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福大命大!”风烬哼了一声,对容景挑眉,“你确定就这么让他们过去?”
“过去又能如何?结果还不是一样。”容景笑了笑。
风烬翻了个白眼,继续看向十里桃花林,光秃秃一片,他骂了一句,“辣手摧花!”
容景不再理会他。
不多时,蓝老家主和一众人等到了夜天逸面前,蓝老家主看着夜天逸,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地试探问,“安王,你……没事儿吧?”
夜天逸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忽然身子轰然向地上倒去。
蓝老家主一惊,立即伸手扶住他,但他毕竟年岁大了,紧张之下,连武功也不堪用处,与夜天逸一起向地上倒去。幸好有跟来的人立即扶住他,才免于二人都栽到地上。
“这……这怎么回事儿……”蓝老家主颤抖地看着夜天逸,他刚刚还如正常人一般的面色此时白如霜纸,被人扶住,生死不知。
众人也都惊骇地看着夜天逸,这种结果他们已经预料。十大世家的十里桃花林阵法集结了百年前十大世家布阵高手布置,一旦开启,万物摧毁,更何况是人之凡身?
“快,快给他看看……”蓝老家主失了方寸,夜天逸毕竟是蓝家的支撑,他今日若是死在这里,那么他们自然不是容景的对手。
有懂医术的人立即上前去探夜天逸鼻息,惊喜地道:“老家主,安王还活着。”
蓝老家主忽然大笑,激动地道:“我的外孙,他自然有本事,如何扛不住这十里桃花林?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一时也顾不得喜形于色在人前失态了,连忙道:“快给他把脉。看看伤在何处?”
夜天逸外面无一丝伤痕,显然是伤在内腹了。
那人立即给夜天逸诊脉,刚触到他脉搏,手一缩,退了回来,脸色一时间比夜天逸的脸还白。
“怎么样?”蓝老家主看着那人,他是十大世家有名的医者,不敢说活死人,肉白骨,但是一般情况下也是药到病除,此时让他这般神色,他顿时觉得不好,笑声也停了,紧张地看着那人。
那人又颤抖地将手放在夜天逸脉搏上,片刻后,他对上蓝老家主希意的视线,他不忍地道:“回老家主,安王……奇经八脉被诊断,勉强有一口气支撑着……大罗神仙来了,怕是也救不活。”
蓝老家主闻言,顿时眼前一黑。大喜大悲,莫不如是。
“就没有办法能救了?”片刻后,蓝老家主看着那人颤声询问。
那人摇摇头,忽然,他眼睛一亮,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又暗了下去,低声道:“若是景世子相救的话,安王也许能活命。x.”
“他怎么可能救?”蓝老家主声音顿时拔高。
那人沉默,不再说话。
众人闻言齐齐回身看向凌家门口的容景,只见他一袭十金一寸的墨云彩沉香锻,端得是尊贵荣华,人人都觉得头顶上的天暗了暗。百年前十大世家布阵高手设置的阵法都能被他更改了布置,安王都不是他的对手,又有谁能是他的对手?他们这四大世家今日若是反抗的话,也许真的会尸横遍野,血染这十里桃花林。他既然敢杀安王,又怎么会救?也许是迎合众人的心声,明媚的天空骤然铺满了一层阴云,遮挡了阳光,众人的身上都被天色罩上了一层昏暗。不多时,一阵风吹过,吹起地上的桃花碎屑,转眼间,细雨密集而至。
这是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雨半风至,风随雨来。
细细密密的雨打在众人的脸上,蓝老家主和众人的心齐齐凉了凉。
凌家门口,青影已经拿了一把伞遮在了容景头上,其余家主的随侍也各自拿了伞给自家的家主,细密的雨打在伞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寂静中,分外清晰。
不多时,蓝老家主和蓝家的人以及躺着还有一丝气息的夜天逸都已经被雨水淋湿了个透。冰凉的雨也不足以洗刷他们心中蒙上的灰尘。
过了许久,容景淡淡的声音飘出伞外,“蓝爷爷,还打吗?”
蓝老家主猛地抬头看向他,容景长身玉立站在伞下,油纸伞下一片暗影,细密的雨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是他可以想象出,他的脸上一定如楚容寻常一般面无表情,如容景寻常一般云淡风轻。他猛地又咳嗽起来。
是打还是不打?
是真的鱼死网破,破釜沉舟,还是将他和蓝家以及他身后的三大世家一起归顺他?
是血溅三尺,血染地面上的桃花碎屑,还是背弃和夜天逸、夜轻染的约定,倒戈夜氏,归顺荣王府?
死和归顺都不是他想的,他老了,可以死,但是他不了,可以死,但是他不忍举族被倾覆,无一人可活。蓝家的那一支六年前已经被夜氏的先皇灭门了,如今若是再倾覆的话,可就是连根基子孙也无了,可对得起几百年前的诸位列祖列宗?
他当不起这个灭族之罪!
剧烈的咳嗽声响彻在十里桃花林,似乎要连心肺都咳出,比早先在凌家门口的那一阵剧咳更甚。似乎无休止地咳嗽下去。
给夜天逸把脉的那人忍不住从怀中掏出一颗药,递给蓝老家主。
蓝老家主挥手拂开,强力地压住口中的血腥,对容景道:“我老头子还是那句话,你若是得到你要的,必须要拿出让我老头子保全四大世家信服的价值!若不如此,我等今日就血溅这十里桃花林,也在所不惜。大不了我泉下去找列祖列宗请罪!”
“您可以去泉下找蓝家的列祖列宗请罪?但是苍家、伊家、华家的几位爷爷世伯们难道也和您一样的想法?”容景挑了挑眉梢,目光看向蓝老家主身后,“四大世家,每一大世家千余性命,白白牺牲,可是值得?”
蓝老家主身后那些人闻言面色齐齐一变。他们归顺夜氏,顺服夜轻染,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为了夜皇室举族覆灭的下场。这个下场他们当不起。
“你少挑拨离间!”蓝老家主闻言气怒地喝斥容景,“蓝漪离开时,不止带走了蓝家的武功高手,也带走了其余三大世家的武功高手,苍亭更是为天圣新皇效力于天圣西南的泥沼林。四大世家已经同气连枝。岂是你一句值不值能言说的?”话落,他回头看向众人,“你们站出来说说,我们四大世家若是倒戈了,外面那些人会有何下场?留下的子孙里面有几个扶起个的?让他们六大世家以后压制,骑在头上,与其窝窝囊囊地或者,是不是到不如都死了?”
他身后的众人无人说话,也觉得蓝老家主说得有理。他们归顺了容景,新皇如何会放过四大世家在外的子孙?蓝漪、苍亭、华舒等人都得死。他们能苟活下来,又岂会不被六大世家骑在头上?再不得翻身?他们本来都是世家名门,都有世家筋骨,百年前一起起步,后世子孙若是差了那六大世家许多的话,他们还有何颜面活着?生不如死。
“蓝爷爷此言差矣!”容景轻轻一叹,“十大世家本来百年前同气连枝,后来渐生分歧,各自生疏也各谋算计了,如今只不过恢复百年前。十大世家合为一家而已。又何谈折了四大世家的筋骨,骑在头上之说?”
“无论你说什么?我总之不信你!要么你就放马过来,将我老头子先杀了,不过是你出手轻轻一下的事儿,反正我老头子也没抵抗你的能力?要么你就给我们这四大世家一个保证。”蓝老家主看着容景,一口咬定要他拿出值得信服的价值。
因为蓝家毕竟不是凌家,背弃夜氏新皇的代价太大,大到他们承受不起,若是他收服了他们不管的话,蓝家和四大世家牵涉新皇的事情太深,他们恐怕反噬,到时候不死在他手里,也是死在新皇的暗龙隐卫下。那又有何区别?还会被安上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
“刀都架到了脖子上了,还准你有谈条件的筹谋?相信就爬过来,不相信就自杀吧!”风烬懒得再看蓝老家主一副打着忠心夜氏的幌子却满腹算计的强硬,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蓝老家主顿时大怒,“风家娃子!你才长了几根毛,就胳膊硬了不将我看在眼里?我为了保住祖宗留下的举族血脉,有什么不对?你当我蓝家是你风家?风家去年若不是死了你哥哥,也轮不到你站在这里?”
风烬冷叱一声,“那是他没命!风家将我请回来的,就像你如今死皮赖脸仗着一张老脸皮要别人一个保证一样。世家大族,外面看着光鲜亮丽,有筋骨体魄,背后里还不是筹谋算计!有本事你就别谈条件?直接抹脖子,我才不会觉得你倚老卖老,赞你英勇,去你坟头上烧两柱香。”
蓝老家主气急,伸手指着风烬,一口血喷了出来,早先有人扶着没栽倒,后来他挥开了人,此时终于“砰”地一声栽到了地上。
“老家主!”他身后的众人一阵惊呼,齐齐上前扶住他。
风烬撇撇嘴,还说风凉话,不屑地道:“果然老了,几句话就搁不住,还配说提剑玩命?别笑死人了!”
蓝老家主想张口说什么,眼前一片发黑,没说出来,只能靠在那扶住他的人的怀里。
“别的没见你长进,这一张毒嘴倒是长进了。”容景瞥了风烬一眼。
“跟你学的!”风烬哼了一声。
容景笑了笑,忽然抬步向十里桃花林内走去。青影立即撑着伞跟在他身后。风烬、莫离、凌墨等人见容景向前,他们也齐齐跟在他身后,一行人进入十里桃花林。
脚踩在桃花碎屑上,软软的,如女子的手。
容景忽然很想云浅月,想到他离开时,她依依不舍的眼神和纠结在一起的眉眼,想起她第一次来十里桃花林时的情形,他说“我的妻子”,她虽然也被惊了一下,但嘴角眉眼都弯成了一弯月牙的模样,想起春年那日,云团锦被,红烛春泥,她雪白的肌肤如锦缎一般,温柔地在他身下,想起……
他强制命令自己不准再想下去……
明明才来到十里桃花林两日,他却已经想她入骨。一旦想起他是被上官茗玥带走,她那双带笑的眼也对他的眼也对他笑,对他嗔,对他怒,对他狡黠地说着俏皮的话,翻眼皮无语的模样,以及打着小算盘滚动的眼珠,他就恨不得再不理此间事,飞奔去找她。
上官茗玥……
他磨了磨牙,脚步不由得加快,忽然没有了逗弄蓝老家主的心思。
青影似乎感受到了容景心中所想,也跟着加快脚步,二人衣袂如飞。后面风烬翻了个白眼,其余人都讶异一贯从容优雅的楚家主为何突然间有了急迫?难道怕蓝老家主死了?但是想想又不对?他除了景世子妃,又何曾怕过谁死?
一时间都疑惑不解。
见容景走来,他脸色不好,第一次见到身为楚家主的他喜怒形于色。他从来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蓝老家主身边拿不定是否他要出手,围着的人不由得齐齐后退了数步。
蓝老家主悠悠地睁开眼睛,老眼一片黑灰。
容景来到蓝老家主面前站定,看了夜天逸一眼,对身后吩咐,“将安王带下去!”
青影立即将伞交给身后的风烬,上前抱起夜天逸。
风烬不甘愿地接住伞,给容景遮住雨。
蓝老家主大喊,挣扎着要站起来去拦,“楚容,你要做什么?”
容景淡淡看着他,并不说话。
“你们上前,给我拦住他。安王岂能落在他手中?”蓝老家主对身后人命令。
众人想上前,但是脚步却怎么都迈不动。这一刻,他们才真正地觉得这是荣王府世子,不单单只是楚家主。他“尊比天子,雅盖王侯。”,先皇对他又恨又无可奈何,只能礼让三分,新皇也拿他莫可奈何。他们站在他面前,就如云端与尘泥,连对他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青姨带着夜天逸离开了这处。
蓝老家主也知道容景的气势,虽然闲闲散散站在那里,却是高山压顶,连他这个见惯了风雨执掌一生的老人都在他面前矮了半截,更何况其他人?他脸色分外难看,“安王已经再无活路,你难道非要他尸骨全无?”
容景淡淡道:“安王如何,是死是活,还是尸骨全无。蓝爷爷就不必理会了。”话落,他看着他,气息瞬间居高临下,“蓝爷爷不就是想要我一个保证?保蓝家等四大世家和站在我身边的六大世家一般屹立不倒吗?好,我就给你一个保证。”
蓝老家主看着他,他身后的众人也都看着他。
容景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玉扳指,轻轻地戴在手上,玉扳指正对着蓝老家主和众人的方面现出“慕容”两个字,虽然极小,但是极为清晰。
慕容……
百年前的前朝王室姓氏,慕容氏太子失踪,慕容皇后、皇上先后死去,慕容氏江山没落,慕容一族被废了姓氏,天下再无人叫慕容的姓,已经消失了一百多年,如今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而且在容景的手中,如何能不让人惊异?
蓝老家主忽然激动地颤声道:“给我,将那个给我,我看看……”
容景本来戴在手上,闻言随手摘下来,扔给了他。
蓝老家主推开扶住他的人,颤抖地接住那只板着,来回看了一遍,半响才喃喃地道:“是这个扳指,这是百年前慕容历代皇上佩戴的扳指,这条纹一样,是前朝密刻的手法,是……”他说到前朝,忽然住了口。
这一席话,已经足够让他身后不知道这个扳指作用的人齐齐惊骇。
“你……你是……”蓝老家主惊骇地看着容景。
容景淡淡一笑,“蓝爷爷认识这个东西就好!我拿出这个东西,给你个保证,你如今可是信了?”
蓝老家主似乎是惊住了,“百年前先祖荣王……荣王他协助夜氏,收复江山,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慕容氏的后人?”
“百年前先祖荣王悲天悯人,不忍战乱了多年的国土再起兵战,生灵涂炭,成全了夜氏一番算计,放弃所爱的女子,让他坐稳了江山。”容景淡淡的声音含了一丝嘲讽,“荣王府的人向来大爱于天下子民,隐匿百年,帮助夜氏守护江山,又有什么不可能?”
蓝老家主顿时失声。
“十大世家的先祖,其实是几百年前慕容氏扶持起来的人,与慕容氏一起繁荣百年。百年前始祖皇帝夜卓兰要拿十大世家开刀,暗地里是先祖荣王周旋才保全了十大世家退到了十里桃花林。我为何能启动这的阵法自毁十里桃花林而不波及这里山脉房舍良田?那是因为当年荣王留下一份阵法图纸,能收能破,他为十大世家再入世留了路。”容景看着众人,清淡的声音如这细密的烟雨,清凉润骨,“若没有当年的荣王,十大世家早已经毁了,凭借夜卓兰的狠,十族举族清灭也不为过,蓝爷爷如何还能在这里与我要保证?”
蓝老家主老脸一灰,似乎一瞬间失了生气和支撑的力气。他身后的年老的长者们都知道这段事情,齐齐垂下了头,十大世家欠荣王府的恩情。每一大世家的祖祀里悄悄地供奉着荣王的画像,他们抵赖不了,没有百年前的荣王,就没有如今的十大世家。
过了半响,蓝老家主才再度出声,已经明显底气不足,“你……既然百年前的荣王都放弃了江山,后来几世荣王府都效忠天圣,为何如今你……你要对抗天圣?难道就为了报仇?夺下江山,恢复慕容氏?”
容景清淡一笑,冷嘲道:“蓝爷爷问得好!我也想问问我也想问问自己,我为何要对抗天圣?不如我们就一起说说缘由。”
蓝老家主看到他嘴角眉眼的冷嘲,心里不由动容,想起了安王和当今新皇都喜欢景世子妃。大有争夺之势,若不是荣王府景世子手段非常,让他们奈何不得,现在的景世子妃不一定是荣王府的人。他暗暗想着,果然红颜祸水。
“百年已过,夜氏江山已经不复百年繁荣,各处兵战,血染白骨。夜氏能保,荣王府会保,但是夜氏已经不能保,荣王府还为何要保?况且我也再不是先祖荣王,能舍弃心爱的女人成全他家的天下。我是容景,只是云浅月一个人的容景。夜氏与慕容氏的仇可以弃而不管,夜氏十年前借北疆之乱杀我父王、杀文伯侯府一门,害我十年受寒毒顽疾所苦的恨,也可以弃之不顾。夜氏筹谋算计,想要屡次要废除荣王府,挖空心思要夺荣王府依仗的民生财富,也可以弃之不要。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再夺别人的女人。”
蓝老家主和众人顿时动容。当年先祖荣王帮助夜氏始祖皇帝夺得天下,说是夺得,但其实夜氏的江山有一半是当年的荣华公子相让的,当年荣华公子的呼声和拥护甚至盖过了夜氏始祖,可是偏偏为了天下大义,不忍百姓受苦,才归顺了夜卓兰,他的一众部下也都归顺了。为何荣王府在天下百姓心目中世代被推崇,与荣王相让江山此举分不开关系。后来历代荣王府子孙都仁爱百姓,天下虽然是夜氏的,但是其实是一直由荣王府守护。
可是夜氏回报给荣王府的是什么?百姓们不清楚,他们十大世家虽然隐世,但没隐蔽了耳目,都清楚。回报的不过是铲除和算计以及连环暗杀。
“我有仁心仁德,但也做不来荣王之举,让了天下,还让了女人。夜轻染要夺我的女人,我如何不能收复回我家的江山?这江山借给夜氏百年已经够了!再借下去,他还真以为是他家的了。”容景话落,对蓝家主询问,“蓝爷爷,想好了吗?若你死,我也不拦着。你活的话,这里所有人都不必死。”
------题外话------
亲爱的美人们,激动不?有月票没?O(n_n)O~
亲们送的月票我都看到了,爱你们……
第三十六章 十里归一
容景话落,十里桃花林静寂无声。舒睍莼璩
蓝老家主看着容景,身子不停地颤抖,一时间没回答他的话。
伊家主本来立在蓝老家主之后,此时忽然上前一步,对蓝老家主沉声道:“蓝世伯,十大世家几百年前得慕容王朝扶持的皇恩,百年前又得荣王相护才不尽数灭族,这份天恩,十大世家不能负啊!”
“就是!景世子是慕容氏后人,是荣王后人啊!”华老家主闻言也附和道。
二人一开头,又有几人纷纷开口。他们早就惧了容景的威慑,已经生出了推却的心里,只不过蓝家四大家摄入夜氏太深,拔出来恐怕承受巨大的代价,才一直死撑着。如今容景一番话和他的身份,让他们再没了顾忌。
除了荣王府世子,天下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出来倒戈夜氏。
夜氏罪行罄竹难书,天下百姓已经苦不堪言。夜氏新皇虽然有魄力,但也继承了夜氏先祖的执着和掠夺。他哪怕是英明的帝王,但也难以抹杀历史。夜氏过往已经发生,谁人不知道这天下不过是靠荣王府景世子的名声支撑着?百姓们都说有景世子在,天下才安。
容景淡淡地站着,也不打断众人的话。
过了许久,蓝老家主身后的众人都住了口,只等着蓝老家主说话。
蓝老家主老脸惨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即便他不说话,也挽回不了败局和四大世家倒戈夜氏的大势所趋。况且他自己又如何会忘了几百年前十大世家先祖是慕容皇室扶持起来的世家?又怎么会忘了百年前始祖皇帝明显的要铲除之心,是荣王暗中费心周旋十大世家隐世,才保全了十大世家?十大世家得荣王恩情,得慕容氏的恩情,就算是尽忠,他们也该忠于慕容氏,他早先是舍不得蓝漪,苍家主舍不得苍亭,他们是两大世家最有能力的儿女,可是如今他们再有何理由不倒戈?比起世家存亡,举族倾覆,他们已经微不足道。
蓝老家主叹了口气,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容景面前,恭敬地递上那枚玉扳指,“蓝耀拜见慕容后主。”
“拜见慕容后主!”蓝老家主一跪,他身后的一众人哗啦啦都跪到了地上。
这是真心真意的臣服归顺,再无半丝不甘,自此后,尊容景为主,倒戈夜氏。
容景微微一笑,伸手接过玉扳指,戴在手上,之后双手去扶蓝老家主,语气温润如华,透着丝丝尊贵,“蓝爷爷请起,十大世家自此荣辱与共,虽然中间小有分歧,但根骨相连,岂是分歧能斩断的?如今十大世家众志一心,先祖们天上有知,也当欣慰。”
“老头子惭愧,辜负了慕容氏的栽培,辜负了荣王的庇护,只想着眼前蝇头小利,险些坏了大局。”蓝老家主跪地不起,“请容老头子向后主请罪!”话落,他就要叩头。
容景伸手托住他,将他轻轻托起,“蓝爷爷为蓝家考量,有些私信也不为过,值得敬重!请罪就不必了!趁着如今消息未出十里桃花林,您和苍世伯将蓝漪和苍亭招纳回来吧!能不损失世家人才,为何要损失?”
蓝老家主抵抗不住容景功力被他轻轻托起,闻言更是惭愧,“后主大度仁爱,更让我老头子惭愧。您说得对,老头子这就回去写信,传蓝漪立即带着华舒等人回来。否则消息传出去的话,新皇一定会出手。”
“后主说得对!我们必须要快些传书,蓝漪如今在凤凰关,距离这里近,派个妥当的人去传信,她应该能尽快脱身,至于亭儿那里,幸好他在西南泥沼林,远在京城千里,即便我们传信慢了,他聪明,得到消息后也会有主张能避开夜氏反噬。不管如何,我们还是要尽快将四大世家待在夜皇室身边的人招回来是正理,新皇可不是好相与的。”苍家主立即道。
蓝老家主点头,对身后人吩咐了一句,他的近身随侍立即启程,前往凤凰关招回蓝漪。
苍老家主也吩咐他的近身随侍,前天圣往西南的泥沼林招回苍亭。华家、伊家等同时下命令,招回自家在外为天圣效忠的人。
一扫早先的血雨腥风,十大世家握手言和,头顶上的阴云散去,一路欢声笑语地簇拥着容景出了十里桃花林。
风烬走在最后面,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容景大翻白眼。
凌墨回头正好看见风烬翻白眼,他疑惑地问,“风家主,你的眼睛是否不舒服?”
风烬一愣,“没有。”
“那你今日为何总是翻眼皮?”凌墨看着他的眼睛。
风烬一呆。
莫离笑了一声,退回一步对凌墨解惑,“他是看不惯某个人,自己又比不了,只能翻翻眼皮找点儿能干的事儿。”话落,他拍拍凌墨,“习惯就好了!每次景世子来,他都不停地眼抽。”
风烬闻言一脚踹了过去,“你才眼抽!”
莫离轻松地躲过,“不是眼抽是什么?我可没冤枉你!”
风烬没踹着莫离,收回脚一脚踹向凌墨,凌墨没想到会踹他,躲避不及,被扫到了一个边,他不满地问,“风家主,你为何踹我?”
“谁叫你问爷这么没营养的问题了?”风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凌墨本就聪明,闻言“噗嗤”一笑,“原来你是嫉妒景世子!”
风烬哼了一声,“老子是不满他女人都跟别人跑了,自己还在这里不急不慌谋他的大业。”
凌墨“哦”了一声,“原来你是替景世子着急。”
“你的嘴和顾少卿的嘴一样讨人厌,顾少卿身边果然培养不出个好东西。”风烬嘴毒地骂凌墨。
凌墨委屈,顿时拿出了在顾少卿身边培养的少爷脾气,板下脸道:“风家主的嘴也不讨喜,与我不过是半斤八两。”话落,他哼了一声,少爷似的,不理风烬,向前面一众人中挤了过去。
莫离大乐,走过来对风烬道:“你要急你去找到小姐,在这里不满什么?景世子如今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小姐,要知道夜轻染快动了,他不赶在他头里动,如何能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如今离不开。”
他私心里,一直当云浅月是他曾经守护了数年的小姐。虽然他在她身边多年,除了去南疆偷盗玉玺之事受到重用外,一直是摆设,但那么多年看着她长大,陪在她身后成长,已经根植入了灵魂的主仆,即便他如今是莫家主,也更改不了。他愿意一辈子叫他小姐。
风烬有气没处发,挥开莫离,“这我知道,爷就是气不过他那副天下尽在我手的死样子。”
莫离顿时笑了,向前面看了一眼,被众人拥在中间的容景虽然与众人说话声音一如既往,但步履明显比往日快,他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景世子不急?他大约是早就急了,但是这里的事情谁能代替他?你能吗?我能吗?”
风烬也扫了一眼容景,气小了些,想起云浅月,骂道:“那个死女人,一日不安分。”
莫离无奈地一叹,“这次不怪她,祸是玉太子惹来的。”
“那也是他心疼玉子书那个男人,代替了他倒贴了过去的。她的性情谁不清楚你我还不清楚?若是她真不想做什么,谁能强迫得了她?即便是上官茗玥厉害得天下无敌又如何?”风烬不屑地撇撇嘴,不承认他是嫉妒玉子书,恼怒地道:“让我们这么多人担心她,她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没良心的女人,见到一个,跟着跑一个,连丈夫也不要了。”
莫离看着风烬话语明显冒酸气而不自知,他笑了笑,宽慰道:“既然如此,就更不必急了,她既然跟着上官茗玥离开,就有考量。”话落,他又补充道:“况且急也没用。玉太子都奈何不了的人,即便你急着去了,也没办法从上官茗玥手里夺回人,况且现在也查不到那个上官茗玥到底将人是否带去东海还是去了哪里,只能景世子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前去找人。”
风烬哼了一声,扫了一眼蓝老家主和众人,“他恐怕急也没用,他如今不能不处理干净了就离开。这些老东西们不会容易让他走的。”
莫离点点头,二人不再说话,跟随着一众人出了十里桃花林。
出了十里桃花林之后,容景向楚家走去,蓝老家主等众人立即跟随,蓝老家主一改早先气得要死的模样,如今走路虎虎生风,一边走着一边就十大世家之事和容景探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进了楚家。
楚家的人早已经知道家主收服了蓝家等四大世家,纷纷收拾好了厅堂,请一众人进入。众人进入楚家的会客厅,将大厅当成了中军帐,开始商讨整合十大世家人才,安排下一步动作。
这是十大世家既百年隐世前和荣王秘密商讨隐世谋略之后,第一次又聚集在一起,万众一心筹谋将来
之路。
一番商谈之后,以蓝老家主为首新归顺的一众人对容景心服口服,话语更见恭敬。唯他之命是从。
一直商讨到深夜,基本事情已经妥当,以蓝老家主打头,出了楚家。
一众人离开后,容景立即对青影吩咐,“即刻启程!”
青影知道世子早就急了,但他还是提醒他忘记的事情,“世子,安王如何处理?”
容景挑眉,“他如今还活着?”
“活着!但是若世子您不救的话,不出明日,就会……”青影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容景皱了皱眉,抿起唇沉默片刻,忽然烦躁地摆摆手,“让他死了得了。”话落,抬步向外走去,准备离开。
青影立即跟在他身后。
容景走到楚家门口,忽然停住脚步,恼道:“若是真让他死了,那个女人知道的话,怕是会落泪。”话落,他问青影,“她会哭吧?”
青影不想点头,但还是诚实地道:“世子妃会哭,夜天倾曾经让他厌恶,但他真死了,她心里很难受,也流了泪了,更何况是夜天逸?”
容景伸手揉揉额头,怒道:“那个女人,心里就那么大,怎么就能装了这么些人?”
青影很少见世子恼怒,可见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找人了,若是世子妃安然地在凤凰关总兵府待着还好,他除了想念,也可以安心,但是如今她偏偏不再凤凰关,而且还是被上官茗玥带走,连玉太子都怕的人,更何况还是那么一个张扬无忌的人,如何能让人放心?他轻声道:“要不就别管安王了,就说他是没活出十里桃花林,死了世子妃虽然会哭,但也知道您为了收服十大世家归一的辛苦,也能体谅的。她虽然心里惦记很多人,但是爱的是您,若是别人要杀您,她会毫不犹豫地举剑杀了别人,安王也不行。”
容景闻言心里舒服了些,嘴角微微勾起,须臾,又收回,摆摆手,“算了!让他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死了他用处不大,活着他威胁夜轻染,也许用处更大。”话落,他似乎为自己找到了理由,转身走了回去。
青影跟在容景身后,知道世子虽然这样说,但其实还是为了景世子妃。景世子妃和安王虽然一刀两断,情分没了,但应该也不希望他死。若他死了,她难受是一定的。
这一日,楚家一处院落内,灯火未歇。
第二日清早,蓝老家主又急匆匆地跑到楚家,见到容景从一间房间内出来,一身疲惫,他愣了愣,问道:“后主,您一夜未睡?”
容景“嗯”了一声,伸手揉着额头问,“蓝爷爷这么早来,是否蓝漪不回来?”
蓝老家主闻言立即点头,又忧心又无奈地道:“那孩子自小就是刚强的,认准的事情很难让她回头。我派的人去了凤凰关,将口信传给她了,她说不回来,自此她脱离蓝家,再不是蓝家的人,愿意为新皇尽忠,死而后已。”
容景笑了笑,“既然她心意已决,蓝爷爷就不必理会了!”
“可是十大世家归一了,蓝家倒戈了新皇,蓝漪即便再忠心,新皇会宽待她吗?”蓝老家主不确定地问。蓝漪毕竟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越过了他的儿子,直接选了孙女做家主,他从心里不希望她执迷不悟。
“夜轻染若没有这个容人之量,他便也不配有人忠心相随了。”容景笑了笑。
蓝老家主闻言松了口气。
容景抬步向外走去,温声道:“我会立即启程离开,十里桃花林的事情交给风烬。蓝爷爷有什么事请都与风烬相商吧!”
蓝老家主一惊,“您这就要离开?”
容景点点头,“内子被上官茗玥带走了,我不放心。”
“景世子妃被上官茗玥带走,难道不是您……授意的?”蓝老家主更是惊异,见容景只顾前走不答话,他觉得自己问得多了,连忙道:“您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休息一下再启程吧!”
容景摇摇头,不答他的话,径自道:“风烬虽然嘴毒,但是针对外人,若是自己人,他都会护着。蓝爷爷不必将昨日他气你之事放在心上。”
蓝老家主点头,“那个小兔崽子,我知道他的脾性,他从回到风家做了家主后,一直针对蓝家,和我过
招数次,我没一次赢了他。您放心吧!我老头子承认自己老了,不中用了,都听他的。”
容景点点头,不再多说。
二人走到楚家门口,华家主和苍家主急急赶来,见到容景疲惫的神态也是一愣。
蓝老家主想起跟随在蓝漪身边的华舒和凌燕,对二人道:“蓝漪不回来,凌燕也和蓝漪一样,不回凌家了。华舒到是弃了副将之职要回来,本来以为蓝漪通透,但是如今看来,真不如华舒这小丫头通透。”
“蓝漪是因为南梁皇,毕竟后主和南梁皇有交情,凌燕是八招输给了凌墨,无言回凌家。二人不想回来,都有因由。咱们世家的女子骨子里都有筋骨。”华家主看了容景一眼,见他除了有些疲惫外,神色平静,他继续道:“华舒相比二人来说,没有负担,便心思开阔放弃副将之职要回来。但是凤凰关被蓝漪控制住了,任何人都不准离开,她只能去了总兵府。总兵府庇护了被她带出的几人,其余的人都被蓝漪收买,愿意跟随在她身边。”话落,他见蓝老家主脸色不好,他叹了口气道:“蓝漪毕竟是蓝家的家主,掌管蓝家几年,她有自己的根基和收买的人也不奇怪。”
蓝老家主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不管她了!她已经自逐出蓝家,便也不是蓝家的人了。路是她自己选的,以后她如何,都是她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花家主点点头,暗暗想着幸好华舒争气,懂得进退。
“后主,我想向您请旨,我不放心亭儿,昨夜思来想去,不如亲自跑一趟西南泥沼林去劝他回来。万一他与蓝漪一般……这实在不是我所愿啊。”苍家主连忙说出急急而来的目的,迫切地看着容景,恐怕他开口说不。
容景微笑地看了苍家主一眼,笑道:“苍亭应该不会如蓝漪一般!”
苍家主一怔,紧张地道:“他的所作所为比蓝漪要涉及的深,而且从入京后,就与您和景世子妃作对,我怕……他毕竟是苍家花费大心力培养的子孙,昨日我觉得他该顾念家族回来,后来想着凡事都会有变动,这些年那小子心思深,不易被人看透,我怕他也如蓝漪一般钻进死胡同出不来,毕竟新皇对他很是重用……”
“是啊,苍亭那小子这些年不知道在想什么,做出的事情都不能按常理来论。”蓝老家主觉得若是苍亭也如蓝漪一般,甚为可惜。他们家族归顺,他若是不回来,便是真正归顺夜氏,将来总会兵戎相见。这是他们老一辈的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他若是有心回归,倒戈夜氏的话,自然会回来。西南也有我们的人。夜轻暖对他发难,凭借他的本事也能庇护自己,他若无心,即便苍世伯去了也无用。”容景道。
苍家主被点醒,点点头,叹了口气,“后主说得对,看他的造化吧!”
容景见他放弃去西南的心思,又吩咐了几句,苍家主和花家主知道他要离开,看着他疲惫的脸张了张嘴,终是没劝说。与蓝老家主一起目送他出了十里桃花林。
他的身影看不见之后,苍家主低声叹道:“到底是慕容氏的后人,荣王的后人。让我等相信,只要有他在,十大世家百年繁华,亦不为过。”
蓝老家主摆摆手,往回走,“还说什么百年繁华不繁华的事情,我们现在对后主忠心就是了,不求繁华,只求这兵乱之下,新皇和后主交锋,能保住十大世家吧!毕竟新皇也不是好相与的。我们既然做了选择,就再无退路。成择百年甚至千年根基,败得十族倾覆。”
苍家主和华家主点点头。他们目前的事情只是整合十大世家,招回入世的世家子弟,剩下的就是准备,等待后主分派调遣。
容景和青影轻装简行,很快就出了十里桃花林。
走了一段路,青影见容景依然向凤凰关走去,忍不住问,“世子,世子妃不再凤凰关了吧?您不是要去找她吗?怎么还走凤凰关?”
“凤凰关住着玉太子,先与他会面再说。若是这个世界上论谁最了解上官茗玥,恐怕就是他了。”容景声音有些磨牙。
青影不再说话,心里想着,世子恐怕不止是找玉太子了解上官茗玥,也找他算账才是。
二人一路无话,三个时辰后回到了凤凰关。
凤凰关被蓝漪带着人看守得固若金汤,四城门紧闭,行人禁止放行。因是两军交战,她的举动也未曾得到城内人的反对。
景淡淡扫了一眼紧闭的城门,飞身而入。青影跟在他身后,二人如两抹云烟,顷刻间入了城。并不停留,径直前往总兵府。
------题外话------
想小月的亲,有月票明日就能见到哦…o(n_n)o~
亲们送的月票我都看到了,么么哒。==(*^__^*)……
第三十七章 先发制人
总兵府不同于凤凰关城内各处弥散着紧张的气息,而是有琴声飘出,清雅悠扬。
容景来到总兵府门口,守门的人见他回来,顿时大喜,连忙恭敬地请他进入。他进入后,淡淡扫了一眼总兵府内的情形,如他离开时一般,主院那一片海棠花已经全部盛开,分外娇艳,他向那株海棠树下看了一眼,只见一把空空的贵妃椅静静躺在那里,他眸光一暗,径直走入琴声飘出的房间。
房门并没有关,珠帘静静地垂着。
“公子,您回来了!”墨菊见到容景回来,从暗处现身,对他嘻嘻一笑,问道:“您找回主母来了没?”话落,眼睛向他身后搜寻。
容景抬脚踹了他一脚,墨菊没想到容景见到他就发难,顿时苦下脸,主母踹他敢躲,公子踹他可就不敢躲了,他着着实实地挨了一脚,被踹出了老远,他捂着退,见容景看也不看他一眼向屋中走去,他小声嘟囔,“就算您没找回来,也不能拿属下出气啊……”
“活该!你自找的。”墨岚在暗中鄙夷地骂了他一句。公子回来谁都看出他脸色不好,疲惫不看,略显急促,只有他这个笨蛋出现找挨揍。
“你懂什么?我是在公子脚下训练一下筋骨。”墨菊拍拍腿站起来,“我的筋骨硬气着呢,能挨得住公子一脚,你们能吗?”
墨岚鄙夷,“有本事你怎么不将护膝和绑着的那块牛皮扯下来让公子踹?”
墨菊闻言细细一笑,撸开裤腿,伸手扯下绑着的牛皮,对墨岚道:“公子估计会对我算账,但是他目前正急着找玉太子算账,我的账是小菜一碟。若不赶紧凑上去让他胡乱地对我小踹一脚的话,难道等着他找玉太子算完帐后想起我暴揍吗?我又不是傻子。”
墨岚翻白眼,对他小聪明算计的行为不耻。
墨菊却高兴地舞者手中的牛皮,得意地道:“公子已经罚过我了,就不会再罚了,这是墨阁的规矩。”话落,他神秘兮兮地道:“不知道上官茗玥将主母带去了哪里,我真是期待咱们公子和他过招啊。不知道是不是惊天地泣鬼神。”
墨岚实在看不过他幸灾乐祸的模样,抬脚踹他。
墨菊立即泥鳅似地躲过,二人一静一闹地隐到了暗处。
房门的珠帘静静地垂着,院中半丝风丝也没有,屋中窗前的琴案前,坐了一袭锦衣华袍弹琴的玉子书,透过珠帘,他看起来高雅尊贵,分外悠闲。
容景眸中黑色一闪,伸手挑开珠帘,进了房间。
琴声并没有因为他的进入而凌乱,依然我自悠扬。
珠帘发出噼里啪啦清脆的响声,不但不令优美的琴声失去美感,反而似乎为它注入了一股清泉,更衬托得琴声出尘,令人心神舒缓。
但是即便如此令人心神舒缓的琴声,也不能卸去容景心里的急迫。他径直来到玉子书身后,看着他,玉子书头也不回,仿佛不知道进来人。他蹙了蹙眉,忽然对玉子书出手。
玉子书一手弹琴,一手瞬间拦住容景,不回头,声音无奈地道:“何不听完一曲再说?听完后,你想知道上官茗玥的什么,我都告诉你。”
容景挑了挑眉,慢慢放下手,转身坐在了玉子书旁边的椅子上。
玉子书似乎笑了笑,继续弹着手中进行了一半的曲子。
容景忍住急不可耐,虽然这琴音舒缓,有安神作用,但是对他来说却无用。他只想知道上官茗玥会将云浅月带去了哪里,是东海,还是在天圣。一直以来,对所有人事,他都把握得分外透彻,但独独没想到被他引来了个上官茗玥,他见过上官茗玥一次,也是十一年前他接收墨阁的时候,旦也就是一面,那时候他带着面具,他也带着面具,他不知道他叫上官茗玥,他不知道他叫容景,两个年岁相仿的人对看许久,都一言不发,直到看了一日后,还是上官茗玥先开口说,“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看到你我忍不住揍你。”
“彼此彼此!”他那时候是那样反驳。
第一面,彼此间留下了不太美好的印象。机缘于什么,只能说有的人生来就天生不对卯。容景即便对夜轻染,夜天逸,也不曾有过这种天生不对卯的感觉,唯独上官茗玥。
墨阁起源于东海,尊主和阁主分属墨阁最高权职,虽然阁主职位更高,能统领整个墨阁,但是尊主身份更尊贵,若不是墨阁发生轰天震地的大事儿,轰天震地的大事儿指的是墨阁危难倾覆毁灭,一般尊主是不过问墨阁中事儿,历代尊主都神秘,但在墨阁却有着不属于阁主的权威。他那一日想着墨阁在他手中覆灭完全是说笑,他和上官茗玥也就是一面之缘。并没往心里去。
那个少年高傲张扬不可一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不屑地道:“那可不一定,没准有朝一日我们看上了一个女人,斗得你死我活呢!”
容景轻哼了一声,那时候他已经认定了云浅月,不觉得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会有谁和他抢。
“原来你有喜欢的人了?谁?”上官茗玥凑近容景询问。
容景转身就走,语气闲散而漫不经心,“我看上山下一家农家院子里的一头猪了,难道你也去喜欢?”
上官茗玥大怒,“我现在就去将那头猪杀了!”
“幼稚!”容景不屑一顾,再不理会他,下了当时会晤的天云山。
上官茗玥气得跳脚,片刻后,忽然一脚踢起一块石头对着容景砸了去,容景施展功力躲开,但手腕还是被十尖划了一道口子,血顿时流了出来。上官茗玥叉着腰大笑,“果然是笨蛋,连小爷的随脚踢的一块石头都躲不开。”话落,他扬长而去,“我与笨蛋计较什么!期待有朝一日墨阁在你手中毁了,小爷我好赶来救你。”
容景眸光涌上恼怒,翻滚的黑云看着上官茗玥嚣张地走远,那一刻,他竟然觉得他嚣张的样子像极了云王府那个小丫头,本来攥在手中的一根针到底没出手,之后也离开了那里。
一别十一年,没想到他真的来抢他的女人!
琴声何时落幕,容景并不知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正见玉子书端了一杯茶站在他面前,玉颜含笑,声音温润,“几日未曾睡觉了?”
容景想着从离开这里回到十里桃花林,他一直未曾好眠,瞥了玉子书一眼,不接他手中的茶,对他道:“说吧!”
“你想听什么?”玉子书将茶杯强硬地塞进他手里。
“什么都听,只要是关于上官茗玥的。”容景道。
玉子书了然,对他一笑,缓缓坐下身,“我其实对他也知之甚少,你应该知道,我五岁那年,各地藩王进京为父皇贺寿,老王叔胡闹找乐,将我扮作了女子,被他抱住不松手,之后知道我喜欢女人,昏了过去,之后他就再未踏足东海京城盛都。”
“你觉得上官茗玥能是一个因为你说你喜欢女子就晕过去的人吗?”容景挑眉。
“他自然不是!”玉子书笑笑,“依现在看来,他怕是早就看出我是男子做了女子装扮,故意找个笑柄。”话落,他想了想,有颇为有意思地道:“或许他是不想留在东海盛都,找个离开的理由。再也没有什么理由比惹上我更冠冕堂皇的。”
容景眯起眼睛,“那时候东海王想要留下他?为何?要他做人质?”
玉子书摇摇头,“燕王府在东海是个特殊的存在,每一代都要有一位子嗣入朝参政,他是燕王府嫡子,自然是不二人选。燕王府的子嗣每一代只入朝一人,一代接替一代。有的位极人臣,辅政丞相,有的做了帝师,站在最顶峰。而他本来是父皇有意培养的帝师,可是不想出了那等事情,自然不留他了。况且我五岁之前一直不会说话,因他而说了话,父皇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又念他年岁小,若是留下来,怕是因为我出什么乱子,便与燕王商议,作罢放他回了雍州,几年后再令他进京。”
容景点点头,眸光若有所思。
玉子书继续道:“后来他随燕王回了封地之后,听说便闹着要出家,燕王很是无可奈何了一阵子,天天派人看着他,可是还是看不住,他当真跑去了东海的九仙山论佛道,燕王追去九仙山,连他的人都没见着,听说他和九仙山的一位师祖一同闭关了,每次那师祖只一人闭关,这次带上了他,没有一年不出来,燕王无奈,只能悻悻而归。后来一年后等到师祖出关的日子,燕王早早就去等候,可是只等到那师祖出关,而他据说自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燕王大怒,吩咐人寻找,燕王的能力竟然找不到他,他隐瞒了一年,再不敢不对父皇禀报,便写奏折上报了父皇,大骂不肖子孙,让父皇不要再在他身上费力了,燕王府又不止他一人,另外择选一个就是。”
容景静静听着。
“父皇宽厚,又觉得他本来就有意培养帝师,他去论道没什么不好,况且九仙山那位师祖从来连皇室的面子都不买,却带着他闭关一年,证明他有慧根,那位可是得道高僧。他劝燕王想开,并嘱咐他既然他想论道云游,就由了他吧!燕王本来就无奈,闻言也只能如此。”玉子书继续道:“所以,燕王和父皇达成了一致意见,燕王在府中找了一个人假扮他,作假日日看着他,以防他出家,制造言论,暗中却是在查找他的下落。可是一直无果。”
容景挑了挑眉。
“一直五年前,燕王都没找到他,气怒之下放出燕王妃大病遍寻名医的消息,才将他从外面招了回来。他跑回燕王府后,见燕王妃好好地坐在暖阁等着他,才知道上当,刚要逃,燕王已经带了两万人马将燕王府包围起来了。他若敢离开,他就命人放箭,杀了他,再和燕王妃自杀。才将他镇住。”玉子书说到这里,好笑地道:“对付自己的儿子要动用两万人马围困燕王府,也只有他将燕王叔逼急了才做得出来。当年人人都以为父皇要铲除燕王府,才兵马围困的,百姓们都吓了个够呛,齐齐上表万民书为燕王求情。父皇收到万民书后,哭笑不得。”
容景听得有些不耐,他其实最不想听的就是他的事情,但为了抢回女人,只能忍着。
玉子书笑看了容景一眼,“经此一事,父皇更是坚定了让他做帝师的想法,密折给燕王叔,务必留下他。燕王叔和他在燕王叔对持了三天,他不松口,最后还是逼急了燕王妃,燕王妃本来就是个柔弱的女人,哭成了泪人一般,才让他软了心,但没答应留下来,只答应每年会回来一次。燕王叔自然不干,说他必须进京,二人各执一词,态度强硬,最后还是燕王妃舍不得父子相斗,做了中和,给他五年的时间,五年后,他必须进京辅政,五年之间,每一年在春年要回去一次,只要那日他不回来,她就哭死。这才让父子两人各退一步。之后五年,他果然每一年回燕王府一次,但也就待几日而已。”
容景扬眉,“今年难道已经是第五年?”
玉子书苦笑,“正是!”
容景恍然,似乎明白了,“他不想入朝,不想进京,从小便逃开燕王府,以便要逃开东海的朝局?”
玉子书点头,“应该是此理。”
“所以,他没了选择,才追着你不放,若是他喜欢上了东海的太子,以男儿之身,自然不适合再入朝或者在朝中做帝师。东海民风虽然开放,男风盛行,但是皇室可没有这个先例。更何况你不能娶一位男子为太子妃。”容景道。
玉子书点点头,有些头疼地道:“是这样!我虽然明知道,但也无可奈何。父皇春年之后见到了他,心下甚喜,当即就要封帝师,若不是他突然抱住我,那一日……场面混乱,群臣皆惊,让父皇也惊得住了口,他如今已然是东海的帝师了。”
容景闻言忽地一笑,“那就不必让他做帝师了,达成他的心愿,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玉子书第一次从容景口中听到滚字,他不由失笑,看来是将他气急了。他道:“不是我不想,而是父皇已经下旨,帝师舍他其谁。只要他一日不做帝师,帝师之位一日空悬。哪怕是……让我娶了他。”
容景眼角一抽,半响无语,之后才冷静地道:“东海王果然非常人能及。”
玉子书叹了口气,“实在是燕王府三个字让父皇不得不留下他。况且他确实有才华。”
容景眸光眯了眯,“燕王府……燕……有什么寓意?”
“你应该知道,他会灵术,并且极高。”他看了容景一眼,“我对燕王府的来历也知之不多,只知道千年前云族分为三脉,一脉是东海燕王府,一脉是天圣云王府,一脉是……墨阁!”
容景眸光跳跃了一下,“这么说她与他分属同宗了?”
玉子书顿时失笑,看着容景,提醒道:“同宗也是千年前了,血缘之说,早淡薄得没影了。”话落,他看着容景道:“你都能娶了她,他有如何不能抢?”
容景面色顿时一黑。
“我能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若是能对付得了他,我也不至于跑来天圣。”玉子书觉得他这一辈子的脸面都丢在了这,还要靠云儿救,叹可口气,但扫见容景的脸色,他又觉得好笑,最该着急的不是他,而是容景不是吗?看他如今终于失去了一贯的闲雅,他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对他提醒道:“那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只有你想不到的地方,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
容景放下茶杯,对玉子书语出惊人,“你娶了他不就完了。”
玉子书一呆。
容景起身站起来,对玉子书道:“你跟我去找他,之后带着他赶紧滚,以后最好再别踏入天圣。”话落,向外走去。
玉子书不敢置信地看着容景,“你……你让我……娶他?”娶一个男人?他也敢说!
“反正东海王也没有意见,你娶了他之后,可以再找一个喜欢的女子娶了。你是太子,将来登基,后宫三千粉黛,何愁一个男人?”容景头也不回地道。
玉子书眼角一抽,立即道:“你将来也是要登临高峰吧?为何你不后宫三千?”
“我有云浅月,你没有。”容景打击人丝毫不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