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眸光温柔地看着她,“是啊,喜欢一个人,心是不受控制的。我一直不明白,百年的先祖怎么能忍受贞婧皇后嫁入了皇宫,帮助其盗谋江山,夺其挚爱。”
“百年前天下遍布战火苍夷,民不聊生,尸骨堆积成山,血流成河。荣王悲天悯人,贞婧皇后为他做了选择,因为贞婧皇后知道,若是她和他在一起,弃天下子民于不顾的话,他们这一生大约都不快乐。”云浅月要被他温柔的眸光融化,看着他叹道:“不是荣王不够爱贞婧皇后,而是太过相爱,不想以后不幸福。”
“你到是比我领悟得深,这一点上,我不及你。”容景低声道。
云浅月白了他一眼,“你黑心黑肺,毒嘴毒舌,哪里及得上我?”
“是,我哪里都不及你。”容景笑着附和。
云浅月伸手捶了他一下,言归正传,“我启动凤凰劫时就想着,若是你选我,哪怕我失忆,哪怕你活不多久,只要你往前走那么一步,非我不要的话,那么我就豁出去了,我虽然向往天下的大好河山,但也不是没看过这人间春色,各处景致,我虽然帮助夜天逸十年,但他毕竟不是小七,我对他仁至义尽,不能因他便赔进我的一生。前一世我便放弃了多年情意,最后落得个生死相隔的下场,这一生,我再若重蹈覆辙,那么就是失败。人若无情,活着又有何趣味?”
容景轻笑,如玉的勾起一缕她耳侧的青丝,笑问,“你既然知道我不可能不选你,还启动了凤凰劫,让我出手。说来说去,到底是你选了我,还是我选了你?嗯?”
“哪里说得清?本来这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云浅月看着玉佩,慕容那两个字依然在某种光芒的影射下极为清晰,她轻叹了一声,“也许我早就在等着这一日了,不是猜测,不是靠各种线索指引,不是桃花玉凤钗,不是慕容氏的陵墓,而是等你告诉我,就像这样,摆在我面前这两个字,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你姓慕容。”
容景看着她,认真地清晰地温声道:“我姓慕容。”
云浅月笑了一下,在他怀里伸了个腰,叹道:“慕容啊,多么尊贵的姓氏。前朝亡国了百年,又有几人忘记?几百年来,慕容氏的帝王福泽百姓,仁心仁德,真正的圣主明君,始祖皇帝焚毁了关于两个女人的记载,却焚不毁渊源历史长河,焚不毁前朝史志那些辉煌令人称道的记载。”
“云姓比慕容姓尊贵。”容景静静听着,温柔含笑道。
云浅月眸光微闪,扬眉询问,“这么说我若是嫁给你,真当得上屈身下嫁了?不算高攀?”
容景笑着点头,“应该是的。”
云浅月状似思考了一下,又打量了容景一番,目光落在他如诗如画的脸上,点点头,“那就这样吧!我见公子容貌极好,才华满腹,家底殷实,也算配得上我。”
容景轻笑。
云浅月拿过容景手里的普通玉佩问,“为何用它照一下,玉佩便显出了慕容二字?”
“这里面被指力气劲注入了一种彩料,它遇到同一种彩料的时候,会互相映照出光。”容景温声解释,“所以,南疆国舅那日应该是在暗中窥见了你拿出的玉佩,正好遇到接应你的人用这等玉佩对你严明身份,看到了慕容二字,便跟上了你,或者是他手里也有这样的一块能验证这块玉佩的玉佩。”
云浅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东西不好拿,所以拿了之后不敢戴在脖子上,都藏在身上,也不敢随意拿出来,拿出来都小心翼翼,那日明明碧玉斋后面只有接应我的一个人,再无别人,娘亲找的杨公和杨婆帮我净化的武功,南疆国舅武功若是在暗中,应该瞒不过我才对。怎么就被他知道了呢。”
“别忘了他会南疆的咒术。庙城是小城,他若是施术的话,还是可以看到某些想看的东西的。”容景温声道。
“只有这个说法解释得通了。”云浅月摆弄着玉佩,问道:“他出身在南疆吗?否则怎么会南疆的咒术?沈昭能学咒术,也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南疆人。”
“嗯,慕容氏的骠骑大将军出生在南疆。”容景点头,“那时候,除却东海,天下四合,都姓慕容。南梁、南疆西延、北崎,不过都是藩王而已。”
云浅月点点头,问道:“南疆国舅既然找来京城,你打算怎么办?他不能落入夜天逸和夜轻染的手里。那两个人本来就盯着沈昭了,他的府里藏不住人。”
“你说呢?”容景低声询问。
云浅月看着他,挑眉,“真要我说?”
“嗯!”容景点头。
“我不想重蹈覆辙,不想受人制肘,不想生死相隔,更不想相望不相亲。”云浅月眸光转暗,一字一句地道:“当年荣王后来之所以无力回天,一夜白发,是因为他后悔出了燕环山,是因为他信了夜卓岚能当好皇帝,他将天下百姓的安居乐业托放在他人之手,最后夜卓岚疯魔,他赔了江山也陪了女人。”
容景不说话。
云浅月冷声道:“我更愿意做的是将好东西攥在自己的手里,他人被我牵制,也不能我被他人牵制。即便辛苦一些,但总比受制于人要好得多。”话落,她低声道:“将他叫来荣王府吧!”
容景伸手抱住云浅月娇软的身子,将头枕在她肩膀,低声道:“云浅月,你可知道你的决定会有什么后果?当年忠于慕容氏的一众朝臣一直没放弃在找慕容后裔,这百年来,延续子孙,代代相传,慕容氏恩泽天下百姓,厚待臣卿,军民才歌颂追随,天下兴乐。任谁也想不到慕容氏的后裔是助夜氏兴兵夺其家国的功臣。荣王府这百年来繁华,受天下人瞩目,所以,他们才一直想不到,荣王府便是慕容,大隐隐于市。一旦你喊来南疆国舅,那么我和你便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他们是不准许我们再退隐于野的。”
“我知道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云浅月轻声道:“你不是没有心不想对夜氏施为,也不是不想用你的手图画渲染这片山河,而是为了我,你知道我不怎么喜欢你这个身份,不喜欢皇宫,所以这么久以来,你才避着忠于慕容的那些人寻找,辛苦地在朝中和夜天逸周璇,可是你可知道我恢复记忆后,决定与你在一起,我便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待这一日。比起不喜欢你这个身份和皇宫,我更不喜欢的是我们处处被动,恐怕最后也弄个相望不相亲。”
“怎么会?我黑心黑肺,自私得狠,天下再重,也重不过一个你。先祖荣王悲天悯人,怜惜百姓,而我只想怜惜你。即便有人对我用天下百姓威胁,也不管用。”容景摇头,温暖的眸光有一丝淡漠温凉,“你若不喜,我手里有墨阁,你有红阁,我们完全可以隐蔽。再不济,我们可以去东海,那里总有一方屏障。”
云浅月摇头,轻叹道:“忠于慕容氏的子孙后代百年锲而不舍寻找,你若退出,他们已然暴露,夜天逸、夜轻染为了维护夜氏,定然不会对其放纵姑息。我们怎么能忍心让他们都遭了夜氏的屠杀?不是一人两人,怕是千人万人或者数万人甚至更多,几代人百年的忠贞,何其可贵?”
容景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更何况这一片土地已经千疮百孔,黎民百姓颠沛流离,若是用你的手开辟的话,你人如画,脚下的江山如画,该是何等的丰功伟绩?男人宠女人,宠得无所不宠,的确很好很珍贵,但是又怎么抵得上挥墨山河,指点江山来得华章异彩?”
容景眸光染上一抹色彩,“你真这么认为?不觉得委屈?”
云浅月好笑地看着他,“我为何要觉得委屈?若你无能夺不来江山,我跟着你受苦受累白忙活一场才会觉得委屈,若你如荣王一般让贞婧皇后困居深宫日日对长灯我才会觉得委屈,若你得了江山后来个后宫三千粉黛,才该是我最担心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你这人黑心黑肺,谁是你的敌人谁不好过,该委屈的是别人吧?”
容景闷笑,胸腹微震,好笑地道:“云浅月,你真是……”
“真是怎样?”云浅月看着他。
“真是让我……怎能不爱……”容景轻叹一声,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一字一句地道:“我愿倾覆江山,挥笔淋墨,不为慕容先祖,只为你。谁与我争夺,三尺青锋相候!”
云浅月眉眼绽开,浅浅一弯笑意,不再说话。若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她宁愿勇往无前。她本来就不是窝在高门大院里相夫教子的女子,男人的天下里,亦有女人的山河。
容景这样的男子,他可以写诗作画,挥笔文章,也可以拔刀仗剑,淋墨山河。放在高处,他可以登峰绝顶,览尽天下景色,闲闲挥手,云端下俯瞰众生。放在低处,多少沟壑成尘,他也不会落于尘埃,依然优雅从容,王侯不如。
低于尘埃,觅得悠然虽好,但是未免暴殄天物。他就该站在高处!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他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是受天下人推崇!
“那就这样定了吧!”容景沉默片刻,笑了一下,见云浅月点头,他对外面吩咐,“青影,去沈府将南疆国舅请来。”
“是!”青影声音隐隐有一丝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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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太后濒危
云浅月见青影远去,他压抑着的隐隐激动的情绪似乎还在耳边。可想而知,容景这一句话背后的决定,他应该等了许久,或许比许久还要更久。如他一般的人,应该有很多。
“现在若是反悔,还来得及!”容景见她盯着窗外,温声道。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别到时候给我弄个后宫三千粉黛,满园桃花。我需要做一把多大的剪子,才能剪得掉?”
容景轻笑,“我自带剪子,自剪桃花。”
云浅月满意地扬了扬眉,闭上眼睛,夸奖道:“这还不错!”话落,补充道:“否则的话,我就跑去东海找子书,东海人杰地灵,尽是出些风神秀木的人物,我……唔……”
云浅月话说了一半,容景便堵住了她的嘴,唇齿相缠,惩罚似地吞回去了她要说的话。
云浅月的身子瘫软在容景的怀里,微微动情地任他索取索求。
衣衫散落,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窗外传来青影的声音,已经恢复冷静,“世子,杜子詹来了!”
容景吻着云浅月,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暗哑。外面的青影愣了一愣,屋中没掌灯,昏昏暗暗,但声音从帘账内传来,他恍然,连忙退了下去。
云浅月的脸有些红,伸手推开容景,压抑着喘息埋怨道:“胡乱应什么?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容景低笑,放开云浅月,轻轻平复喘息,伸手扶住额头,有些无奈道:“食髓知味……险些……本来想……算了……”
云浅月见他喃喃自语有些好笑,再次伸手推他,“还不快去!”
容景“嗯!”了一声,起身站起来,整理衣衫。
云浅月见他衣衫被他抓得散乱,脸更是有些红,但还是舍不得离开眼睛。
容景整理好衣服,看着云浅月,黑暗中,她一双美眸盈盈微光,容颜绚丽如烟霞,他忍不住低下头,在她唇瓣落下一吻,之后又有些不舍地退开,转身向外走去。
云浅月看着容景的身影走出房间,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伸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哑然失笑。容景啊,他为了等桃花开,忍得很辛苦吧!
静静躺了一会儿,她忽然披衣起来,走到桌前,掌了灯,目光看向窗外。
已近年关,那一株桃花有了妖娆而开的态势,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开了。
云浅月看了片刻,忽然想起唐伯虎的《桃花诗》,拿起桌子上的笔,铺了宣纸,执笔抒写。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写罢,她放下笔,坐了下来,静静看着。也许是因了心情的原因,落笔行云流水,笔线匀畅,墨汁飘香,筋骨中透出一丝小女儿的柔软秀逸,她笑了笑,以前她最喜欢唐伯虎的这首《桃花诗》,如今虽然一样喜欢,但心境到底是变了。
谁说“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有这么一个人,他天生富贵,尊比天子,雅盖王侯。却愿意为你煎熬十年寒暑相思,愿意为你曾经一度放弃姓氏,愿意为你在大冬天捂暖一株桃花,愿意日日只抱着你入眠,还有什么能抵得过这样的情深似海?她还有什么理由退却让他一退再退?
凡尘一世,不过区区几十载,既然怎么样都是活,自然要活出精彩来。
容景,应该抒写他的华章。
静静中,凌莲的声音响起,“小姐,南梁帝的书信。”
云浅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笑,从南梁太子到南梁帝,过了数日她还是有些不能适应。不知道将来她是否能适应容景。对外面道:“拿进来。”
凌莲拿着书信进来。
云浅月伸手接过书信,打开看,信中拉拉杂杂写了一大堆,没一句正经的,主要说的是他做了皇帝,真是不好,再没有做太子时候随意了,早知道的话,说什么也要还给云暮寒。如今云暮寒做了王夫,前两天和叶倩那个女人圆了房,估计过不久他就能抱子了,可是他如今后宫连个女人都没有,甚是凄清,实在是有些无颜啊!抱怨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我送过夜轻暖东西吗?不记得了。洛瑶美人不错,离开数日,朕甚是相思啊!”
云浅月看完一封信,翻了好几个白眼。他这个皇帝也真清闲,不用肃清朝内的异己?竟然还知道人家云暮寒和叶倩前几日圆了房。
不过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他对夜轻暖无意,喜欢洛瑶。
云浅月放下信,有些好笑。
“小姐,您这首诗做得真好!”凌莲看着桌面上的诗,念了一遍,赞叹地道。
“不是我做的,是有一个叫做唐伯虎的人。是个风流才子。”云浅月道。
“小姐,这首诗您送了奴婢吧?怎么样?”凌莲拿着那首诗爱不释手,询问道。
“拿去吧!”云浅月摆摆手。
凌莲见她不立即给南凌睿回信,喜滋滋地拿着那首诗走了下去。
云浅月拨了拨灯芯,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屋中静静,只听到她一个人翻书的声音。
不多时,青裳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浅月小姐,世子说他要晚些回来,让您先睡。”
云浅月“嗯”了一声。
青裳走了下去,她并没有去睡,而是依然翻着书页,不知不觉夜已深,一本书看完,容景依然没回来,她放下书,向外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浓郁,她提笔给南凌睿回信。
本来寻常她写信都是极其简短,如今配合时间,也学着南凌睿,拉拉杂杂写了一大堆,不知不觉写了好几张纸,听到外面熟悉的脚步声走来,她才收了尾,放下笔。
容景缓步走进来,珠帘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悦耳的音符,极为清晰。他如玉的手弹了弹身上的凉气,走进来,笑问,“怎么没睡?”
“在等你。”云浅月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问道:“怎么样?”
“早知道我便带着你去了,免得让你在这里苦等。”容景坐下来,温声道:“当年天下乱世之时,慕容氏四大将军不服夜氏,离开了京城,一直隐姓埋名私下寻找慕容后裔,当年荣王华盖天下,容颜有几分慕容氏的风骨,他们本要去找荣王,却得知荣王在夜卓岚七拜燕环山之后出山相助他,便打消了疑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荣王会相助夜氏谋自己家的天下不是?于是便转移了视线,后来夜卓岚夺得了天下,天下大定,他们依然未找到当年的太子极其子孙,迫于夜氏遍布天下的隐卫,只能去了东海,但一直没放弃寻找,东海并无慕容后裔踪迹,他们几乎灰心,却在四十多年前,从一僧一道口中得知当年太子被救出活着的事情,却没告诉他们具体在哪里,他们便又继续燃起了希望,暗中潜回了天圣,三十年前,杜子詹和他的两个妹妹在天女峰遇到了南梁王和南疆王,正逢那二人对他的两位妹妹有意,他们的身份位于两国王爵,便于查询下落,于是,他思索之后,见两位妹妹也心仪二人,便应允了南疆王和南梁王的婚事儿,将两个妹妹下嫁了,一个成为了南梁王后,一个成为了南疆王后。”
云浅月唏嘘了一声,感慨道:“如此忠诚,延续子孙,你们慕容氏的祖宗该是何等的洪德天下啊!”
容景淡淡一笑,“如何洪德天下,不用看慕容氏的子孙,只看一个荣王就够了。他不想慕容家的江山遍布鲜血,赔了夫人又折兵,算是洪德无限吧!”
云浅月点点头,荣王当然算!问道:“那杜子詹呢?留在荣王府了?”
容景摇头,“我让青影陪他离开了。”
“离开?”云浅月疑惑地看着他。
“他既然找到我,就要去联络慕容氏旧部子孙集合,自然需要离开京城,而且如今京城太平,临近年关,左右无事,不止我闲了下来,摄政王和染小王爷也闲了下来,他不能久留在这里,我让青影陪了他去,有墨阁在,他会顺利一些。”容景道。
云浅月点点头,笑问:“他知道是你,什么表情?”
容景摆弄着手中的玉佩,笑了笑,吐出四个字,“不敢置信!”
云浅月可以想象得到他拿出玉佩时南疆国舅的表情,苦苦寻觅,原来荣王府一直站在高处,百年来,大隐隐于市,受天下人仰望。她也有些好笑,问道:“然后呢?”
“然后……”容景顿了顿,淡淡一笑道,“很快就接受了,除了荣王府的男人,天下还有谁配为慕容子孙?”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你可真不谦虚。”
“谦虚都是给别人看的,在你面前,哪里需要谦虚?”容景伸手,环过云浅月的脖颈,将她脖颈上的玉佩摘下来,将他手中的玉佩戴在了她的脖颈上,柔声道:“以后你不用藏着捂着了,可以带出来了,就跟那只桃花玉凤钗一样。”
云浅月低头,就见那个景字正贴在她心口,她伸手摸了摸,之后指了指他手里从她脖颈上摘下的玉佩,问道:“那这个呢?”
“我帮你收着!”容景将玉佩揣进怀里。
云浅月眨眨眼睛,心里想着,容景啊,你的心思即便藏着我就不知道吗?她身上佩戴的那块玉佩是她娘和老皇帝当年交换的信物龙凤佩,如今他用自己的玉佩换下了这块玉佩,还帮她收着,等他娘来了大约他就会帮她还回去了。她有些好笑,拉长音道:“容公子,你一定要收好了呀,这块玉佩很贵重的,别摔了或者丢了,免得到时候还不回去。”
容景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道:“不会摔了,也不会丢了,一定会完璧归赵。”
云浅月不再说话,将脖子上佩戴的玉佩塞进衣服内。
“小睿哥哥来的信?”容景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信,笑着问。
“嗯,你的小睿哥哥来的信。”云浅月好笑地道。
容景大致浏览了一下信的内容,有些好笑地道:“南梁有一顾少卿,缘叔叔又在南梁,看来他这个皇帝做得很轻松。”
云浅月不置可否。
容景又拿起桌子上云浅月写的书信看了一遍,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挑眉,“你长胖了三斤这样的小事儿也需要向他说吗?”
“这怎么是小事儿?大事儿一件,我半年没长一斤肉,还掉了好多,如今在荣王府一个月就长了三斤,多么大的一件事情,怎能不说?”云浅月看着他。
容景“唔”了一声,上下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得也对!半年来长三斤,的确是大事儿一桩。”话落,他对外面喊,“弦歌!”
“世子!”弦歌在外面应声。
容景将云浅月的回信扔了出去,吩咐道:“传去南梁给皇宫里那位孤枕难眠的皇帝。”
“是!”弦歌接住信应声。
容景拿起南凌睿的信,看着最后一句话对云浅月道,“你不觉得这封信该让东海国那个人看看吗?估计也同样孤枕难眠。”
云浅月摆摆手,“那你传给子书,让他给洛瑶吧!”
容景将信复又扔出窗外,对弦歌吩咐,“这封信传去东海给玉太子,转交洛瑶公主。”
“是!”弦歌应了一声,见容景再不吩咐,退了下去。
云浅月打了个哈欠,起身站了起来,向床上走去。刚走一步,容景拦腰抱起她,她抬头看着他,他笑道:“我测量一下,看看这一个月来那三斤肉都长在了哪里。”
云浅月伸手搂在住他的脖子,娇柔一笑,“欢迎测量。”
容景的脚步顿了一下,将她放在床上,云浅月的手探进了他衣襟内,刚触到他温滑的肌肤,便被他抓住,她撤出,他再抓住,几次之后云浅月不满,刚要出声,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柔声道:“别调皮,你若不困,我带你去看星星。”
云浅月立即撤回了手,闭上眼睛睡觉。她怕了星星了,打死也不去看了。
容景轻笑,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半响后,见她依然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好笑地提醒道:“今夜雾重,没有星星的。”
云浅月立即睁开眼睛,手再次去摸他。
容景温声道:“没星星也可以看云。”
云浅月的手顿住,不甘愤愤地踹了他一脚,重新闭上眼睛,恶狠狠地道:“睡觉,谁不睡觉谁是小狗!”
容景好笑,不再说话,也闭上了眼睛。
紫竹院静静,桃花在夜中绽放着含苞待放的幽香。清冷的冬日,帷幔里暖意融融。
第二日,云浅月醒来,容景已经去上早朝。她抱着脖子上佩戴的玉佩在床上看了片刻,想着一样的物事儿,到底还是哪里不一样了。笑了笑,起身下了床。
梳洗用罢饭菜,方才想起昨日沈昭说的关于秦玉凝下落的事情,她昨日去信的时候忘了与他说这件事情,便立即喊来凌莲,对她道:“立即给南凌睿传信,告诉他,秦玉凝在南梁。”
凌莲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走了下去。
云浅月继续缝制容景的袍子。
响午十分,青裳对云浅月禀告:“浅月小姐,宫里的大总管太监文公公带着荣华宫里太后身边侍候的关嬷嬷前来请您,说皇后想要见你,摄政王准了。”
云浅月抿了抿唇,点点头,“告诉他们,我这就进宫!”
青裳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云浅月放下书本,坐在椅子上静默了片刻,站起身,简单地收拾一下,出了房门。
来到荣王府门口,宫里的马车已经停在那里。文莱和关嬷嬷见云浅月来到,连忙给她见礼,她摆了摆手,上了车。关嬷嬷跟在她身后也上了车,文莱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荣王府向皇宫走去。
车内,关嬷嬷低声道:“浅月小姐,太后的情况不太好。”
云浅月看着关嬷嬷,“有多不好?”
“能过了春年就不错了!也许过了不了。”关嬷嬷道。
云浅月心下一紧,手不由自主地攥了攥,“她腹中的孩子呢?能保住吗?”
“如今才八个月,距离春年也不过十多日而已,也就是八个月多一些,这个不好说。”关嬷嬷道。
云浅月抿唇,“姑姑是什么想法?”
“太后自然想要留下孩子。”关嬷嬷道。
“摄政王呢?这些日子他去过几次荣华宫?”云浅月轻声问。
“摄政王每日都会去给太后请安把脉,一直给太后吃着安胎药,否则太后怕是早就挺不住了。”关嬷嬷低声道:“摄政王似乎也想保住太后腹中的孩子。”
云浅月沉默片刻,问道:“姑姑今日叫你来找我,为了什么?”
“太后没说!只说今日想见小姐,命我禀告给了摄政王,摄政王准了,便派了文公公来跟着我接您。”关嬷嬷道。
云浅月点头,不再言语。
马车来到宫门口,关嬷嬷下了车,给云浅月打开帘子,云浅月下了车,走进宫门。
皇宫一如既往地凄清,一路走来,见不到几个人。
来到荣华宫,宫门口依然布置着御林军守卫,见她来到,齐齐见礼,打开宫门。
云浅月走了进去。
荣华宫草木凋零,已经没有任何一处植物有生机。她想着从老皇帝发丧之后,她一晃两个月没见到太后了,推开殿门,便闻到浓浓的药味,她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她去四皇子府见了赵可菡最后一面。脚步停住,忽然有些不敢再往里面走。
这时,内殿内传来气息虚弱的声音,“是月儿来了吗?”
“是我,姑姑。”云浅月应声。何等的油尽灯枯,才能发出如此虚弱的声音?
“进来!”太后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
云浅月站着不动,轻声道:“姑姑,我身上带着凉气,就不进去了,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就这样说吧!”
“是不敢进来吗?”太后问。
云浅月默然,亲眼看到夜天倾自刎,亲眼看着赵可菡死在她怀里,如今明明知道她的姑姑也会死,即便她如今是太后,肚子里怀着的是夜氏的种,但也是她的姑姑啊,她自小就对她很好,她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也许,又死在她面前。
“进来吧!你放心,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别怕。”皇后虚弱的声音带着一丝暖。
云浅月伸手挑开了帘幕,内殿的药味更浓,只见皇后如她想象一般,形将骨枯,除了拱起的肚子,她已经瘦成了皮包骨。面色苍白,没有血色,嘴唇发紫,整个人如风中飘零的落叶,任人不忍直视,她看着她,迈不动脚步。
太后见她进来,倒是先对她一笑,虚弱地招手,“以前你见我,从来不是这副磨磨蹭蹭的样子。”
“以前你也不是这个样子。”云浅月道。
“是啊,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太后轻叹一声,见云浅月站在门口不动,她幽幽地道:“月儿,姑姑就快死了,你难道真不想陪姑姑说会儿话吗?”
云浅月抬步走了过去,来到床前。
太后伸手拉住她的手,拽她坐在床边,气息虚弱地道:“这个孩子真是太磨人了,前些日子我还能下地走几步,如今是一步也走不了了。”
云浅月看着她的肚子沉默不语。
“月儿,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荣王府?”太后转移话题,当真与她话起家常。
“嗯!”云浅月点头。
“你同景世子……如今还没有吧?”太后又问。
“嗯!”云浅月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点头。
“每日摄政王来的时候,都会说一些朝中的事情与我听,也会提起你。”太后叹息,“即便你和景世子被外面传扬得已经在一起,同床共枕,鸳鸯与度。他依然对你不放弃。”
云浅月保持沉默。
“月儿,你对姑姑有戒心了!”太后见云浅月脸色在她提起夜天逸时有些暗,低声道:“你放心,我是你的姑姑,从你出生我便喜欢你,这么些年,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女儿看待。我不是想你选摄政王,为他说什么好话,帮助他分了你和景世子。景世子我看着也是极好的,他既然愿意为你做许多寻常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荣王府在他手里,敢超越先祖做对抗皇室之事,我便对他高看不止一眼。”
云浅月依然不说话,心里有些难受。
“你看,你今日才见到我,便已经如此难受,若是让你日日见到我,你岂不是更难受?”太后握着云浅月的手,解释道:“摄政王两个月前将荣华宫封锁,不过是想要你去找他,而姑姑想的是不想你日日对着我难受,便打发了你。如今你这副模样,是怪姑姑了?”
云浅月看着太后,抿唇道:“姑姑,你告诉我,你想不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活着,做皇帝?”
太后忽然一笑,“月儿,姑姑不是小孩子,他活着都是个问题,又怎么可能做得了皇帝?他有机会投胎,却没有那个皇帝的命。”
云浅月不再说话。
太后伸手摸着肚子,“我一直就喜欢孩子,还记得嫂嫂怀你哥哥和你的时候,我时常往云王府跑。看着你哥哥出生,你出生的时候我没在,急急出了宫后你都出生了,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玉做的一样,我当时就想着,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将来也和我以及历代的姑姑们一样被困在深宫大院。可是后来见你渐渐长大,不服管教,纨绔不羁,没有半丝大家闺秀的样子,更别提做皇后了,怎么能是那个料?皇上一定不准的,我便有些欢喜,后来得知你喜欢景世子,我又开始担忧,如今皇上死了,有个摄政王权倾朝野,又有德亲王府忠心不二,还有遍布天下的皇室隐卫,景世子和你就两个人,我实在忧心,不过幸好哥哥活着,你也有个哥哥在背后支撑,还有你和东海国的太子交好,我便也能放心。”
“姑姑不要忧心这么多了,对你身体不好。”云浅月轻声道。
“我的身体我知道,我挺不住多少日子了,今日想与你多说说话。”太后说了这一番话后,有些虚力。
云浅月握着她的手给她度了些真气,真气丝丝入扣,进入她身体,她的喘息声轻了些,气色也微微变好了几分。她想起小时候她虽然不喜欢皇宫,但是喜欢宫里面的糕点,尤其是姑姑亲手做的。隔三差五便跑来荣华宫讨吃的,姑姑便从来有求必应地给她做,如今她却是这样躺在这里,连床都下不了,等着死亡一步步逼近,她撇开脸,不忍再看她。
“真气这个东西真是好东西,每日摄政王都会渡给我一些,我想着若是我也会武功,也许比现在强一些,不至于孩子不足月,我便支撑不下去了。”太后轻声道。
云浅月撤回手,沉默不语。
太后又与她说起了她儿时的事情,那时候天圣比现在繁华,京城隔三差五就开诗会论琴艺文章,她那时候觉得将所有女子应该学的东西都学好,样样拨得头筹,便是最好,她心下虽然爱慕荣王府的世子,却是不敢靠前一步。只能按照祖训,去接触当时的太子,太子对她也温柔相待,后来顺利地嫁入了皇后,嫁入皇宫后才发现,他的温柔不过是伪装,他轻易地就知道她心里喜欢的是荣王府的那个男人,便厌恶她,幸好她也不求什么,且有荣王府有父王在背后支持,他不敢将她如何,从那以后,这一生便再没踏出京城,天圣版图很大,她一生却都圈禁在这尺寸之地,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到过云城,那还是十岁的时候随父王去云城的云县处理云王府旁支的事情,后来入了宫后,最远也只到过灵台寺……
太后说了很多她的事情,说到荣王的时候,初见那个人浅浅一笑,她便一见倾心。从此那张容颜就驻扎在了她心里。即便那个人十年前死了,她还是忘不掉。
云浅月静静地听着,每一个或老去或即将老去的人,都有最美的芳华。在最美的芳华里,遇到对的人,便是对了,一生幸福,遇到错的人,便错了,会误了一生。
半日的时间一晃而过,太后也说得累了,握住云浅月的手轻声道:“月儿,我想见父王一面,但是我出不去了,你明日让他老人家进宫来看我好不好?”
云浅月点头,“我一会儿回云王府告诉爷爷。”
太后笑了一下,又紧紧握了她的手一下,轻声道:“月儿,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无关夜氏,你答应过姑姑,要替我照顾他,还算不算数?”
云浅月抿起唇,不说话
太后的手攥紧,看着云浅月的眼睛,“月儿,姑姑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这一个孩子了。我没出过皇城,没看过天下,想要他的眼睛代替我看看。姑姑求你了,能不能替我照顾他?”
云浅月闭了闭眼,须臾,看着太后道:“只要你生下孩子后,他能活着,我便会照顾他。”话落,她见皇后眼睛一亮,补充道:“但是,我不能保证能让他活多久。也许一日,也许一年,也许三年五年,也许十年八年,甚至是几十年百年,这都要看他的造化。”
太后嘴角露出笑意,“我知道,就看他有没有命了,但你答应姑姑照看他就好,姑姑就满足了,也不敢要求太多。”话落,她声音极低地道:“因为我知道,摄政王和景世子已经水火不容,三国自立,用不了多久就会兴兵,到时候情形如何谁也预料不到。”
云浅月不再说话。
太后对她摆摆手,“天已经黑了,景世子大约该等着你了,你出宫吧!”
云浅月看着她闭上眼睛,站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静站了片刻,出了荣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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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早有预谋
云浅月出了内殿,就见夜天逸站在荣华宫门口。
夜天逸背着身子,负手而立,虽然已经身居摄政王高位,但他依然是一身雪青长袍,织锦绸缎,按说他如今手握大权,王爵高位,应该可以穿摄政王的明黄色,他并没有。
听到云浅月脚步走出来,夜天逸缓缓转回身,眸光清淡,喊了一声,“月儿!”
云浅月看着他,半年前回京时的七皇子何等的意气风华,如今的摄政王威严中透着沉暗凌厉,她停住脚步,点点头,淡淡道:“摄政王过来给太后请安吗?太后累了,睡下了。”
夜天逸看着她,盯着她的眉眼,片刻后转过身,看向远处的亭台碧湖,淡声道:“月儿,曾几何时我们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你以前可曾想到过这般情形?我们相见却如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云浅月沉默不语。
“我一直以来,从未想过我们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夜天逸伸手一指碧湖另一面的假山后,目光飘远,“我们曾经一起从母后的宫中拿了桂花糕,跑去那后面便吃边聊天。为了不让人发现你与我好,你在那片假山处放了好几只蛇,后来宫女太监们好几年无人敢去那处走动,皇子们也无人敢去玩耍。后来我另立府邸,搬出宫后,便不用躲着了,因为七皇子府和荣王府比邻,我们可以躺在墙头上随便聊天。”
云浅月不出声,听他静静说着。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年你我在暗道里听到父皇让母妃选择的时候,我冲出去的话,让父王将我和母妃一起杀了,那么是否我们也就不用到如今的这个地步了。可是当年我就是想要太子之位,因为要了太子之位,就可以娶你了,所以,我没有冲出去。”夜天逸说起当年,如今情绪已经不那么激烈,而是平静得如喝水一般,“我那时候还小,想不到太远太深的东西,只一心想着可以娶你,却未曾想到父皇喜欢你的表面下,是对你的不喜和眼见云王府外戚坐大,要除之而后快的心。一步错,以至于后来步步错。”
云浅月沉默着,当年的事情已经那么久远。若说那件事情对她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就因为那件事情,她才更深刻地提醒自己,他不是小七,他是夜天逸,老皇帝选中的七皇子夜天逸。那个时候,她对他仅有的一点儿心思,便被抛除九霄云外去了。
“我志得意满地回京,准备继承皇位,你却在帮助了我五年后功成身退,投进了容景的怀里。是否我死了,或者过得不好,你才会念着我?而不是现在,无论我做什么,也挽不回你的心?”夜天逸回身看向云浅月,眸光色泽幽暗。
云浅月静静地看着他,不让自己丝毫情绪外露,“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总之是走到这一步了,人生没有如果,没有或者,没有重来。”
夜天逸盯着她的眼睛。
“夜天逸,将我从你的心里移除吧!你可以做到的。夜氏的男人都有狠戾魔鬼的一面,你也是有的。将我对你的好抛开,想想我其实对你并不好,你之所以走到今天,也有我的关系。将我从你的心里移除对你更好。”云浅月道。
“你以为我没有移除过吗?移除不了,又待如何?”夜天逸看着她,轻声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遗忘不了的,只有想不想忘而已。”云浅月道。
“你说对了,我不想移除,不想忘,我的生命本来就是灰色,这二十来年的生命里,只要一缕阳光,就是你。即便你不喜我,喜欢容景,对他情比金坚,但我也控制不了自己。”夜天逸轻声道。
云浅月看着他,话说到这里,已经再没说下去的必要,她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沉声道:“你好自为之吧!以后对我不用手软,因为我对你也不会手软的。”话落,她转身离开。
夜天逸看着云浅月离开,她的后背从来就挺得笔直,下定决心的时候,更不会犹豫。她看着心软,其实心硬如铁,言出必行。这么多年,他自诩了解她,但还是不够了解她。她从来让他看到的是她愿意让他看到的一面,而背后的那一面,她从来没展现过他面前,他也看不见。他紧紧抿着唇,并未阻止她离开。
不多时,云浅月的身影走远不见。
夜天逸站在荣华宫门口,即不进去,也不离开。
天幕黑下来,一黑影从暗中现身,单膝跪地,“属下无能,跟丢了人,主子责罚!”
夜天逸眸光眯了眯,“在哪里跟丢的?”
“兰城。”
“天下没有几人能让你跟丢,你退下吧!”夜天逸摆摆手。
那人站起身,看了夜天逸一眼,退了下去。
夜天逸目光看向荣王府方向,脸色昏暗,片刻后,转身进了荣华宫。
云浅月出了宫门,果然见容景的马车停在宫门口,她走近,挑开帘子上了车,帘幕落下,容景看着她,温声道:“气色不太好,见到姑姑后难受了?”
云浅月点头。
“摄政王去了荣华宫,见到了?”容景柔声又问。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见了!”
“姑姑的决定就注定了她今日的情况,别难受了。”容景伸手摸摸她的头,问道:“是回府还是去云王府见云爷爷?”
“去云王府,姑姑想见爷爷一面。”云浅月道。
容景对外吩咐了一句,弦歌应声,马车向云王府走去。
一路无话,马车来到云王府。
容景和云浅月下了车,便见云王府内人人神色紧张,云浅月问向一人,“府中出了什么事情?”
“回浅月小姐,七公主滑了一跤,刚刚请了太医。”那人立即道。
“怎么如此不小心?严重吗?”云浅月立即问。
“奴才也不知道,据说是见了血。”那人道。
“走,我们快去看看!”云浅月拉着容景疾步向西枫苑走去。
二人来到西枫苑,便闻到一股隐隐的血腥,西枫苑内的人见二人来到,齐齐见礼,面色都露出喜色,云浅月也顾不得再问,拉着容景进了屋。
屋中,云离正抱着七公主,脸色发白,七公主似乎已经昏迷了过去,一个五十多岁的太医正在给七公主号脉,他的手有些颤。
听到有人进来,云离抬起头,见到容景和云浅月一喜,喊了一声,“景世子,妹妹!”
“景世子,浅月小姐!”那名太医立即住了手,垂头站在一侧。
“容景,你快给嫂嫂看看!”云浅月看了那名太医一眼,放开容景的手。
容景缓步上前,给七公主把脉。须臾,他眸光微微一沉,从七公主小腹处拿出一根针,举起那根针看向那位太医,缓缓道:“郑太医,这根针是你的吧?”
那位太医大约五十多岁,看着容景手里的针面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景世子饶命!”
云浅月眸光一寒,并没有说话。
云离看着容景竟然从七公主小腹拿出了针,面色也是一变,但同样没说话。
“你让我饶命,到底是怎么个饶命法?你得先说出来,你做了什么,我才能酌情考量是否对你饶命。”容景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郑太医。
郑太医一边磕头,一边哆嗦地道:“微臣是迫于无奈……微臣不想害七公主的……但是六公主抓了微臣的孙子……威胁微臣……若是微臣不动手……孙子就没命了……”
云浅月眯眼眼睛,又是六公主!
“景世子,您知道,微臣三十多岁才得子,儿子大婚几年一直没有得喜的消息,一年多前才闻到了喜讯,孙子出生才不满百岁啊。”郑太医额头流出鲜血,染红了地面,哭着求道:“景世子饶命,老臣也是被逼得没法子……”
“你爱自己的孙子,便可以害别人肚子里的孩子?”云浅月冷冷地看着郑太医。
郑太医身子不停地哆嗦,“浅月小姐饶命,老臣一生没做坏事儿,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被六公主给盯上了……”
云浅月沉着脸看着他,问向容景,“嫂嫂的孩子能保住吗?”
云离也看着容景,发白的面色紧绷。
“幸好我们来得及时,这针在七公主腹中停留的时间短,否则的话,孩子会不保的,如今有我在,自然能保住。”容景温声道。
云离面色一松,闭了闭眼,哑声道:“谢谢景世子!”
“云世子客气了,一家人,何须言谢!”容景将那根针递给云浅月,转身走到桌前去开药方。
云浅月伸手接过那根针,对郑太医问道:“你的孙子是什么时候被六公主抓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