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屏风画墙,珠帘古翠,绢纱帷幕,锦绣被褥,梨花桌椅,菱花铜镜,绣荷妆台,美人软靠,贵妃躺椅,紫烟香炉,玉石书案……分门别类,一应用具,均是上乘,无一次品。

谢芳华呆了呆,看向秦铮,这是婢女的房间,还是千金小姐的闺房?弄成这样?

“喜顺叔,将我小书房收着的冰玉琴和岐山白玉棋以及紫玉砚台和徽菱宣纸喊听言拿来摆上,你再去我娘那里将我去年让她收着的青云岚山的那幅画拿开这里。做完这些,算你过关了。”秦铮扫了一眼房间,径自对外面吩咐。

喜顺大管家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脸庞抽搐片刻,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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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大姨妈,怎么破?~(&g_&l)~

今日上墙者:墨古涵烟,LV3,解元[2014—12—26]“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阿情会说芳华回去难了。”

作者有话:因为我没想让她回去,等什么时候我想她回去了,她就回去了,我不放人……所以,你们就乖乖地听我安排吧啊……⌒?⌒??⌒

第二十八章安排

有琴有棋有书有画,秦铮这是要教她做大家闺秀?谢芳华脸色有些难看。

秦铮不理会她的神色和想法,在屋中走了一圈,回头对她道,“你躺去床上。”

谢芳华警戒地看着他。

秦铮对她挑了挑眉,似乎无意识地说道,“那两盆仙客来不如就放你这屋子里?”

谢芳华立即抬步走到床前,踢了鞋子,三两下便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秦铮缓步走到床前,听得她呼吸窒了窒,他轻轻勾手,放下了帷幔的娟纱,将里侧的身影遮挡住,隐隐约约,顿时看不清了。他在床前盯着床里看了片刻,蓦地转过身,声音清凉,“起来吧!以后不准白日里躺在这里偷懒不干活。”

谢芳华用手指抠了抠被褥,有些恼怒地起身下了床。

这时,外面传来听言结巴声,“公……公子……”

“嗯?”秦铮看向外面。

“大管家说……说您要将小书房的琴棋砚台宣纸都拿来听音的屋子?”听言结巴地问。

“嗯,你没听错,快去拿来。”秦铮颔首。

听言脚下似乎站不稳,一个屁蹲坐在了地上,又立即爬起来,向小书房跑去。

秦铮回转身,懒懒地躺在美人靠上,对谢芳华道,“每日我卯时起床,起床后去后院场地练剑,一般半个时辰。回来之后梳洗用膳,辰时出府去上书房上半日的课程。午时回府用膳,用过膳后,未时去校场学骑射。酉时回府,晚膳后去小书房完成先生留的课业。”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贵裔子弟不轻松,的确每日时间都安排得很满。

“以后你每日卯时起床,陪我去练剑,回来之后为我梳洗。我去上书房就不用你跟着了,有听言跟着。辰时我离开后,会给你请四位女教习前来教你琴棋书画。每一样各半个时辰,正好两个时辰。午时我会回府用膳,顺便检查你学习的结果。未时我去校场,宴府楼的大厨来教你一个时辰的厨艺,另外晚上我去娘那里会请她抽出时间每日下午教你一个时辰的针织女红和闺中礼仪。酉时回府,晚膳后我去小书房完成先生留的课业,你跟着我去,我顺便检查下午你学习的成果。”秦铮又道,“每七日休息一日。”

谢芳华本来眼睛平静,听完后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的贴身婢女不是容易做的,不但要精通琴棋书画,也要精通针织女红,另外厨艺也不能差了。届时带你出去,我才拿得出手。”秦铮看着她道,“有信心学好吗?”

信心你个鬼!谢芳华撇开头,秦铮不是缺婢女,他是缺女儿!

“没有信心不打紧,时间长得很,我们慢慢来。”秦铮笑了笑,似乎为自己安排满意。

谢芳华看着窗外,想起了前世,她过得似乎就是他安排的这种日子。每日关在忠勇侯府里学习琴棋书画、针织女红、闺中礼仪。只不过这世多了一样厨艺罢了。忠勇侯府是钟鸣鼎食之家,比当今的南秦皇室发迹得早,谢氏一脉膏粱锦绣,富贵逼人,自然用不到女儿去学厨艺讨好他人。她的身份要做的只是端庄有礼,将来撑得起夫家门面,做一位尊贵的夫人。

可是上一世她学了十几年,最后未到嫁人,便一培黄土了却一切,去了黄泉。

可见琴棋书画、针织女红、闺中礼仪这些东西在某一种东西笼罩下都是无用的。

所以,这一世,她暗中跑出了府,混进选拔暗人的队伍去了无名山。无名山是皇室暗卫的起源地,藏书数万册,包罗万象。她要学皇权天网,要学机谋善变,要学兵法谋略,要学刀剑武艺,要学如何杀人,如何杀死人,如何杀了人还不偿命。

八年的时间,她利用所学,回报给无名山的是一记天雷,算是谢师礼!

“在想什么?”秦铮忽然盯住她的眼睛。

谢芳华没有情绪地转过头,看着秦铮。若说早先被他缠住脱身又被他劫来困在府里,她还有些慌乱,这个时候忽然不慌了。不管他这些日子的举动和今日的举动是为了什么。总归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也要不了她的命。那还怕什么?

不就是待在这里做他的贴身婢女吗?

回到忠勇侯府去做得不也是这些?那里的身份是小姐,这里的身份是顶着婢女名头的小姐。多了侍候一个人外,没什么区别。

既然站在京城脚下,所以,回不回去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总归只要她在,今生就不让忠勇侯府倒塌,也不会叫谁得逞捧了忠勇侯府的烟灰下酒。

“公子,东西取来了。”听言捧着东西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秦铮转开头,“放在桌案上。”

“是!”听言将琴棋笔墨砚台宣纸小心地一一摆好。

“二公子,王妃说您放在她那里的东西一直仔细地收在库房了,听说您要,她命人去拿了,晚上您若是过去,自己带回来就成。”喜顺站在门口恭敬地回话。

秦铮点点头,“你去回话,晚上我会去娘那里陪她用膳。”

喜顺应了一声,见他再没吩咐,带着两个布置房间的婆子出了落梅居。

“药煎好了没?”秦铮问听言。

“正煎着呢,我这就去看看,咱们小厨房第一次生火,不太好用。”听言跑了下去。

“对了,以后我换下的衣服都你洗。”秦铮对谢芳华又道。

谢芳华不看他,走进最里面他的屋子,拿了他昨日换下的衣服,抱着出了房门。

听言从小厨房探出头来,对她招手,“听音,我这旁边的屋子就是洗衣房,有水池。”

谢芳华点点头,走了过去。

来到洗衣房,里面有木盆,搓板,水池,皂角,她舀了水,将外衣、里衣逐一分开,一不小心掉地上一件亵裤,她脸色蓦地寒了下来,盯着那件锦绸的亵裤好半响不动。

“听音,你会洗衣服吗?”听言悄悄探过头来,低声询问。

谢芳华扭头看向他,脸色沉得如六月的霜雪。

听言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跳,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地上的亵裤,猛地一惊,立即跑进来将亵裤捡起来放在盆子里,对她道,“公子的衣物一直都是我洗,如今公子让你洗,是没拿你当外人,嗯,不对,从今以后你就是公子的人了,不会洗没关系,洗洗就会了。”

谢芳华静默半响,蹲下身,拿了皂角沾了水抹在衣服上,用搓板搓起来。

“原来你会洗,这是最好了。”听言高兴地掉头走了出去。

谢芳华没用多长时间便洗了一件外衣,之后又拿起里衣,用力地揉起来。

隔壁小厨房传来浓浓的药味,熏得鼻子发呛。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谢芳华没抬头,听言探出头,见到来人,惊异道,“王爷?”

谢芳华手一顿。

“怎么这么大的药味?”英亲王大踏步迈进落梅居的门,皱了皱眉毛。

听言立即见礼,恭敬地回话,“给听音煎的药。”

“听音?”英亲王停住脚步,看着听言,声音端严,“铮儿新收的那个婢女?”

“是!”听言弄不明白王爷今日怎么来了落梅居,规矩地点头。

英亲王眉头动了动,对他问,“二公子呢?”

“在屋里。”听言指指屋子。

“那个婢女呢?”英亲王又问。

“在洗衣房。”听言扭回头,对洗衣房清喊,“听音,王爷来了,快出来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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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最近有些人比较浮躁,来,看这句话——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水要一口一口地喝,局要一步一步地布。

今日上墙者:沙佳妮,LV2,解元[2014—12—27]“我们书群(即团购群)第一期答题活动在今天落下帷幕了~恭喜以下三位读者获奖:时间的印记,蓝瑶绽,染染划破泪浅。撒花撒花~奖品是古风手工簪子一个(美美哒的哦)。书群不定时会有活动回馈读者,亲爱的西家美人们,你们还不来报道吗?群号34476623【验证信息是书中人物名】,我们欢迎你们的加入,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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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父子

谢芳华本来不想出去见英亲王,奈何被他问到,听言喊她,只能扔了衣服走了出去。

英亲王她见过,她爹娘死的时候,他陪着英亲王妃一起去了忠勇侯府。四十多岁的年纪,端言冷肃,仪表堂堂。秦铮的容貌偏向英亲王妃,所以与英亲王也就两份肖似。

“你就是听音?”英亲王见到谢芳华,仔细打量她。

谢芳华跪在地上,垂首点头。

“听说你不能说话?”英亲王道。

谢芳华再次点头。

英亲王皱眉,“抬起头来。”

谢芳华眉梢动了动,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英亲王。

英亲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忽然攸地定住,上前了一步,“你的……”

“爹,你怎么来了?”秦铮从里屋走出,不见脚步有多快,转眼便来到了英亲王面前。

英亲王脚步顿住,看向秦铮。

秦铮对谢芳华凝眉,“衣服洗完了吗?”

谢芳华摇头。

“还不快去洗!”秦铮声音沉了沉,眼眸掠过一旁的听言,“多嘴多舌!药煎好了?”

听言猛地一哆嗦,立即摇头,起身跑回了小厨房。

谢芳华站起身,走回了洗衣房。

“爹昨日跑出外面鬼混了一夜,这是刚回来?”秦铮斜着眼睛打量英亲王,“衣服都没换,看来没去我娘那里了?您不回去疼我娘,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混账,你怎么跟我说话呢?”英亲王大怒。

秦铮笑了一声,“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我是你父王!你还有没有大小?”英亲王抬脚对秦铮踢来。

秦铮灵巧地躲开,嫌恶地看着他,“一身脂粉味,又去翠红楼了?”

英亲王眉头竖了起来,“我是去办案。”

“利用职权之便玩玩也没人说你什么。”秦铮道。

“你……”英亲王脸色顿时铁青。

“您不就是跑我这里看女人吗?如今人也看了,您可以走了。”秦铮摆摆手赶人。

英亲王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多日不管你,你无法无天了是不是?收一个婢女弄得人尽皆知,我去宫里给皇上回话都听到了宫中在说你的事儿。”

“乱嚼舌根子的人总是这么多。”秦铮不屑地道。

英亲王瞪着他,见他一副没形没样站在他面前的样子就恼怒,“前些年是太后宠你,这些年是皇上、皇后、太妃宠你,你娘也日日护着你,我看你越发被宠得没边了,连我都敢编排两句了。若是再不管制你,他日你还像什么样子?”

“儿子不成器,永远变不成爹希望的样子。您老留着心血可劲地栽培大哥吧!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秦铮漫不经心不当回事儿地道。

“你……”英亲王见提到他的大儿子,恼怒的气焰一时僵住。

“您快去我娘那里吧!那个女人把心都掏给了您,隔三差五就守空房,拿花草解闷,您可要小心,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喜欢花草了,给您不小心戴个绿帽子玩玩,您就不好受了。”秦铮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秦铮!”英亲王的怒火再次被成功地激了起来。

秦铮跟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

英亲王看着他闲闲散散,气他如家常便饭的模样,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忍了半响,才怒道,“太后三年前去了,皇上和皇后、太妃喜欢你也是有限度的,你娘身子不好,有朝一日不能护着你了,看还有谁疼你宠你?”

“太后即便死前一刻也是疼我的,皇上、皇后、太妃喜欢我不就因为我有个好爹吗?我娘身子不好,您知道啊?既然知道就别总是往其她姨娘那里跑,多陪陪她,少咒她。至于将来……”秦铮顿了一下,挑眉道,“我不是还有媳妇儿疼吗?”

英亲王脸色有些绿。

“您慢走,儿子不送了。对了,您告诉大哥,让他别打主意到我的女人身上。否则他若是断了胳膊或者断了腿,您别来找我。”秦铮挑开帘子进了屋。

英亲王看着晃动的帘子,脸色不停地变幻各种颜色,最后,恼怒地甩袖出了落梅居。

听言见英亲王被气走了,探出头看了一眼,又缩回了脖子。

谢芳华这是两世以来第一次见到英亲王和秦铮这一对父子的相处模式。原来竟是这般模样?让她洗着他的亵衣也不觉得难以接受了。

她知道英亲王府的庶长子极其有才华,得英亲王喜爱,甚是出众。

她知道英亲王除了有英亲王妃外,还有两个侧妃,四位侍妾,三个通房。

她知道秦铮受所有人的宠爱,能在南秦京城横着走,无人敢惹,纨绔嚣张。

但是她不知道原来背地里还有这么一出,他的每一句话都直刺英亲王,英亲王却竟然拿他无可奈何,踢了一脚没踢到,竟然不踢第二脚了。

“听音,药煎好了。”听言端着药碗出来,脸上没染任何想法,显然见惯了这种戏码。

谢芳华抬头看了一眼,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点点头。

“我见你快洗完了,这药还热着,先给你放去屋里,你稍后进来喝。”听言道。

谢芳华再次点头。

听言端着药碗进了屋。

谢芳华听见屋中传出小声的说话声,是听言的,“公子,您又将王爷气走了。”

“这样不是才能如了大哥的意吗?”秦铮嘴角微带嘲讽。

“王爷这回想来是听到了外面的传言,过来看听音。连宫里都知道了,公子,会不会有麻烦?”听言忧心地问。

“知道就知道,有麻烦怕什么?爷还能顶不住?”秦铮不屑。

听言没了声。

“以后不管谁进了这落梅居,都给我拦死了,听音若是不想见谁,你不准多嘴多舌喊她出来。”秦铮下命令,“王爷,大公子,王妃,就算皇上来了也用不着她出去请安。”

“……是!”听言感觉后背都冒汗了。

秦铮摆摆手。

听言立即退了出去。从昨日到今日,短短一日夜,他感觉腰间的剑都沉了几分。

不多时,谢芳华洗完衣服,舒展平整,凉在院内的杆子上,擦了手,进了屋。

“洗得不错!”秦铮顺着窗子向外看了一眼,翘了翘嘴角。

谢芳华看着他愉悦的心情,敢大逆不道气得老子跳脚的恶人,什么他不敢做?谁敢惹?垂下头,端起药碗,眉头都不皱一下地仰头喝了。

秦铮看着她,“苦吗?”

谢芳华闻言留了个碗底递给他,苦不苦试试不就知道了?

秦铮撇开头,嫌恶地道,“爷从小就没喝过药,闻着就苦死了。”

谢芳华毫不意外,大冷的天顶着冷风睡在马车上两日都不发热,体质好得令人发指,从小到大没喝过药也不奇怪。放下药碗,不再理会他,走到不远处的贵妃榻上躺下闭目休息。

秦铮看了她一眼,到没不同意她休息,也靠着美人靠闭上了眼睛养神。

屋中气息宁静,落梅居幽幽静静,或浓或淡的冷梅香隐隐传入屋中。

谢芳华本来只想休息一会儿,却不知不觉睡着了。睡了许久才醒来。

“既然醒了,就出去外面认认师傅。明日正式学课。”秦铮的声音在她醒来后响起。

谢芳华混沌了片刻,看向窗外,只见院中摆了桌椅,坐了四个中年女子和一个中年男子。那四个女子她今生没见过,上辈子却熟悉,正是京中有名的四位女师傅,琴棋书画独得一绝,专给公主上课。那个中年男子有一股隐隐的油烟味,不用想也知道是宴府楼的大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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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礼拜匆匆过去了,一个礼拜一个礼拜的,可真是快啊……

今日上墙者:钱小多eva,LV2,童生[2014—12—28]“我觉得大家思维真是太活跃,太丰富啦!铮二爷果然是二爷!让人欲罢不能,又哭笑不得!让人不得不爱!我想阿情肯定把每个人的角色定位好了,等着我们慢慢看!”

作者有话:没错,我早已经把每个角色都定位好了!所以,情节的大体局势走向,人物的性格出场格调等等,基本上是都有自己的轨道了。所以,大家只需要跟着我往下看就好了。么么!

第三十章煮梅

谢芳华出了门口,秦铮倚着门框懒洋洋地将五人对她逐一引见。

五人似乎并不是被秦铮强迫而来,面上都挂着笑意,她给五人见礼,五人给她还礼。

琴棋书画四位师傅分别叫李琴、孟棋、温书、楚画。宴府楼的大厨名叫何晏。这五人的名字自然不是生来就叫这个,据说是扬名后保留姓氏,改了后面的字,昭然其成就。

不多时,拜师礼简简单单便完成了。五人告辞出了落梅居。

秦铮回头瞅了谢芳华一眼,语气不阴不晴地道,“难道孙太医给你开的药有睡觉的药?让你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自古拜师都是徒弟等师傅,你是第一遭让五个师傅等了你一个时辰的徒弟。”

谢芳华揉揉额头,孙太医的药里没有睡觉的药份,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睡着了。

“还没睡醒?那你继续回去睡,明日正式学课,你就不能这样了。”秦铮丢下一句话,向外走去,两步之后又道,“你今日省了一顿午饭,晚饭和听言一起吃吧。”

谢芳华看看日色,已经偏西,知道他早先说要去陪英亲王妃用晚膳,转身回了房。

不多时,听言端着饭菜进来,见她支着额头靠在椅子上喝水,顿时笑了,“听音,你这样靠在椅子上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公子,怪不得公子见了你就喜欢得不行。”

谢芳华身子一僵,顿时坐直了。

“你午时没用饭,虽然公子不在咱们院子用饭,但我也多盛了一份,你多吃些。”听言将饭菜摆在外间的桌子上,对她招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谢芳华确实饿了,踱步走了过去坐下。

她不能说话,听言像是早就憋不住了,打开了话匣子与她说了起来。

他说的无非是从来没见过秦铮对谁这么好,让他这个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嫉妒了。从她来了,感觉这个院子都不清冷了,怀疑难道女人真有驱寒的作用。如今府里都传开了,说秦铮对她如何如何。京城外面的人将她夸得跟天仙似的,说她是因为美貌征服了秦铮……

一顿饭的功夫,听言的嘴就没停过。

谢芳华一直听他说,直到他说够了,盯着她喝了药,才心满意足地将剩菜残羹撤下去。

屋中的火炉一直燃着,暖意融融。谢芳华歪在椅子上不想动,静静想着事情。

秦铮直到天黑后才回来,挑开门帘便见到她坐在椅子上,那姿势似乎坐了许久,他挑眉,“没再睡?”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百无聊赖地点点头。

“今日燕亭说煮了梅花来喝酒,想必不错。要不你去采梅花,我们现在试试。”秦铮点燃了屋中的罩灯,对她如闲话家常一般随意地询问。

谢芳华心思一动,向外看了一眼,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听言,去将窖里放的那坛翠烟轻拿来。”秦铮对外面吩咐。

听言立即应声,跑颠颠地去了。

谢芳华先去小厨房拿了个花篮,然后站在一株梅树下,伸手去摘梅花。

片刻后,秦铮忽然出了房门,走到她身边,轻轻伸手揽了梅枝,往她的花篮里抖,数片花瓣便落在了她的花篮里,他不说话,又够了一株梅枝,做着同样的动作。

虽然二人相差不过一岁,但他的身影站在她身后,却足足高了一头半还多。近距离下,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清冽的气息,融合了梅花香气,分外令人恍惚。

谢芳华反应过来,身子往旁边挪了两步,躲开了他。

秦铮措手不及,抖掉的梅花瓣散落到了地上。他眼睛瞬间眯了眯,偏头向她看去。

谢芳华垂下头,不看他。

秦铮忽然甩了手,踱步进了屋。

谢芳华站在冷风中,梅花落在她头上身上,她轻轻打了寒颤,驱散了几分莫有的情绪。

听言抱着酒坛跑进院子,路过谢芳华的身边,往篮子里看了一眼,“哎呦,听音,不过是煮酒而已,你怎么弄了半篮子的梅花?”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这一支的花瓣都摘没了,你怎么可着一个地方摘啊?怪可惜的,不漂亮了。”

谢芳华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

听言一呆,顿时捂住眼睛,“姑奶奶,黑天半夜的,你满身花瓣,这么一笑像是梅花精,忒下人了,我可禁不住吓。”

谢芳华收了笑意,抱着篮子进了屋。

听言纳闷地往地上看了一眼,厚厚的一层花瓣,让他的心都疼了起来,也跟着进了屋。

秦铮歪在谢芳华早先坐的那把椅子上,见二人进屋,没什么情绪地摆手,“都扔了吧!今日不煮酒了,睡觉。”

谢芳华脚步一顿。

听言顿时愣了,抱着酒坛问,“公子,那这坛翠烟轻……”

“扔了!”秦铮道。

听言脸顿时一苦,“这一坛千金呢,您一直留着的,我还是放回酒窖去吧!”

“我说扔了!没听明白吗?”秦铮腾地站起身,脸色凌厉。

听言身子一颤,再不敢反驳,立即抱着酒跑了出去。

“你手里的梅花也扔了。”秦铮看了谢芳华一眼,丢下一句话,抬步进了里屋。

谢芳华转身将手中的花篮和里面的梅花一股脑地扔出了门。

花篮落在地上滚动了数圈,里面的花瓣全部洒了出去,与早先落地的花瓣堆在一起,厚厚的一层。风吹来,一层层花瓣被吹起,满院飘着繁花。

“听音!”外面传来翠荷的声音。

谢芳华向外看了一眼,出了房门,迎了出去。

翠荷手里抱了一叠衣物,见她出来,对她笑道,“这是绣纺今日完成的一件外衣,一件里衣,一件亵衣,一件睡衣。刚刚送来府中,王妃命我给你送过来,明日你与师傅学课及时能穿上。”

谢芳华看着她手中捧的衣物,层层叠叠一摞,点点头。

“这下面的方盒是王妃命兰妈妈给你选出的两套首饰,也命我一并带来了。”翠荷掀开衣物,露出下面的一个精致的方盒,她轻轻打开,里面珠翠首饰光华宝鉴。

谢芳华再次点点头。

昏暗的光线下,翠荷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心下艳羡的同时更觉奇怪。一般寻常婢女见到这样的好衣物好首饰,都会露出欣喜的表情,但是她却目光平静,半丝波动也无。仿佛这些东西在她眼里不算什么,更像是司空见惯,受之当然。

她暗暗想着,果然被二公子看中收在身边的贴身婢女不是她们寻常的婢女能比的气度。

谢芳华收了衣物和方盒,翠荷告辞出了落梅居。

听言悄悄走过来,悄声询问,“听音,公子刚刚怎么突然发脾气了?”

谢芳华对他摇摇头。

听言似乎才想起她不会说话,无奈地叹息一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三十一章练剑

谢芳华回到屋子,秦铮已经睡下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卯时,秦铮起床。谢芳华听到里屋的动静,也立即穿了衣服起身。秦铮的屋子在最里面,若是出门的话,一定要经过她的屋子。她自然不想他走出来看到她还躺在床上。

旧的衣服换下,穿了一身新衣。

即便多年不穿这样的绫罗绸缎,尾曳罗裙,她也不会不习惯。

秦铮从里屋走出,看了她一眼,脚步蓦地顿住。

谢芳华在菱花铜镜前拢了拢头发,用簪子轻轻挽住,回头来看向秦铮。

秦铮撇开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谢芳华抬步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门。

听言同一时间出了房门,看到谢芳华顿时呆了,揉揉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秦铮横了他一眼,沉声道,“听言,将小书房挂着的那把宝剑拿给听音。”

听言回神,应了一声,跑去了小书房。不多时,拿了一柄精致剑销的宝剑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接过宝剑,看着秦铮。

“让你陪我练剑,不是让你看着我练。是陪,懂吗?”秦铮扫了她一眼。

谢芳华手僵了僵。她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是杀人的剑招,他很想死吗?

秦铮迈步出了落梅居,走到门口,没见谢芳华跟上,回头催促她。谢芳华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缓步追上了他。

落梅居后面有一处跨院,连着落梅居,里面地面空阔,无杂草杂物。显然是单独开辟出来用于秦铮练武的地方。

“会用剑吗?”秦铮解了外衣,只着里面的紧身衣,看着她询问。

谢芳华摇头。

“我教你。”秦铮拿了一柄软剑对她道。

谢芳华点头。

秦铮站定,挽了个剑花,平平缓缓递出剑招,清晨本是清冷,冷风吹起他锦衣墨发,宝剑寒光闪闪,比清晨的风更是冷冽。他的剑如他的人一般,刚柔相济。柔处如行云似流水,刚处如疾风似劲草,缓处如飘花,急处似飞雨。映着他的容颜,如幻莫测。

谢芳华静静地看着,两世里,她的确是没见过剑还可以这样练,如此赏心悦目。她学的是怎么一招致命,一招杀人无痕,一招出手快、狠、准。

秦铮走了一遍剑招,收剑入销,问道,“看清楚了吗?”

谢芳华看着他一滴汗也无,清清爽爽,摇摇头。

“那就再看一遍。”秦铮又提剑演练了一遍。

这一次比刚才那次快很多,一时间剑影翻花,衣袂飘逸,空阔的场地人如剑,剑如人。

片刻后,秦铮收剑,看着她挑眉,“别告诉我你还没看清楚,我可不收笨死的婢女。”

谢芳华瞅了他一眼,她若是真笨死了的话,是不是就能被赶出去?

“别做梦了!若是笨死了,就板子打死。你这一辈子都别想被赶出去,”秦铮冷声道。

谢芳华垂下头,无名山的读心术她自认炉火纯青,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又是在哪里学的?

“出剑!”秦铮催促她。

谢芳华定了定心神,回想一遍他刚刚练剑的模样,轻轻迈步,挽了个剑花,平平缓缓递出一剑。须臾,摒除杂念,一招一式按照他刚刚的剑式演练,虽然极慢,但是分毫不差。

秦铮看着她,神色不动。

谢芳华走了一遍剑招,刚要收手,秦铮忽然提剑刺过来,她反手应激性地挡了他的剑。秦铮勾了勾嘴角,灵巧地绕开了她的剑招,之后又斜斜刺来。谢芳华不动声色地又勾手绕回。每挡一招出一招都是按照他的这套剑路。

二人很快便在空地上你来我往对打起来。

谢芳华本来全无感觉,对于这样乱花迷人眼的剑招她虽然觉得赏心悦目,但也仅此而已。可是渐渐的却发现全然不像她所想,这样的剑招可攻可守,自然也可以杀人。

无名山毕竟只是皇室培养暗卫之处,皇室最不缺的就是人,死了一个再有一个。所以,只能教杀人,不会教保命,只求出手一击必中,不得手就是失败了,等着被人杀。而这样的剑却在杀人的同时有自保的能力,就算败了,也能立于不败之地。甚至还有翻盘的机会。

渐渐地,她在与秦铮的对招中正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太阳升起,场地中的两人恍若不觉。

直到听言久等二人不回,忍不住跑来这里,才打破了二人沉浸的气氛,“公子,别再练了,您再不出府,就误了早课了。”

秦铮闻言收剑。

谢芳华也同时撤回了剑。

“听音,你太厉害了,是第一次拿剑吗?竟然能和公子对打,我和公子对打,十招必败。”听言佩服地看着谢芳华,眼睛晶亮,“刚才我乍一来到,险些花了眼认不出是你。”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多嘴多舌?”秦铮将软剑收回腰间,大步离开。

听言摸摸鼻子,他这已经是被公子嫌弃两次话多了,看了谢芳华一眼,立即跟上秦铮。

谢芳华拿着剑站在原地没动,脸色在阳光下变幻不明。

“听音姑娘。”门口一个人探出头,声音低低地喊了一声。

谢芳华抬眼看过去,只见是一个和听言差不多年龄的小厮,她抬步走了过去。

“我是林七。”那小厮见她来到近前,四下看了一眼,紧张地道。

谢芳华心思一动,她哥哥身边侍候的侍书前日夜里与她说过这个名字,是他小时候的一个同伴,走散了。如今是这府里大管家喜顺的干儿子,在府中跑腿。如今找来这里,定然是她哥哥传话了。她向前看了一眼,秦铮和听言已经离开,她伸手拽了他躲进里院的墙角,低声道,“我知道你,侍书与我说了。可有什么话吗?”

林七一喜,讶异地道,“您真的会说话啊?”

谢芳华点点头。

“那怎么会……怎么连孙太医给您诊断都说您是哑巴呢?”林七不解。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有什么话你快说。”谢芳华知道这府中传遍了昨日的事情,林七就在这府中,知道这些事情如今见了她产生好奇并不奇怪。

林七心神一凛,也知道这里不是长久说话之地,连忙压低声音道,“侍书今日早上在我外出采买的时候找到了我,让我找您传一句话,就说他家世子和老侯爷正在商量对策,让您安心待在府里,您目前的身份不同别的,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谢芳华点点头,“还有吗?”

林七摇头,低声道,“您有什么话要捎回去的吗?我给您捎回去,稍后我还会出府。”

谢芳华想了一下道,“你传话给侍书,就说让爷爷和哥哥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想办法救我出去,我暂时就待在这里了。你将我在这里的情况仔细地与他们说一遍。”

“就这些吗?”林七问。

“嗯,就这些。”谢芳华不再多说,拿着剑出了院子。

林七在她离开后,谨记了一遍她的话,探出头看看四下无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三十二章心得

谢芳华回到落梅居,秦铮和听言已经出府了。

她将剑挂在墙上,简单用了饭,刚收拾下去碗碟,李琴便来了。

谢芳华虽然对学习琴棋书画没什么感觉,但是对于人家师傅亲自下榻来教,还是自然要尊重的。请了李琴进屋,摆好了昨日秦铮摆在她房中的琴,恭敬地请她落座。

李琴笑意温和,拿出琴谱,对她询问,“你该是识字的吧?”

谢芳华点点头。

“那就最好不过了,你先看看这些琴谱,选一首你喜欢的学。”李琴对她道。

谢芳华拿过琴谱,轻轻翻看,半响后,指了一首清平调。

李琴讶异地打量她片刻,蓦地笑起来,“清平调最简单,一般想学琴的人都不屑于学它。宫中的公主们第一次学琴,首先就排除了它。大公主当初选了翠屏曲,三公主选了玉归来,四公主选了香风颂,六公主选了咏兰春晓,七公主选了平湖送波,九公主选了九天玄女令,怜郡主选了慈母吟。”

谢芳华知道二公主、五公主、八公主都早殇,不被她提到也是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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