慌乱地道,“立……立你姑姑的孩子……”
云浅月脸色一沉,不久前老皇帝才将皇后叫走,这会儿就要废太子,立她姑姑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老皇帝想要做什么?她手不由得攥紧,她猜测的没错,果然是老皇帝的阴谋。
容景轻轻扣住云浅月的手,将她紧攥的手掰开,轻柔地握在他手里,温声道:“事已至此,恼怒无用,我们进屋说!”话落,他对云王爷温声道:“云王叔请进房间说!”
云浅月感觉容景手心传递过来温暖坚实的力量,让她沉怒的心稍微安定了一分,她看了一眼云王爷苍白的脸色,缓和语气道:“父王进我房间说吧!”话落,任由容景拉着返回了房间。
云老王爷应了一声,颤着身子随二人进了屋。
进了房间后,容景拉着云浅月坐回软榻上,自然地将她揽进怀里,对云王爷询问,“云王叔是刚刚在府中得到消息?还是您从宫里回来?”
云王爷看了容景和云浅月一眼,见容景举动与寻常无恙,大约也恍然了他受伤是假,定了定神道:“皇上卧病在床养伤,这几日都未曾早朝,由七皇子监国处理朝事。今日七皇子并未曾去早朝,而是去了南城门送使者离京,满朝文武照常去了金殿,文公公将七皇子批阅的奏折分发下来,本来要散朝,半个时辰前皇上突然宣了一道圣旨。圣旨是废除太子,立皇后的子嗣为太子。我惊了个够呛,没了主意,便来找浅月……”
“是谁去宣的圣旨?宣旨时夜天逸在哪里?”云浅月问。她姑姑从离开到现在也没有半个时辰,这么说她姑姑在她这里时圣旨就已经下了。
“是七皇子和文公公一道去宣的旨。”云王爷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想着既然是夜天逸和文公公一道去宣的旨,也就说明此事夜天逸是同意的,如今老皇帝卧病在床,夜天倾的太子府被炒,被打入了天牢,树倒猢狲散,他已经是夜天逸刀板上的鱼肉,再无反抗能力,而夜天煜不是夜天逸的对手,如今夜天逸监国,整个天圣的朝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若是不同意,老皇帝的圣旨根本就从圣阳殿拿不出来。她唇瓣紧紧抿起,夜天逸……他这是又走哪步棋?
“我一直不明白,你姑姑这么些年都未曾有喜,为何突然就有了喜?还是这等日子口,是不是太医诊断错了?”云王爷看着云浅月,忧心忡忡地问。
“没有!刚刚姑姑来了我这里。她……的确是怀孕了!”云浅月声音有些沉。
“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办?”云老王爷有些无措,“你姑姑的孩子还没出生,我们云王府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上,如今就这样立了太子,更是火上浇油了。”
云浅月沉默下来。
“云王叔,你现在就去纠集一些拥护云王府的朝臣,跪在圣阳殿外谏言,说此举不妥,极力拥护立四皇子为太子,长幼有序。我会派人去宫中给皇后娘娘传话,皇后也会与群臣一起跪在圣阳殿外,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容景沉思片刻,对云王爷温声吩咐。
云老王爷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不语,他立即点头,起身站了起来,“好,我这就去谏言。”话落,他磕磕绊绊地跑出了房门,很快就出了浅月阁。
云浅月偏头看向容景,“有用吗?”
“没用!”容景吐出两个字。
“既然是没用还折腾什么?”云浅月将身子的全部重量都压在容景身上,有些疲乏地揉揉额头。
“云王府需要表个态度,没用也得折腾折腾。况且四皇子就没有不甘吗?给他一个机会,这水才会更浑。”容景拿掉云浅月揉额头的手,如玉的手指代替她的手指轻轻在她额头揉按。
云浅月不置可否。这些年夜天逸不在朝中,朝中的根基太浅。如今他才回朝不足两月,废了夜天倾立夜天逸,朝中虽然不会明目张胆反抗,但私下里怕也是暗潮汹涌,会受到夜天倾和夜天煜隐埋势力的双重夹击,虽然夜天逸有手腕不怕,但对天圣繁华背后千疮百孔的朝局不利,所以,老皇帝大约就来了个折中的办法,让皇后怀孕。一下就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将枪口对准云王府。云王府从今日开始,算是真正地走在了风口浪尖上。从皇后脉象上看已经怀孕两个月,也就是说夜天逸还没回朝时老皇帝就已经有了这一手准备。
云浅月唇瓣紧紧抿起,想着果然是老皇帝,她即便从来不小看他,但还是小看了他。
“一件事情要用两个方面看!有利有弊。我们从自身的角度来看,姑姑怀孕,皇上立她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我们看到的是云王府被推在风口浪尖上的弊端,看到的是姑姑的性命受到威胁。而反过来的话,我们从皇上和七皇子的角度上看,这就是一个长线,我们在长线这头,他在长线那头,就相当于拔河,就看谁拔得过谁了。既然姑姑非要这个孩子不可,那么我们就让他活,而且好好活着。有了这个太子身份,才能活得更好,不是吗?”容景声音轻浅,说这话的时候眉梢微扬,本来是如诗似画的容颜偏偏染上了一丝浅浅的邪魅。让他整张容颜有一种惑人心魄的魔力。
“嗯,你说得对!”云浅月精神了一些,老皇帝想利用姑姑要个过度,将他想要立的继承人推上顶峰。她偏偏不让他过去。即便能过去,也要横着尸体过去。
“用膳吧!养精蓄锐才有力气!”容景低头在云浅月唇瓣吻了一下,这一吻轻浅,不带丝毫**,却是带着浓浓的爱意和珍视。
“嗯!”云浅月点头。
容景对外面吩咐了一句,凌莲应了一声,连忙跑了下去,不多时和伊雪一起端着饭菜走进来,摆在桌上,又悄悄退了下去。容景拉着云浅月起身坐在了桌前,一顿饭吃得较之往常沉默。
饭后,云浅月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浑身提不起力气。
容景看了云浅月一眼,对外面喊了一声,“弦歌!”
“世子!”弦歌飘身而落。
“将这几日朝中所有官员动向的记录拿来。”容景对弦歌吩咐。
弦歌应了一声离去,不出片刻带着一个黑色的本子回来,从窗外扔到容景面前,容景伸手接住,捧着本子坐在桌前翻看。
屋中静静,只听到他轻轻翻阅纸张的声音。
过了片刻,容景对云浅月招手,温声道:“给我磨墨!”
“你自己不是长着手?”云浅月懒洋洋坐在椅子上不动。
“红袖添香在侧,提笔才有情趣。”容景嘴角微勾,眸光凝在云浅月脸上,笑道:“况且我怕我不让你做些什么,你会在椅子上发毛。”
“红袖添香在侧?容公子,你好知美人恩!”云浅月瞪了容景一眼,对上他含笑的脸还是起身站了起来,走到桌前磨墨。
容景目光温柔地随着云浅月的手在磨石和砚台上转圈,半响挑眉,“你也算美人?”
“没你美!”云浅月瞥了他手里的本子一眼,问道:“想做什么?”
“手痒,忍不住想整点儿动静,送皇上一份大礼。”容景漫不经心地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继续磨墨,片刻后将墨磨好,将砚台推给他,自己顺势坐在了他身边看着他。只见容景将一张宣纸折成了数片,提起笔,在每一片纸上写了长度不等的字迹。她看着那些纸片和字迹,嘴角扯了扯,斜睨了容景一眼,“没想到你还有背后挖人墙角的兴趣爱好?”
“以前寒毒发作,泡在温泉池里憋闷,便用这些趣事儿来打发时间。”容景笑着看了云浅月一眼,挑眉道:“我记得你也有这个兴趣的!”
“那是以前!如今没了。”云浅月白了他一眼。
容景不再说话,将全部的宣纸写完后,招来弦歌,将那些纸片让他带了下去。看着弦歌离开,他偏头对云浅月询问,“怎么样?这算不算是一份大礼!”
“嗯!京城人仰马翻,老皇帝归西也不远了!”云浅月点头。朝中官员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被挖出利用,人人诚惶诚恐,哪里还会有空盯着皇后和云王府。朝中官员是天圣支撑国运的梁柱,梁柱若是倒了,朝中还不乱作一团?老皇帝还在病床上躺得住?
“就让它乱上一阵,才好让姑姑安胎。”容景将笔放下,微微叹息一声,也和云浅月一样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云浅月沉默片刻忽然问,“老皇帝怎么就肯定姑姑会生男孩?迫不及待立为太子?”
“在皇上的眼里姑姑怀男怀女不重要,不过是个跳板而已,重要的是怀上。”容景话落,淡淡一笑,“况且姑姑怀的就是男孩,太医院的太医不是摆设,皇室向来最重子嗣,对喜脉把握极透。”
“两个月而已,就知道生男生女,太医院的那帮子老头子到不白浪费皇室专属的医术。”云浅月哼了一声,想着古代的医术虽然不若现代发达,但是关于古中医那些绝传的秘术和手艺到不是现代医术可比拟的。
容景不再说话。
云浅月也闭上眼睛,想着十月怀胎,如今姑姑已经怀胎两个月了,那么也就是说姑姑的生命还剩八个月,八个月……她能做些什么?
“小姐,宫里的文公公前来宣旨,说皇上要见您,来宣小姐进宫。”凌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如今文公公的马车等在咱们府门口。”
云浅月闭着眼睛睁开,看向窗外,只见一名守门的侍卫站在浅月阁门口,她对外面询问,“可说了见我何事?”
“没有说!但让小姐带上云离。”凌莲道。
云浅月收回视线看向容景,冷笑了一声,“老皇帝倒是挺急。”
“云王府不能没有世子。”容景睁开眼睛看了云浅月一眼。
云浅月不置可否,抬眼看了一眼天色,此时正响午,她起身站了起来,见容景又闭上眼睛,她抬步出了房门,对凌莲询问,“去喊云离了吗?”
“没有!先过来禀告小姐了!”凌莲摇摇头。
“云离在我爷爷的院子里吧?去喊他和我一起进宫!”云浅月对凌莲吩咐。
凌莲应了一声,快步出了浅月阁。云浅月抬步向外走去,伊雪跟在她身后。
来到云王府大门口,只见一辆明黄色的马车等候在那里,车前站着文莱。文莱见她到来连忙见礼,云浅月对他摆摆手,挑开帘子上了车。
过了不多时,凌莲带着云离脚步匆匆来到,文莱亲自挑开帘幕,将云离请上车。云离点了点头,缓缓上了马车,坐在了云浅月对面。
帘幕落下,马车走了起来。凌莲和伊雪赶着云浅月的那辆马车跟在明黄的马车身后。
云浅月将文莱挑开帘幕云离上车到坐在她对面一系列举动和神色都看在眼里,想着糟老头子爷爷就是有两下子,不过两日便将一个外面看着冷傲骨子里其实透着些卑微的云离改造了一个模样。能否挑起云王府暂且不论,就端看这一番不卑不吭,行止淡定就足见一斑。
云离见云浅月打量他,脸微微一红,语气有些拘泥,“浅月小姐!”
“以后喊妹妹就行!”云浅月对他一笑。
云离的脸更红了几分,并未依言喊出。
“这两日挨爷爷骂没有?”云浅月看着他,想着容景和他年岁相差不多吧?那个人怕是从来不知道脸红为何物。
“骂了!”云离点头。
“挨骂是好事儿,糟老头子的骂不是什么人都会挨得着的!若是他肯骂你,就证明眼里有你,若是他连骂都懒得骂,那你根本就再也出现不了他面前。”云浅月笑道。
云离点点头。
“皇上也不过就是一个老头而已,没什么可怕的!若是论起来的话,他还没有爷爷可怕。在我面前什么样,在爷爷面前什么样,你进了皇宫之后就在皇上面前什么样。”云浅月又道。
“嗯!”云离点头。
“皇上刚刚废了太子,立皇后的孩子为太子,如今又在此时宣我带你进宫,想必你心中应该明白几分。云王府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上,就如我早先和你说的一样,是机会,但也是悬崖,就看你自己如何把握了。”云浅月又道。
“嗯!”云离认真且郑重地点点头。
云浅月不再说话,靠着车壁闭上眼睛,她有些疲惫的小脸掩在帘幕的暗影下有些晦暗。
云离看着云浅月,开始不敢盯着她的脸看,过了片刻见云浅月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便仔细地打量她。想起这些年关于她纨绔不化大字不识不识礼数追在太子殿下后面痴情于太子的传言,连偏远的云城都尽人皆知。他那时候听到传言的时候,觉得一个女子将天下的言论搅得风生水起,不过付之一笑,却从来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来到了云王府,且如今被她推上了这么高的一个台阶。云王府世子是他从来想都不敢想的地位。这一生最大的梦想不过是入朝。两日前听到要立他为云王府世子的时候觉得是做梦,如今方才定下了心神。他还记得云王府旁支从云城迁来云王府那一日,他在两百多名人群中看到她从景世子的马车里下来,那一刻,他就知道关于她的传言有多大的误差。如今看着她瘦弱的肩膀,他忽然觉得自己肩上似乎堆压了一座大山,无关名,无关利,无关他的野心和报复,那是关于承接云王府的使命,和她覆在他肩上的重任。他忽然想将所有的重任都搬到自己的肩上,只为了让她脸上的疲惫退去,轻松一些。
“云离,你总是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长了花吗?”云浅月眯起眼睛看了云离一眼,就见到他一脸坚定地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睛。
云离一惊,本来红色退去的俊脸腾地红了,连忙垂下头,语气有些慌乱,“没……没有长花……”
云浅月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懒洋洋地道:“即便长花也没什么!你脸红什么?”
云离的脸更红了,有一种盯着人看被抓住的尴尬。即便他们姓一个姓氏,但旁支的血脉不是那么分明了,他这样盯着一个女子看是有些无理。
“云离,我只希望一年后,两年后,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四十年后,五十年后,甚至到老,你还是如今的云离。无论时局如何变化,无论到时候是否物是人非,但你的本质永远不会变。”云浅月收了笑意,正色地道。
云离一怔,抬眼看着云浅月。
“从今以后,云王府由我们共同来守候!即便有朝一日我嫁人,当然,那个人是容景。也许我就只是从云王府挪到荣王府那么远而已,也许说不定也会挪到不是荣王府,而是很远的地方。但我永远也是云王府的女儿,也是你的助力。”云浅月看着云离,一字一句认真地道:“你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有时候一个人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云王府虽然是我们的责任,但我们过得快乐最重要,人人短短几十年,不要虚度。世间万事万物都会如天上的月亮一般,月满则亏,若是有朝一日云王府消亡,也不用强求,那就是到了它该消亡的日子。我们就应该顺应时事。你明白吧?”
云离抿着唇点点头,心中惊异云浅月的敏锐,她明明睡着了,明明睁开眼睛只看了他一眼,却是能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他忽然觉得在她的面前他何其渺小。
“云离,做好你自己就好!”云浅月扔下一句话,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云离沉默不语,品味着云浅月的话。心中有什么东西被他抓紧,又有什么东西被他放飞。他心里一时间百转千回,脑中想起昨日云老王爷提起云浅月时说的话,他说,“那个臭丫头……”停顿了半响,又说,“就是一个臭丫头……”,那时候云老王爷神色莫测,一张老脸极为生动,他疑惑不能体会,这一刻忽然就能体会了。他想着,面前这个女子,她是一个女子,又不是一个女子。终于明白为何天下人人敬仰,推崇备至,云端高阳的景世子独独钟情于她了。也只有她才能配那个男子,一个让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连嫉妒都觉得是奢侈的男子。他忽然又想起七皇子,看向云浅月的目光升起一抹隐忧……
云浅月似睡非睡,感受到云离的情绪变化,觉得很有意思,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也冲淡了知道皇后怀孕不惜生命要保住孩子的难受,以及去见老皇帝的厌恶情绪。
马车停在皇宫门口,文莱恭敬地对里面提醒,“浅月小姐,云离公子,皇宫到了!”
云浅月闭着眼睛睁开,伸手挑开车帘,和往常一样,轻身下了马车。云离看了云浅月一眼,缓缓挑开帘幕,也下了马车,虽然不及容景的轻缓优雅,但行止间已经有了一丝沉稳。
“皇上吩咐浅月小姐和云离公子来了之后由奴才直接带着您二人去圣阳殿就可。”文莱又恭敬地道。
“嗯!”云浅月点头,对凌莲和伊雪道:“你们等在这里就好!”
“是,小姐!”二人点头。
文莱当先引路,进了宫门,云浅月和云离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宫门。一路并未遇到人,一行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圣阳殿。
圣阳殿外密密麻麻跪了一大片人。云浅月扫了一眼,只见皇后跪在最前方,云王爷跪在皇后身后,后面是朝中文武大臣,足足有半百之多。她想着怪不得老皇帝对云王府忌惮,意图除去,文武百官不过百人,云王府的根基和牵连就占了一半,不让老皇帝记恨才怪。
听到脚步声走近,跪在殿外的大臣都抬头看来,当看到云浅月身后的云离,神色各异。
云离面色平静,并未在众人的眼光中现出任何慌乱和惶恐不安。
云浅月心下满意云离,来到皇后近前,轻声喊了一声,“姑姑!”
皇后抬起头看了云浅月一眼,面色微暖,须臾,又垂下头,即便头顶上的太阳炎热,但她身板依然挺得笔直,不见丝毫颓靡和苍白。在浅月阁听闻需要用她的命才能保住这个孩子时的失态全然不见,此时任何人都觉得她一国之母的风范当之无愧。
云浅月唇瓣紧紧抿了一下,收回视线,看向圣阳殿,殿内安静,她看向文莱,文莱立即走了进去,不多时,殿内传出老皇帝苍老的声音,“月丫头进来!”
云浅月没听见提云离的名字,她看了云离一眼,低声道:“你先在这里等候!”
云离点点头,云浅月抬步走了进去。圣阳殿依然如寿宴那日她找九转鸳鸯壶时来过一般,金碧辉煌,入眼处明黄的晃人眼,唯一不同的则是殿内弥散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以及屋中的桌子上放了一大摞奏折,桌子旁边坐了一个人,正在批阅奏折,正是夜天逸。
云浅月看着夜天逸,即便在这金碧辉煌的圣阳殿,手下做着帝王才干的事情,他却没有半分拘谨和紧张,坐姿并不十分端正,眉眼浅淡,身上没有穿着象征帝王的龙袍,但却有着帝王的威仪和气息。她垂下眉眼,从来就知道夜天逸有着天生的帝王气势,果不其然。
夜天逸并没有看云浅月,继续批阅着手指的奏折,落笔处也没丝毫停顿,仿佛不知道这屋中已经进来一个人。
“月丫头过来!”老皇帝看着云浅月,再次出声。
云浅月抬眼看去,只见老皇帝侧躺在明黄的大床上,面容枯槁,老脸上脸颊塌陷,全无血色,若不是一双老眼依旧有神,他就如病入膏肓之人,她依然抬步走了过去,站在窗前三步之距,并未见礼,而是如往常一般,淡淡喊了一声,“皇上姑父!”
“走近些!”老皇帝对云浅月招手。
云浅月依然向前走了一步。
“再走近些!”老皇帝又道。
云浅月又走近了一步。距离床前还有一步距离。
“月丫头,你可怪我?”老皇帝看着云浅月距离床前还剩一步距离,并未要求再近,而是开口询问。也未曾用朕的称呼,而是用了我。
“怪什么?”云浅月神色不动,出声反问。
“怪朕要杀了你,怪朕将你和七皇子的婚约拴在一起,怪朕让你姑姑怀了朕的子嗣。”老皇帝盯着云浅月的眼睛。
“皇上姑父这话说得未免奇怪。怪与不怪都发生了,多说何意?”云浅月挑眉。
老皇帝忽然笑了一声,自说自话地道:“你心里不是怪,而是恼恨吧?”
云浅月不置可否。一个怪字太轻了!对值得怪的人才会怪,对厌恶透顶的人恨都觉得是对他的抬举。她只恨不得他立刻就死了,眼不见为净。若说以前,无论是想杀她,还是将她的婚约拿出来和夜天逸绑在一处,都未曾触动她的底线,但姑姑之事,是当真触动了她的底线。
“月丫头,你别忘了,你姑姑是朕的皇后。”老皇帝看着云浅月神色,即便她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喜怒,似乎他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我知道!”云浅月淡淡道:“她是你的皇后,但她也是云王府的女儿,我的姑姑!”
“小丫头,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朕立即就死了?”老皇帝又问。
云浅月忽然一笑,笑容轻而蛊惑,须臾,她对上老皇帝的视线摇摇头,“皇上姑父怎么这样说呢?我自然是希望您和这天圣江山一般长寿永固的。”
“你很像你的娘亲,有时候让朕都觉得下不去手。”老皇帝似乎没听出云浅月的反话,叹息了一声道:“朕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未曾杀了云王妃。”
云浅月一怔,她以为是他这一生的遗憾是没娶到她娘呢!
“若是我杀了她,至少她不会成为我心里的魔障。”老皇帝又道:“一入魔障二十年,不可自拔。”
云浅月眸光微动,并未言语。
老皇帝不再说话,似乎沉浸在回忆中。过了片刻,对外面喊,“文莱,宣云离进来!”
文莱在外面应了一声,不多时,云离挑开珠帘而入,他自然不如云浅月一般大胆,规规矩矩对老皇帝跪拜,跪拜之后跪在地上,自始至终未曾抬头。
“这就是云离?”老皇帝对云浅月询问。
“是!”云浅月点头。
“抬起头来!”老皇帝地云离开口。
云离缓缓抬起头,虽然第一次见天圣的九五之尊,但未有丝毫惶恐,与老皇帝对视。目光虽不见崇敬,但也不见别的情绪。
“好!云王府世子就他了!”老皇帝看了云离片刻,老眼看不出丝毫情绪,对云离摆摆手,云离退了出去,他对坐在不远处桌案前批阅奏折的夜天逸道:“天逸,你拟一道圣旨,依朕圣意,云离过继云王名下,封赐云王府世子,大婚之后承袭世袭王爵。”
“是,父皇!”夜天逸应声。
“你现在就拟旨,拟好旨意后亲自去云王府宣旨。”老皇帝又道。
“是!”夜天逸颔首。
老皇帝从夜天逸身上收回视线看向云浅月,“月丫头,朕今日叫你来除了关于云离之事外还有一件事。”话落,他见云浅月挑眉,继续道:“你说将朕的七公主赐婚给文伯侯府世子容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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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步登天
云浅月闻言心思一动,并未立即答话。
“嗯?”老皇帝看着云浅月挑眉,见她不语,继续道:“朕记得你两个多月前在武状元大会上请旨赐婚非容枫不嫁,不过那时候不过是闹着玩而已。朕的七公主在两日前寿宴上受了刺激,因祸得福,突然好了,如今心仪文伯侯府世子容枫,朕这个女儿苦了这么些年,朕愿意成全她的好事儿,月丫头,你说如何?”
“这种事情皇上姑父似乎问错人了,不该问我。”云浅月淡淡道。
“哦?那朕该问谁?”老皇帝看着云浅月,见她面色平静,他挑眉,老眼深邃。
“既然是给容枫指婚,自然是问问他本人是否愿意。这世上的痴男怨女那么多,难道皇上姑父还想好不容易病好了的七公主重蹈清婉公主的覆辙吗?”云浅月挑眉。
老皇帝面色一沉。
云浅月仿佛没看到老皇帝阴沉的脸,继续道:“或许说您的女儿太多了,死一个两个无所谓。若是这样的话,你尽管随意指婚,一道圣旨就可以将两个人绑在一起,哪里用得着询问别人的意见?您是天子嘛!不止执掌这天圣上下的江山大权,还执掌人的姻缘。”
“放肆!”老皇帝怒喝一声,“你就是这么和朕说话?”
“您既然问我,我就实话实说。”云浅月看着老皇帝,无视他的怒意,笑着提醒,“皇上姑父,您还在卧床休息,千万不能动怒,大动肝火对您身体的修养无益。况且如今姑姑有喜了,您更该保重龙体,也好看看她肚子里的太子长什么样。”
“你……”老皇帝气怒,瞪着云浅月,伸手一指,“你给朕出去!”
云浅月转身就走,当她愿意在这里对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子?
“你给朕回来!”老皇帝见云浅月几步就走到门口,又怒喝了一声。
云浅月停住脚步,慢慢悠悠地转身看着老皇帝,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您到底是让我走还是让我留在这里?不都是说皇帝金口玉言吗?您怎么出尔反尔?一国天子,口中连个踏实的言论也无。真不知道您是怎么做这个皇帝这么多年都没被人拉下马的!”
老皇帝闻言更是大怒,双眼冒火地看着云浅月,“你非要气死朕是不是?”
云浅月眼皮翻了翻,若是能气死他最好,可惜他似乎还不能死。她扫了一眼自始至终端坐在桌子前的夜天逸,他连个眼神都没往这里瞟,她想着老皇帝活着还能勒住夜天逸这匹黑马,他若是死了,这匹黑马就脱了缰了。他脱了缰无论对天圣的江山是否有利,但总归对她不利。所以,她压下情绪,不再说话。
老皇帝见云浅月不再说话,怒火退了一些,对她道:“回来!”
云浅月重新走了回去。
老皇帝伸手拍拍床板,“你坐在这里!”
云浅月看了一眼床边,摇摇头,“皇上姑父,这可是您的龙床,我坐不太好吧?”
“朕命令你坐你就坐!哪里那么多废话?”老皇帝瞪眼。
云浅月站着不动,她不觉得现在这么一个受了伤形容枯槁的老头能威胁得了她。她敢将他对她拔出的剑毁了,就已经不惧天威。
“你若是坐过来,朕就让你姑姑回荣华宫。否则就让她一直跪在殿外。”老皇帝道。
“呵,皇上姑父什么时候也学着威胁人了?这可不是您一国天子的作风。”云浅月嗤笑一声。只要提到皇后,她就怒不打一处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得用多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一掌拍死面前这个老头。
“朕的天子作风在你这个小丫头面前从来不管用。”老皇帝对云浅月的嗤笑也不怒了,沉声道:“你这个小丫头何时怕过朕?以前是阴奉阳违,在朕面前装,如今不装了。可是犯起浑来不管不顾了。”
云浅月不说话。
“坐这!朕吃不了你。”老皇帝又拍拍床板。
云浅月想想也是,不就坐过去吗?她在这里跟他废什么话?她向床前走了一步,坐在了床边。她想着这些年虽然她伪装没被老皇帝识破是一方面,但老皇帝对她的确是宽容的。大约与她娘有关吧。
“文莱,请皇后回宫,立太子之事已经下了圣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朕的骨肉,是真正的东宫太子。此事板上钉钉,以后不准再提。”老皇帝对外面吩咐。
“是!”文莱在外面应了一声。
“月丫头,朕记得你和朕的七公主很好,这些年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看她。”老皇帝收回视线,又看着云浅月道:“你也很欣赏文伯侯府的容枫,朕将七公主许配给他,你该乐见其成才是。如今为何和朕这般说话?难道你不愿意促成此事。”
“哪里?若是容枫和七公主都愿意,我自然乐见其成。就像是我的哥哥和叶倩一样。但若是两人中有一人不愿意,那就是痴男怨女。皇上姑父,强求人姻缘可是要遭天谴的。”云浅月认真地看了老皇帝一眼。她没想到今日她和容景才去了文伯侯府见了容枫和七公主那么一出戏,转眼间老皇帝就向她询问容枫和七公主之事。
夜天逸听到云浅月最后一句话,忽然转头看向她。
云浅月仿佛没看到夜天逸的目光,这话里话外自然意有所指。她和容景的姻缘就栓在两根平行线上,她希望这两根平行线有朝一日相交。关键自然在于夜天逸。
老皇帝看了夜天逸一眼,哼了一声,“月丫头,姻缘乃天定,你怎么知道容枫和朕的七公主就没有姻缘?姻缘一事,不是互相喜欢就是姻缘,也要讲究天意。天意让成姻缘,谁也挡不住。”
“那清婉公主和我哥哥呢?可是十年追逐?不也是无用?”云浅月挑眉。
夜天逸收回视线,继续若无其事地批阅奏折。
“那只能说他们没有姻缘,朕为何这些年没有给他们指婚?这不也说明了问题?”老皇帝道:“朕看着朕的七公主就是和容枫有缘。七公主因为亲眼目睹了文伯侯府的惨案,所以才入了魔障这么些年,如今容枫刚刚回来,她就好了。容枫就是她的解铃人。”
“皇上姑父就这样认定了?”云浅月忽然一笑,掰了一下手指,漫不经心地道:“可是当年的文伯侯府血案我也亲眼目睹了,是不是说明我也和容枫有缘?”
老皇帝一惊,“你也目睹了当年的……文伯侯府血案?”
“是啊!”云浅月点点头,对上老皇帝惊异的眼神秘一笑,“不仅目睹了,而且我还从头看到尾。连一丁点儿都没错过。”
老皇帝老眼的惊异之色化去,忽然又深又黑,沉声问,“月丫头,这么多年你为何不说?文伯侯府的冤案十年未查出原由。你既然亲眼目睹了,为何不协助大理寺彻查?”
“当然是为了保住小命呗!”云浅月继续笑道:“若我说了,文伯侯府死了几百人之后就是一个我。如今哪里还能和您在这里聊天?早就一培黄土,转世投胎了。”
老皇帝忽然沉默下来。
云浅月也不再说话。当年的文伯侯府被灭门,那一场血案如今想来还历历在目,若非容枫回朝,十年已过,文伯侯府怕是早就被人遗忘于尘埃,如今因为容枫,文伯侯府那一场血案重新被人记起,是否有朝一日会水落石出?
“文莱,去宣容枫面见朕!”老皇帝沉默片刻,对外面喊道。
“是,皇上!”文莱立即应声,连忙跑了下去。
“月丫头,我们下一盘棋吧!”老皇帝忽然道。
“皇上姑父如今只能躺在床上,您动一下都困难,如何下棋?”云浅月挑眉。
“会下棋的人心中都有棋,不用棋盘也能下。”老皇帝看着云浅月,“别告诉朕你不会下棋?朕当初怎么就相信你这个小丫头什么也不会纨绔不化了?你是她的女儿,焉能有不会的道理?有其母,必有其女啊!没想到朕二十年前愚钝了一回,二十年后又愚钝了一回。”
“我娘亲早就去了,即便我会下棋,也与她无关。”云浅月道。
老皇帝哼了一声,“会下棋就好!是你先还是朕先?”
“皇上姑父先吧!”云浅月身子懒洋洋地靠在床板上,没骨头一般。
老皇帝瞥了她一眼,先出一子。云浅月不假思索就出了一子。老皇帝老眼闪过一抹光,又出了一子,云浅月也出了一子。二人隔着床板,中间的空气似乎无形地摆放了一局棋盘。圣阳殿内静寂,除了夜天逸偶尔提笔和翻动奏折的声音,便是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下棋声。
一局棋下到一半,外面传来文莱的声音,“秉皇上,文伯侯府容枫世子来了!”
老皇帝住了口,对外面喊,“宣他进来!”
文莱应了一声,不多时,容枫挑开帘幕而入。当见到龙床上懒洋洋倚着墙坐着的云浅月似乎愣了一下,须臾,他收起神色,面色平静地请安,行止间较之云离的刻板生硬显得随意淡然。
“免礼吧!”老皇帝对容枫摆摆手。
容枫站起身,目光落在面前脚下三尺远的距离。
“容枫,你可知道朕今日叫你来何事?”老皇帝看着容枫,扫了一眼云浅月问道。
“臣不知!”容枫摇头。
“朕听说今日朕的七公主去了你的府邸?”老皇帝虽然是询问,但语气却是肯定。
“是!”容枫点头。
“七公主为何会去了你的府邸?”老皇帝又问。
“七公主走错了!误闯了臣的府邸。”容枫回话,语气不高不低。
云浅月眨眨眼睛,嘴角扯出一丝笑。好一个走错了!若她今早没和容景亲眼在文伯侯府所见容枫和七公主在院中的谈话情形,此时看着容枫毫不思索的回话也会相信了他的话。从来不知道容枫说谎也是个不打草稿的孩子。
“哦?你说朕的七公主走错了?”老皇帝一愣,显然没料到容枫这么回答,他挑眉,“那七公主本来要去哪里?却进了你的府邸?”
“应该本来要去孝亲王府吧!”容枫淡淡道:“孝亲王府比邻文伯侯府。七公主自小和孝亲王府的冷小王爷交好。大梦初醒,应该是去看望冷小王爷,不小心走错了门路。”
云浅月眸光微闪,这话虽然有歧义,但也是事实。孝亲王府的冷邵卓虽然自小就被孝亲王宠惯,对谁都是一副不买账的样子,但偏偏对七公主很好,七公主性子绵软,对对她好的人冷不下脸,所以,这话也正确。
“原来是这样?”老皇帝老眼眯了一下,“朕还以为七公主是去看你!朕记得七公主自小就喜欢你,总爱往文伯侯府跑。”
“皇上可能误会了!七公主不是去看臣,小的时候往文伯侯府跑也是因为冷小王爷。毕竟孝亲王府和文伯侯府一墙之隔。七公主面子软,不好直接见冷小王爷,文伯侯府便成了桥梁。”容枫面不改色地道。
“这样啊!”老皇帝点头,老脸看不出想什么。
云浅月低下头,想着容枫该是有多聪明?不过三两句话就摆脱了和七公主的干系。虽然她和老皇帝心里都清楚七公主是为了他,自小总去文伯侯府也是为了他,但那时候冷邵卓缠七公主缠得紧,总盯着七公主,只要她一出宫,他一准知道,所以也总是追去文伯侯府。就这样,如今倒是被容枫三言两语就扭曲了事实。而且博得老皇帝哑口无言。她心里为他喝了一声彩,想着当年文博候才华冠盖,容枫是他的后人,当真是聪明绝顶,不辱没文博候的才名。他定然是知道老皇帝有意指婚,才有此一说。
“冷小王爷如今可是醒来了?”老皇帝又问。
“似乎昨日醒来了!不过还要在床上躺数日。”容枫回话,话音一转,继续道:“不过如今七公主病好了,若是七公主去孝亲王府陪着冷小王爷,冷小王爷欣喜之下,伤应该好得快。不久就可以下床了!”
老皇帝盯着容枫,容枫眼中除了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他沉默片刻道:“容枫,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容枫抿唇,眸光似乎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也正看着她,他点点头,“有!”
“哦?”老皇帝挑眉,“谁?”
“云浅月!”容枫道。
云浅月眨眨眼睛,并未说话。
“嗯?月丫头?”老皇帝似乎一怔,看了云浅月一眼,老眼幽深,移开视线看着容枫,“你说你喜欢的女子是月丫头?”
“是!”容枫点头。
“你可知道她有婚约?”老皇帝声音忽然重了几分。
“知道!臣不止知道她有婚约,还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但我喜欢她是我的事情,和她无关。”容枫直认不讳,声音从进来都不曾有起伏。
云浅月垂下眼睫,想着我喜欢她与她无关的话该是用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说出来?若是当初在文状元大会老皇帝答应她的请旨赐婚给他们指婚的话,如今她是不是就不会喜欢容景,而嫁给容枫了?世间有太多的如果,所以才没有结果。
“容枫,你可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的!单不论月丫头不喜欢你,就是她有婚约这一说,她除了嫁入皇室,也不能嫁给别人。”老皇帝声音发沉。
“臣知道!所以臣愿意终身不娶。”容枫一字一句地道。
云浅月一惊,坐在床上的身子腾地站了起来。
“容枫,话可不能乱说!你若不娶,文伯侯府就绝后了!”老皇帝老脸阴沉,“你如今是文伯侯府世子,承载着文伯侯府传宗接代的重任。将来世袭文伯侯府,千载流传。你焉能不娶?不娶就是不忠不孝。”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容枫淡淡道:“文伯侯府被灭门之后,在这天圣京城消失了数年,天圣也没有因为没有一个文伯侯府而受到影响,有没有文伯侯府,天圣的江山还是天圣的江山,朝局还是朝局,皇上还是皇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如今我回来,报效家国,不过是锦上添花。皇上多虑了!”
“一派胡言!”老皇帝伸手猛地一拍床板,勃然大怒。
“皇上姑父,我不是告诉了您吗?总是动肝火对您身体不好!”云浅月定了定神,出声提醒,话落,她忽然笑道:“我竟然还不知道皇上姑父不止做皇上,还喜欢做月老。关心了这个的婚事儿又关心那个,您不累?”
老皇帝闻言压下怒意,对外面喊,“文莱,去将七公主给朕……”
“父皇,如今该是您用药的时间了!”一直没开口的夜天逸忽然出声。
老皇帝顿时住了口,看向夜天逸。什么时候他说话会被人打断?什么时候他的命令被人当做耳旁风?什么时候他的圣旨没了效用?什么时候有人敢在他面前不恭不敬说他不爱听的话?也许是怒意聚集胸口,他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文莱,给父皇倒一杯热茶来!”夜天逸放下奏折,对外面吩咐。
“是!”文莱应了一声,连忙端了一杯茶进来。
云浅月让开床前,看着老皇帝咳得难受,撇开脸,曾经威仪雷厉风行翻云覆雨的帝王,如今也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头而已。即便是躺在病床上,还想着算计别人,还想着他的江山天下。她忽然为他感到一阵悲哀。
文莱伺候着老皇帝喝了一杯热茶之后,他终于止住了咳声。
“去端药来!”夜天逸见老皇帝止住了咳声,对文莱再吩咐。
“是!”文莱连忙走了下去。
“你们下去吧!”老皇帝躺下身,似乎平息了一下情绪,有些疲惫地对云浅月和容枫摆摆手,“月丫头明日再来陪朕下棋,那一局棋才下了一半。”
“明日我似乎没空!”云浅月道。
“没空也得来!难道你让朕喊你的姑姑过来陪朕下棋不成?”老皇帝语气不容置疑。
云浅月想着他算是抓住她的软肋了!她的姑姑如今就是她的软肋。她不说话,拉着容枫抬步向殿外走去。
“天逸,关于云离的圣旨拟好了没有?”老皇帝看着容枫和云浅月的身影走到门口,他对夜天倾,见他应声,他沉声道:“你同月丫头一起去云王府宣旨。择日让云王对云离举行过继之礼。”
“是!”夜天逸放下奏折,拿着一卷圣旨站起身,看了老皇帝一眼,出了圣阳殿。
不出片刻,圣阳殿就剩下老皇帝一人。他望着金碧辉煌的棚顶,想着自己也年轻过,如今是真的老了,有心无力,力不从心。
出了圣阳殿,云浅月抿着唇拽着容枫向宫门走去,容枫不说话,任云浅月拉着。云离一直等在圣阳殿门口,见云浅月脸色不好地拉着容枫就走,他愣了一下,抬步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段路之后,前方迎来一个嬷嬷,见到云浅月连忙见礼,恭敬地道:“浅月小姐,老奴是明妃娘娘宫里伺候的,明妃娘娘知道浅月小姐进宫了,特意派老奴来请浅月小姐去明妃娘娘宫里一趟。”
“今日没空!”云浅月绕过那个嬷嬷,扔下一句话,继续向前走去。
那嬷嬷一怔,似乎没想到云浅月这么不给面子,连忙紧跟两步,拦住云浅月,“浅月小姐,明妃娘娘说找您叙话,请您务必去一趟!”
“我说了没空!你耳朵聋吗?”云浅月冷下脸,目光凌厉地看了那嬷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