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摄政王上去!”一人声小,两人声大,万人的高呼声可想而知。

夜天逸薄唇抿起,静默片刻,抬步走向高台。

人群中响起一片欢呼声。

云浅月看着夜天逸,他的背影挺直,百姓们的呼声一半还是对于夜天逸这个摄政王喜爱的,他从回京后,治理水患,老皇帝驾崩后,他被封赐摄政王,推行了很多安民利民的政策,百姓们绝大多数还是对他崇敬的。不管他私下里做了多少与容景敌对的阴暗之事,但是明面上的事情,还是做得滴水不漏。

夜天逸走到鸳鸯灯前,鸳鸯灯内忽然喷出火光。

夜轻染大惊,飞身上了高台,就要出手去救夜天逸。

“染小王爷无需着急,你看清楚了,这火不是吞噬之火。”孟婆婆出声阻止夜轻染。

夜轻染一愣,只见夜天逸不躲不避,那火光虽然喷出,却是化成了一条火龙,围着夜天逸转了一圈,之后盘踞在了他的头顶。华光闪耀中,鸳鸯灯上现出密密麻麻的字,因为火光照耀得明亮,那字迹不得掩饰,让台下的数万百姓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云浅月在台下看得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夜天逸头顶盘踞的火龙看了一眼,又看向鸳鸯灯的字幕,她刚看了一眼,高台上的火龙飞回了鸳鸯灯内,字幕也顷刻间消失。

这一幕可谓是奇景,变幻得也太快。

数万百姓们齐齐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声,有些人纷纷跪倒,高呼道:“龙,真龙!”

云浅月偏头看向容景,只见容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夜天逸和那两盏归于沉寂的鸳鸯灯。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容景回转头,对云浅月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云浅月心下安定了些。

“王身龙命!摄政王多保重贵体。”孟婆婆苍老的声音吐出一句话。

夜天逸点点头,一言不发地下了高台。

“这不对啊!孟婆婆你说要解三题才得以问天命。如今这昙花一现,为的是那般?摄政王未曾解题。”夜轻染出声询问。

“凡尘俗子自然要解题,有多大的慧根和本事,便看多少命数。就如夜小郡主,如蓝家主,如苍少主。而摄政王天命尊贵,神灯现缘,不必解题,这不是我老身能掌控的。一切随缘而已。”孟婆婆道。

夜轻染不再说话。

“刚刚染小王爷你出手救苍少主,神灯让你一让,可见是贵气非凡,神灯现缘。你可上台来?”孟婆婆问向夜轻染。

“我不信神,不信佛,其心不诚,不上去也罢。”夜轻染没什么情绪地道。

“不信神佛,也可问命数。”孟婆婆道。

“我的命数归自己管,不问也罢!”夜轻染道。

“染小王爷虽然不比摄政王尊贵,但也是贵为德亲王府小王爷,执掌兵权,将来你一念动,对于苍生百姓来说便是杀伐大事。你即便不问自己运术,为黎民百姓问天命福祉也该是分内之事。”孟婆婆道。

夜轻染皱眉,不说话。

“染小王爷上去!”人群中再度发出高呼声。

夜轻染听到四周的高呼声,忽然笑了,偏头看向容景,“弱美人,你可上去?”

“我上不上去,染小王爷不必理会,染小王爷和摄政王一样,受万民所托,不上去说不过去。”容景淡淡道。

“我即便上去,别人也看不到我的命数。弱美人,你不会看我的命数吧?”夜轻染道。

“染小王爷的命数还不值得我废功力。”容景不以为意。

夜轻染哼了一声,向台上走去。

云浅月看着夜轻染,想着容枫说他是暗龙,那么是否如夜天逸一般呈现龙身?刚刚鸳鸯灯内的灵识在他一出手便规避了一步,说明他的命数已经高于前面的夜轻暖、苍亭、蓝漪了,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运术。

她正想着,夜轻染忽然回头,对云浅月道:“小丫头,我不会让别人看见的。你好奇我的运术是不是?那就上来与我一起?背着我偷着看,哪里有在我身边看得清楚。”

“我就愿意偷看,不愿意上去。”云浅月直言道。

夜轻染顿时一噎,瞪了云浅月一眼,恶狠狠地道:“那你最好看得清楚一些。”

云浅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面上是气死人不偿命的神情。

夜轻染哼了一声,有些气恼地向高台走去。他上了高台后,顷刻间催动功力,用浓雾将自己包裹。台下的人只看到浓浓的一团雾,看不到他的人。

人人用力地睁大眼睛。

云浅月盯着高台,催动手中的灵力。

容景拦住她,低声道:“不看也罢!”

云浅月不解地看向容景。

容景对她低声道:“刚刚你已经动用了一回灵力,如今就算了。天命之事,神之说,向来是有既定缘路。得此,则失彼,得彼,则失此。你今日看了夜轻染的命数,他也许不出片刻就会还回来看你的命数。世间的缘法,都是有因有果。我不愿意让别人看你的命数。”

云浅月好笑,“你讲得条条是道,怪不得能和灵隐论法。不出家可惜了!”

“我与佛无缘。”容景笑看着她,眸光沉溺,“只与你有缘。”

云浅月嗔了他一眼,“既然我们不看他们的命数,也不看自己的,这两盏神灯也不想要,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走吧!”

容景颔首,“好!”

云浅月拽着容景的手转身,向人群外走去。

“景世子,浅月小姐,你二人来此一遭,难道就这么走了?”孟婆婆见二人离开,忽然站起身。

容景停住脚步,缓缓回身,淡淡一笑,“容景其心,装不下天下苍生,装的独独一个云浅月而已。问命的话,亵渎了神灯。”

“我一个女人,最大的所求,不过是相夫教子。相的那个夫是容景,教的子也只是他的孩子。心里更是装不下天下苍生,独独一个他而已。这问天命真是不必问,的确亵渎神灯。”云浅月淡淡道。

二人话落,齐齐转身离去。

“景世子、浅月小姐留步!”孟婆婆忽然飞身下了高台,拦在了二人面前。

孟婆婆的身形奇快,若不是白发苍苍,从她行止上,还真看不出是一个老婆婆。

容景和云浅月被迫停住脚步。

“两千年前,云少主心里也只装了一个蓝雪公主,但他通天咒大成,博爱万物。退一步,天下盛世繁华安平了千年才有变数。这是大爱。荣王府数百年来为苍生百姓积福祉,天下百姓有目共睹。荣王百年前仁念之心感天动地。后世子孙均有善缘,仁善天下黎民。景世子掌管荣王府后,黎民百姓更是得了不知多少庇护,金银赈灾多不胜枚举。我虽然是一介老婆子,但也听多了关于景世子的好。如今景世子既然来了,你心里装着一个女人又如何?你的仁善之心足以问天安命。”孟婆婆道。

容景微微一笑,“天命之说,贵在心缘。容景无心缘,只有善念不足。况且我的善念也是有限,若关乎云浅月之事,她为先,天下为后。所以,今日便算了吧!孟婆婆也说了,强求不得。”

孟婆婆闻言一时语噎。

容景拉着云浅月绕过她。

孟婆婆再度拦住二人,看向云浅月道:“浅月小姐,你与神灯有缘。景世子言之有理,可以不上去,但你不行。我老婆子为神灯宿主,今年大限将至,即将作古,神灯会寻新宿主,也许你就是下一个宿主。最合适之人。”

云浅月摇头,对孟婆婆道:“我无心要那两盏灯。”

“天下多少人想求这两盏神灯求而不得。浅月小姐,你因何缘由不想要?”孟婆婆问。

“我对这等神通问命之事生来不感冒。”云浅月道。

“这两盏神灯可是上古云族神物。浅月小姐,你体内既然有神灯内的灵气,它在你手中对你百利而无一害。”孟婆婆低声道,“若它落在有心人的手中的话,恐怕会成为害事儿。”

云浅月心思一动。

“你不想要,这万千人海里想要它的人怕是不是一人两人。如今台上的染小王爷,他在收服神灯。”孟婆婆道。

云浅月眼睛眯了眯。

“你现在上去,染小王爷没有你能与神灯能通灵,神灯就是你的。”孟婆婆道。

云浅月看向台上,浓雾已经从夜轻染身上扩散开,将两盏鸳鸯灯包卷。肉眼看不见夜轻染有什么动作,但她体内的灵气隐隐流动,可以感受到高台上神灯发出的抵抗气息,可见孟婆婆说得对,夜轻染在趁机收服神灯。他此举也情有可原,他德亲王府一心一意为天圣江山,自然不可能让这等神器落入旁人之手。

“浅月小姐,你再耽搁下去,神灯就是染小王爷的了。”孟婆婆催促云浅月。

云浅月笑了笑,无所谓地道:“他既然想要,那就给他吧!”话落,她拉着容景绕开孟婆婆。

孟婆婆愣愣地看着云浅月,似乎从来没有想过神灯竟然有人不想要的。但这个人是云浅月,一直与寻常女子不一样的云浅月,到也不意外。

孟婆婆见二人真是无心,便不再拦阻,看着二人离去。

就在二人即将走出人群之际,浓雾中忽然破出一道火光,直直向二人追来,火光如一道长龙,顷刻间就到了二人面前,瞬间将二人包卷。

容景眸光微动,云浅月一怔,台下万人爆发出一片惊呼声。

“神灯有灵识,景世子,浅月小姐,你们不想,但是天缘太过,也由不得你们。”孟婆婆道,“你们不去救神灯,神灯却来救你们了。”

容景看着头顶的火龙,忽然出手,一股强大的真气从他衣袖中溢出,打向它。

火龙发出哼哼声,忽然之间壮大了数倍,强大的火光将容景整个人包卷。

云浅月面色一变,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灵力了,灵力从手心溢出,顷刻间汇聚成了一个光圈,将容景先一步罩住,火龙靠近容景之后,在他周身转了个圈,忽然类似龙头的部分直直向云浅月扑来。

云浅月灵力全部用来护容景,自然无力抵抗。直觉一股大力扑来,她整个人被火龙打飞了出去。

“云浅月!”容景喊了一声,声音一改往日的从容不迫,声音寒急。

“月儿!”夜天逸急声喊了一声。

“小丫头!”台上夜轻染本来想收复神灯,但见神灯冲破他的钳制向云浅月而去,他雾气散去,现出身形,本来微微懊恼,如今见云浅月惊险,也急声喊了一声。

苍亭和冷邵卓都在台下,也齐齐喊了一声。

人群再度发出惊骇的呼声,将几人的喊声淹没在人潮中。

火龙卷着云浅月在半空中转了两个圈,须臾,甩了出去。

夜轻染、夜天逸、苍亭、冷邵卓等人面色一变,百姓们已经有不少被惊骇得昏死过去。

云浅月顷刻间被火龙打在了高台上,别人营救不及,只有夜轻染站在高台上,他刚去接云浅月,便被火龙的大力打了出去,须臾,“砰”地一声,云浅月摔倒在台面上,发出重响。

容景被云浅月的灵力护住,待她灵力撤去,他才能动,他足尖轻点飞向高台,身形即便快若闪电,但因为耽搁了一瞬,也没能接住云浅月。他飘身落在了她身边,面色微白地伸手去扶她。

云浅月头有些晕,她这些日子过得太安逸,好久没与人动过手了,如今不想吃了这神灯的亏。睁开眼睛,就见容景脸色罕见的发白,她忍着疼,连忙出声,“我没事!摔了一下而已。”

容景微抿着唇看着她,“谁要你护我却让自己陷入险境?你知不知道我……”

“我最疼你嘛,自然要护你,万一它将你烧了,我哪里有丈夫?”云浅月打断他的话,对他一笑,摸着他的脸道:“别怒,那种情况,我自然要护你。换做是你,你也是要护我的对不对?不能总是你挡在我面前,也该我为你挡一次。”

容景眸光聚上情绪,将她扶起来,低声道:“傻瓜,它怎么会烧了我?”

“我一时情急,忘了你的能耐了嘛!”云浅月扯了扯嘴角,后背有些丝丝地疼,她想着一定擦破皮了,这条该死的火龙。她抬起头,见火龙昂首挺胸地盘踞在二人头上,似乎颇有些耀武扬威之势地看着她和容景,她脸色一黑。

容景眸光罕见地沉,忽然一言不发地对火龙出手。他的手心溢出一道寒冰之光,如一条冰雪之龙,顷刻间向盘旋在头顶的火龙呼啸而去。

“天地真经,否极万物!”孟婆婆惊呼一声。

人群中亦是爆发出一片惊呼。

夜轻染勉强站稳身形,夜天逸、苍亭等人本来要上高台救云浅月,此时都止住脚步,几人看着眼前的情形,面上神情各异。

云浅月抿唇看了片刻,那条火龙实在太张狂,即便容景气息博大,但也是不及火龙博大,缠斗处于微微劣势。她想起关于传说的两千年前那个云族少主张狂的品性。他通天咒大成,既然将灵力注入了神灯,那么也注入了他自己的灵识。让这条火龙也和他最原始的主人一样,张扬无忌,轻狂不可一世。品性暴露无遗。它一定听到了孟婆婆和她说的话,恼恨她对孟婆婆说不要它,才追来对她和容景出手,将她狠狠摔了一跤,她也有些恼,世间还有这么张狂的人。见它那狂妄的样子,让她气不打一处来,不觉得以二欺负一有什么不对。她摊开手心,手心顷刻间汇聚一团云雾,她体内的灵气本来受到神灯和火龙这强大的灵气牵引,不用她自己催动,灵气便蓬勃溢出,顷刻间叠了一层又一层的花瓣,一共叠到九层,忽然花瓣绽开,从花蕊处流出一道冰蓝的纯灵之光,这道纯灵之光瞬间与容景那条冰雪之龙汇聚在一起。

二人本来一个修习天地真经,一个修习凤凰真经,这两本功法同宗一源。而二人在灵台寺地下佛堂时就融合了彼此真气,再加之十年情意,如今身心融合,心有灵犀,没有丝毫外力和杂质困扰,自然轻而易举觉融合在了一起。

须臾之间,容景那道冰雪之龙因为云浅月的加入,顷刻间壮大了一倍。

就在这时,另一盏一直静静的鸳鸯灯里忽然窜出一条火红的类似火光凝成的凤凰,顷刻间与那条火龙汇聚到了一起。

容景眸光闪了闪,云浅月一怔。

孟婆婆忽然大呼,“是火凤!龙出,必然凤随,真龙真凤现身了!”

台下百姓们闻言,都齐齐睁大眼睛,本来震耳欲聋的惊呼声,忽然没了音。

“景世子,浅月小姐,住手吧!”孟婆婆颤抖地飞身上了高台,对二人跪下。

容景不为所动,云浅月亦是不为所动。似乎较上劲了一般,四道强大的真灵之气相互碰撞。火花不断。

“这样下去,两败俱伤啊!”孟婆婆看着二人,骇然道。她话落,那二人仿若未闻,无人理会她。她继续颤声道:“景世子,浅月小姐,苍生仁念为重。”

“你怎么不让它以苍生仁念为重?是它先招惹我们的。”云浅月恼道。

“我老婆子斗胆问天,叨扰两位神灵,已经是罪过。老婆子自知罪孽深重,愿意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两位既然现缘,便是苍生百姓福祉,罢手吧!”孟婆婆跪在地上祈求道。

一龙一风火龙不退。

容景和云浅月亦是不退。

孟婆婆额头现出血迹,声声祈求,但也无用。

不多时,云浅月那道纯灵之光忽然从容景那道冰蓝的火龙中破出,本来如一条银河,却是渐渐地化成了凤凰的模样。

本来沉寂惊骇得没了音的百姓们忽然再度爆发出惊骇声。

夜天逸、夜轻染、苍亭等人的脸色在红蓝的火光和寒冰的火光辉映中,变幻莫测。

六公主不敢置信地道:“这不可能,她云浅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凤?她有哪一点儿像凤了?”

夜天逸回头瞥了六公主一眼,沉声道:“她生来就是凤。”

夜轻染声音低暗,“不错,她生来就是凤。”

“那景世子……他怎么会是龙?他……他难道要谋反?”六公主骇然地道。

夜天逸和夜轻染齐齐抿起嘴角,面色一沉一暗,并未接话。

六公主还要说什么,冷邵卓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警告道:“祸从口出,难道你想现在就死?如今正是冰雪天,你想一张草席裹尸?”

六公主脸色发白,立即噤了声。

冷邵卓嫌恶地放开她,看向高台。

此时高台上两龙两凤汇聚的火光颤抖得愈发激烈。容景和云浅月的身形在火光中,似乎要随火光燃烧。而挂在那里的两盏鸳鸯灯轻轻摇曳。

孟婆婆知道叩头无用,便也不再叩头,抬起头来,看着半空中。

一盏茶后,依然难分胜负。

但是本来战场在高台上,渐渐地扩大,有波及百姓之势。有些百姓们觉得头昏耳鸣。

“今日这里有数万百姓啊!”孟婆婆苍老的声音大声喊了一声。

容景和云浅月齐齐一顿,那一条火龙和火凤也是一顿。

就在这一顿之际,孟婆婆忽然伸手举天,高声道:“我以我血我魂祭神明,谢天神开恩,真龙凤现,天地共主,庇护万物,苍生之福。景世子、浅月小姐,你们承接天命,可不要辜负世人。”

孟婆婆吐出一句话,她的身体刹那燃烧起来。

同一时间,那一龙一凤分别突破了容景和云浅月的防护,从灵台冲进了他们的体内,几乎眨眼之间,与他们体内的真气合为一体。

高台上四道骤然火光消失,只剩下两盏鸳鸯灯静静地高挂,孟婆婆的尸体染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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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走……

第七十六章 你下我上

这一刻,万籁俱寂,时间似乎凝滞,台下数万人如空无一人。

容景和云浅月静静地立在高台上,清风吹来,二人衣袂如风,迎合高台两盏鸳鸯灯散出的微光,霎时如身在仙阙楼台俯视众生,令人想顶礼膜拜。

过了片刻,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忽然大喊,“真龙真凤万岁!”

“真龙真凤万岁!”台下的百姓们似乎惊醒,惶惶跪倒在地。

“景世子、浅月小姐万岁!”又有人喊了一声。

“景世子、浅月小姐万岁!”数万百姓们跟着齐齐高喊。

须臾之间,似乎整个帝京城被震动了,响声震天。

夜天逸面无表情,夜轻染脸色沉冷,苍亭目光莫测、冷邵卓微抿着唇,六公主还是维持她那一脸不敢置信的惊骇模样。

“摄政王?”皇室隐主现身,低低喊了夜天逸一句。

夜天逸不回头,亦不予作答,仿佛未闻。

“染小王爷?”皇室隐主对夜轻染喊了一句。

夜轻染回头看了皇室隐主一眼,又看了夜天逸一眼,没说话,对皇室隐主摆摆手。

皇室隐主看了高台一眼,再不敢多言,退隐了下去。

高台上,容景和云浅月听着万民的呼声,两张容颜沉静,两双眸子沉静,一时间二人谁也没有说话,都看着高台下。

高台下一张张百姓们的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这一刻似乎将众生百态阅尽。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膜拜的神色。

孟婆婆的话,以及今日的一切,造成的轰动后果,可想而知。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不过片刻,容景偏头问云浅月,“是回去?还是想继续赏灯?”

“回去!”云浅月也从台下收回视线看向容景。

容景点点头,“今日也晚了,那就回去吧!”

云浅月握住容景的手向台下走去,刚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拉着他走向挂在那里的两盏鸳鸯灯,伸手轻轻解下,递给容景,“我们辛苦一番,总不能便宜了别人,拿走吧!”

容景笑着点头,“你说得对,这两盏鸳鸯灯其实还是极好的,我们大婚的时候,就用它们来照耀洞房花烛吧!”

云浅月横了他一眼,“洞房花烛你不是都过了吗?”

“上一次没过瘾,再过一次也无妨。”容景满目柔情地看着她。

云浅月脸一红,抬脚踹了他一脚,愤道:“整日里不想好事儿。”

容景无奈一叹,“我怎么觉得我日日想的都是好事儿呢!”

云浅月说不过他,红着脸不再多言,拉着他就走。

二人下高台的空挡,容景温声说了一句,“弦歌,将孟婆婆的骨灰收了,择一处山明水秀之地厚葬。”

“是,世子!”弦歌激动地飘身而落,他从小服侍容景,有些时候不用他吩咐,他便能知道他的一些心思,早已经准备了一个铁罐,亲手去捧孟婆婆的骨灰装进铁罐里。

容景和云浅月下了高台后,向人海外离开。

夜天逸并没有阻止二人。

夜轻染拦住二人,脸色沉暗,“弱美人,小丫头,你们就这么一走了之?”

容景淡淡地瞥了一眼夜轻染,“那你还想我们如何?”

夜轻染顿时一噎。

云浅月对夜轻染道:“你难道想我们说什么?或许我们可以说上一说,但如果我们说了之后,后果是不是你们能承受的,就两说了。你确定不让我们走?”

夜轻染脸色变幻了片刻,默然地让开路。

容景和云浅月再不理会别人,走出人潮,不出片刻,便走没了身影。

台下围聚的数万百姓惊醒过来,抬起头看去,这才发现容景和云浅月竟然这么走了,在经过了神灯问命,孟婆婆自焚而亡,一番轰天动地,千百年罕见一次的真龙真凤现身的奇景之后,那二人竟然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百姓们激动之余,百思不得其解。

但想到景世子和浅月小姐向来令人摸不透脾性,于是对于二人离开,便也不觉得意外。

弦歌拾起了孟婆婆的骨灰,看了台下一眼,飞身离开。

过了片刻,夜天逸沉静的声音响在人潮中,“新皇年幼,太后托孤于景世子和浅月小姐,天赐福祉,庇护苍生。真龙凤现在景世子和浅月小姐身上也说得过去。如今夜深了,都散了吧!”

夜天逸话落,离开这一处高台。

夜轻染扬声道:“摄政王言之有理,都散了吧!”话落,他跟随夜天逸身后离开。

摄政王和染小王爷先后离开,百姓们将信将疑,无人出声,看着二人离去。

“我送你回宫!”冷笑卓看了苍亭一眼,见他没有离开的打算,他转头对六公主道。

六公主点点头,比往常温顺了些,顺从地跟随冷邵卓离开。

几名熟悉的人离开后,苍亭看着高台那挂鸳鸯灯的位置,许久没动。

百姓们见几位掌权人离开,几十人一帮,数百人一伙,都没有散去的打算,聚在一起谈论今日之事,虽然有夜天逸和夜轻染两句移花接木的话,但容景和云浅月一龙一凤在高台上的卓然风姿还是彻底烙印在了百姓们的心中。

天命之说,真龙真凤之说,不是谁的一言一语就可以消除的。

上元节这一夜,是天圣京城沸腾之日,注定不平静。

容景和云浅月走出人潮,来到一条背静街道,云浅月才开口轻声问容景,“怎么就不抓住这次机会呢?孟婆婆给了你多好的一次机会。就这么错过,岂不可惜?”

容景微微一笑,摇摇头,温柔地道:“不可惜,比这个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云浅月看着他,“什么事情?”

“娶你。”容景指尖滑过她的脸,温滑的皮肤传来的触感让他心神一荡,他目光温柔似水地看着她,柔声道:“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娶你还更大的事情,这个机会虽好,但我不想要。我想要的是你。没娶到你,我一日不安稳,一日不想生变数。”

云浅月心思一动,看着他。

“我说过江山太重,一旦开启,便是烽火硝烟。我们还哪里有安逸的日子,还哪里让我娶你?”容景伸手将云浅月抱在怀里,“所以,和你相比,这个不算什么。”

云浅月温顺地任他抱在怀里,虽然如今冬天还没过,夜里甚凉,但她感觉周身沐浴在暖融融的春水中,软软地道:“你说得对,没有什么可以和我们的大婚相比。”

容景笑着拍拍她,“乖!”

云浅月后背“咝”地一痛,容景手一僵,笑意消失,松开她立即道:“先回府,我看看你的伤。”

云浅月点点头,见他眸光露出自责,连忙笑道:“一点儿小伤而已,上了药就好了。”

容景不说话,拦腰将她抱起,施展轻功,向云王府走去。

云浅月忽然想起玉子夕,连忙问,“子夕哪里去了?”

“他见夜轻暖离开,跟着去了,既然他是玉子书代父教养的弟弟,你不必担心。”容景宽慰地看了她一眼。

云浅月点点头,笑着道:“那是个小滑头,只在你手下吃点儿亏,在别人手下,吃不得亏。我该担心别人才是。”

容景“嗯”了一声。

不出片刻,二人回到云王府,容景飘身落在浅月阁。青裳、凌莲、伊雪三人立即迎了上来,三人面色激动地看着二人,显然是知道了刚刚真龙真凤的事情。

容景看了三人一眼,对青裳吩咐道:“去打一盆温水来。”

青裳面色一变,“浅月小姐受伤了?”

“小姐?”凌莲和伊雪齐齐面色一变。

“一点儿小伤而已,没那么严重。”云浅月在容景的怀里,无所谓地摆摆手。

三人对看一眼,不再说话,青裳连忙下去打水了。

容景抱着云浅月进了房间,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落下窗前的帘幕,扯掉她的外衣,露出后背,只见后背一片擦伤的血迹,他脸色微寒,“如此严重,还哪里叫做不严重?云浅月,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做严重?”

云浅月见他沉下脸,立即回身抱住他,软软地道:“擦伤而已,不严重嘛。都怪那两盏破灯,更怪那两盏破灯里面的谁谁,真是张狂不可一世,姑奶奶……”

容景伸手捂住她的嘴,无奈地一叹,“算了,我不怪你了了。”

云浅月眨眨眼睛。

容景放开她的手,有些好笑地道:“神灯有云族那位通天咒大成的少主的灵识,你的姓氏是云,不可对他生骂。他天生狂傲,张扬无忌,不可一世,但才冠高绝,性体真实,博广源长,千古鲜有这一个人物。尤其是为红颜而袖手天下,实为世人敬佩尊崇。”

云浅月看着他,“从来没听你敬佩过谁?如今竟然佩服一个作古了个人。为了一个女人袖手天下,瞧他那点儿出息!”

容景轻笑,点了她额头一下,温声道:“若是可能,我也愿意为你袖手天下,可惜,时不与我。”

云浅月想起如今的天下时局,不再说话。

容景摸着她的脸,语气极轻地道:“我钦佩他万里锦红,百万兵马,江山帝业,都可弹指一挥,袖手天下。万千年来,无一人可比。”

“这倒是。”云浅月后背的疼痛轻了些,对那人灵识还有这么大的脾气摔了她一下的恨恼少了些。那样的男人,即便张狂一些,狂妄一些,不可一世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做他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他摔你,是在骂你不识时务。明明是神灯,被你看成是破灯。”容景笑道。

云浅月冷哼一声,虽然心下也佩服那人,但对于被摔伤了还是心有不甘,看着床边那两盏鸳鸯灯,撇撇嘴,故意道:“就是两盏破灯!”

那两盏灯摇曳了一下。

云浅月来了趣味,继续凑近两盏灯道:“破灯,破灯,没人稀罕的破灯!”

她话落,两盏灯“嗖嗖”地冒出火苗,向她的脸烧来。

容景挥袖挡开,将两盏灯轻飘飘挪到了床前的桌案上,对云浅月好笑道:“我看你真是不疼,别闹了,我给你上药。”

云浅月解了点儿恨,也为自己的孩子气有些好笑地道:“两盏破灯还有脾气!如今落在我手里,以后我非要磨没了它们的脾气不成。”

那两盏灯有摇曳了一下。

容景笑看着她,温声道:“躺好别动。”

云浅月乖乖躺好不再动。

青裳端了一盆温水进屋,好奇地看了那两盏鸳鸯灯一眼,将水放下,抿着嘴笑着走了出去。

容景为云浅月清洗了后背的血迹,给她抹上药,用绸带包扎好伤口的地方,之后搂着她躺下,低声贴在她耳边道:“本来今日想累你一累,如今不成了。”

云浅月自然知道他的累指的是什么,脸一红,没说话。

“的确是两盏破灯。”容景半响后,嘟囔了一句。

云浅月扫了那两盏灯一眼,那两盏灯不知道是被他们气的没了动静,还是也累了,一下也不摇曳了,她抿着嘴笑。

“睡吧!”容景挥手熄灭了灯,轻轻拍了拍她。

黑暗中,云浅月看着棚顶,了无困意。

半响后,容景再度出声,“不困?”

“嗯!”云浅月点头。

“我也不困。”容景幽幽地道。

云浅月闻言想了想,找话道:“那一条火龙和火凤的气息融入了我们的身体里,我没什么感觉,你呢?”

“我也没有感觉。”容景道。

“是有益无害的吧!”云浅月又道。

“那是自然!一个是云少主的灵识,一个是蓝雪公主的灵识,这两盏神灯里注入的灵力是集他们的精华,我们算是得了福气。”

云浅月挑了挑眉,“那这么说,我被它摔了一下还是值得的。”

“嗯!”容景点头。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天。

半个时辰后,还是没有困意。容景轻叹一声,幽幽地道:“今夜注定无眠了。”

云浅月看着他,想着的确无眠,怎么会无眠呢?她想着想着忽然灵机一动,坐起身。

容景疑惑,“做什么?伤口疼睡不着?”

“不是。”云浅月摇摇头,看着躺着的他,窗外有淡淡的月光射进来,他轮廓朦胧中透着一丝清晰,菱角如画,她忽然趴在了他的身上,脸色微红地低声问,“你……是不是真睡不着?”

忽然身上趴来温香软玉,即便拥抱数月,同房数日,容景还是呼吸一窒,手不受控制地搂住了她的身子,清泉般的眸光染上一抹潋滟颜色,声音微哑,“嗯,我这几日一直没怎么累你……”

“既然如此,那今日就累一累吧!”云浅月红着脸低声道。

“不行,你受伤了。”容景摇头。

云浅月低头吻向他的唇,容景呼吸一重,但身子有些僵硬不回吻她,云浅月不依,用她这几日学来的技巧挑逗他,容景受不住,呼吸微重地避开她,低哑地道:“云浅月……不行!”

云浅月看着他,容颜因她的一吻,在朦胧昏暗中就如此瑰艳,她痴了痴,喃喃地道:“傻瓜,你不知道还有一种姿势是女人可以在上面吗?”

容景一怔。

云浅月看着他,“你看,我这样在你身上,便伤不到我的背了。你……你下我上,你想不想要?”

容景呆了一下。

“你若不想要的话,那……我下去了啊!”云浅月看着容景难得的呆样,好笑地说出一句话,便打算从他身上下来。

容景立即搂住她,低哑地答话,“想要。”

云浅月眨了眨眼睛,容景再没容她说话便吻住了她,如此良辰如此夜,他自然是要的。

绵绵情话诉不尽曲曲衷肠,缠缠绵绵道不尽情天欲海,这一夜,注定一室春光旖旎。

第二日,云浅月醒来时,已经午时。身边已经没了容景的身影,她抬头看向窗外,昨日的艳晴天完全不见,外面飘扬着大雪,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她伸了个懒腰,裹着被子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看。

昨日之事在脑中逐一回想。如今已经这个时候,天下怕是传遍了昨日之事。京城向来掩藏不住秘密,更何况万千人海的京城。

她正想着,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不多时,房门被轻轻从外面推开一条缝,凌莲向里面露出一个头看来。

云浅月动了动身子,对凌莲道:“我醒了。”

凌莲闻言连忙将门推大些,对云浅月道:“小姐,七公主来了!我看您醒着没?您若没醒的话,我就给七公主传话,说您还在睡着。您刚醒来,见七公主吗?”

“让嫂嫂进来吧!”云浅月道。

凌莲点点头,关上房门,向浅月阁外迎了出去。

云浅月看向桌案,那两盏鸳鸯灯静静地摆在那里,若不是昨日见识到了它们的厉害,如此这么摆在这里,就是一个好看的摆设,谁能将它们与神灯联系起来。

片刻,凌莲领着七公主脚步走进,房门推开,七公主走了进来。

七公主进来见云浅月还没起床,愣了一下,须臾,她抖了抖身上的雪,抬步来到床前,伸出一根手指在云浅月的脸上滑了一下,取笑道:“好没羞,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没起床。”

云浅月脸不红地道:“今日没有太阳。”

七公主嗔了她一眼,“你就贫嘴吧?看看哪家的姑娘如你一般,都响午了还在睡。”

云浅月抱着被子躺在床上不动,哼唧了一声,“我就是起不来,又有什么办法。”

昨夜容景累了她半夜,她一直以为这在下面的人累,没想到在上面的人也照样累。而累他的那个男人意犹未尽之后春风满面地去上朝了。她不睡够了,胳膊都抬不起来。不得不再次感叹性别差距,天壤之别。

七公主了然地看着她,好笑地打趣道:“恐怕用不了多久,荣王府再添小小世子了。”

云浅月轻咳了一声,脸终于红了一下,立即转移话题道:“嫂嫂这大雪天还来我这里,可是惦记着那两盏破灯?你若喜欢,就只管拿去。”

“昨日的事情我听说了,那两盏神灯被你得了,但是孟婆婆自焚了。”七公主收了笑意,看向桌案上,问道:“就是那两盏神灯吗?”

“嗯。”云浅月点头,想着孟婆婆白发苍苍一个老婆婆,到也值得人钦佩。

“这两盏神灯我可不敢要,我原想着不过是得孟婆婆一盏灯,求她一个机缘给我算一卦,我这些日子心里总不踏实,睡不好,梦不断的。如今这两盏是神灯,我可就不敢了。”七公主摇摇头。

“怀孕的女子和寻常女子不一样,最爱胡思乱想。”云浅月道。

“这太医也说了,爷爷和母妃也说了,让我宽心,但我心里就是觉得不安稳。”七公主无奈地道,“我也没办法,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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