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让他先住手?”夜轻染恼怒的声音传来,并没有听云浅月的住手。
云浅月只能看向那少年,没想到他武功如此好,只能出声喊,“喂,你……”她话刚开口,想起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偏头问容景,“他叫什么名字?”
“罗玉!”容景吐出两个字。
“喂,罗玉,住手!”云浅月点点头,对少年又喊。
“就不住手!我今日非要打他个落花流水!”少年哼了一声,不但不住手,反而掌风一变,更加凌厉。
云浅月想着他虽然武功好,但要打得过夜轻染是根本就不可能的!还落花流水呢?只能夜轻染将他打个流水落花。她对容景道:“我去分开他们!”
“看看也无妨!”容景拉住云浅月,不让她动。
“客人还要用膳呢!”云浅月皱眉。目光扫了一圈,已经无一人进食。
“正好给云王府省粮食了!”容景道。
云浅月眼皮一翻,想着这是什么逻辑,有这么省的吗?他何时这么会过日子了?分明就是想看戏。她好气又好笑地道:“饿得越久吃得越多,省不了。”
“也对!”容景笑着点头。
云浅月虽然如此说,但到底是没动,那就看一会儿吧!果然不出她所料,夜轻染本来还没用力,但当听到少年说打他个落花流水他顿时不干了,当真用了力要打少年个流水落花。过了不大一会儿,少年连连倒退,手忙脚乱。
云浅月有些好笑地看着少年,想着谁要是将夜轻染小瞧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容枫!你死人吗?还不出来救我!”少年忽然对容枫大喊。
云浅月顺着少年目光看去,果然见容枫坐在不远处的席位上看着,虽然如今他已经成为文伯侯府世子,朝中新贵,兵部行走要职,受老皇帝器重,文武百官虽然不至于争相巴结,但也是见了他就会带着三分笑脸相迎。但他依然一如既往,仿佛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一身青白衣衫,如他才来京城那日在荣王府容景的书房里见到的他一样。不过那时候他目光是纠缠的苦楚,如今他的目光清明,容貌更显俊逸纯净。她在心底叹了一下,容枫到底是容枫,还是那个容枫,不会因为环境和身份变化而改变,她心下一暖。
“不准那样的眼光看他!”容景握着云浅月的手一紧,不满地道。
云浅月收回视线瞪了容景一眼,低声道:“小气鬼!”
容景算是默认,并不反驳。
云浅月继续看向容枫,只见众人的眼光也都看向容枫,容枫却好像没听见,不起身,也不答话,并不理会这边。
“容枫,你若是不救我,我现在就将那天的事情说出来!”少年又大喊了一声。
容枫面色微微一变,并没有动。
“你快说出来!本小王也听听你和容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夜轻染来了兴致,虽然是这么说话,但手下动作却不停,依旧逼得少年手忙脚乱。
“凭什么告诉你!”少年瞪了夜轻染一眼。
“你若不说信不信我扒光了你的衣服将你吊到南城门去?”夜轻染学会了曾经某人威胁他的一招。作势要去扒少年的衣服。
“你羞不羞!”少年骂了夜轻染一句,见他居然真要来扒他一副,他顿时大叫,“容枫,我真说了啊……啊……那天晚上我半夜闯进……”
少年话说了一半,一道光芒一闪,一个物事儿顺着容枫的方向向夜轻染的方向砸来,那物事儿被倾注了内力,而且速度极快,夜轻染本来已经抓住了少年衣襟,不得不被迫松手,身子同时后退了两步,才躲开了那枚物事儿。
那物事儿落到了地上,“啪”的一声碎了,是一个酒壶。
少年忽然哈哈大笑了两声,没有被吓到的惊恐,反而一脸得意地看着容景,“就知道你会出手!”
云浅月嘴角抽了抽,这谁家的孩子,真是比夜轻染还小魔王。
容枫脸色不好,看了少年大笑的脸一眼,冷声道:“只此一次!”
少年仰着脖子哼了一声,显然不买账,回头看向夜轻染,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对他道:“喂,你的手痒不痒?”
“你管我痒不痒?”夜轻染皱眉,看向自己的手,只见他半个手都变成了黑色,连指尖都是漆黑的,顿时睁大眼睛,怒道:“你给我下了什么?”
云浅月闻言也看向夜轻染的手,一怔。
“这叫做黑猪手,是我发明的。哈哈,怎么样?好看吧?让你碰我,我就将你的手变成猪蹄!”少年看着夜轻染黑下来的脸得意地大笑。
“交出解药来!”夜轻染上前一步,伸手去抓少年。
“你这个手难道也想变成黑猪手?”少年不躲不闪,看着夜轻染,“你刚刚那只手碰了我的衣领,如今这只手再碰的话,两只手可就都变成猪蹄了。”
夜轻染立即住了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宝剑,架在了少年的脖子上,“交出解药!”
“没解药!”少年说得很干脆。
“那你就去死吧!”夜轻染手腕一动,架在少年脖子上的剑向她脖颈砍去。
少年依然不躲,目光却看向云浅月,云浅月见他看来,眸光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想着他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想法一闪而逝,只听少年忽然幽幽地道:“云浅月,你就看着我被他杀了吗?你忘了我们两个那一夜春风一度了?”
云浅月身子猛地一哆嗦。
夜轻染惊得松手,“咣当”地一声,宝剑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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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化学反应
这句话的杀伤效果极大,霎时满堂宾客皆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浅月和少年。
“哈哈,你喜欢云浅月!”少年似乎尤不知道自己这句话造成了多大的效果,见夜轻染的宝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忽然指着他大笑起来。
夜轻染脸一黑,但并没反驳。
“啧啧!原来天圣皇朝的混世小魔王也喜欢云王府纨绔不化的浅月小姐!”少年啧啧了两声,看向云浅月,“我没说错,你果然是一株烂桃花。”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皱眉道:“你胡说什么?”
“不过这个小魔王的武功还不错!”少年仿佛没听见云浅月的话,看向容景,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啧啧道:“看你也人模人样的,怎么就挡不住她的桃花朵朵开?”
容景眸光微闪,并没说话。
“饿死了!我要吃饭!吃饭!”少年摆摆手,向最近的一个席位走去。也不顾众人的眼光,一屁股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伸手抓了一个鸡腿就往嘴里塞。
云浅月看向那个席位,只见正是夜天逸等皇子所做的席位,有夜天倾、夜天煜、还有几位年纪小一些的皇子。除了夜天逸外,包括夜天倾和夜天煜都探究地看着少年,似乎在猜测他的身份来历。
云浅月这才注意到夜天倾,除了他身上穿的不再是代表太子身份的服饰外,似乎一场牢狱之灾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甚至比以前的深沉难测更多了一分淡然的随性。他的身边坐着夜天煜,夜天煜也与往常别无二样,看两人坐得极近,显然是私下里达成了同一个阵营。而夜天逸坐在二人对面,犹如隔山相望,也算是两个界限。不过另外有两个小皇子到是和夜天逸坐得极近。是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
“不交出解药就想吃饭?没门!”夜轻染有些恼恨,抬脚一踢,掉落在地上的宝剑向少年飞去。
云浅月忽然出手截住夜轻染的宝剑轻飘飘地拿在手中。
“你做什么?我要杀了这个混小子!难道你真的和他春风一度了不成?向着他?”夜轻染瞪着云浅月,也不怕被少年捅破心事儿,他本来就喜欢云浅月。这京城里的人但分有些眼睛的早就能看出来。只不过他好不容易在皇伯伯和父王以及爷爷跟前伪装的服用了忘情假装对云浅月忘了情的事情算是功亏一篑了,接下来指不定多大的麻烦等着他,管看他父王僵硬的脸色就能看出来,他对少年恼恨不已。
“你想将云王府搅个底朝天不成?宾客还要用膳呢!要打以后多的是时间!今日不准再打了。”云浅月也想到了这中间的关联。当时少年开口说的时候她都吓了一跳,别说是夜轻染了。他的宝剑掉了,自然说明还是心里对她有情意的,那么以德亲王的精明如何又看不出来那忘情对他根本就没作用,这么长时间在人前对她的冷脸都是伪装的?况且今日在云王府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宫里面老皇帝的耳朵里,到时候迎接夜轻染的肯定是个麻烦。尤其是他手里有京城内外四十万兵马的兵权,他对她有情义的话,对于皇室来说不是好事儿。她不由有些头疼。
“那让他交出解药!”夜轻染看了一眼自己的黑漆漆的手恨声道。
“罗玉,你拿出解药来!”云浅月看向埋头猛吃的少年,想着他几天没吃饭了?
“没有!”罗玉啃着鸡腿,唔哝出声。
“没有?”云浅月向少年走去,来到他身边,见他吃得旁若无人,她压低声音道:“真没有还是假没有?若是你有解药不给的话,我有很多办法让你说有!”
少年吃鸡腿的动作一停,抬头看云浅月。
云浅月认真地看着他,每靠近一次,都会发现少年有一双极美的眼睛。如天上的月光,很是清亮。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心地如何会坏了?不过是外表会些恶作剧而已吧?
少年忽然哼了一声,“没有就是没有!”
云浅月眯起眼睛,“那有什么办法让他手上的黑色尽快退去?”
少年忽然狡黠一笑,对云浅月道:“你亲我一下,只要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云浅月想着这什么要求,她看着少年俊美绝伦的脸,见他一副洋洋得意地看着她的摸样,他和她年岁相当,也就是个孩子而已。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并没说话。
“怎么样?只要你答应我,我就有办法让他的猪蹄手变回原样。而且这个小魔王不是喜欢你吗?他为了你做了很多事情吧?让你亲我一下而已,这么点儿小小的牺牲你都做不到?要是做不到的话,我看你也不配他对你好了。”少年瞥了夜轻染黑着的脸一眼,对云浅月慢悠悠地道。
云浅月想着还对他来激将法了!她回头看向容景,见容景神色淡淡,见他看来,对他挑了挑眉,那挑眉的动作很细微,若不是她十分的熟悉且了解他根本就看不出来。她移开视线看向夜轻染。
夜轻染恼怒地道:“算了!我的手就这样吧!小丫头,你现在就将他轰出去!”
“云浅月,你最好别轰我,否则你会后悔的!”少年看向云浅月,若有似无地扫了容景一眼,对她警告道。
“一,将你轰出去!二,你说出方法。选一个。”云浅月忽然一笑,对少年漫不经心地道:“我这个人耳根子软,就喜欢听软话,好言好语我下不去手,若是对我警告威胁什么的话,那就不管用了,我的手可硬着呢!下手一点儿都不会手软。”
少年哼了一声,收回视线,眸光忽然扫过不远处的桌子,忽然大声道:“冷邵卓,你给云浅月写……”
云浅月忽然出手点住了少年的哑穴,少年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不听话,还是轰出去吧!”云浅月声音很轻,很是无奈,话落,她忽然出手,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就见她手那么轻轻一甩,少年的身子忽然向云王府大门口甩去,一个黑点由近极远,最后消失了身影,他消失的方向连半丝声音也没发出。
“轰得好!就该轰出去!”夜轻染喊了一声好。
满堂宾客都无人说话,显然对今日的事情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这个少年什么来历,与云浅月、容枫、容景、夜轻染等有什么纠葛,更甚至还搀和进了冷邵卓。
冷邵卓今日当然也来了宴席,一直坐在孝亲王身边,显然没料到他给云浅月的信那个少年居然能够一语道出,他脸色有些白,见云浅月止住了少年的话,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垂下头,气息有些黯然。
孝亲王看了儿子一眼,又看了云浅月一眼,目光扫过容景、夜轻染、夜天逸,心下叹息一声。似乎这几日就又老了好几岁。
“玉镯、绿枝!将这里清扫一下,重新摆宴。”云浅月对一直守在宴席的玉镯和绿枝吩咐了一句。
“是,浅月小姐!”二人连忙应声,招呼人过来打扫。
云浅月看了凌莲、伊雪一眼,目光又扫了一眼少年被扔出去的方向,二人立即意会,悄无声息地向大门口而去。
“我看看你的手!”云浅月走向夜轻染,对他道。
夜轻染将那只手伸出来递给云浅月。
云浅月研究了一下,回头问容景,“你有办法没有?”
容景淡淡瞟了夜轻染的手一眼,吐出两个字,“没有!”
云浅月皱眉,对夜轻染道:“这个应该是用某种化学反应所融合成的一种东西,被你沾染上了,经过你的汗液迅速的变质,就是如今这种情况了,这种东西应该不会对你身体有伤害,过几天应该就会慢慢退去。”
“这样?”夜轻染皱眉,“什么是化学反应?”
“化学反应说了你也不懂!”云浅月又看了两眼,肯定地宽慰道:“没事儿,不过这个应该对你身体没伤害。”
“我就碰了他衣领上的衣服而已,他这种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能和汗液反应?”夜轻染一脸求知欲。她认为云浅月既然能说出,肯定懂。
“我也说不出是什么,需要测试才能知道。”云浅月不欲再说,转了话题问,“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夜轻染不会是不知轻重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今日是云离的过继之礼,宾朋满座,若不是惹极了的话,他应该不会在云王府和人大打出手,搅和了宴席。
“他拿了一张画像问我是谁,我没告诉他,他就对我出手。还耍阴招损我。忍无可忍,我就出手了。”夜轻染看了云浅月一眼,说到画像的时候语气有些重,那一眼还意味幽深。
云浅月扯了扯嘴角,对他干干地笑了一下。夜轻染自然是知道画像中那个人是她的。因为这些年她每次外出大多都是那个男装的扮相,与夜轻染相遇了好几次,虽然那时候她避着夜轻染,没打照面,但是前一段时间她和夜轻染说起来的时候,夜轻染说她故意远离她,显然他是认出那个扮成男子的人是她的。自然也就认识罗玉手里的那张画像了。
“果然会惹桃花!”夜轻染低声对云浅月哼哼了一声。
云浅月脸一红,“我又不是故意的!”
夜轻染忽然潇洒一笑,凑近云浅月耳边,压低声音道:“你越会惹桃花越好!让那个弱美人最好醋死才好!”
云浅月伸手推了他一把,“少幸灾乐祸!”话落,她不再理会夜轻染,向容景走去。也不顾院中的众人,伸手拉住他的手,对他柔声道:“累死了,我回浅月阁用膳,你也跟我一起吧!”
容景瞥了夜轻染一眼,不说话,任云浅月拉着向浅月阁走去。
夜天逸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忽然开口,“月儿!”
云浅月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夜天逸的方向,淡淡挑眉,“七皇子何事?”
夜天逸看着云浅月沉默。
“可是酒席招待不周?”云浅月又问。对上他浓郁的眸光,仿佛当他是寻常客人。
“招待的很周!”夜天逸摇摇头,忽然淡淡一笑,声音温柔,“没事儿!就是想着你我好久没躺在墙头上说话了!果然是年纪大了,少了以前的趣味了。”
“以前尽做混事儿了!既然年纪已经大了,七皇子还记得它做什么!不值一提。”云浅月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话,不愿再多说,也不再看夜天逸,拉着容景转身。
夜天逸面色微微一白,并未再说话。
满堂宾客无人说话,许多人都想着关于七皇子、浅月小姐的纠葛。如今见二人言语不和,都想着是生了间隙了。又看着容景和云浅月离开,男子雅致风华,女子清丽脱俗。留给众人一个携手而去的背影,便如一幅画卷一般。让人连嫉妒都觉得是多余。不免有人心下赞叹,又有人心下叹息。
“七弟,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女人心,有时候软得如水,有时候硬得如铁。你几次三番做了对不起月妹妹的事情,让她再对你好言好语岂不是妄想?我看你们以后的情意啊,也就如这杯中水,一去不复返了。”夜天煜端起茶盏,并不像嘴里喝,而是一抖手掉在了地上。
“四哥好像和理解女人!”夜天逸恢复神色,对夜天煜挑了挑眉。
“女人我了解得不多,但对于月妹妹嘛!了解得还真不少。毕竟你有五年没在京城,我可是看着月妹妹长大的。”夜天煜笑了一声,“以前她追在太……二皇兄之后十年。说翻脸无情就翻脸无情。我想谁的体会也没有他深了。七弟若是有空,可以向二皇兄讨教一下感受,我想你们应该很说得来。”
夜天倾身子细微的一僵,不过一瞬,看向夜天逸沉沉一笑,开口道:“我和七弟也有不同,她虽然追在我身后十年,那不过是伪装,她本来就不想嫁给我,也不是真对我好。但她对七弟可就不同了。她这些年对七弟可是真心真意。如今七弟让她冷了心,她就属于那个挥刀断情的性子。我不觉得以我的经验能和七弟讨教出什么来。七弟还是好自为之吧!”
“若是因为爱她,让她冷了心,也罢!我到也愿意她一直对我冷着。”夜天逸无视夜天煜和夜天倾联起手来一唱一和的言语攻击,不否认自己对云浅月的感情。淡淡一笑,“总比她从来没对别人下过真心要强许多。”
这句话一出,到让夜天煜和夜天倾失了言语。
满堂宾客一时间也无人言语。
“真是无趣!”夜轻染忽然哼了一声,对坐在那里的容枫喊了一声,“容枫,我如今手痒得厉害,你刚刚拿酒壶砸我那一下的账得算算,走,咱们出府较量一番。”
“好!”容枫答应得痛快,起身站了起来。
夜轻染不再说话,大踏步向府外走去,走了两步似乎嫌慢,足尖轻点,施展轻功而去。容枫走了两步之后见夜轻染施展轻功,他也施展轻功跟随其后向府外而去。
二人离开之后,玉镯和绿枝已经吩咐人将夜轻染和少年因为打斗弄得杯盘狼藉的战场清扫完毕,重新摆上宴席。云王爷和云离连忙招待众人就座。被打断了的宴席再次进行起来,不出片刻,众人便忘了这一桩插曲,推杯换盏起来。一时间云王府内再次恢复热闹。
此时容景和云浅月已经回到了浅月阁,赵妈妈早就知道这个日子口自家小姐定然不会在前厅和宾客凑热闹的,早已经准备了饭菜,见二人回来,连忙摆上桌。
从宴席上离开到用了半顿饭云浅月都没听见容景说话,而且他今日也吃得极少,她给他夹的菜几乎没被他吃一半,她终于发现不对,抬头看向他,出声询问,“怎么了?”
容景抬头看了云浅月一眼,温声询问,“什么是化学反应?”
云浅月眨眨眼睛,对他一笑,“和着你这么许久不说话就是在思索这个?”
“嗯!”容景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不轻不重,听不出什么情绪。
云浅月看着他,他依旧眉眼如画,容颜如玉。在别人看来他这样的神情很正常,没什么,但她因为了解,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两眉峰处的气息隐隐凝聚成一线,这是他心情不好时候的象征。这种象征还与他对她冷脸吃醋发脾气不同,而是由内心而发的一种晦暗情绪。她知道容景虽然对外物都是漫不经心,可有可无,但从来对她的事情都是敏感的。她也有些明白他这种敏感来源于何处。她忽然一叹,“容景,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对于你,我说了不会隐瞒。”
“就想知道什么是化学反应!”容景又看了云浅月一眼,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分子分成原子,离子,原子、离子重新排列组合构成新物质的过程,称为化学反应。在反应中常伴有发光发热变色生成沉淀物等,判断一个反应是否为化学反应的依据是反应是否生成新的物质。”云浅月道。
容景挑眉,似乎有些不懂。
云浅月叹了口气,将多年不再想的东西搬出脑海,继续解释道:“列如今天罗玉给夜轻染的手弄黑了,只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而已,其实那个东西只不过是改变了个颜色而已,是由一种东西和他的手心的汗液反应,变质生成了一种类似于黑色素的东西,才致使他的手便黑,其实说白了,也就是被染了色。但这种改变了颜色已经可以称之为化学反应。”
容景点点头,似乎懂了一些。
“还想知道什么?用不用我给你说说物理反应吗?”云浅月又问。
“好!”容景看了云浅月一眼,点头。
“物理反应是指物质的状态或存在的形式发生了改变,而物质本身的性质没有变化。”云浅月给容景解释,见他看着她,她伸手拿起了一杯水,将手倒进了碗里,继续道:“就跟这一杯水似的,装在杯子里是谁,装在碗里还是水,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它的形态变化了而已,本质还是水。”
容景点点头。
“再举一个例子,我们的衣服放进水里,就湿了,但它还是衣服。当湿了的衣服变干了,也还是衣服。无论是湿了的衣服,还是干了的衣服,都是衣服而已。”云浅月继续道。
容景再次点点头。
“还想知道什么?”云浅月第一次觉得面前坐的这个人很像个小朋友。她完全有做老师的潜力,可以给他耐心的解释。他想知道多少,她就能解释多少。
“这些东西和你所学的那些民族语言,以及你所说的汉语拼音都是一起学的?”容景又问,声音极轻。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有一种已经确定的味道。
“嗯!”云浅月点头。久远的记忆被打开,那些关于那个世界的种种忽然从脑海中如打开了闸门一样蹦了出来,五光十色。原来从来不曾忘记。她本来轻松的心情有些微暗。想着少年为何会这种化学反应?他说是自己发明的,那么是巧合,还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之外还有那个世界来的人?传给他的?
她亲眼看到那架飞机在维也纳上空爆炸,小七尸骨无存。而她抱着定时炸弹跳下了国安局的大楼,炸弹爆炸,她再醒来就来了这里,那么小七是否也如她一般,或者比她更早一步来了这里?时空之门被打开,是否同样的爆炸能有牵连?
是否说小七也活着,而且和她一样,活在了这个世界上?
想到这里,她的心忽然砰砰地跳了起来。这些年她清楚地知道小七已死,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是他还活着,心底深处不愿意承认他死去,所以她一直忘记不了他,一直活在她心里。从没有想到他也许与她一样时空穿越,灵魂重生,好好的活着。也许就活在这个世界。
若是他活着,也在这个世界上,该在哪里?
“你在想什么?”容景忽然握住了云浅月的手,温润的语气有一丝雨雾的沉郁。
云浅月身子一颤,虽然轻微,但还是传递到了容景的手心,他眼睛忽然眯了眯,看着她,“你在想着那个人,对不对?”
云浅月低着的头抬起,对上容景的脸,他眉心处的气息似乎又浓了些。她忽然恍然,容景是个何其聪明的人,他是不是在宴席上时她对夜轻染说出化学反应时就已经先她一步想到了?否则不会到回来这一路外加吃了半顿饭都未曾说一个字,直到她问起,他问了什么是化学反应。她虽然从来没对他说过小七的事情,只在不久前夜轻染问起她为何会对夜天逸那么好的时候说了夜天逸个像一个故人,后来又说了个前世今生。但容景何其敏感?他本来就天赋聪颖,有些东西一点就透,有些东西不用点他也能明白,况且这么多年,他了解她比了解自己还深,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和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思想,即便在外人面前她掩饰得极好,但是在容景面前她从来不掩饰,如今哪怕是她一个神色变化,都瞒不住他……
“云浅月,我在问你话呢?”容景攥着云浅月的手猛地一紧。
“是!”云浅月直认不讳。她的确想到了小七,本来就瞒不住容景,也没想要瞒。那些过去被她尘封的记忆,她想忘记的记忆,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记忆,如今依然在她心底深处埋藏,也许因为埋藏的时间太久,已经成了她心底的一部分,只要稍微有牵扯,便会浮出水面,如蔓藤一般疯狂滋长。
容景虽然知道结果,但云浅月那个“是”字还是让他心底一颤。
云浅月看着容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有些东西埋藏的时间太长,她却不知道如何说了,而如今乍然被罗玉所作所为的冲击之下,她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但是不得不想。她想这一刻的心情,应该是没人体会,恐怕是容景,也体会不了。
容景看着云浅月,目光盯着她的脸,见她微低着头,周身云雾笼罩,明明距离得如此之近,明明她的手还在他的手里,可是却仿佛他和她中间隔了千万重山,他在山的这边,而他在山的那边。中间是无数山涧和万丈悬崖。他的心突然一冷。
“云浅月,这么长时间,你还是不能忘记他吗?”容景再次开口,声音轻若云烟。
云浅月唇瓣紧抿,沉默不语。
“你我这么长时间,我每一日都当一年来过,我想着一年三百六十天,我一年就能和你过三百六十年,而我们也许可以活它个百年,那么就是三万六千年。那些未来的不算,就算我们从定情到如今的日子,三个月零十天,那么也就是一百天,等于一百年。我们都过了一百年了呢!你还是忘不了他吗?”容景声音极低。
云浅月心里一紧,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话语,忽然一下子就酸了她的眼眶。
“云浅月,你告诉我,我还需要用多少年才能让你忘了他?”容景又低低询问,盯着云浅月的脸,眸光一眨不眨。
云浅月唇瓣抿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缝合上,她想开口,却是纹丝不动,如被千万年的冰封给封住了一般。她也想问自己,还有多少年才能忘了他?能忘了吗?
“他是不是还活着?”容景又问。
云浅月手指蜷了蜷,依然沉默。
“你说话!”容景的声音忽然加大。
云浅月忽然无力地闭上眼睛,摇摇头,唇瓣终于开启,声音哑得厉害,艰涩地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他还活着,和我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好好地活着,也许没有,只不过是我多心了,那……那个化学反应不过是个巧合……”
容景握着云浅月的手又是一紧。
云浅月感觉手上传来疼痛的力道,从手心传递出,似乎径直传到了她的心里。
“云浅月,你的手疼吗?”容景忽然低声问,声音在这一刻说不出的温柔。
“嗯!”云浅月点头,闭着眼睛不睁开,不看容景的脸。
“那你可知道我的心要比你的手疼,疼上千万倍?”容景道。
云浅月又抿起唇瓣,不知道如何答话。她从来就知道每当触及到心底的那个人,她和容景就如隔了层山,也许那山不止一层,而是重重山涧。她的心里是无尽的冰封,而他的心里则是扎满尖锐的刺。那些刺扎在心坎上,又如何能不疼?他疼,她也疼。
容景忽然松开手,起身站了起来。
云浅月闭着眼睛猛地睁开,只见容景不再看她,而是转身站到了床前,脸面向窗外,看不到他的脸色,如玉的手背负在身后。月牙白的锦袍在这短短的时间如结成了一层寒冰,浑身透着清冷的气息,屋内的温度因为他的气息,霎时一凉。她看着他,神色忽然有些怔然。
他们多久没有因为小七而产生隔阂了?是否很久了?
就像他说的,每一天都当每一年来过。不是那种度日如年的困苦,而是想让两个人相爱的时间更长一些。关于小七已经在两个人的心底被不约而同地尘封,她心里的尘封不能碰触,容景便帮着她不再碰触。本以为曾经有了一次深刻的交谈,她愿意倾尽全力去忘,永不记起,可是有些东西在她还没有忘记的时候就突然来了,悴不及防。
比如,小七也许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角落里。
容景忽然转身,对上云浅月的视线,云浅月眼中所有的情绪就那样全部被他吸收眼底,他忽然目光一沉,须臾惨淡一笑,不再看云浅月,抬步向门外走去。
云浅月想也不想,在他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扣住了他的手,紧紧的,无比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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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生死相许
容景脚步一顿,不看云浅月,甩开她的手。
云浅月紧紧攥住,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他的手在她的手里纹丝不动。
容景似乎就想挣脱云浅月,手心传来内力,如一簇光华,将云浅月的手向外弹去。
云浅月紧紧抿着唇,也动上了内力,指尖泛出隐隐青色,被那光华照耀,似乎如青石上的那一抹翠绿,只要再用一分力度就能劈开,将那翠绿做翡翠,或者粉身碎骨。
容景忽然撤了内力,一动不动,任云浅月抓着手,依然没看她。
云浅月全身的力量似乎在这一刻松懈,她坐着的身子僵硬地仰着头看着容景,容景给她一个侧面,即便是侧面的一个轮廓,也能让她闭着眼睛就能知道他如今的神情,一定是昏暗的,晦涩,难言的,惨淡的,这些神色反应出他的内心,定然是被无数的尖锐的刺扎得鲜血淋漓。她该说对不起吗?她又对不起谁呢?是小七?是她?还是他?容景有权利对她生气,有权利怪她不是吗?自始至终她都是那个放不开的人。即便在他们最深爱的时候,也是有一处心门封闭,暂时性的遗忘,以为从来没有发生,殊不知它就在那个角落,一旦有半丝关于往事的牵连,她就会记起那些曾经刻入骨髓的时光,提醒着还有那么一个人被她送走一去不回……
这样的自己她自己都不愿意去照镜子,更何况容景如何愿意看到?
云浅月忽然闭上眼睛,颓败地松开了手,声音极低,语气里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晦暗味道,“你走吧!”
容景忽然转过身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将身子软软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帘,但怎么也挥不去眼帘下那两片浓郁的暗影。她想着若是现在有一把剑刺穿她的心脏的话,也许比这样的自己能让她和他或许更好受一些。
容景看着她,她那样纤瘦,腰肢几乎不盈一握。双手娇小,她的手本来白皙,但如今隐隐青色,指甲上的豆蔻泛着青白色的光,这个世界的女子都喜欢将指甲染成鲜红色,夺目高贵。而她的指甲从来就是剔透的青白色,如云雾一般。也如她的人一般。即便他自认为这么多年早已经将她看透,但其实他觉得他不过是看了一座山峰的表面。她的思想,她的学识,她的品行,她的信念,还有她心底的执着,以及她的良善,或者喜恶,以及她埋藏的那些深的让他无法触及的东西。他们之间,从来隔着的不是如今的云王府小姐和荣王府世子的身份和地位,而是那些无法触及的山涧峰峦。
他自认为才华满腹,天赋异禀,世间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他掌控不了或者是不能掌控的,但只有她。掌控不了,不能掌控,无法触及,触及不到。即便抱着她,也觉得太遥远。他心中同样也升起灰败的情绪。
两人一站一坐,一个看着一个,一个闭着眼睛。屋中静静。
许久后,容景忽然将双手放在椅背的两端,圈住云浅月的肩膀,俯身吻上她的唇。
突如其来,碎不及防。
云浅月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想睁开眼睛,却一颤之后又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任容景清雅如雪似莲的气息将她包裹。
容景吻的力道重,似乎要将云浅月淹没,唇齿间是熟悉的味道,尽管无数次这么亲密,这么熟悉,但就如上了瘾的毒药,一再品尝,依然百尝不厌,且甘愿沉沦,哪怕被毒死也在所不惜。
云浅月似乎感受到了抵死缠绵的味道。似乎天塌地陷,地动山摇,海枯石烂,高楼倾塌,身死骸骨灭,他也依然不放开她。她感受到了窒息,又感受到了意识在涣散,但更强烈的感受到了这个人的气息,一直牢牢地锁定着她,让她有一种感觉,无论是生是死,或者生在哪里,死在哪里,都有这么一个人将她禁锢。
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甚至这种感觉在她心里造成了深深的烙印和冲击。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吻!
不温柔,不狂猛,只有抵死缠绵,似乎两个人融为一体。不**,却蚀骨。
云浅月感觉意识飘远,一远再远,她体会到了死的感觉。
容景这时放开了她,看着她软趴趴地被他禁锢在椅子上,曾经神采飞扬的人儿就那么小小的弱弱地躺在那里,眉眼依旧清丽脱俗,但全身无处不是孱弱的感觉。似乎风中飘零的落叶,只要一阵风吹来,她就会被吹远,或者落在了地上,化为尘土。他的心倏地一疼。双手扣紧了她的肩,轻喊,“云浅月!”
声音哑得厉害,似乎口中含了砂砾。
云浅月一动不动,仿若未闻。
他猛地用力摇晃她的肩,语气加重,重如千钧,“云浅月!”
云浅月身子歪了两歪,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在眼帘处眯开一条缝,渐渐地睁开眼睛,眼中蒙了一层迷蒙蒙的雾,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如诗如画,他什么时候都是优雅的。可是这一刻的优雅却有一丝急迫和焦灼以及沉痛。
“云浅月,我是谁?”容景盯着云浅月的眼睛,想在她眼中看到自己,可是只有一片浓浓云雾。他声音忽然就那么轻了几分。
“容景!”云浅月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
“你确定?”容景依然盯着她的眼睛。
“确定!”云浅月点头。
“很确定吗?不是别人?”容景又问。
“不是!”云浅月摇头。
容景似乎看到了那云雾在她眼中一寸寸褪去,起初是一小片晴天,他在那一小片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渐渐的那一小片晴天扩大,云雾散去,最后变成了他整个容颜。他整张脸倒映在她的眼中。如此清晰。他扣在她肩上的手又猛地扣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上穷碧落下黄泉!”
云浅月怔怔地看着他。
“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即便他活着,我也不会!你记好了,记住了!最好记牢了!否则哪怕天翻地覆,哪怕杀了他,哪怕让他彻底的变成一个死人活在你的记忆里,永不褪色。我也在所不惜。”容景又道。
云浅月身子一颤。
容景忽然放开她,站直身子,理了理月牙白锦袍的褶皱,不再看她一眼,抬步走出了房间,步履一如既往的轻缓优雅,背影一如既往的云端高阳,芝兰玉树。
云浅月身子轻轻颤了起来,连指尖和每一根汗毛似乎都带着浓浓颤栗。许久,她喃喃出声,“上穷碧落下黄泉……”
后面一句是什么呢?
是生死相许吗?
容景这是明明白白告诉她,生死相许,无论如何他不放弃她。就在她自己要放弃了自己的时候,容景依然不放弃她……
她忽然又闭上眼睛,本来无力,无奈,无望,颓败……似乎好了那么一些。
屋中静静,窗外有风吹来,开着的窗子吹进了一丝兰花的气息。珠帘飘荡,互相碰撞,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声。她松松散散的发髻被风吹开,青丝飞扬,遮住了她的脸颊,投上了一抹又一抹的光影。
她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这时有脚步声轻轻走进院中,脚步声极为熟悉,不多时便来到了门口,来人似乎透过珠帘向里面看了一眼,才轻悄悄走了进来,来到云浅月身边停住脚步,轻声试探地开口,“小姐?”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
“那个叫做罗玉的少年如今被奴婢和伊雪看管起来了,您……你是不是要问他什么?奴婢将他带来吗?”凌莲低声询问。她和伊雪虽然来到小主的身边不长,但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小主当时给她和伊雪的那个眼神就是要她们看住少年。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要对少年盘问或者处理。
“没有什么要问的,不用带来!”云浅月闭着眼睛不睁开,懒洋洋地摆摆手,“你和伊雪将他送去荣王府吧!交给容景就好!”
“是!”凌莲应了一声。
云浅月不再说话。也许曾经在知道那是化学反应的那一瞬间她是动过想要去探究的念头,可是终归在对上容景那双温润的眸子低浅的嗓音问她什么是化学反应时就打消了念头。既然不能碰触,便不去碰触吧!
“小姐,您是不是累了?上床去休息吧!如今外面的天阴了,聚了云层,奴婢觉得不久后应该有雨。反正这样的日子也做不了什么,您睡一觉吧!”凌莲本来要离开,但见云浅月脸色不太好,而且她的唇瓣微微红肿,衣衫有些凌乱,整个人说不出的孱弱,像是被璀璨的嫩叶,她本就聪明,自然知道在她和伊雪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也不询问,而是体贴地说道。
“嗯!”云浅月点点头,起身站了起来。也许因为坐得太久,她身子向地上栽去。
凌莲立即伸手扶住她,担忧地问,“小姐,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奴婢请太医?”
“不用!就是有些累了。”云浅月摇摇头,想迈步,脚下僵硬,也没力气,她对凌莲轻声道:“你将我扶到床上。”
凌莲应了一声,扶着云浅月向床上走去。来到床前,将她扶着坐在床上,蹲下身子,给她褪去鞋子,又扶着她躺好,给她盖上被子。
云浅月闭上眼睛,疲惫地道:“你去吧!”
“要不奴婢在这里陪您,让伊雪自己去荣王府?”凌莲见云浅月的模样不放心。站在床前不动。担忧地看着她。从来到小姐身边这么长时间,她还没见到她这个模样,看了让人心疼。
“不用!我没事儿。躺一会儿就好了!”云浅月摆摆手。
凌莲见云浅月坚持,也不忤逆她,点点头,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想起窗子没关,回来关上窗子,落下帘幕,这才走了出去。随着她走出,房门被从外面关上。隔绝了外面飘进来的风丝。
屋中静静,云浅月脑中却不平静。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心很平静,可是大脑却不平静。她想着人的大脑是和心可以分开的吗?脑中所想不是心中所想?或者是心中所想不是脑中所想?那些本来早已经遗忘的记忆一波一波传来。那些欢声笑语,那些打打闹闹,那些并肩作战,那些九死一生……像电影一般回放。
十五年的时间,那些曾经过往依然仿佛昨日,如此清晰。甚至清晰到她还能记得住小七的眉眼,他惯有的神情语气,以及清俊秀挺的身影。如何忘?
不知何时,大脑已经陷入一团混乱。她似乎迷迷糊糊睡去,又似乎没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身边有人说话,有人焦急地对她轻喊,有人推她,她身子乏得厉害,费了很大力气才睁开眼睛。只见凌莲和伊雪站着床前,皆是一脸慌乱焦急地看着她。
“小姐,您醒了?您在发热,奴婢给您找太医吧?”凌莲见云浅月醒来,焦急地道。
“是啊,奴婢去找太医,您的确是在发热。奴婢二人的医术涉猎不深,不敢乱开方子。”伊雪也连忙道。
云浅月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眼皮便酸得厉害,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凌莲似乎让伊雪照看云浅月,自己则匆匆跑了出去。
云浅月想着她多久没发热了?怎么就突然发热了呢?可是她只感觉太乏,想睡,却又睡不太着,只感觉脑袋发沉,却没感觉身上有多热,或者是有多冷。
不知过了多久,屋中又有人说话,有人过来给她把脉,她感觉一双微微带着凉意的手放在了她手腕处,这手的感觉有些熟悉。她感觉自己被那凉意激得似乎哆嗦了一下,不多时那手拿开,她又沉沉睡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似乎有人将她扶起,伸手轻轻拍她,动作有些温柔,身上的气息纯净如雪,让她混沌的大脑有些微的清醒,她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人五官有些模糊,她轻声询问,“容枫?”
“嗯!”容枫应了一声,语气轻缓,“你郁积于胸,又不小心染了凉气,发了急热!有些重,我开了方子,你喝了药会好受些。”
“嗯!”云浅月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费力地睁着眼睛,想要看清容枫的摸样,可是眼前如蒙了一层昏暗的膜,于是她放弃去看。
容景从凌莲的手里接过药碗,放在云浅月唇边,轻声道:“张嘴!”
云浅月配合地张开嘴。
容枫控制力道,将药水轻轻地灌入云浅月口中。云浅月喝得极慢,他也很有耐心,直到一碗药喝完,他将空碗递给凌莲,拿出娟帕给她擦拭嘴角。见她闭上嘴,又将水杯递到她唇瓣,语气柔缓,“来,再喝些水。”
“不喝了。”云浅月摇头,说话都没力气。感觉自己像是一圈棉絮,软绵绵的。
“嘴里会苦。”容枫道。
“若是真觉得苦就好了!我明明知道这药一定很苦,可是却感觉不出苦呢!”云浅月再次摇摇头,似乎想扯开嘴角笑一下,却笑不出来。
容景一怔,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不再说话,似乎又无意识一般要睡去。
“既然这样那就不喝吧!”容枫将水杯递给凌莲。
凌莲伸手接过水杯,心疼地看着云浅月,想着景世子和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今日在回浅月阁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容枫将云浅月重新放下,让她躺在床上,看了她片刻,站起身。
“容枫世子,您在这里多待片刻吧?我怕小姐严重。那些太医院的太医到底不让我相信。”凌莲见容枫要走,连忙出声,自家小姐和容枫的关系她身为红阁的人自然是知道的。否则也就不会没有去找太医,反而在见到了容枫之后将他带来了。
“我不是要走,我再给她开个方子,再煎一副药。她大概多年不曾发过热,这回发热来得太急。我怕一副药不顶用。”容枫道。
凌莲点点头。
容枫走到桌前,拿起笔,刚写了一个字,忽然又顿住,对凌莲道:“你去荣王府一趟吧!大概景世子还不知道她发热的事情。他若是来了,比我的医术好,能让她好得快些。”
“这……”凌莲向床上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怎么了?”容枫询问。
“景世子肯定知道了!他若是想来的话,早在您来的时候就会来了。如今没来,定然是不管小姐了。奴婢怕我去了荣王府也是白去,还是您给开方子吧!”凌莲轻声道。她在云浅月身边这一段日子,敏感地发现这浅月阁暗中有一个高手,那高手气息极为隐秘,她也不知到他的隐身之处。但他觉得那个人肯定是景世子的人。若是这样的话,景世子肯定早就能得到小姐发热的消息了。如今还没来,大约是不会来了。再加上上次小姐要去摩天崖时,三公子被半途劫走易容,这浅月阁的事情应该是瞒不住景世子的。
容枫点点头,没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凌莲的说话,开始提笔写药方。
凌莲站在一旁等着,不多时容枫写完药方,她拿了药方连忙走了下去。
容枫放下笔,回身看向床前,她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皱着,脸色晦暗。从面色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心中定然积压了无数的东西。一直被压制,可是大约有了某种突破口,如今蓬勃而出,而后果就是让她身体和精神都承受不住,发了热。他眸光染上一抹心疼,缓步走向床前。见云浅月放在被子外的手用力的蜷缩着,指甲已经潜入皮肉。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对她道:“睡吧!什么也别想。我陪着你,好好睡一觉。”
他的声音不高,很轻,如簌簌的雪,轻飘飘的落在梅花枝上,带着一丝清清的霜色,霜而不冷,驱走了灼热。令人有一种轻缓的舒适,淡淡的清凉,淡淡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