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云浅月沉默,想起当年她跟着容景出了大殿,去鸳鸯池,后来夜轻染也跟了去。

“你除了夜天逸外,一直与皇室中人不想多做揪扯。夜天倾你可以在他面前纠缠伪装,夜天煜你可以和他谈笑,但偏偏夜轻染,你却一直远他,避他如蛇蝎。你也许自己看不透,只觉得对夜氏的所有人都恨不得避远,一视同仁,但人心底的下意识躲避,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实想法。对我,你是想近不敢近,而对夜轻染,你是从不想近。”容景温声道:“这些年,他无处可入手。不想你启动了凤凰劫,令我有了机会,也令他得了机会。他这些年一直密切注意你的一切,竟也不是没有收获了。终究在你的心里占了一席之地。”

云浅月听着容景的话,想起她启动凤凰劫失去记忆那日,身为太子的夜天倾迫不及待将她打入大牢,刀光剑影中,那与云暮寒下棋的锦袍轻扬男子出手相助,不惜与夜天倾反目护她。后来策马扬鞭,他们成为朋友。灵台寺他的烤鱼,老皇帝面前的数番相护……

“不准想他!”容景忽然恼怒地盖住了她的眼睛。

云浅月顿时打住了想法。

“你若再想他,今日我便真不要你进宫了!以后你就窝在这府中为我缝衣绣花吧!”容景声音隐隐含怒。

云浅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恼道:“是你说了他,我才想的,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早就忘了,如今你偏偏对我提出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想了起来,怪我何来?”

容景玉颜闪过一丝懊恼,“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人对你不罢休,你大爱万物没关系,但是对他给我狠起心来。”

云浅月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了,什么大爱万物,我没觉得,我的心小得很,才不想你身边被人添几个脂粉飘香。我也不窝在这府中为你缝衣绣花,就跟在你身边,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容景这才满意,缓缓放下手。

云浅月被他这样一闹,郁结之气也去了些,吩咐一旁的凌莲和伊雪帮助她熟悉。

容景转过身去,径自收拾。

云浅月想着她这个做人妻子的其实真不合格的,应该每日早早起榻,为夫君穿衣净面,整理衣冠,可是她偏偏没有自觉,而他每日这些事情都自己亲手做了。她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有两个人侍候,而他自己整理,轻声道:“要青裳进来帮你吗?”

容景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似乎划过一丝笑意,“都与我同房数日了,你竟才有了为人妻的觉悟吗?”

云浅月脸一红。

容景笑道:“我从几岁起就自己整理这些,不要旁人。”话落,他对上云浅月的眼睛,语气温柔,“你既然觉悟了,明日这些由你来做,如何?”

“好!”云浅月答应的痛快,她的确应该有点儿为人妻的自觉。

凌莲、伊雪闻言看着二人偷笑。

“我们都大婚了,身边人的婚事儿也该抓紧了吧!”容景去净面,漫不经心地看了凌莲和伊雪一眼。

凌莲和伊雪面色一变,刚要摇头,云浅月眨眨眼睛,笑着道:“是啊!青裳喜欢弦歌,弦歌对青裳也有意,这是般配的一对。至于凌莲和伊雪嘛……”

“小姐,我们不嫁!”二人齐齐开口。

云浅月笑笑,不理会二人,问容景,“你有好的人选没?”

凌莲和伊雪心都提起来了,两张脸红白交加。

容景笑着道:“倒是有两个,改日询问一番,再做定夺。”

云浅月笑着点头,“嗯!”

凌莲和伊雪见二人自顾自说话,插不进话,又无法拒绝,铁锤打在棉花上,有些无力。

云浅月拍拍二人的手,心中很是解恨,让这两个小丫头片子日日笑话她和容景。如今自然要治了她们。不过她们年岁的确也不小了,这个时代女子都早嫁,晚了的话,就耽误婚姻不好许配了。不过她们出身红阁,不能许配一般寻常之人,朝中的清贵之流或者世家的名门公子也不行,那样会束缚了她们。最好的则是容景的墨阁了。她与容景夫妻一体,这一生是要并蒂莲在一起了,红阁和墨阁也会不分你我的。所以,墨阁是最好的选择。不过这等事情,也要看缘分。不得二人点头同意,她自然不会乱点鸳鸯谱。

容景收拾妥当,便见云浅月低着头静静沉思,云鬓高绾,朱钗垂落,宫装尾曳长裙犹如紫霞华彩,垂绦丝络臂挽轻纱,珠翠环佩中,露出她雪白纤细的颈项,如此娴雅静好。他不由得一下子看得痴了。

云浅月感觉到来自容景的异样痴缠视线,她缓缓抬起头,这人曾得先皇允许用天蚕丝锦,哪怕上朝,也可以不穿朝服。如今男子如芝兰玉树,秀雅轻松,一身月牙白锦袍,如玉雅致,天下无双。她认为老皇帝做得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将天蚕丝锦给了他,放眼天下,成为他一人专属。只有他,才能诠释“锦衣雪华倾天下”的风采尊荣。她也痴了。

两人视线隔着三步距离缠绕。

“世子哥哥,宫中来人催得急了,说别误了吉时。”紫竹林外又传来容昔的声音。

容景定了定神,忽然一笑,伸手扶额,微微垂眸一叹,“这辈子算是栽你手了!”

云浅月瞪眼,“我这辈子还栽你手了呢!”

容景放下手,笑意深深,走过来,伸手拉起云浅月向外面走去。

凌莲和伊雪对看一眼,再也不敢偷笑了。

出了房门,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无垠的清辉色。这样的天空,昭示着今日是个好天气。

二人出了紫竹院,来到紫竹林外,容昔已经在等候。见二人出来,连忙见礼,低声道:“来的人是曾经染小王爷的贴身书童。”

容景“嗯”了一声,向大门口走去。

云浅月想着往日都是文莱前来,今日换做了夜轻染的贴身书童,皇宫内应该被他不动声色地洗礼了一批人吧?夜轻染到底是夜轻染,只用他信任的人。她低声问,“文莱哪里去了?”

“安王用惯了他,留在了安王身边侍候。”容景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

二人来到荣王府门口,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等在门口,他腰间佩戴了一块宫牌,宫牌上篆刻着德亲王府亲兵的图腾。图腾内刻着名字,砚墨。这个书童她自然是认识的,去年她失忆之后,被容景保下脱险,夜轻染将她送回云王府,还没进府内,就被这个小书童以德亲老王爷想见孙子的名义给招了回去。后来在灵台寺传信,也是他。比起去年,这个少年又拔高了些,眉目间有着少年老成的沉稳和持重。他一直跟随夜轻染出京历练,自小在他身边,他该是比容昔这个只生长在京都府门里的少年要见多识广且厉害锋利。

“景世子,景世子妃!”砚墨对二人见礼,不被二人艳华所摄,微低着头,不卑不吭。

云浅月细细打量了砚墨一眼,不说话和容景上了车。

马车离开了荣王府大门口,向宫门而去。

清早的大街上便有熙熙攘攘的人流,都在交谈着今日新皇登基的喜讯。百姓们虽然对突如起来的政权更变一时间惊诧了好一番,但他们有着强大的适应力,很快就投入到新帝登基的喜悦中。

从染小王爷回京,掌管京兆尹和西山军机答应兵马之日起,京城一直太平,他与七年前再不相同,不是纨绔如魔王,而是治下严谨,再无士兵恃强凌弱百姓之事出现,所以,百姓们对德亲王府这位小王爷,也是喜爱的。

他做皇帝,有先帝遗诏,名正言顺。百姓们也觉得比一个出生几日的娃娃做好。

云浅月靠在容景怀里,听着外面百姓们不避讳的谈论新皇,谈论两道圣旨,可能老皇帝驾崩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生的大事儿太多,连这样颠倒乾坤的事情,百姓们也不心慌了。

马车来到宫门,稳稳停住。

宫门口停了数十辆马车,拉出了长长的队列。一半是朝中文武百官,一半是京中有品级的命妇。文武百官,除皇帝外,以安王和景世子为首。京中府邸家眷命妇,以德亲王妃、孝亲王妃、云浅月为首。

容景和云浅月下了马车,众人纷纷迎上来见礼。

云浅月目光淡淡扫了一眼,没见到夜天逸。她与朝中的这些夫人们寻常无来往,也无交流,只德亲王妃上前笑着夸了云浅月一番,说浅月小姐嫁人之后越来越端庄了,叫人都不敢认了,恍惚地看着和已逝的先太后一个模样。

德亲王妃没有仗着自己是夜轻染的母妃,便抬高了自己的身份,搞特殊先去宫中,而是照样等在这里。她这般说话,孝亲王妃和一众女眷都纷纷附和,说先太后盛装时就是这个模样,但景世子妃比先太皇还要端丽几分。

“先太后乃家姑,我与她长得像一些这是人所共知之事。如今宫中坐着的可是新太后,明太后想来不会愿意听到议论先太后的名讳。德亲王妃,您说呢?”云浅月想着德亲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将她比作宫里的凤凰?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德亲王妃面色一僵,随即一笑,“明太后宅心仁厚,与先太后姐妹交好。这等日子口,妾身见了景世子妃想起先太后也寻常,明太后事理通明,不会怪罪的。”

“哦,我竟也忘了,如今的新皇是您儿子,您自然是不怕的。”云浅月淡淡道。

德亲王妃顿时没了音。

“安王的马车到了!”人群中有谁化解了德亲王妃的困境。

云浅月缓缓转身,一辆寻常的马车驶来,稳稳停下,帘幕挑开,探出夜天逸的身子。他一改往日雪青锦袍,今日身穿内务府织造的王爷蟒袍。她看着他,此刻才明白从老皇帝驾崩至今,他身在摄政王高位一直没穿王跑为何了。因为知道那不属于他,而今,他穿着安王的王袍,这是表明一种态度。甘愿在其位,谋其政。辅助夜轻染。

夜天逸下了车,一部分人上前寒暄见礼。

夜天逸面色沉静,浅浅交谈几句,便向容景走来,不看云浅月,对容景道:“景世子早!”

“安王早!”容景微笑地点头。

“时辰快要到了!在朝的人前去帝寝殿外恭迎新皇祈天大典,内眷们去明阳宫迎太后。”夜天逸道。

夜天逸话落,德亲王妃仿佛不记得云浅月给他的尴尬,便对她亲和地道:“景世子妃,我等一起去明阳宫吧!”

容景不等云浅月说话,温声道:“她是奉了皇上特旨进宫观礼,与我一起去帝寝殿。”

德亲王妃看向夜天逸。

夜天逸不置可否,当先进了宫门,容景拉着云浅月也转身走进宫门。朝中的文武百官互看一眼,以德亲王、孝亲王为首,齐齐沉默地跟在三人之后进了宫门,德亲王妃脸色变幻了一番,似乎叹了口气,以她为首和女眷也进了宫门。

进宫门后,照夜天逸所说,一路去帝寝殿迎新帝,一路去明阳宫迎太后。

来到帝寝殿外,群臣驻足。

一名

内侍从里面走出,扫了一眼众人,恭敬地对云浅月道:“浅月小姐,皇上请您进去!”

云浅月拔下头上的簪子对着那名内侍扔了出去,她的动作太快,直直刺向那内侍的眼睛。容景没拦阻,夜天逸甩袖,打开了那支簪子,那支簪子定在了门上。

那内侍吓得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浅月。

“你做什么?帝寝殿门口,你要杀人吗?”夜天逸沉沉地看着云浅月。

“他眼睛瞎了,心也瞎了,连称呼都不知道改吗?皇上身边要这等无用之人做什么?”云浅月冷静地看着夜天逸。

那内侍连忙道:“奴才冤枉,是皇上让奴才如此称呼的。”

“那就是他瞎了眼睛了。”云浅月不客气地冷声道。

那内侍脸色一灰,不敢出声。

“云浅月!这里是帝寝殿外,清楚你的身份,别信口胡说,皇上也是容你污骂的?”夜天逸面色一寒,声音凌厉。

“我自然清楚我的身份,我嫁夫从夫,今日是以景世子妃的名义站在这里。不是什么云王府的浅月小姐。恐怕不清楚我身份的是里面的皇上吧?”云浅月冷冷地道:“他还没登基大典,就已经开始老而昏聩了吗?”

群臣瞬间屏息,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但云浅月说出来,习以为常,不能以常人论她。

德亲王虽然面露不满,但也清楚云浅月的脾性,从来在她面前讨不到好处,忍着没出声。孝亲王更不会说话了。

这时,帝寝殿的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夜轻染一身龙袍走了出来。

“吾皇万岁!”群臣瞬间跪倒在地。

大殿外除了容景、云浅月,包括夜天逸,内侍、宫廷内卫都齐齐跪了下去。

夜轻染仿佛没看见跪倒的群臣,也没看见容景一般,目光落在云浅月的身上,盯着她看了半响,龙袍迎着晨起的华光,分外威仪尊荣,须臾,他忽然一笑,“好一个景世子妃!嫁入了荣王府,便舍了云王府吗?那可是生你养你的云王府,你恨不得谁也不提起这个身份?如此无情,岂不要寒了云王府一众人的心啊!”话落,他不等云浅月开口,看向队伍中的云离,“云世子,你说是不是?”

云离跪在群臣中间,闻言垂着头恭敬地道:“回皇上,妹妹如今嫁了人,嫁夫从夫,先是夫家,然后才是娘家,这原也没错。”

“呵,倒是朕分不清了!真正昏聩了!”夜轻染懒洋洋地笑了笑。

群臣无人出声。

夜轻染伸手拔下了云浅月定在门框上的那支簪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笑着道:“小丫头,这是你给我的恭贺之礼吗?”

云浅月看着夜轻染,他得了遗诏登基不违和,他穿着龙袍站在这里受群臣跪拜也不违和,他懒懒含笑,姿态散漫,但偏偏也不违和,九天华光洒下,这个年轻的帝王有着为帝者才有的至尊威仪。任谁也不敢看清,也甚至看不透。她冷哼一声,“你要当做恭贺之礼也行,但小心一些,别让它戮瞎了您尊贵的眼。”

夜轻染也不恼怒,笑着颔首,“朕会小心的!都说玫瑰带刺,殊不知国色天香的牡丹也是带刺的。这些朕都知晓。”话落,他细细把玩那支发簪。

云浅月眸光一暗,抬手欲摧毁那支玉簪。

有人比她快了一步出手,月牙白的衣袖拂过,无声无息地对准帝王那支尊贵的手。

夜轻染退开一步,他的手没伤到,手中的玉簪化为了粉末。他轻轻一笑,对上容景清淡的眸光,“原来辣手摧花,宁为玉碎的人是景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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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惊魂夺魄

玉簪如指尖细沙,从夜轻染的手中滑落。爱睍莼璩

容景撤回手,月牙白锦袍如明月清辉,比面前明黄的龙袍分毫不输华彩,他迎上夜轻染的笑容,淡淡一笑,“除了内子手中的玉不旁落外,别人手中的玉与吾何干?”

“哦?”夜轻染扬唇含笑,“景世子这是给朕来个下马威吗?”

“皇上错了!景是觉得一支玉簪作为贺礼太轻了。况且这玉簪本来是内子教训侍从的,皇上得了去,岂不有辱身份?”容景淡淡道。

夜轻染闻言挑了挑眉,转头看向那名内侍,忽然将手中的碎玉粉末递给那内侍,“既然是她赏你的,便收着吧!”

那内侍连忙惶恐地双手去捧接。

夜轻染将手中的翠玉粉末滴漏到那内侍的手里,他抬眼看了一眼云浅月的云鬓,回身对身后吩咐,“来人,赏景世子妃一支玉凤簪。”

“是!”有人应声,连忙去了内殿。

云浅月冷然地看着夜轻染。性情变幻不定,心性难测,他到底是何本性,本来她就看不清,如今更是看不清了。

片刻后,一名内侍捧了一支玉凤簪走上前来递给云浅月。

云浅月站着不动。

“这支比刚刚那支漂亮,难得皇上慷慨。我给你戴上。”容景转过头,拿了那支玉凤簪别在了云浅月刚刚扯落那支玉簪的地方。

云浅月看了一眼容景,没说话。

夜轻染目光落在云浅月的头上,静静看着,并没说话。

群臣无声,虽然没有杀气,但他们还是感觉到了刀光剑影的暗沉气息。

“皇上,吉时到了!”文莱捧着典仪走了过来。

夜轻染“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当先抬步向金銮殿走去。帝王仪仗队立即跟在他身后,文武百官齐齐起身,也跟在他身后。

这时礼乐奏响,午门外钟鼓鸣起。

云浅月第一次见识古代帝王登基大典,一路上听着鼓乐和钟鸣声,虽然她不屑这种,但还是油然升起了一种庄重和尊崇感。

一行人来到金殿外,夜轻染向里面走去,群臣鱼贯而入。

云浅月停住脚步,站在了门口。容景偏头,云浅月轻声道:“我就在殿外。”

她话音刚落,前面的夜轻染出声吩咐,“景世子妃跟进来,今日的鸣赞官是你。”

“凭什么?”云浅月反驳了回去。

“就凭天圣历代皇后出身云王府,就凭你如今是朝中命妇,只要挂着一日头衔,你就应该有听从朕命令的觉悟。”夜轻染头也不回,“难道你要天下人人传说荣王府的女人不堪一用?没有尊体本分?”

云浅月恼怒。

德亲王连忙道:“景世子妃,鸣赞官是荣耀之事。”

“我的名声从来也没好了,荣王府也不在乎这个。夜轻染,你当真觉得我愿意来这里陪你玩吗?”云浅月看着夜轻染的背影。

“玩?”夜轻染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道:“景世子,看来你调教女人的手段不怎么样啊!这等日子是玩吗?”

“昨日似乎没说她是鸣赞官。”容景道。

“今日朕临时决定的。”夜轻染道。

“皇上不能任意妄为,为所欲为,不顾臣民意愿。”容景淡淡道。

夜轻染霍然转身,“皇上不能任意妄为?难道做臣子的就可以任意妄为?做臣子府中的命妇就可以任意妄为?将朕的话当做耳旁风,景世子,你告诉朕,这是哪家的礼法?”

“皇上要在今日,在这里讲究礼法?”容景挑眉。

“朕今日讲究礼法有何不可?还是景世子觉得荣王府已经狂妄到不理会礼法的地步了?”夜轻染咄咄地看着容景。

容景淡淡道:“亘古来便没有女子做鸣赞官的道理。”

夜轻染眯起眼睛,“景世子打破了多少陈规古制,如今到学会刻板了?”

 

;容景眸光眯起,忽然说了一句无关的话,“皇上登基大礼后,该选皇后纳妃了吧?”

夜轻染气息一顿。

容景看着他道:“今日登基大典之后,着内务府起折子,筛选一番。适婚女子到是不少。贤良淑德之人可以进宫来陪君伴驾,以便为皇上磨平些戾角,免得群臣都在皇上的锋利下做了哑巴。”

夜轻染眸光紧缩,扫了群臣一眼,所有人都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喘,他低沉一笑,“朕大婚到不是如何紧急的事情,紧急的是荣王府如今府内空虚,多添些女儿香进去才是正事儿。景世子如此关心这个,是否早有意愿?也好。明日之后朕与景世子一起选一番。”

“除了荣王府现在的人外,再进去的只能是鬼。”云浅月冷声道:“你打算试试让这天圣京城的女人都变成鬼?”

夜轻染笑着点头,“都变成鬼也不错。”

群臣家中有女儿的人齐齐瑟缩了一下。

云浅月冷冷地看着她,与他视线对上,打定主意,他若敢给荣王府送女人,她就敢都杀了。

“你确定你不做朕的鸣赞官?”夜轻染问。

“不做!”云浅月冷声道。

“来人,去云王府请云世子妃。”夜轻染不再看云浅月,对内侍吩咐,“让云世子妃来做这鸣赞官。”

云浅月眯起眼睛。

夜轻染眉目微微扬起,漫不经心地道:“云世子妃如今有数月身孕了吧!朕本来怜惜妹妹,让她在府中休息,如今嘛,既然你不做,就让云世子妃来。今日的事务较为繁重,云世子妃有个承受不住或者磕磕碰碰的,就不好说了!”

云浅月勃然大怒,“夜轻染,你除了会威胁人还会做什么?”

“那你能被我威胁到吗?”夜轻染看着她。

云浅月板下脸,“别说一个云世子妃,就是十个,我也……”

“算了!鸣赞官本来就是荣幸之事。你来做吧!”容景拦住云浅月的话。

云浅月转头,皱眉看着容景,今日他屡次出手拦她。

“七公主昨日身体不舒服。”容景传音入密道:“不看七公主,还要看你哥哥。”

云浅月转头去看云离,只见他低垂着头,在群臣中一言不发。她想起夜轻染真是筹备万全,将她在乎的人纷纷受制在他手中。她忽然笑了,伸手从文莱手中拿过布帛,对夜轻染道:“让我做这个,你别后悔!”

夜轻染勾了勾嘴角,不再说话,转身走向九台天街。

文莱连忙领着云浅月走向大殿玉阶上端。

群臣一字排开,按上朝时的顺序站定。

礼仪官喊了一声“吉时起!”,礼乐奏响,阶下三鸣鞭,云浅月开始宣读鸣赞官令。

云浅月打开布帛,看了夜轻染一眼,见他端坐在龙椅上看着她,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唇角似笑非笑,似乎等待着她出招。她垂下眼睫,开始宣读。

“兹天圣德运,宏图淑广,粹敏福源,祥云恩慧,有子名染,持龙运而生,落于天朝。幼及天赋极华,德睿宏极于夜氏诸位列祖……今朝为帝尊,主宰天圣江山基业,望普惠万民,德天下崇安。此致!”

一片洋洋洒洒诵文,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地被云浅月读完。

她读毕,群臣俯首,三跪九叩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心里都在讶异,这景世子妃竟然没有发难,让这鸣赞官令行完毕。

将布帛交给文莱,云浅月站在玉阶上看着下面除了容景外匍匐的文武百官,有一种登高绝顶,普天下尽在脚下的感觉。她想着怪不得多少人头破脑流,鲜血染衣,人肉白骨,刀枪箭雨非要抢这把至尊的椅子。

对上容景的视线,容景对她微微一笑。

云浅月的心刹那一暖,也还他一笑。本来她想扯了布帛,砸了夜轻染的登基大典。可是当站在这里,看向台下站立的那个人,她忽然改了主意。

不管夜氏皇朝如何冷酷无情,但他们对皇位的崇敬和执着上的心血,值得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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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若弄一些小伎俩,未免登不上大雅之堂。

斗气,斗法的话,流于俗套侮辱了对手,也侮辱了自己。她不屑!

夜轻染显然早有预料,笑看了云浅月一眼,“景世子妃对朕还是念着旧情的,没砸了朕的场子,也不枉先帝在世时,朕屡次护你。”

台下的文武百官齐齐想起老皇帝在世时,染小王爷屡次护浅月小姐的情形来。

云浅月充耳不闻,目光只焦在容景的身上不说话。

夜轻染懒懒一笑,挥手道:“众卿平身!”

“吾皇万岁!”台下再次响起整齐一致的声音。

礼仪官高喊一声,“群臣奉庆贺表文。”

安王夜天逸为首,首当其冲奉上恭贺词。容景淡淡说了一句话,德亲王、孝亲王、文大将军、容枫、苍亭、沈昭等纷纷贺表。

贺表毕,时辰正好,外面传来高呼,“太皇太后驾到!”

“请!”夜轻染依然散漫地坐在金椅上,对店门口道了一个字,并未起身去迎。

须臾,老皇帝活着时候的明妃,老皇帝驾崩失踪的明太妃,如今又出现在皇宫持着先皇遗诏被封赐的明太后由内侍扶着走上了大殿。

明太后一身紫红的锦缎太后宫袍,宫袍上绣大多镶金边的翡翠牡丹。头上插着纯金九凤簪,步摇珠花勾勒,蜿蜒盘旋在飞云髻上。整个人一改在宫中二十年来的素雅,雍容华贵。

云浅月打量着明太后神色,难以与曾经那个婉约如水后来尖酸刻薄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如今的她,真有太后的风采风范。

“参见太后!”群臣见礼。

明太后面露祥和的笑意,由内侍扶着走来,“众卿家免礼,本宫来给皇上观礼宣读先皇诏书。”

夜轻染在太后上了玉阶,才起身站了起来,微微一礼,并没称呼母后,而是尊了一声,“太后!”

太后点点头,从袖口拿出遗诏,绽开宣读。

“天运祥照,谱我天圣。朕早先立三道圣旨,隔日后深觉不妥。但金口玉言,断难更改。遂再立一道圣旨……夜轻染自幼得朕喜爱,七年历练心智非凡,安民安兵亦可安国,也是我夜氏子孙,学成先祖的天龙吟,实乃天命,朕愿将天圣江山交予他,护我天圣,扬我天威。见圣旨之日起……上天诸神见证,朕再无憾也!钦此!”

这道遗诏,是普天之下传遍了的那旨诏书。分毫不差。

明太后宣读完,群臣再次跪拜,“先皇英明,吾皇万岁!”

明太后将圣旨面向群臣,群臣抬头,齐齐看向圣旨,先皇亲笔,盖有传国玉玺,真正的圣旨无疑。

“恭喜皇上喜得天命!今日皇上登基,先皇在天之灵再无憾了。”明太后将圣旨递给夜轻染。

夜轻染伸手接了,面色一改散漫,恭敬庄重地接过圣旨,声音沉稳有力,“轻染定不遗余力护夜氏江山,以慰藉先皇在天之灵。”

明太后铿锵有力地道了一声,“好!”

夜轻染直起身子,对下面道:“众卿平身,随我一同登上登龙台,上观凤楼祈天。”

群臣叩谢起身。

夜轻染手执遗诏下了大殿,向外走去。容景对云浅月伸出手。

明太后缓缓开口,“景世子妃属于朝中命妇,就随在哀家身侧吧!”

云浅月挑了挑眉。

容景收回手,淡淡一笑,“也好!”

明妃退了一旁的内侍,对云浅月伸出手,温和地笑道:“景世子妃,哀家今日就有劳你在一旁陪伴了!你可别嫌弃我这个老婆子。”

云浅月顿时笑脸,丽颜明媚如花,“太后哪里的话?你风韵正好,谁敢说好?”

“到底是不必你们年轻水嫩,看着就赏心。”明太后笑着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上前一步伸手扶了她,二人在夜轻染之后走下玉阶,向大殿外走去。

皇上、太后现行,一众官员也随后走去

金殿门口,早已经等候了德亲王妃和孝亲王府为首的一众命妇家眷。见夜轻染出来,连忙跪拜,“恭喜皇上登基,吾皇万岁,太后千岁!”

夜轻染随手轻轻一抬,挡住了德亲王妃下拜的身子,口中道:“德亲王妃以后免跪礼,众卿平身吧!”

德亲王妃被夜轻染扶起,面色有些激动,但还极力隐忍克制着。

朝中命妇纷纷叩谢起身。

夜轻染当先走向登龙台,明太后笑着对德亲王妃温和地伸出手,“王妃,你与哀家和景世子妃一起走吧!”

“臣妾尊太后懿旨。”德亲王妃搭上明太后另一边的手。

夜轻染回头看了一眼,显然对明太后这般做法满意。

一路照样礼乐喧天。

不多时,来到登龙台。夜轻染缓步而上。后面一众人跟随。

登龙台共九九八十一道天街。是这座九重宫阙重重楼宇内最高的一处高台。专司用于大典祭天。

上了高台,高台上已经摆了烟火香烛。

夜轻染对天行叩拜大礼,群臣再度恭贺。皇城外不知何时聚集了数万百姓,望着登龙台上齐齐高呼,“吾皇万岁!”

天圣江山迎来新的主人,百姓们见证新一代帝王登基祈天,还是相当兴奋的。

云浅月从高台上向下望去,皇城下万民如蝼蚁,她不由得轻轻感叹了一声。

明太后转过头,笑问道:“景世子妃为何感叹?”

云浅月想着明太后好敏感的心思,如今再不怀疑她会武功了,可惜以她的功力,扶了她手这么久,也没探出她有半丝武功来。能带着遗诏藏这么久,自然不简单,姑姑当然也不简单,可惜这二十年在宫里,竟被明妃称姐道妹哄了这么多年,她这心思深自然不必说的。她淡淡笑道:“感叹百姓们疾苦,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哦?这下面百姓人人欢呼,京中繁华,如何让景世子妃有此感叹?”明太后挑眉。

云浅月清淡一笑,“繁华在表,内里百孔千疮,这欢呼声才是代表。表示他们祈求一个挽回民生疾苦,救万民于水火的好皇帝的心愿已经太久。”

明太后看向夜轻染,只见他背负着双手站在高台上,微抿着薄唇看着下方。她道:“皇上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云浅月笑了笑,吐出两个字,“但愿!”

明太后仔细看了云浅月一眼,不再说话。

夜轻染静默片刻,抬步走上登龙台上方的观凤楼。众人依然跟随。

来到观凤楼上,同样摆了香案,香案上还有一排烟花。

夜轻染再度叩拜祈天,之后拿起一炷香,回身递给云浅月,“你来点。”

云浅月挑了挑眉,也不再废话,拿过那柱香,对着一排烟花点燃。

“砰砰砰”数声巨响,烟花飞上天空。漫天星语洒下,皇宫外万民在这一刻响声震天。

云浅月去放下燃烧了一半的香,她低首间,忽然感觉有三道异样的寒意迎面而来,她抬起头,只见从对面的楼宇急速飞来三支羽箭。这羽箭太快,如离弦之箭,带着细微到几乎令人察觉不到的破空之声。显然,发射箭雨的人是高手中的高手。

云浅月看向夜轻染,他仿若味觉,她也不动声色。

须臾,不过千钧之际,三支羽箭来到近前,却不是对准云浅月,而是对准夜轻染。云浅月在评判这三支羽箭以他的本事能不能躲过,想着定然是能躲过的,于是不理会,继续着缓慢放香的动作。

三支羽箭突破万千星雨轻烟,转眼间便来到了咫尺之距,突然之间,同时箭雨劈开,一支羽箭里又破出三支,与此同时,有几名太监服饰的人忽然持起剑对夜轻染刺来。

三支箭雨破开了九支箭雨,又有几名太监服饰的人对夜轻染刺来,凌厉杀意,不次于任何一个隐卫和江湖高手。

即便以他之能,也根本躲避不过。

而她就距离他一步之遥。三支羽箭即便破开九支羽箭,也无一支是对准

别人,都是对准夜轻染,这三支箭是必杀招,那几名太监服饰的人也是必杀招。

“云浅月,小丫头,景世子妃,你是希望我死,还是希望我活?”夜轻染第一时间不是抵挡射来的剑和杀招,而是忽然换了三个称呼问云浅月。

云浅月对他恨极,想也不想地道:“死!”

“那好,我如你意。”夜轻染一动不动地站着,放弃抵抗。

云浅月愣了一下,当先一支箭雨已经刺破了夜轻染的肩胛骨,只听“嗤”地一声,钉在了他的肩胛骨上,凭借声响,就可知这一剑的力道,是何其深。

云浅月面色一变,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

四周明太妃和夜天逸以及德亲王、孝亲王齐齐惊呼,“皇上!”

云浅月惊醒,瞬间大怒,“夜轻染,你疯了!”

“我是疯了!”夜轻染闭上眼睛,肩胛骨被箭雨洞穿,他也只是皱了皱眉,依然没抵抗那另外来的剑和四周的杀意。

又一支箭距离他眉心一寸距离,夜天逸、德亲王、等人距离得远,无从出手相救,更是惊骇大呼,尤其夜天逸,已经怒喝,“云浅月!你真恨不得他死吗?”

夜天逸话音还未落,云浅月已经挥手打开了他眉心的箭。

九支箭雨,有前有后,他一靠近夜轻染,瞬间杀气对她扑来。即便她动作快,但还是因为耽搁片刻失去了出手的先机,肩膀上同样中了一箭。

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到来之际,已经被容景挥手挡开。

夜天逸、容枫、苍亭等此时也上前,打开了刺杀的那几名小太监。

几人齐齐出手,顷刻间箭雨折断,那几名太监毙命。

事出太突然,太急迫,几人出手太重,无一活口。

说起来繁重,其实不过转瞬之间。漫天星雨依然洒落,青烟薄雾炮竹的味道依然浓郁,但另外却掺杂了浓郁的血腥味。

云浅月扶着臂膀倒退了一步,容景欺身来到,伸手扶住了她。

云浅月疼得脸色发白地看了容景一眼,见他微抿着唇看着她,眸光静如死水一潭,她心下一凛,直觉他是生气了。

另外一边夜天逸伸手将夜轻染扶住。

德亲王、德亲王妃、明太后、孝亲王齐齐涌上前来,数声“皇上”的声音接连响起,急作一团。

夜轻染同样惨白着脸,明黄的龙袍有血迹染红,他却依然笑看向云浅月,对她道:“小丫头果然是念着情意,舍不得我的。”

云浅月抿着唇看着他的笑,只觉得他的笑容如一根刺,直抵心底,刺眼之极。

夜轻染,他竟然用这种方法,不惜自己的性命为赌博来验证她的心,验证对他狠不狠。

他竟然在登基大典上如此任性,视自己被群臣重视的龙体为无物,不抵挡箭雨和刺杀,来搏自己一句话。

他竟然这般堂而皇之地在她嫁给了容景之后如此嚣张不顾及她的身份,昭告对她的非同寻常。

他真是疯了!

“疯子!”除了骂他这句话,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词合适。

夜轻染呵呵一笑,牵动伤口,他皱了皱眉,“朕总要亲自试验一番,才能知道你的心。”话落,她见云浅月白着的脸瞬间寒起来,那目光真恨不得杀了他,似乎不是她刚刚出手救了他。他笑意蔓开,不再看云浅月,而是对容景摆摆手,“我可舍不得小丫头受着伤陪我继续下面的典礼。你送她回府吧!”

容景凉凉地,沉沉地看了夜轻染一眼,打横抱起云浅月,也不走玉阶,径直从观凤楼上飞身而下。

群臣一片惊呼。城门百姓们看不清台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了变故,如今见容景抱着云浅月飞身而下,也发出震天的高呼声。

须臾之间,容景轻飘飘落地,抱着云浅月头也不回地走出宫门。

“皇上,您快回帝寝殿,让安王为您包扎吧!”孝亲王当先开口。

“你……你……你为了一个女人的一句话,竟然不躲避暗箭,你若是真死了,可对

得起先皇传你皇位的一片苦心?”德亲王气得伸手指着夜轻染,直颤抖。

“皇上,您太任性了!”一位老臣也立即道。

“皇上,社稷为重啊,您才登基,便在登基大典上轻生,这是对先皇不敬,对天圣百姓不负责任啊。”又一位大臣道。

“……”

一时间,好几个老臣纷纷对夜轻染生出不满来,你一言,我一语,语气激烈。

夜轻染一言不发,只含笑看着群臣的职责和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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