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明日我启程去蓝家,这等事情想必月儿也不会放过机会去凑热闹。但如今母后的月份日益见长,你要以母后的身体为重,别因为照顾不周,到时候悔之晚矣。”夜天逸看着云浅月,一如往昔,语气温柔。

“我的事情自然会打理好,不劳七皇子费心了!”云浅月垂下眼睫。

“那是最好!你我如今因为景世子有了隔阂,你对我不喜也是应该,算我枉费苦心了。”夜天逸转过身,向大门口走去,“云王叔不必送了!不过一墙之隔而已。指不定哪一日中间的那面墙倒塌,云王府和七皇子府就亲如一家了。”

“七皇子好走!”云王爷似乎直冒冷汗。

“呵,在下也期待云王府和七皇子府墙塌的那一日。在下会在七皇子府久住,这墙塌了,会方便许多。”苍亭收起折扇,笑着转身,对云王爷道:“云王不必送了!在下和浅月小姐是故友,十年前就认识。那时候我们还一起下了一盘棋呢!如今一直记忆犹新啊!”

“苍少主好走!”云王爷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浅月小姐,在下明日也回家,苍家上下都想看看当年是哪个小丫头让爷爷一去不回,埋骨天雪山,明日你若也去蓝家,可不能让苍家人失望啊!”苍亭忽然又回头,对云浅月笑得好不深意,“尤其是别叫在下失望。”

“自然!苍少主放心好了。别到时候承受不住我的大礼!”云浅月板下脸,冷声道。

“怎么会呢?浅月小姐多大的礼在下都守得住。十年前早就有教训了!”苍亭笑了一声,抬步跟在夜天逸身后,出了云王府大门。

云浅月不再说话,眼中神色不明地看着二人离开。

“浅月!”云王爷看着云浅月,轻唤了一声。这一声包含多种情绪,但似乎被极力克制,若不仔细听,辨别不出里面的感情,以为与以往无二。

云浅月收回视线,淡淡地看着云王爷,眼中无波无谰。

云王爷似乎被云浅月眼中寡淡的神色所震慑,身子细微地颤了一下,随即垂下头,须臾,似乎暗暗叹息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向里面走去。

云浅月看着他居然就这么走了,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但也知道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呢!她垂下头,抿了抿唇,抬步跟上他。

云王爷没有去书房,也没有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而是向云老王爷的院子走去。

云浅月跟在他身后,踩着他踩过的脚印,亦步亦趋。前面走着的人虽然还是她认识了十几年的云王爷的容貌和模样,但这一刻,也许是因为心里清楚他是他的父亲,所以才感觉不同,那背影如山,从来在以前的云王爷的身上找不到那种牵扯的感觉,如今都找到了。更甚至,有他在,她就莫名地感觉踏实。

这样描绘着他脚印的行为有些孩子气,但却是不受她所控制。虽然心中恼恨他扔下她这么多年,但见了他,还是想靠近,撒不出直接对她漠视冷视甚至连面都不见的脾气。更甚至她每每想起他,便会想到十五年前凤凰关那一战,一人大败天圣十五万雄兵,何等的气魄。就觉得让她将心中的所有委屈尽数散去,只化为如山的崇敬。

父亲啊!前世可望而不可求的人!今生以前未曾想到还能再有这种关系的人!云浅月沉浸在自己复杂的情绪中,低着头一步一步走着,不想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她一下子撞了上去,头一痛,她倒退了两步,听到一声极低的笑声,这样的笑声愉悦润耳,和云王爷的声音大大不同,恍如年轻男子才有的笑声,她抬起头,就见云王爷笑看着她,“真是一个孩子!”

虽然与刚刚在大门口送客时候一样的恭谦眉眼,但却似换了一个人,她一时间有些怔忡,看着他,呐呐无言。

云王爷转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谁叫你停下来的?”云浅月见他转回头,看了一眼四周,如今已经来到后院,除了府中的两个小厮婢女穿梭,这一条路很静,她忍不住发怒。

“脚长在我身上,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小丫头,你自己要撞上来。我一把年纪,险些被你撞倒。你如今反过来指责我,是不是太不讲理?”云王爷不回头,声音隐隐含笑。

“我就不讲理了,怎么着?谁叫我娘死得早,我父王女人一大堆,拿我当根草来着?没有父母教育的孩子,就这样!”云浅月还是忍不住怒意,将她暗埋的刺暴露于阳光下。

云王爷脚步一顿,身子忽然有些直挺挺的僵硬。

云浅月说完话有些后悔,明知道他定然有难言之隐,但还是忍不住对他挖苦任性,这不是靠一个忍字就能忍住的,前面的人是她的父亲,扔了她这么多年,她虽然心里敬重他,但就是忍不住委屈,想将委屈尽数倒给他。活了两世的人当真如一个孩子了,让她不由不相信血缘关系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空气中的气流似乎又片刻静止,云王爷再次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

云浅月想着这个人可真是……真是……好像是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气有怒也发不出,她本来泄去了一半的恼火腾腾地又冲上脑门,大步向前走了一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恼怒地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云王爷脚步一顿,转过头,就见云浅月白皙的指尖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袖,他抬头看她,就见到她恼怒倔强的小脸,他僵硬的面色忽然一笑,无奈地一叹,“这话该我问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云浅月瞪着他大怒,“我能要你怎么样?能要你怎么样?你说!我还能要你怎么样?”

云王爷笑意褪去,沉默不语。

“你如今理也不理我,你还要扔下我是不是?”云浅月咬牙问。

云王爷摇摇头,“没有!”

“谅你也不敢再扔下我!这次你若是再敢扔下我,我就……我就……就老死不相往来!”云浅月发狠地看着他,困难地吐出一句话,心中的狠意连云王爷的衣袖都抓破了。

云王爷忽然笑了,“好,若我再扔下你,就老死不相往来!”

“你还笑!扔了我这么多年,你很美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云浅月眼眶忽然红了。她怎么能从这个男人脸上和眼中看不到半分愧色?半点儿做父亲的自觉都没有吗?亏她知道他是父亲的时候高兴得喜极而泣。

“转眼间,我的女儿就这么大了!一人之力撑起偌大的云王府。虽然磕磕绊绊,但也安安然然,活得好好的,连老皇帝都拿你没办法,我难道不该得意?”云王爷伸手摸摸云浅月的头,温声道:“乖,有什么话去糟老头子的院子里再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云浅月哼了一声,拽着他不松手,恼怒地问,“你扔下我,就没半分愧意?”

云王爷眨眨眼睛,认真地看着云浅月,“没有!”

“你怎么能没有?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云浅月执拗劲上来,红着眼睛瞪着他。

“你是我的女儿没错,但扔下你我确实无半分愧意。男子仰于天,立于地。有可为,有可不为,扔下你,就是我的不可为。既然不可为,我为何要愧?”云王爷认真地道:“从小到大,我都做了我认为我该做的事情。无愧于天地父母,更无愧于儿女。若说有愧的话,也就愧于云王府的列祖列宗,我愧于姓云。”

云浅月看着这双平静的眼睛,眼中认真的神色,忽然恼怒就被这样平静的目光给消散了去。她心里有两个自己在拔河,一个是希望看到他愧疚的眼神,就像是她修理了凤侧妃时,那个云王爷悔悟时露出的愧疚眼神,她会冷淡地看着他,对他爱理不理。因为他亏欠了她。一个是被这样平静的眼神和话语折服,想着这才是她的父亲。男子汉大丈夫,他该是真男儿,何等潇洒,将世间之事看得何等通透,做自己想做的,该做的,必须做的,为可为之事。将不可为之事也不会过于愧疚和纠葛。她由衷敬佩。若是让她选择,他宁愿是这样的父亲,虽然他看起来很想让她揍一拳。

“走吧!到了糟老头子那里再说!”云王爷转身向前走去。

云浅月死死拽着他衣袖不松手,站着不动,虽然心里的气怒消散,但还是不想就这样对他妥协。总要他给她个交代,但到底是什么交代,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闹出些什么,她心里不舒服。

“哎,你真是……真是一个孩子!”云王爷忽然一只手像怀里摸去,摸了片刻,掏出一个物事儿塞进云浅月手里,笑道:“这回总该放开我了吧?”

云浅月低头一看,见是一颗糖果,她眼前一黑,感觉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恼着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是-小-孩-子!”

云王爷伸手揉揉头,有些苦恼地道:“这还真是为难我了,我得到小景的消息急急赶来,身上什么都没带。如今没有给你的东西啊!”

小景?说的是容景吧?打雷劈死她得了!云浅月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怒道:“你以为我抓着你就是为了找你要吃的?要东西?你什么脑筋?”

“那你抓着我做什么?”云王爷疑惑地看着她。

云浅月觉得她都要被气死了,偏偏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她瞪着云王爷,他无辜又苦恼地看着她,她忽然泄气,松开手,郁闷地道:“算了!谁叫你是我爹呢!”

“嗯,我是你爹。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云王爷肯定地点点头。

“我看未必!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爹?连哄人都不会!”云浅月气恼地越过他向前走去。心中是真真实实地郁闷。她跟他闹了半天别扭,什么也没闹出来,就好比大力士打牛,打死的却是一只蚂蚁。不,错了,闹出了一颗糖果。天,从小到大她没吃过糖果!

云浅月走在前面径自郁闷,没发现走在他身后的男人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一双眸子内尽是狡黠的笑意。如冉冉星光,将他整个人都照亮了。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云老王爷的院子。

玉镯正等在门口,见二人到来,连忙恭敬地见礼,“奴婢给王爷请安,给小姐请安!”

“糟老头子呢?”云浅月脚步不停。忽然想起刚刚后面的人提了两次爷爷,也没称呼,说的也是糟老头子,她又忍不住笑了。想着难道这是根里传下来的?南凌睿也这样喊爷爷。

“老王爷在房中休息呢!说谁也不见!”玉镯道。

“不见哪里行?”云浅月哼了一声,径直向里屋走去。

玉镯知道拦不住,也不敢拦,便侧身站在一旁,等着二人进去。

房门是关着的,不仅关着,还是从里面插着的。这事儿还是头一次遇到。云浅月拽了拽门把手,门纹丝不动,她皱眉,想着是不是要一掌劈碎了进去。

“你不是会撬门吗?从外面撬开!”云王爷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门对云浅月建议。

“你怎么知道我会撬门?”云浅月转回头。

云王爷眸光闪了一下,很是快速,“小景告诉我的!”

云浅月眉头皱紧,想着容景知道她会撬门?她没在他面前撬过门吧?从来到这个世界这些年她就撬过一次门,撬的不是普通的门,而是西延国库。那是几年前她去西延找一个重要的东西救人,只有西延国库有,她于是深夜跑去撬了国库。即便古代的国库,那大锁疙瘩也不及现在的保险箱十分之一的保险,她自然相当容易就给撬开了。那一年她记得容景没在西延啊,不过想想那人什么不知道?于是转回头,哼道:“他倒是什么都告诉你。”

“嗯,告诉我很多你的事情。”云王爷点头,眸光又闪了一下。

云浅月撇撇嘴,从头上撤下一根簪子,从门缝伸进去,用巧劲搅合了片刻,“吧嗒”一声,里面的门闩脱落,掉到了地上,她将簪子插回了头上,伸手一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向里面看了一眼,只见糟老头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似乎对他们到来无知无觉,她慢条细理地走了进去。

云王爷随后跟了进去。

云浅月来到床前,低头看了一眼,糟老头侧身睡着,鼾声如雷。她伸手去揪他胡子,一边揪一边道:“你再装睡,我就将你胡子拔没了,一根一根地拔,直到你醒来为止。”

“你个臭丫头!反了你了。”云老王爷打开云浅月的手,从床上跳了起来,哪里有刚刚的鼾声如雷?一双老眼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不装睡了?”云浅月慢慢地撤回手,转回身坐在软榻上,看着二人,慢悠悠地道:“今日就豁出去跟你们耗在这了。不跟我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就将这云王府拆了,也不让你们俩好过!”

“你个臭丫头,怎么说话呢?我是你爷爷!”云老王爷勃然大怒。

云浅月抖了抖手腕,挑眉,“我的好爷爷,您与其对我怒,不如想想怎么保住您这个屋子。若是我的手一抖,心里一个不高兴,给掀翻了,您可就没地方睡了!”

“你……”云老王爷看着云浅月一副跃跃欲试拆房的架势,怒极失语,片刻后,转向云王爷,恼怒地道:“你生的好女儿!”

“是我生的好女儿!她若是不好,父王当年又怎么会让我不准见她!”云王爷慢慢地吐出一句话,转身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云浅月一怔,看了云王爷一眼,又看向云老王爷,“是你不让他见我的?”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不理会云浅月,对云王爷道:“你还算守信!”

“您让我在云王府的祖嗣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发誓,我若见她,她就断胳膊断腿,您说,我哪里还敢?”云王爷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又慢声慢语地道。

云浅月腾地站起来,瞪着云老王爷,怒道:“糟老头子,你凭什么不让他见我?还发毒誓?”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原来问题症结在这里。

“凭什么?就凭我是他老子,你是我孙女。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将我老头子扔在这里。他若是见你,将你也拐走了怎么办?”云老王爷瞪眼。

“那你也不能剥夺我的父爱!”云浅月也瞪眼。

“父爱?你不是有父亲吗?”云老王爷哼了一声。

“我和他不亲,他眼里只有那一大堆小妾,哪里有我!”云浅月说话几乎用吼了。

“他总归是你大伯!臭丫头,原因不在他,在你,他虽然窝囊,但对你开始也挺好,还不是你对他冷着脸,装疯作傻,纨绔不化,越来越不像样子,渐渐的他才不理会你了。”云老王爷挖了云浅月一眼。

“他让你发毒誓你就发毒誓?你脑子怎么长的?”云浅月转头瞪向云王爷。

云王爷无奈一叹,“我不发毒誓有什么办法?他不但用你娘的命威胁我,还用他自己的命威胁我,我不答应,就带不走你娘的棺木,他就自杀。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割破的不止是皮肉,都见了骨,我再不吐口,他就真死了。你觉得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这样?”云浅月转头有看向云老王爷,见云老王爷得意地挑眉,她大怒,“你这个老头,你怎么这么坏!”这个老头子是他爷爷,她骂人的话一大堆,但也没法真骂出来。一个“坏”字却不解气,更没威慑的力度。怒道:“他是我爹,见我怎么了?你干嘛非不让?见了他我哪儿能就跟他走了?”

“那没准!我老头子没把握的事儿不做!”云老王爷半丝悔意也无。

“你……”云浅月气急失语。不愧是他爷爷,也不愧是他父亲,她不愧是他们的孙女女儿,看看,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绝对不是没有道理,一山更比一山高。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问道:“那怎么如今又让他见我了?不怕我断胳膊断腿了?”

“约定是十年!从你娘离去时算起,十年内不准认你。如今过了!毒誓自然解除了。”云王爷叹了口气道。

“我娘离开时候我两岁半,十年已过就是十二岁半,但我如今十四岁半。这剩余的两年你做什么去了不来找我?”云浅月又看着云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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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灵术幻容

云浅月想着十二岁半的时候她都在做什么?

帮助夜天逸巩固初步掌控的北疆,和容景继续玩捉迷藏,找到了她的哥哥在南梁做太子,偶尔气气糟老头子威胁拔他胡子,偶尔和冷邵卓打场小架出出闷气。对了,还有继续追在夜天倾身后装痴情。十二岁半的时候,她似乎做了甚多事儿!那时候还不知道有一个亲爹,和一个什么见鬼的约定。

“说啊!怎么回事儿?那为何两年前不来找我?”云浅月见云王爷不说话,瞪着他。

“怎么没来?我们来了,但你娘说你现在挺好,还是先别打扰你了!”云王爷一叹。

“我好?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好了?”云浅月听到他提到她娘,想着她娘果然活着。

“小丫头,你敢说你过得不好?你将老皇帝耍得团团转,将夜天倾糊弄得找不到北,玩得不亦乐乎,怎么就不好了?况且还有一个痴情的小景,都被寒毒折磨成那样了,还日日看着你的画像……”云王爷道。

“他日日……看着我画像?”云浅月敏感地抓住这句话。

“嗯!荣王府有一箩筐你的画像,都是他画的,从小到大。不计其数的画卷。”云王爷笑着道:“我见了都惊叹啊!怀疑他的画功是因为你才练出来的。”

“在荣王府哪里?我怎么没见到那些画像?也没听他提起?”云浅月疑惑地问。

“哦,两年前我和你娘偷着将画像带走了!他大概没对你说吧!”云王爷笑着道。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瞪了他一眼,气怒小了一些,但还是不甘心,“你们也忍心,明明都来了又走了。”

“都忍心了十年了,又差一年半载?”云王爷喝了一口茶,感叹地道:“我们都是已死之人,怕一旦搅入你的生活,给你带来麻烦。何况你又不是自己,不单单是我们的女儿。还是云王府的嫡女,聚在你身上的视线太多。免得牵连云王府。反正你自小就有主意,十多年没了我们过得也挺好。我们的女儿,自然放心。就算扔进泥潭里也能好好活着。又有什么不忍心?”

“你这是夸你自己呢,还是夸我呢!”云浅月没好气。

云王爷呵呵笑了起来,声音润耳。

云浅月这才发现他从进了这个屋子后的声音就变了,不再是伪装的云王爷那种苍老谨慎的声音,而是润如清泉,比少年人少了一丝清澈,但多了一丝磁性。极为好听,他打量着她,忽然走近,看着他的脸,“这张脸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和我大伯长得一样?”

“不一样!一母生九子,九子还各不同呢!”云王爷摇头。

“扯开面具我看看!”云浅月盯着他的脸,居然看不出面具的痕迹。

“不是面具!这是一种幻术。哎,我让你看看吧!好不容易见了面,不能让你连爹也不识得。”云王爷放下茶盏,走到软榻上盘膝而坐。

云浅月看着他,一瞬不瞬。幻术?

只见云王爷盘膝坐好之后,双手抬起,手心渐渐溢出雾气,那雾气看着像是雾气,但似乎透着一种轻灵的剔透之色。渐渐地,雾气越聚越多,在他手心如一片云,但这云层层叠叠,又似繁花开了一层又一层。

云浅月眨眼不敢眨,盯着他的动作,只见过了片刻,那层云雾脱离他手心,向他脸上扑去,顷刻间便盖住了他的脸,然后奇迹出现了,这一刻,云雾散去,她面前忽然现出一张陌生的容颜。

这一张容颜该怎样形容?

和云王爷隐隐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但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相似,这完全就是一张俊美的容颜,说俊美,实在是太含蓄了。何止俊美?他见过很多的美男子,容景自是不必说,比如玉子书的玉质盖华,比如夜轻染的俊美张扬,比如容枫的秀逸独具,比如南凌睿的俊美风流如桃花之貌,等等,这些她自认为盖全了天下男儿的花样容颜。但如今看来,还是有遗漏。

有这样的一种容颜,无关年岁!就如她初见南梁国师,老皇帝五十五大寿那一日他带着面具出现在金銮殿上,淡薄高远,不可辨其年月。二十是他,三十是他,四十是他,或者五十还是他。

不是比容景和玉子书更俊美,而是独有一种温润的清华。眉眼口鼻,分开每一处都不是最鬼斧神工雕刻的那种精致,但合在一起,就是极其的和谐。仿佛他天生就该长这样。千万人之中,绝对一眼就能醒目的容颜。

“你……”云浅月看着云王爷,又看看云老王爷,疑惑地道:“你真是我爷爷亲生的吗?怎么差这么远?”

“臭丫头!怎么说话呢!”云老王爷吹胡子瞪眼。

“我是就事论事。您看,我父亲长这样,您长得比他可差远了。”云浅月道。

“混账丫头!我一个老头子了,你能看出什么来?”云老王爷骂了一句,看了一眼云王爷,怒道:“看着你这张脸我就一肚子气,赶紧给我弄回去!”

“你不喜我这张脸,我不是躲离你身边十几年了?”云王爷挥手就要还回去。

云浅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赞叹地道:“别,先就这样吧!让我多看两眼,啧啧,多养眼啊!我的容貌是不是遗传你?”

“没有!你的容貌更像你娘。”云王爷笑着摇头。

“那你像谁?变异?”云浅月疑惑。

“据说我像百年前的先祖云王。”云王爷含笑道。

云浅月恍然,“哦!原来先祖云王长得这样好!”

“你哪一点儿像先祖?就白顶着这张长得像先祖的脸丢先祖的颜面。混账东西!”云老王爷似乎看一眼云王爷都不愿,嫌恶地撇开眼睛,“赶紧弄回去!”

“别听他的!一个糟老头子,就知道整日里大吼大叫。”云浅月抓着云王爷的手不松,仔细地看着他眉眼,想着这就是他的父亲啊!这才是他的父亲。问道:“你当初是怎么认识我娘的?居然偷梁换柱大婚。”

“说来话长!这件事情让你娘以后跟你说吧!”云王爷含笑看着云浅月,眸光慈爱。

云浅月撇撇嘴,也不纠缠,又问,“我是看着我娘咽气的,中了紫草。你是怎么救回她的?难道她是假死?她也舍得我!”

云王爷一叹,“这件事情也说来话长。但我简单与你说两句吧!你娘当年听说一个人有难,为了去救他,中了紫草。你知道紫草在天圣无解,但在一个地方却有解。无奈之下,我让她服用了闭息的药,在紫草发作前,保住了她一线生机。后来带走了她,才救了她的命。那时候皇上盯着你娘,不得已而为之,只能死遁。你娘舍不得你,想将你带走,奈何糟老头子不同意,逼着我无奈,只能留下了你,带走了你娘。”

云浅月点点头,回头瞪了云老王爷一眼,她这些年在云王府装来装去,和着都是这个糟老头子的功劳,否则她有父有母,也不能成了没父没母的孩子。

“臭丫头,你瞪我做什么?我是你爷爷!你不知道我舍不得你?”云老王爷怒哼。

云浅月本来有些埋怨和恼怒忽然退去,对他吐了吐舌头,“知道了,你是舍不得不打骂我!不打我骂我你难受,所以没法见不着我。”“你生的好女儿,早知道这么些年她总气我,和你一样,当初就应该让你带着她滚蛋!”云老王爷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依我看你甘之如饴被她气!”云王爷笑道。

云老王爷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云浅月忽然心情很好,这些年虽然没父没母,但她生活说白了真的不差。糟老头子寂寞,若是当年给她选择,她也不一定离开。毕竟她两岁的孩子也是有着上一世的灵魂,可以选择。只不过有些怨怼一直不知道父母活着而已,心里总有个地方有空缺。但正如容景所说,世间安得两全法?没有什么是十分圆满的。如今这样她很满足了。至少父母都活着,如今有一个人已经生生地出现在了她面前,她伸手能够到,抬眼能看到。触手可及。他不是想扔下她不管,也有带走她的心,但迫于老头子用命和毒誓威胁,他才无奈。相比起她的不知道,他们有子女不能在身边绕膝,想必这些年很是受了思念之苦。这样一想,她觉得上天很是厚待她,她已经足够幸福。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云王爷清楚地看到云浅月眉眼间的阴郁散去,笑问。

“没了,以后再问。”云浅月摇摇头,忽然松开攥着他的手,对他伸出手道:“一个糖果就想打发我吗?不行,我要见面礼。”

云王爷好笑,“我如今身无长物,你要什么见面礼,先说说无妨,稍后补给你吧!”

“见面礼哪里有稍后的?不行!”云浅月摇头,盯着他的脸,伸手一指:“要这个!”

“哪个?”云王爷眨眨眼睛。

“你的这个幻术!教给我。”云浅月理所当然,半丝不好意思没有。这个是她的父亲,正如容景所说,她以后可以狠狠地压榨。就从这个幻术开始吧!

“小丫头!你真是我女儿!”云王爷高兴地笑了,伸手将云浅月抱进怀里。

云浅月顺从地窝进云王爷的怀里,感受到他的心跳和他清爽的气息,眼眶微热,“我自然是你的女儿。”

“嗯,是我的好女儿!”云王爷含笑点头,伸手拍拍她。

“你几个女儿?”云浅月忽然想起什么,有些酸地问道。

“就你一个!”云王爷道。

“几个儿子?”云浅月又问。

“就你哥哥一个!”云王爷有问有答。

“那罗玉是你的什么人?”云浅月不依不饶。

“算是侄女吧!”云王爷一叹,语气有些莫可奈何。

“什么叫算是侄女?”云浅月推开他,挑眉看着他,脸色不好。

“自小跟在我们身边长大,但你娘和我也没拿她当女儿。我们的女儿就你一个。”云王爷似乎明白云浅月心中所想,笑着解释,“她缠着你娘,你娘没办法,只能将她带在身边。没想到一带就这么多年。”

云浅月哼了一声,答案还算满意。

“这醋吃得真高雅!”云王爷好笑地看着她。

云浅月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很快就将不少意思掩了去,哼道:“你到底教不教我?”

“教!”云王爷点头,看了一眼天色,“不过你现在就学?”

“难不?”云浅月也看了一眼天色。

“不难,但也不简单!大约需要一夜吧!”云王爷道。

“你累不累?”云浅月想起他也是周马劳顿匆匆赶来的,容景都累得沾枕头就睡了。他想必也很累,抿了抿唇道:“你要累就算了!等我从蓝家回来吧!”

“不累!”云王爷摇摇头,沉思了一下,“你既然要去蓝家,应该不是这样去吧?是不是要要用红阁?若是的话,你目前的容貌还真不宜泄露。还是学了这个幻术为好。不止可以改变容貌,也可以将身形改变隐藏,换为另一个人。红阁和墨阁两大江湖组织,这些年一直被各国忌惮。老皇帝曾经怀疑你娘是红阁之人,但苦于你娘隐秘得太好,查不到,他只能无奈。如今你若是以红阁的身份去蓝家,你是云王府嫡女的身份定然被拆穿,太扎眼,老皇帝本就对你忌讳,又是这个时机,不是太好。”

“可是夜天逸和云亭都知道我是必定要去蓝家的。到时候我换了一个人,自己却不去,他们不是也会怀疑?”云浅月皱眉。

“怀疑也总比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的好!如今时局不明,还是隐秘为好!”云王爷道。

“那好吧!我听你的!现在就学。”云浅月点点头,觉得云王爷说得有理。本来她也想过易容,但简单的易容在夜天逸面前无用。如今有了她爹教给的幻术,那么就安然无恙了。到时候从骨子里伪装一个人,还是简单的,况且也许根本就不用伪装,将她本来的冷硬性情现出来就好了。小七不是说她都变得他不认识了吗?那就还回去,她这些年一直懒懒散散,还原的话,除了容景,怕是连夜天逸也不会知道是她。这样最好。也不用顾忌变成红阁小主的身份后会给云王府牵扯出大麻烦。

“那就走吧!我们去密室!”云王爷站起身,向屏风后走去。

“臭丫头,你去蓝家给我小心点儿,务必救回那个臭小子!别让他死那!”云老王爷此时开口,“云王府的子嗣,没一个死外面的。”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云老王爷哼哼两声,不再说话。

云浅月看着云王爷进了屏风后,转身向门口走去,推开房门,对外面轻喊,“玉镯!”

“浅月小姐,奴婢在这!”玉镯从院外走进来,大约知道里面谈话,于是避了开去。

“你去浅月阁告诉一声,就说我明日一早回去!凌莲和伊雪知道怎么做。”云浅月道。

“是!”玉镯应声。

云浅月转身回了房间,进了屏风后,云王爷已经打开密室走了进去,她也跟了进去。这一间密室云浅月小时候因为好奇进来过,后来发现是有一条逃生暗道通向城外的。她那时候武功低,经常由这个暗室的密道偷偷溜出去,后来武功高了,翻墙也能不被隐卫发现,便不再用了。她打量了一圈密室,见云王爷已经盘膝而坐,她疑惑地问,“你每年是不是都回府来一趟。”

“嗯!”云王爷点头。

“糟老头子!瞒得真好!”云浅月恨恨地愤了一句。

云王爷轻笑,“是因为你爷爷喜欢你。你别怪他。不过我知道你不怪他。”

“嗯!”云浅月点点头。她是有些怨怼,但想想老人的一片心,奶奶离去的早,他一直未曾续弦,连个侧妃侍妾也没有。这些年很是孤独。就觉得能体谅她不让父母认她的心情。

“来吧,坐下来!”云王爷指指自己对面的床板。

云浅月盘膝而坐,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大伯哪里去了?”

“只能先委屈他一阵子了,出了今日之事,皇上定然更密切地监视我和云王府。我给他服用了嗜睡散,睡一个月吧!等过了这一阵子,风声不那么紧了再说。”云王爷一叹。

云浅月点点头。

云王爷开始教云浅月口诀。因为记忆力的关系,云浅月自然一遍就能记住了。然后云王爷便开始引导她修习幻术。幻术不同于武功,需要内力支撑,而是由身体的精气和精华汇聚,由灵台与心灵达成一致。心之所依,灵之所聚,要求福灵心至,摒除杂念和万物,这是最难的一点,继而引导出身体最纯粹最本源的精华。

因为云王爷教导与一番解释,云浅月很快就明白了玄机。但明白是一回事儿,她天资聪颖是一回事儿,但真正练起来没有窍门。要实打实从无练起。云王爷要求很高,一步步指引,半丝也不马虎,只有一步达到圆满,才准许她进行下一步。

云浅月本来也是要求尽量圆满的人,更何况此时父亲在眼前,灵台清明,神智豁达,心无旁骛,所以每一步都按照云王爷的要求务必做到。

从开始半丝灵气也无,到渐渐地手里有稀薄的灵气被引出,再渐渐地凝聚,越聚越多。每多一层灵气,就多上一个台阶。

不练不知道,练了之后云浅月才顿悟她爹说的不难实在是太含蓄了。她记得早先看他还原容貌时手心聚了厚厚的一层云雾,像是一瓣瓣繁花。如今她感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连一瓣类似花朵的摸样都聚不成。

时间一分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浅月的手心终于可以聚成三片类似于花瓣的云朵。云王爷终于让她停了手,“好了!”

云浅月收了手,轻吐了一口气,感觉身子比以前居然轻盈许多,灵台也清明了。她看着云王爷,“这就行了吗?”

“嗯,可以了!你初学,能这么短的世间达到现在的效果不错了!”云王爷摸了摸云浅月的头,赞扬骄傲地道:“和你娘一样聪明,你娘当年这么短时间也就三朵。”

云浅月闻言顿时笑了,“那是当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云王爷轻笑,伸手一指不远处的镜子,“你可以去那里验收一下你所学。”

云浅月点点头,下了床榻,走到镜子前,借着密室的夜明珠照亮,她清楚地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比早先的清丽多了丝空灵美,她眨眨眼睛,回头问云王爷,“要怎样验收?”

“想,你想要变成什么样的人,便启动幻术,你就会是谁。”云王爷道。

“那我想变成容景呢?”云浅月问。

“大约也可以!”云王爷笑。

云浅月深吸一口气,按照所想,福至心灵,想象容景的模样,同时启动所学的幻术,她初学,动作极慢,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只见镜中人果然是容景的容貌,她“啊”的低呼了一声。转头问云王爷,“这……我想幻成谁就幻成谁,这玩意儿……人人都会的话,岂不是遭致天下大乱?”

“所以是不传之术!”云王爷笑着道:“如今这天下间,除了我,你娘外,再就是你会了!是我和你娘偶然机缘下得到的。一直未曾外传。”

云浅月松了一口气,“还好!否则这太过吓人。”

云王爷笑了笑,“小丫头心善,不愧是我和你娘的女儿!”

云浅月依然惊得够呛,不解地看着镜子中,“爹,这怎么这样神奇?”

“这是用你身体的灵气和精华凝聚成的容颜覆在你容颜表层。说白了也就是在你周身设了一个障眼法而已。跟面具无二,但面具是实体的,这个是虚幻的。”云王爷道:“的确神奇了一些。”

云浅月点头,看着镜子中,片刻后,将灵气渐渐撤回体内,她自己的容貌显出,问道:“这个我能保持多长时间?”

“你修习的时间短浅,大约也就保持半个时辰吧!”云王爷道:“这里是密室,不能借助外面的自然灵气,这些全然是你本身身体内的纯粹灵气。若是能借助自然灵气,比如花草树木的灵气,就可以延长一些时间。”

云浅月点点头,“也就是说若是在外面的花丛里修习这个的话,会大有助益了?”

“嗯,可以这样说!”云王爷点头,“但一般最好不要,万物都是生灵。你吸取了它们的灵气,它们就会枯死,也算杀生了。不如自身修习,才是你自己的,来路正大光明。用得也心安理得。”

“爹爹真是大善人!”云浅月笑了笑。

“爹不是善人,而是觉得世间万事万物,总会因果轮回。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人心向善为好。免得累于己身。就像十五年前,我大败天圣十五万兵马之事,当时我虽然尽力避免,但还是死伤数万士兵。后来我十几年不能和你相认。也算是因果。”云王爷摇摇头,叹息一声,“不过实在迫不得已,是必可为,不得不为之时,也无需顾忌太多。人活一世,当许随性而为,才能不枉此生。我的女儿随性就好!”

“嗯!”云浅月点头,感觉暖心暖肺。这样的父亲真的很好。

“不过这幻术耗费身体的本源,最好不要常用,偶尔用一次倒无妨。”云王爷提醒道:“这次去蓝家,你要带面纱,必要时候露一面,其余时候用本来容貌最好。”

“嗯!”云浅月点头,想了一下又道:“我这次想要带上华笙等七人一起。但凌莲和伊雪跟在我身边够久了,被夜天逸他们熟悉了。这到麻烦。”

“一会儿你将她们叫来。我给他们施术掩盖一下吧!”云王爷寻思一下道。

“那最好!能坚持几日?”云浅月眼睛一亮。

“我施术没有我解术,是解不开的,可以一直到回来等我解开。”云王爷道。

“那最好!”云浅月落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随即又道:“那你也给我施术不就得了!哪里需要我辛辛苦苦学这一夜,回来再学呗!”

“用我施术日夜都得是那副容貌模样。你确定让小景日日对着个陌生女子看?”云王爷眨眨眼睛,“况且他未必高兴我教给了你这个。”

“当然不,算了!”云浅月立即打消了念头。即便是自己,但也不行!本来抬步要离开,又问道:“那容景呢?他必然也不能用荣王府世子的身份出现,大约是楚家主吧!我变幻了他不变幻,也没用啊!”

“小景必定有自己的办法!”云王爷摆摆手,“去吧,天亮了,他大约早醒了!”

云浅月点点头,出了内室。只见外面天蒙蒙亮。云老王爷大约是早起了,没在房间,应该去了后院散步,她回头对云王爷道:“爹,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让凌莲和伊雪过来找你。”

“好!”云王爷应声,摆摆手,坐在桌前椅子上,眉眼有些疲惫。

云浅月见他眉眼隐隐疲惫,有些心疼,便道:“哥哥辰时还会带着嫂子敬茶吧?你别睡着了误了时辰,哥哥大婚第一日,你要喝新妇敬茶。可以不用早朝吧!等他们敬茶完你再休息。”

“嗯!”云王爷摆摆手,慈爱地笑笑,“爹没那么弱,去吧!去蓝家小心一些!不过有小景跟着你,我也放心。”

云浅月点点头,出了房门。踏着晨雾向浅月阁走去。

回到浅月阁,院中静静,凌莲和伊雪听到动静从房中跑了出来,刚要说什么,云浅月对二人摆摆手,“你们先去老王爷的院子找我父王。让他帮你们变幻一番容貌。回来再说!”

二人闻言点头,转身向浅月阁外走去。

云浅月推开房门,只见容景果然已经醒来,此时正穿戴妥当歪在床上看着她,全身懒洋洋的,像是个文弱公子。她走进来,对他一笑,“什么时候醒的?”

“半夜!”容景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然后再没睡?”云浅月看他像是被抛弃的孩子,忍住笑意询问。

“嗯!”容景闷闷哼了一声,“你不在,睡不着。”

“那你离开我这一阵子难道就不睡觉了?”云浅月扬眉。

“那不一样!”容景摇摇头。

云浅月看着他,见他没精神,便笑着道:“我压榨了爹爹学了一门幻术,变幻给你看好不好?”

“嗯!”容景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云浅月站在他面前,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很快就变成容景的模样。容景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浅月,一双凤眸难得惊异。

云浅月对他笑笑,献宝地道:“怎么样?厉害吧!”

“胡闹!赶紧变回去!”容景面色露出怒意。

云浅月被他的恼怒弄得心下一颤,转眼间灵气就散了去。她看着容景,想起她爹说小景未必高兴他教给她这个的话,小心试探地问:“怎么了?你不高兴?”

“我该高兴吗?”容景似乎压抑着怒意。

云浅月蹙眉,“不过是个幻术而已,你不高兴变做你,我不变就是了。”

“那你还想变做谁?你知道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容景闻言怒意似乎更甚。

“今日不是离开京城要去蓝家吗?我要以红阁小主的身份露面,但普通的易容术根本就难不住夜天逸,定然知道是我。我本来也觉得无所谓,让他知晓我有红阁就知晓了。顶多以后麻烦些,需要更细心地固守云王府。但正好见到爹爹会这个,我便要求他当见面礼教我了。至少可以掩盖我的容貌。”云浅月解释,“我觉得好玩而已,又有需要,哪里想那么多,这个是惊异了些,但是你反应未免太大了。”

“我反应大?你知道不知道这个根本就不是幻术!”容景几乎低吼。

“那是什么?爹爹说是幻术,难道他还害我不成?”云浅月皱眉。从来未曾见到容景如此对她恼怒,几乎色内荏苒了。

“缘叔叔真是宠你!你要求他就教你。”容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了,他从来未曾和云浅月如此语气说话,见她似乎被他吓住,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抱住,语气缓和了一些,解释道:“这个叫做灵术。”

“灵术?”云浅月扬眉。似乎没听说过。

“缘叔叔将它称之为幻术,那是小巫。它的大巫是灵术。幻术不过是表象,肤浅,有些江湖术士也会。但灵术与幻术有着本质的不同,灵术是由你体内的精气凝成,可以变幻百种样貌,其实就是用精气凝变成你想象的事物。你可以想象,你有多损耗本源。”容景有些恼怒地道:“我若是知道你这一夜不是和他叙话,而是学这个东西,打死都不让你学。”

“我没觉得损耗本源啊!学都学了,也没什么不好吧?就是惊异些。”云浅月凝眉。

“你怎么还是不懂?”容景恼了,一把推开她,怒道:“难道你想成仙不成?灵术其实是支取你身体的灵气根源,骨髓根本,是比南疆的邪术更甚的一种术。你是正正常常的人,不是神,也不是魔,要它做什么。”

云浅月眨眨眼睛,“扑哧”一声笑了,这才明白容景恼怒所在,打趣地道:“你真当这玩意儿是神术了?能飞等成仙或者成魔不成?哪里有那么严重?要是严重,要是真有害处,爹定然不教给我了。你没有学,若是学了,你就知道了,这个不违法自然生理,是有规律和玄机的。不过很神奇就是了!和南疆的咒术,嗯,倒是有些相通之处。”

容景瞪着她,怒道:“不知悔改!无知透顶!”

“容景!我高高兴兴回来,你非要和我打架吗?”云浅月恼了。她哪里不知悔改无知透顶了?只是觉得神奇,也就学了而已。在她看来,总比一颗糖果的作用大吧?

容景抿唇瞪着云浅月,云浅月也瞪着他,不甘退让。学都学了,还能怎样?她过目不忘的本事就是想弄忘了也忘不了了。何况她真不觉得这个除了惊异些有哪里不好。以后大不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用也就是了,如今去蓝家,是权宜之计。

“两千年前据说有一个灵族,名曰云族。精通通天之术,全族人靠灵力为生。后来隐世了!天下大一统后,帝王着卷宗销毁了云族的所有记载,云族再不被红尘所踪。大约就是如今缘叔叔教给你的这个了。人人都说云族是仙族的一个遗落之地。我不知道缘叔叔如何会这个,学了没关系,但我不主张你用。古书上记载,灵力伤身,动其本源。世间万事万物,因果循环,有盈有亏,物极必反。多少也会互补。你这幻术就是灵力,如今从你体内溢出表面,所以你身体内必然有亏损之处。时间一长,本源就会流失。长时间使用,可想而知后果。”容景在云浅月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叹息一声,认真地道:“我想要的是完完整整的云浅月。我爱你更想要你多一些,再多一些,而不是少一些,再少一些。你明白吗?”

云浅月哪里不明白?原来他是紧张自己。她立即笑了,将自己的软软地偎依进容景的怀里,抱住他的身子,笑着点头道,“明白了!很明白!爹说少用无大碍,如今去蓝家是权益之法,等从蓝家出来,再不到万不得已,我就不用,当没学过。好不好?”

容景面色缓和下来,点点头,“嗯!”

------题外话------

第六十三章 十里桃花

云浅月见容景气息暖下来,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个灵术的确有些玄机,既然他不喜,她不学也罢!何况他说得也对。万事万物,有盈有亏,此消彼长,因果循环。这等灵术,多用了的确于身体无益。

“一夜没睡,你倒是精神得很!”容景推开云浅月,懒懒地瞥了她一眼。

云浅月粲然一笑,“这个东西有提神作用!”

容景轻轻哼了一声,警告道:“再有什么好作用,你都给我收敛些,不准乱用。”

“好!”云浅月答应得痛快。

容景不再理她,径自站起身,走到靠窗的清水盆架净面。

云浅月看了他片刻,偷偷做了个鬼脸,还没来得及收回表情,便见容景回头看来,她表情顿时僵住,容景转回头,仿佛没看见地继续净面,她嘴角抽了抽,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虽然他不再纠缠她所学的灵术,但想必心里还是介意的。她面色有些讪讪。

“你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容景净完面,拿了娟帕擦脸。

云浅月这才想起她昨夜本来要见从西延归来的三公子和花落的,却被在暗室耽搁了。本来想对外面喊凌莲和伊雪询问,又想起那二人被她打发去了他父亲那里,便问道:“你乔装易容吗?怎么也不能以荣王府世子的身份去吧!如今你是朝中之人,没有老皇帝的准许是不能私自出京的。”

“操心你自己吧!”容景不看她,语气还是有些恼意。

云浅月知道他还在别扭,便不再理会他。也走到清水盆净面,简单地洗了洗,走到镜子前将惯常绾的发打散,改了一种从来不梳的繁琐发髻。她径自忙活,容景坐在桌前没有帮忙的意思,看也不看她一眼。

云浅月忙活半响,将发髻打理妥当,便走到衣柜,里面清一色的紫色阮烟罗,她翻弄了一阵,有些泄气,回头看着容景,“没衣服穿,怎么办?”

“青影!”容景对外面喊了一声。

“世子!”青影飘身而落。

“去仙衣坊看看我昨夜吩咐做的两套衣装做好没有?”容景吩咐。

“是!”青影应声离开。

云浅月顿时笑了,“你昨夜就准备了?”

“难道等着你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容景微微哼了一声。

云浅月本来觉得压榨了他爹一门神技,心里欢快,如今被容景早将欢快磨没了。她有些郁闷,早知道回来受他冷眼,她打死也不学,即便学了,也不拿出来显呗。如今到好,自作孽了!这哪里是压榨他爹?成了压榨自己了。

“哪个院子的?何事儿?”这时,院门口传来听雪、听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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