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月收回身子,见容景含笑望着她,也觉得好笑,心情因为这小小的插曲,莫名地好了起来,伸手一把拽过容景的胳膊,脑袋躺进他怀里,语气轻快地道:“古有潘安掷果盈车,今有容景一花独放。”
容景失笑,“才收了一株花,到底是差了许多。”
云浅月对他瞪眼,“那是因为我在你车上,若我不在,那些姑娘们的荷包香囊早就对着你扔过来了。”
“以前我独来独往的时候,也未曾受到这等礼遇,你说的该是南梁王,小睿哥哥才是。”容景笑道。
云浅月撇嘴,“他那是假风流,不算。你以前没受到礼遇是人人不敢惹高不可攀的景世子,如今嘛,景世子竟然当众打开车帘卖笑,那以后自然大不同了。”
容景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不赞同地道:“我那是卖笑?”
云浅月哼唧了一声,嘟囔道:“你没看那些花楼里的姑娘们吗?日日倚栏,红袖飘摆,笑容艳艳,你刚刚那个模样,差不多的……唔……”
她话未说完,容景低头,惩罚地吻了下来。
云浅月被吻得气喘吁吁,不能呼吸,伸手推他,却被他钳固得不能动弹。
好半响,直到她身子软得无力,容景才放开她,声音暗哑低沉,“好你个云浅月,竟然拿我比作那倚栏卖笑之人。我这几日没有累你,对你太好了是不是?”
云浅月胸脯微鼓,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喘息着理直气壮地道:“我吃醋了,不准啊?”
容景眸光闪了闪,低下头,唇角贴着她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道:“今夜饶不了你。”
云浅月脸色本来就红,此时更红了,却不想败阵,仰着雪白的脖颈道:“谁怕谁?晚上谁饶不了谁还不一定呢。”
“嘴硬,等晚上要你求饶。”容景低低地道。
云浅月想起上次的教训,心尖儿颤了颤,闭上嘴不再说话,心中却暗暗打着注意,想着晚上怎么样才能扳回一局,让他求饶。
容景眸光幽深地看着云浅月眼珠子滴溜溜转,心中自然明白她想什么,也不点破。
不多时,马车来到皇宫,缓缓停下。
云浅月起身坐了起来,拿过镜子照了一下,因为想了一路少儿不宜的事情,此时脸若桃花,就跟被春水滋润了一般,她看着都觉得刺眼得艳色,回头看向容景,见他面如春风,比她好一些,但也差不了多少,她恼道:“被人看到你我的样子,指不定会乱想什么?”
容景看了她一眼,环抱着她笑得温柔,“我们是夫妻,别人乱想又能如何?”
云浅月用力地揉揉脸,“我脸皮薄。”
容景轻笑,“将我的厚脸皮匀给你些。”
云浅月伸手捶他,“不知羞,你还好意思说,下车了!”
容景放开他,伸手挑开帘子,缓缓探身下了车,回身对云浅月伸出手。云浅月将手搭在他手上,轻轻跳下了车。
一阵春风吹来,微微凉爽,吹散了她脸上的几分热度。
宫门口已经停了数量马车,不少朝中官员携带着家眷也刚下了车,见容景和云浅月来到,连忙过来见礼寒暄。
容景含笑还礼,云浅月站在他身边,从来没有今日这一刻,让她觉得站在他身边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以前没大婚时,赶上这样的宴席,别人都会颇具意味地打量他和容景,毕竟那时未婚,公然不顾礼数待在一起,不止令一些老学究们颇有微词不赞同,一些清流官员也觉得有伤风化,只不过是碍于容景和她的身份不敢明说而已,如今却是不同了,他们看见二人拉着手,人人面色除了恭敬谨慎外还有羡慕。
众人寒暄了片刻后,一起走进皇宫。
今日的宴席摆在御花园,一众人径直向御花园走去。
不多时来到御花园,只见御花园水榭最大的一座亭台内早已经摆好了宴席,先来的不少官员和家眷都已经入座。没看到夜轻染的身影,只看到夜天逸端坐在那里。
除了夜天逸外,还有德亲王、孝亲王、容枫、冷邵卓、沈昭等。
众人见容景来到,除了夜天逸和德亲王外,都纷纷起身。又是一番寒暄问候,容景拉着云浅月入了坐。席位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他的席位在夜天逸对面,位于皇坐下首。
“景世子今日可要管好景世子妃的剑。”德亲王依然记恨云浅月刺伤夜轻染之事。
“德王叔宽心,只要别人不惹她,她手中的剑就不会出销。别人若是惹她,那就没办法了,景也拦不住。”容景淡淡一笑。
德亲王轻哼一声,看着云浅月道:“景世子妃越来越本事了,连皇上也敢杀。云王府为女儿时不懂得礼数教术,如今嫁入了荣王府依然不懂吗?两府可都是百年王族,莫要辱没了门风。”
群臣本来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此时都感觉气氛有些僵,纷纷息了声。
云浅月挑了挑眉,“德亲王今日是想与我算旧账?当日皇上登基,我救他受伤的事情你怎么不算?他杀了夜天赐,我找他是算了账没错,但是容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回了他。已经两两抵消了。您如今这是作何?还是想提醒我那日不够狠,今日的剑应该拔得准一些快一些吗?”
德亲王脸色一变,顿时一噎。
“德王叔,过去的事情就算了!皇上若是不想受伤,能伤他的人寥寥无几。”夜天逸看了云浅月的桃花容貌一眼,淡淡开口:“今日是给蓝家主和三位少主接风洗尘的好日子,莫要伤了气氛,想来不是皇上所愿。”
德亲王刚想好反驳的话,顿时收了回去,脸色难看地不再开口。
云浅月不置可否,眸光转了一圈,没看到蓝漪和所为的三大世家少主,想着夜轻染刚刚将人请进宫,如今大约在御书房召见呢。会谈些什么呢?无非是好处和条件,以及对四人的收复和重用。
“太后驾到!”远远传来一声尖着嗓子的高喊。
云浅月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身穿紫段烫金宫袍,头盘云鬓,发钗插的是九尾金凤的明太后由一众人簇拥着走了来,陪在她身边一左一右搀扶的是六公主和七公主。六公主比以往的公主张扬华丽做派素雅了很多,也清瘦了很多,七公主没穿宫鞋,还与帝师被杀那日陪着明太后去荣王府没多大区别,她蹙了蹙眉,看向云离。
云离此时听到太后驾到的声音,也向那边看去,脸上有什么情绪变幻了一瞬,便紧紧抿了唇。手似乎无意识地攥住了椅子扶手。
云浅月的眉头更是蹙紧,偏头低声问容景,“七公主怎么又跟在太后身边?”
“奉旨入宫吧!”容景看了云离一眼,低声道:“以前皇上驾崩,明太后失踪,七公主可以不必尊崇礼数进宫请安问礼,但是如今明太后回来了,就坐在宫中,她身上担了一个孝子。总归是不同。”
云浅月面色微沉,“母不母,女不女,还压个孝字岂不可笑?”
容景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她身份摆在那里,毕竟也不是你,她也做不来你做的那些事情,也没有你的本事,又能如何?不要忧心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夫妻也是如此。”
这话是劝她不必担心云离了。云浅月又向云离看去,不想云离也向她看来,视线对个正着,云浅月愣了一下,抛除脑中的想法对他一笑,云离眸光一暖,也对她笑了一下,脸上有些情绪顷刻间散了去,仿佛没出现过。
云浅月心下感叹,云离到底不是以前的云离了,这个天圣的大染缸还是磨没了他曾经的模样,或许只有在她面前还能看到些昔日的影子,不过已经很浅薄。
短短片刻,明太后来到了近前,群臣都连忙起身见礼,“太后金安!”
“哀家一个老婆子,本来不想来扫诸位的兴,但是皇上派人去请,说今日各府大人都带了女眷前来,让我也来热闹热闹。众位爱卿不必多礼,哀家也就是应个景的人。”明太后笑着对众人摆摆手。
“太后还年轻,哪里就成老婆子了?您要这么说,妾身和这些夫人们都会觉得老了。”德亲王妃笑着道。
“就是!皇上孝顺,太后越来越年轻了。”孝亲王妃也立即附和。
二人话落,又有不少朝中的命妇都奉上恭维的话。
明太后自然喜欢听好话,脸上的笑容也明媚了几分,一时间笑语不断,和乐融融。
片刻后,明太后落座,看向在坐的人一圈,目光落在容景和云浅月身上,笑着道:“景世子和景世子妃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比哀家那日驾临荣王府好多了。想来是身体大好了?”
“劳太后挂念!好了个七八分。”容景含笑应对。
“如今皇上应群臣所求,准备征兵南疆,西南动乱也让皇上分心,景世子大好了之后,就可以为皇上分忧了。”明太后笑着道。
“皇上英气勃勃,朝臣万众一心,有没有容景也无碍。”容景道。
“唉,景世子此言差矣,天圣若少了你,就少了半壁江山,皇上若没有你,就如没了一个臂助。”明太后摇头,“当初先皇在世时,就对你百般推崇,如今皇上登基,对你的隆恩尤甚。景世子妃刺杀皇上那么大的事情,皇上都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计较,这可不是人人都有此殊例啊。”
“太后过奖了!”容景淡淡一笑。
“景世子和景世子妃大婚将近两个月了吧?如今景世子妃可有喜了?”明太后目光落在云浅月的小腹上。
众人从明太后和容景叙话,本来都静静听着,此时都看向云浅月的肚子看来。
云浅月心中恼怒,刚要发作,容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语气颇具意味地道:“我们刚刚大婚,还没相处够乐趣,喜可以晚些再要。”
这意思是新婚燕尔,不想弄出个孩子打搅了。众人都听明白了。
明太后自然明白,恍然笑道:“景世子和景世子妃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话落,又道:“我记得先皇在世时,景世子妃有一段时间身体一直亏损甚重,太医诊断说不易怀有子嗣……”
“皇上奄奄一息景都能救活,何况她的身体那时只是笑笑的亏损疲劳?”容景笑了笑。
明太后和气地笑道:“也是!”话落,她转向身边的七公主,极为和蔼如母亲一般地道:“当初七儿的身体也不好,如今还不是有喜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哀家也快做外祖母了。”
七公主低垂着头,没说话。
容景也不接话,只是面带微笑。
“云世子,你如今在朝中日日繁忙,不得照顾七儿,哀家在后宫闲得也无事,今日之后就让七儿留在宫里吧!哀家也能照顾她,你看她比哀家上次前去荣王府看望景世子见面时又瘦了很多。这样下去怎么行?”明太后的目光转向云离。
云离头也不抬地颔首,“好!”
七公主本来低垂着头猛地抬起,看向云离,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明太后显然也没料到云离答应的如此痛快,愣了一下,欢喜地道:“我本来还以为你和七儿感情好,怪我老婆子多事儿不准呢,如今你既然答应,哀家这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觉得重了。”
“不要,我在云王府待得好好的,来宫中做什么?没地叨扰皇上和母后。”七公主摇头,看着云离抿唇道:“他虽然忙,但府中一大堆侍候的人,母后放心就是。”
太后皱眉,“七儿!云王府一大堆侍候你的人如母后贴心吗?再怎么说云世子不能常在身边,府中的下人总归是下人,哪里能侍候妥当你?”
“府中还有母妃呢?母妃日日陪我说话,还会医术,我很好。”七公主道。
“哦,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云王妃。”明太后恍然,看了一眼云浅月道:“昨日和皇上叙话,说起了去年前往南梁出使被留在了南梁的云王,那时候云王离开时,云王妃还没回来天圣,如今云王妃在府中也住了两个多月了,皇上修书给南梁,南梁依然没有动静,显然是打定主意不放人了。但是云王是我天圣的肱骨重臣,怎可一直留在南梁?所以,皇上有意让云王妃前去南梁接回云王。”
七公主一愣,立即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面上不动声色,明太后短短几句后,却是说了好几个事儿。先是暗指她的身体不易怀孕,之后要将七公主留在宫中,最后又说让她娘去南梁接她爹,这可真有意思。她到底想做什么?还是夜轻染又想做什么?
“云王妃的本事不止我们知道,全天下的人怕是都知道。当年云王妃也做过几件轰动天下的大事儿。她又是南梁国师的师妹,有这个情分在,一定能接回云王。”明太后又道。
七公主不答话,云浅月不答话,容景不答话,无人答话,只她一人在说了。
“我老婆子啰嗦了,这事情本来该皇上说的。”明太后一笑,也不觉得无人应和尴尬,“皇上已经派人去云王府请云王妃也来参加今日的宴席了。稍后就看云王妃的意思了。我想云王妃既然回来天圣,虽然十几年没见,应该和云王还念着旧情,怎么也会不忍他在南梁受苦,会去的。否则也不会舍弃了东海国的华王来天圣了。”
云浅月面无表情地听着,细细思量明太后几句话背后的阴谋。
“皇上驾到!”这时,远处又传来一声尖着嗓子的高喊声。
群臣都连忙站了起来。
云浅月闻声看去,只见夜轻染由一众人簇拥着走来,显然被云浅月刺伤的那一剑已经好了,可以下地走路了。身姿气度再不是曾经的行止张扬洒脱,明黄的锦袍衬托得他有着九五之尊的气度威仪。
他身后走着四个人,一名年轻男子和三名年轻女子。四人都容貌俊美,其中一人是众人认识的蓝漪。她一身水蓝色华丽衣裙,如天空一般明丽的蓝,在四人之中极为醒目,另外两名女子一人身穿一身湖绿色锦绣衣裙,一人身穿一身黄色锦绣衣裙,二人面容娇好,姿态清贵,唯一一名男子容貌不是特殊,只能算是上等,但他身上的冰冷气质如随时出销的宝剑,只那样走来,却让人感觉从心底溢出死死冷寒之气。
云浅月目光掠过蓝漪,定在那三人身上,想着坤武殿出来的人果然不一般。武功丝毫不次于蓝漪之下,那名男子恐怕还在蓝漪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阵高呼声中,夜轻染走到了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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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定乾坤 第七章 弹指心折
满朝文武极其家眷跪拜中,只有两个人一站一座,与别人不同。
容景站起身缓缓一礼,端的是雅致高贵,云浅月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没挪一下,早先远远打量了一番后,如今收回视线,眼皮都没抬。
夜轻染看了容景和云浅月一眼,也不怪罪,笑着摆摆手,“众卿平身。”
“谢吾皇万岁!”群臣纷纷起身。
夜轻染端坐在首位上,蓝漪等四人的座位在容景和夜天逸的座位下首,也纷纷落座。
众人落座之后,夜轻染偏头对明太后笑问,“朕听说太后早早就来了这里?”
明太后笑得和蔼,“是啊,哀家听人报信,说景世子和景世子妃进宫了,知道皇上召见原来的贵人,繁忙抽不开身,便先来这里问候一番,景世子和景世子妃如今的气色都不错。哀家看着也欣慰。”
夜轻染闻言一笑,“太后有心了!荣王府有的是好药,朕发热少一味药都要去求荣王府,景世子和景世子妃日日被好药浸养,自然好得快。”
“是啊,是哀家多虑了。”明太后笑着点头。
容景和云浅月都没说话。
夜轻染如闲话家常一般,对云浅月询问,“景世子妃那株并蒂牡丹是否还活得很好?”
云浅月想着若非今日想来看看从坤武殿出来的这三人,对其了解,也好摸准他们以后的行事,她才不会来这里,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呵,景世子妃看来还与朕在发脾气。”夜轻染轻笑了一声,也不以为意,身子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对容景道:“朕那日夜里跑去荣王府观赏牡丹,事后觉得牡丹的确是百花中最娇贵之花,朕也万分想日日欣赏,奈何总不能日日跑去荣王府,于是朕也准备在皇宫种一园牡丹,景世子有什么好的建议给朕提一提?”
容景淡淡一笑,“似乎皇宫养不活牡丹。”
“那是以前,朕登基之后,就一定可以养活。”夜轻染道。
“景只会种荣王府的牡丹,不会种皇宫的牡丹,实在没什么好的建议。”容景道。
“是吗?那景世子妃可有?”夜轻染扬眉,看着云浅月的眉眼,神情极为专注,“朕打算将荣华宫种满牡丹。景世子妃连一株将死的并蒂牡丹都养活了,是否有什么妙招?”
云浅月淡漠地看着他,不答话。
夜轻染轻笑,“看来朕真是将景世子妃得罪狠了,无论朕说什么,景世子妃也不理会了。”话落,他看了一眼,“云王妃还没到吗?”
“云王妃说稍后就到。”一名内侍连忙回话。
夜轻染点点头,似乎才想起为众人介绍蓝漪等人,“这是蓝家家主蓝漪,想必众位都认识。”
蓝漪起身站起来,声音清晰,“各位大人有礼了!”
“蓝家主有礼!”群臣本来以为皇上和景世子妃又是一场硝烟,没想到无论皇上说什么,景世子妃都不理会,这场硝烟没打起来,他们暗暗松了一口气,齐齐对蓝漪拱手。
“这是伊家少主伊鸿。”夜轻染指向蓝漪身旁坐着的人。
“众位大人有礼!”伊鸿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清冷如出销的宝剑。
“伊少主有礼!”众人齐齐还礼。
“这位是凌家少主凌燕!这位是华家少主华舒!”夜轻染再度介绍那两名女子。
那二人站起来如蓝漪和伊鸿一般和众人见礼,半分也不扭捏。
众人纷纷还礼,心下赞叹果然是十大世家出来的翘楚,这份气度就当得上他们的职位。
一番介绍后,夜轻染扬声道:“从今以后他们四人就在这京中久住了,与众位爱卿打交道的时间多得是。今日借此宴席,彼此多多熟悉。”
众人知道皇上对这四人器重,都纷纷点头附和。
“既然云王妃还没来,应该是有事情耽搁了。云王妃不是外人,就不等了,我们先开席吧!”夜轻染一挥手,吩咐道。
宫女们连忙分布到各桌添酒布菜,有舞姬涌出,在中央轻歌曼舞起来。
一时间御花园这座凉亭满是酒香菜香,远远看来,锦衣水袖,歌舞升平,煞是繁华。
夜轻染再没找容景和云浅月麻烦,而是与今日的主角叙话。群臣见风使舵,保皇党一派也纷纷交好四人,那四人包括蓝漪在内,都显然能喝几杯。
云浅月伤还没好,不能喝酒,便慢慢地品着茶,低头与容景偶尔说句话,却是一直注意着蓝漪等四人的举动,蓝漪她打过几次交道,曾经被南凌睿调戏时的手足无措和羞恼,后来十里桃花林龙潭虎穴阵的冷清,以及那日她去荣王府找她点明了苍亭之事的晦涩心冷,如今举手投足的沉敛冷静,她一直都是在变化的。
而那两名女子华舒和凌燕有理有据,有年轻官员敬酒便脸色微红,显然还是没磨练出来,心思虽然也深,但不难猜,和当初她见的蓝漪相差无几。
而最令她注意的则是伊鸿。这位将冰冷诠释得淋漓尽致的年轻男子,他无论对着谁,都是冰着一张脸,面前的酒无论是对德亲王,还是对孝亲王,还是对清流官员,都是不多不少半杯。这样的人似乎就一心性情,让她觉得和苍澜有些像,但又不全像,苍澜至少有表情,而他是全无表情。这样的人应该于剑术甚为精通,应该是个悟剑极深的人。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打量,伊鸿抬头向云浅月直直看来。
云浅月没有被抓住的尴尬,清淡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伊少主似乎也对景世子妃感兴趣?”夜轻染挑了挑眉,放下酒杯,笑着问道。
“是,我对她有兴趣。”伊鸿也不掩藏,直接不避讳地道。
群臣齐齐一惊,这伊家少主竟然当着景世子的面直接说对景世子妃有兴趣,这话除了当初的七皇子,后来的摄政王,如今的安王,以及当今皇上外,再无人这么直接过,齐齐心里都提了一口气去看容景。
容景面容浅淡,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恼怒。
“哦?”夜轻染看着伊鸿,又看了一眼云浅月,笑道:“当初苍少主进京时,为洗风尘就先去了浅月阁见还身在闺阁的景世子妃,如今伊少主对她有兴趣也不奇怪,她就是这样一个可人儿,谁见了都心中喜欢。”
云浅月手杯的茶水忽然对着夜轻染泼了过去。
夜轻染轻轻挥手一挡,茶水洒到了两个桌子中间的空地上,片丝没沾到他的身,他笑着道:“朕又没说错,小丫头,你干嘛说恼就恼?”
这一声小丫头,不止云浅月想起了以往的夜轻染,群臣也都想起了曾经的染小王爷和浅月小姐的交情,一时间神色各异,纷纷感叹往事不堪回首。
云浅月脑中的想法不过一瞬,腰间的碎雪顷刻间飞了出来,直直向夜轻染飞去。
德亲王腾地站了起来,大怒道:“景世子妃,在一不可再二。”
云浅月不理会德亲王,刚恢复几分的内力催动着她的剑刺向夜轻染,而她却坐在桌前,人、桌、席面,均纹丝不动。
夜轻染挑了挑眉,刚要伸手接,忽然碎雪转了弯,刺向了他旁边的明太后。
明太后一惊,腾地站了起来想躲避,奈何剑的速度忽然快了一倍,她躲避不及,“叱”地穿透了她的衣袍。
夜轻染在听到响声后才伸出手,将剑握住。
明太后身子歪了歪,脸色发白地看着剑。
夜轻染将宝剑撤出,剑尖处有一滴鲜红的血落下,他笑道:“小丫头,看来你的武功还没恢复,这要刺朕的剑怎么就偏向太后了?”
明太后由身后两名婆婆上前扶住身子,她心中清楚明白,云浅月根本就没想刺夜轻染,这是故意要刺她,报早先她说那些话的仇。但是她又指责不出来什么,只能生生受了。她看着剑尖滴下的血,想着怕是她胸前的伤口有一寸深,若是夜轻染不抓住宝剑,她此时就躺在地上了。
“是没恢复!不小心手抖了。”云浅月淡淡地道。
“幸好太后只受了轻伤,这若是重伤还要麻烦景世子了。”夜轻染道。
“容景的手不是什么人都救的。太后虽然尊贵,但还是没有容景这双手值钱,毕竟明太后曾经是先皇的小妾。皇上一直精明,如今糊涂了?”云浅月挑眉。
这一举先皇的小妾咬得极重,一下子戮中了明太后的痛脚,她的脸霎时一白到底。
群臣心里暗想,天底下也只有景世子妃将皇上的妃子比作小妾,不过除了皇后外,皇上的其余女子有位份也是小妾,她说得的确没错。
“这话让太后听见可伤心了!”夜轻染笑了一声,偏头对太后轻描淡写地道:“这个小丫头在与我闹脾气,连累太后了。幸好太后受的是轻伤,否则朕该愧疚了。”话落,他道:“太后看来受了惊吓,伤口也需要包扎,便先回宫吧!朕命两名御医跟着你去看伤。”
明太后白着脸点点头。
“送太后回宫!王太医、郑太医,你二人是太医院的肱骨之臣,前去好好给太后看伤。”夜轻染对下面两名太医吩咐。
“臣遵旨!”两个老太医站起身。
两名嬷嬷立即扶着明太后向外走去,走了两步,明太后回头道:“皇上,让六儿和七儿也跟着哀家去吧!”
“哦,朕想起来了,太后这些日子甚是想念七公主,说云世子繁忙,七公主月份越来越大了,难以照料过来,以防有个什么损伤,便要将七公主留在宫中照看,顺便也陪她解闷。”夜轻染似乎刚想起来,对云离道:“云世子,你以为如何?”
云离还没说话,七公主腾地站了起来,“皇上,我陪母后去看伤,看完伤后再回来。我是嫁入云王府的媳妇,怎么能舍了夫家日日留在娘家?这于理不合。”
“虽然于理不合,但是也合乎情理,毕竟太后与你是亲母女,思女心切。”夜轻染道。
“俗话说嫁夫随夫,云王府有爷爷在,我如今怀孕不便,虽不能日日请安,晨昏定省,但这做孙媳妇的本分还是要做。否则我开了个先例在娘家久住,以后宫中的姐妹们纷纷效仿都不在夫家孝敬而回宫久住如何是好?再说皇室的女儿,要有皇室女儿的凤仪,是天下闺中女子出嫁从夫的表率,给天下嫁出去的女儿孝敬公婆,侍奉爷爷做榜样,怎么能因丈夫劳累繁忙就作废?”七公主清声道:“我天圣是礼仪之邦,孝义为先,我出嫁那一日就开始姓云,太后和皇上莫要忘了。”
明太后身子哆嗦起来。
夜轻染哈哈笑了一声,“这才是皇室的好公主。”话落,他对云离道:“云世子,七公主可是一众公主的翘楚,你娶了她,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听到她的话吗?太后想留她几日照顾,她一番大义凛然,让朕都不好念太后的情分了。”
云离看了一眼七公主,眼中有些隐隐的情绪闪过,平静地道:“是臣有福气。”
夜轻染对七公主摆摆手,“好,你去看望太后吧!太后无恙后你就回来,届时与云世子一同回府。”
七公主点点头,向明太后走去。
“太后的伤不重,六公主就不必去了,你日日在宫中陪太后,如今就让七公主陪一时吧!朕记得你和冷小王爷好久没相处了,你们本来有婚约,如今坐到冷小王爷身边去,与他多叙叙话。”夜轻染对六公主道:“本来朕打算登基后给你们亲自主婚,奈何受了伤,帝师飞升,一直不得闲,待帝师过了百日,便与你们成就好事儿。”
六公主本来要离开,闻言脚步顿住,看向冷邵卓。
冷邵卓闻言也向六公主看来,见她抿着唇看着他,似乎在犹豫,他淡淡一笑,对她招收,“过来。皇上说得对,我们的确许久没叙话了。”
六公主缓步走了过去,那一场事情之后,她明显沉静沉稳如换了一个人一般,也不再多话了,整个人都静静,几乎让人忽视她的存在。再不复曾经张扬嚣张的公主做派了。
内侍在冷邵卓的身边搬了一把椅子,六公主坐了下来。
明太后和七公主由人簇拥着离开。
夜轻染把玩着手中的宝剑,片刻后道:“对了,刚刚说到哪里了?哦,想起来了,是说伊少主对景世子妃有兴趣。”话落,他含笑对伊鸿询问,“伊少主不妨说说这兴趣,是哪一方面?”
伊鸿忽然站起身,对云浅月清冷地道:“在下听说景世子妃剑术出神入化,今日想讨教一番。”
“原来是这个。朕刚刚介绍忘了说了,伊少主剑术高深,颇有悟性。”夜轻染一笑,看向云浅月,“这宴席看久了歌舞便没趣,景世子妃是否应承了伊少主的请求,为我等舞剑助兴?”
云浅月眼睛眯了眯,看着伊鸿没说话。
伊鸿离开席位,走到夜轻染面前恭敬一礼,伸出双手。
夜轻染笑着将手中云浅月那把碎雪递到了他手里,他捧着碎雪,走到云浅月面前,恭敬地将碎雪递给她,“请景世子妃赏脸!”
群臣都看着,觉得这个伊少主分外特别,不像入了官场的人,到像是江湖中人。
“刚刚七公主也说了出嫁从夫。伊少主请别人家的夫人论剑,该问过她的丈夫才是。”云浅月看着递到面前的剑,淡淡道。
伊鸿闻言,瞬间直起身,转向容景,恭敬地一礼,“景世子海涵,在下听闻景世子妃曾经和东海国的洛瑶公主当街论剑,剑术绝伦,在下甚为仰慕。请景世子赏光,令景世子妃赐教。”
容景微微一笑,“内子前不久受了伤,相比伊少主有所耳闻?”
“在下可以不用内力,只与景世子妃论剑招。”伊鸿道。
容景笑了笑,“当初他与洛瑶公主论剑,两人都是女子,体力相当,如今和伊少主论剑,男子天生比女子力气站优势,这剑输赢轮出来,似乎也不准确。”容景道。
伊鸿一愣,似乎被难住了。
“伊少主既然想讨教剑招,不如我与伊少主论剑?”容景笑得温和,“你我都是男子,不用内力,只论剑招,可以论出输赢来。”
伊鸿又是一怔,显然没料到容景竟然要与他论剑。
群臣也是一怔,自然也料不到景世子将论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揽到了他的身上。
“人人都知道景世子天纵才华,如今这般举动,是否欺负人?”夜轻染闻言挑眉。
“夫妻一心,伊少主请内子论剑,为夫出手,代替内子,理所当然。这是欺负人?在说伊少主请别人的夫人论剑,本来就不合礼数。内子与伊少主并无交情,为何要应承他的论剑?”容景扬眉,看向夜轻染,“皇上是否日夜操劳国师而致使思敏不灵了?还是皇上是否需要立后纳妃了?皇上身边没个解语花,这般下去当真令人忧心。”
云浅月闻言险些笑出生,容景对夜轻染说思敏不灵,在她听来就是脑痴。论嘴毒拐着弯的骂人,且骂人不吐脏字,她想谁也不是容景的对手。一时间嘴角不由地弯起。
夜轻染面色一沉,“话虽然如此说,但是景世子盛名之下,未免胜之不武。”
“盛名不过是虚,不论武功,只论剑术。丝毫占不到伊少主的便宜。既然皇上不准,那么臣自然也不准伊少主的不合礼数请求。”容景话落,淡淡道:“伊少主请回吧!”
伊鸿忽然大声道:“在下愿意与景世子论剑。”
夜轻染闻言再不说话。
“哦?伊少主确定要与我论剑?”容景挑眉,如画的眉眼分外雅致闲缓。
“是!”伊鸿肯定地道:“能得景世子赐教,在下求之不得。不过是不敢唐突景世子,才请景世子妃。”
“原来是这样!”容景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接过伊鸿手里捧的碎雪,温声道:“好,今日景就与伊少主论剑,就用这把内子的碎雪吧!”
“景世子请!”伊鸿持剑后退了三步,画了个剑招,乃武者的最高礼。
容景偏头对云浅月柔声道:“给我观阵。”
“好!”云浅月笑着点头。
荣景缓步离开席面,站在伊鸿对面,笑道:“伊少主请。”
群臣和内眷们都睁大眼睛,虽然在这天圣京城住着,虽然知道容景武功出神,但能看到他出手的机会微乎其微。如今既然有了个这个机会,生怕错过一丝一毫。二人各自执了礼,便也不再多说,齐齐出手。
虽然不用内力,但是伊鸿的剑锋还是锋利无比,直直刺向容景面门,带着一股寒气。令在座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剑气。
而容景的剑平平常常的递出,半丝锋利和寒气都不见,甚至连风丝都没掀起,气息也不闻。众人肉眼能看得见的速度,可以看出,相较于伊少主的快招,他的极慢。
一推一进,一退一避,须臾两招已过。
第三招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容景的碎雪已经抵在了伊鸿的眉心。而伊鸿的第三招显然刚递出,连容景的衣袖都没碰到。
在座的文武百官虽然不明白怎么赢的,却激动得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伊鸿脸色有一瞬的灰败,松了手中的剑,宝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冰冷的声音陈述自己已输的事实,“景世子剑术高超,在下不过跳梁小丑。在下输了。”
容景随意地撤回剑,淡淡一笑,“内子与景论剑,不用内力,能论半日。伊少主输得可心服?”
“在下心服。”伊鸿垂首。
容景弯身捡起地上的宝剑,语气闲缓地道:“剑之一道,不是潜心闭门钻研便可悟道。而是包载万物通灵之术。贵在一目通,百目灵。灵中取巧,巧中明目。明目可观六路,听八方。真正的剑术,是无剑之术。”话落,他将宝剑递给伊鸿,笑道:“伊少主可明白了?你输的不是剑,而是剑心。再好的剑术,没有剑心,剑魂,也不是剑术。”
伊鸿面色忽青忽白,久久不语,也不接剑。
容景静静看着他,虽然二人年岁相仿,或许容景比伊鸿还要年轻一些,但这一刻,他的高远不是伊鸿可以比拟。所有人这一刻才真正体会了传遍天下的那句,“锦衣雪华玉颜色,回眸一笑天下倾。”的话,更深刻地体会了何为“云端高阳”。
容景的倾天下,倾的不是容貌,而是这份尊华和雍容。
片刻后,伊鸿忽然似想通了什么,眸光惨然明亮地盯着容景,容景对他微笑,他忽然单膝跪地,“多谢景世子赐教,伊鸿永生永世铭记于心。”
容景笑着点点头,也不避开,理所当然地受了伊鸿一礼,“伊少主请起。”
伊鸿站起身,接过容景手中的剑,忽然转向夜轻染,声音冰冷地道:“皇上,在下三招之内败给景世子,实是不堪一用。在下向皇上请辞离去。”
群臣瞬间哗然,惊异地看着伊鸿。
虽然他们有的人不懂剑术,有的人只懂微薄剑术,有的人虽然懂剑术,但不精通,但人人都能感觉得出,这伊家少主是今日包括蓝家主在内这四人中武功最好的,能在容景的手中过了三招,便是能者,这十年来,新科状元被先皇打发去荣王府和景世子伦武,每次据说都不敌景世子一招半式。
夜轻染眯了眯眼睛,“伊少主请辞?”
“是!”伊鸿言简意赅。
夜轻染笑了一声,也不挽留,闲闲散散地笑道:“伊少主一心钻研剑术,如今得景世子赐教,看来是悟了道。人各有志,朕自然不能阻拦。”话落,他道:“好,离去吧!”
伊鸿闻言抱着剑转身就走。
群臣暗道了一声可惜,这等人才不能为朝中所用。
德亲王心中暗恨,没想到四人中最厉害的人就这样被容景折服离开了。夜轻染调来四人顷刻间就少了一个有力臂膀。留下的却是三个女人。他本来难看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
“等等!”云浅月忽然喊住伊鸿。
伊鸿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云浅月,似乎不解她为何喊住他。
众人也不解地看着云浅月。
“容景,这把碎雪送给伊少主好不好?”云浅月仰着脸问已经落座的容景,说出理由,“将来他找的夫人定然也是个爱剑之人,算是我送给他夫人的见面礼。”
夜轻染闻言忽然笑了,“小丫头好大度啊!这可是皇伯伯在世时赐给你的。”
“伊少主从十里桃花林来了天圣千里奔波,怎么能白跑一趟,先皇爱才,泉下有知,想来应该不会介意。”云浅月冠冕堂皇地道。
“可是你将碎雪给了,我的冰魄便没有伴了。”容景笑看着她。
“你再给我打一把。”云浅月也看着他,“我要你亲手打的。”
“好!”容景含笑点头,眸光温柔地应下,将手中的碎雪扔给伊鸿,温声道:“既然内子有心,伊少主别嫌弃。收下吧!”
伊鸿接过碎雪,恭敬地道:“多谢景世子妃!”
云浅月笑着点头,伊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来时如宝剑出销,走时剑锋内敛。弹指之间容景便改变了一个人。天下间,也只有他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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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伉俪情深
伊鸿离开后,御花园有片刻静寂。爱睍莼璩
夜轻染把玩着酒杯,面上神情看不出喜怒,白玉杯内酒水因他手腕的晃动轻轻震荡,在杯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分外有规律,不溢出分毫。
容景微微偏着头含笑凝视云浅月,眸中是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沉醉其中的温柔。云浅月也回看容景,一扫早先的阴霾,笑容明艳。
二人旁若无人,空气中流动的气息似乎有一种沉闷的温柔。
许久,夜轻染放下酒杯,对容景笑道:“景世子弹指之间就让朕折损了一个臂助,朕本来打算出兵南疆对他予以重用,如今人走了,你是不是需要还我一个人?”
容景偏转头,眸中的温柔悉数化为清淡,“如今朝中招募了十万兵马,皇上如何还会缺人?”
“十万兵马里面未必有一人能敌得过伊家少主。”夜轻染道。
“皇上也说了伊少主一心钻研剑术,已经悟道。他虽然是一把好的宝剑,但好剑未必有好的用处。他无心官事,虽然有一身好武功,但留下的话,未必有大用场。”容景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壶,温声道:“就像这个酒壶,看起来精致,价值不菲,却只能装一杯酒,若是好酒之人来喝,它也只能够润润喉,不若几文钱的一个酒坛来得实惠。伊少主就好比这精致且价值不菲的酒壶,它的价值在于赏心悦目,不在于装酒。皇上留他在皇上身边,一旦皇上委以重任,他却不能做到,岂不是耽误大事?如今他离开,皇上当该感谢我。”
夜轻染闻言大笑。
群臣听得这笑容张扬,似乎又回到以前染小王爷时的笑容,更加猜不出皇上心中所想。
夜轻染笑罢后,看着容景怒道:“好你个容景,你转眼间就欺走了朕准备重用之人,如今到摆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容景似乎无奈一叹,“自古忠君贤臣总是招皇帝不喜,景为皇上分忧,皇上反而责怪。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是。以后我泱泱大国,还有何人敢向皇上进言?”
夜轻染冷哼一声,“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容景?”
容景伸手扶额,露出疲惫之色,“景的身体一直未曾养好,今日来宫里这一趟与伊少主论剑又劳累了一番,被伊少主的剑气所伤,如今支撑不住。景先回府了。”话落,他拉着云浅月起身站了起来。
夜轻染眯了眯眼睛,“堂堂景世子,数日还没养好伤?”
“伤势太重,皇上又不是不知。皇上和众位大人继续,我先告辞了。”容景不再看夜轻染,拉着云浅月离了席,向外走去。
“朕若是不准景世子离开呢?”夜轻染凉凉地道。
“皇上是明君,明君自古体恤臣下。”容景脚步不停。
“好个明君,好个臣下。”夜轻染大笑,笑罢,清声道:“蓝家主、凌少主、华少主,景世子本来该在府中养伤,可是今日为了你等接风洗尘才来赴宴,如今你等三人就送景世子和景世子妃回府吧!也好熟悉一下荣王府所在。与景世子多多亲近,毕竟景世子是我天圣的半壁江山,以后你们同朝为臣,多多向景世子讨教。”
“是!”蓝漪、华舒、凌燕三人站起身。
云浅月眯了眯眼睛。
容景淡淡一笑,并没有反对,拉着云浅月头也不回地出了御花园。那三人跟在身后。
今日宴席的主角一走,群臣面面相耽,都不明白皇上什么想法。
“去问问云王妃怎么还没来?”夜轻染似乎不觉得走了五个人有什么影响,偏头对内侍吩咐。
内侍连忙走了下去。
“蓝家主、凌少主、华少主以后与众卿同朝为官,相处机会多得是,也不差今日。稍后云王妃会来,要去南梁迎接回云王。南梁距离这里不下千里,云王妃路途定然劳苦奔波,接下来朕和众卿就为云王妃送行吧!今日定然尽兴而归。”夜轻染眸光扫了众人小心谨慎的面色一眼,笑着道。
群臣闻言恍然,终于明白皇上今日设宴的两个目的,一个目的是为了给蓝漪等人接风洗尘,另一个目的就是借此请云王妃进宫赴宴,让其去南梁接云王的打算。连忙齐齐应和。
不多时,内侍回来,禀告道:“皇上,云王妃已经
进宫了,如今正碰到景世子和景世子妃,在一处叙话,应该很快就会来。”
夜轻染点点头。
众人都想着不知道云王妃是否应承去南梁,不过当年云王妃和云王阴差阳错大婚,先皇要将云王下狱,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后来先皇拂袖而去,后来云王妃早逝,云王自此萎靡不振许久,这些年每当有人提起云王妃,他都黯然神伤,如今云王妃没死回来了天圣,云王和她还是夫妻,她没有道理弃夫不管,任其在南梁受苦,推脱不去南梁。
群臣都正猜想着,果然玉青晴走进了御花园。
远远走来,她容貌依然如二三十岁女子,倾城容貌似乎多年不改,令和她同一辈的德亲王和孝亲王等人齐齐恍惚了一下。似乎这些年只有他们在老,而她还是一如当年。
德亲王妃和孝亲王妃却觉得那缓步走来的女人分外刺眼,当年云王妃惊艳了多少京城男儿,先皇、德亲王、孝亲王、包括已逝的荣王,哪一个不是当年的惊艳才华的人物。她出到京城那时,汇聚了多少京中公子的眼光,可惜不久后她却忽然消失,又过了几个月,她忽然以云王妃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云王一直以来都孱弱无能,京中有才名的公子里面他连个尾巴都排不上。可是那样的女子,偏偏成了他的妻子。那时候不止先皇大怒,当年碎了多少京中男儿的心,荣王府的荣王那么冷静自制的人,一夜大醉,之后如容氏历代先祖一般,娶了一位贫民女子。她们当年也是有名的才女,论容貌也不差,可是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自惭形秽。
“染小子当了皇上,我还不习惯呢!”玉青晴走到面前,如长辈见到小辈,对夜轻染笑了笑,“我还用行礼吗?”
“难得将青姨请进宫,在朕面前,青姨自是不必行礼。”夜轻染扬唇一笑,“来人,给青姨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