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没经过他的同意悄悄出了京城,他的手臂被我给砍伤了,英亲王妃不知道,他如今昏睡在落梅居,有林七看着,最多能避英亲王妃和英亲王府内的人两日不见。若是两日后再不见他出门的话,那么英亲王妃势必要再闯去落梅居,林七定然拦不住。”谢芳华平静地分析,“就算我被发现,不再待在英亲王府,也没什么。但是我答应了林七,两日必须回去,不能将他的命置之不理。他总归是英亲王府的家奴。”

李沐清闻言犹豫,“若是明日回到京城的话,以你的身体,再不适合骑马,只能坐车。这样的话,我们现在就得赶回京。而且沿途一步也不能停歇,你能受得住?”

谢芳华挣脱李沐清的手,从他后背下来,伸手扯掉面上和头上受伤的易容,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扔进嘴里服下,“我没有太虚弱,还能骑马!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启程,先慢慢走一段路,在下一个城池休息半夜,明早再启程,明日晚上总能回去了。”

李沐清无奈,“既然如此,就依你吧!”

谢芳华对他笑了笑,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打了个口哨。

不多时,两匹马一前一后从远处跑来,正是早先谢芳华和李沐清撒开在城外的马。

谢芳华抓住马缰绳,轻轻登着脚蹬,慢慢地上了马。

李沐清看着她,他见过她几次上马下马,从来不曾有一次这般缓慢。暗暗有些敬佩她的坚韧。也伸手扯去了易容,牵过马缰绳,翻身上了马。

两匹马一同离开了荒山野外。

夜半时分,来到了距离清河最近的一座城池。

进了城内,李沐清径自带着谢芳华来到了自己的一处别苑。进了院子后,对一位看守的老伯吩咐,“老伯,劳烦您去将城内最好的大夫请过来这里。”

那老伯打量谢芳华,公子这些年每年趁着年后沐休不用去上书房上课的这段空隙都会出京考察打点产业,但是从来身边都是带着书童,这是第一次见到带着一个姑娘。见这姑娘即便在深夜也能看出她脸色苍白,一脸病态,不敢多问,连连点头,“是,公子!您先带着这位姑娘进屋,老奴这就去请大夫。”

李沐清点点头。

老奴匆匆跑出了别苑。

“走吧!这里只有这一位老伯,一直以来给我看守这处宅子,老伯嫌弃人多麻烦且吵闹,一直没再雇人,我们先进屋。”李沐清栓了马缰绳,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点点头,“其实你不用请大夫,我自己就是大夫。”

李沐清前面引路,闻言笑了笑,“你虽然是大夫,但是你身体的情况如何你也不会与我说实话。我不放心,让大夫过来给你看看,也好决定怎么监督你用药。”

谢芳华扯了扯嘴角。

二人进了房间,房间内极为雅致干净,显然一直以来无人住。老伯自然是有自己的房间,这间必然是给李沐清来往留的。

“去床上躺着,我给你倒一杯热水!你先暖暖胃,我再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李沐清对她指指床榻。

谢芳华点点头,也不再客气,躺去了床上。

李沐清端了一杯热水递给她,便转身出了房间。

谢芳华端着一杯热水握在手里,手心传来温热的暖意,驱散了几分寒冷。屋中极其安静,院中除了西侧似乎是小厨房的方向传来李沐清的动静外,再无别的动静。她忽然想起了在无名山的时候,多次受伤,但那时候打掉牙齿和血吞,也没觉得太苦。如今回到京中,到底这副身子找回了几分大小姐的柔弱,娇气了起来。

一杯热水下肚,谢芳华放下杯子,却无睡意,静静地靠着枕头坐着。

院子中渐渐地有香味飘进了屋子。

谢芳华想起李沐清早先说这院子里只有一位老伯,但是他却将那位老伯打发走去给她请大夫了。如今这饭菜香味只能是在他的手下传出来的。没想到右相府的李公子竟然会做饭?不是君子远庖厨。这可新鲜了!

本来他觉得秦铮能够下小厨房给她烧火就够新鲜的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会自己烧火做饭的李沐清。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半个时辰后,门口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谢芳华看向窗外,只见那位老伯领着一位年约半百的老大夫进了别苑。

“公子?”老伯也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疑惑地喊了一声。

“嗯!”李沐清出了厨房,走了出来。

“您……您在下厨?”老伯睁大眼睛。

李沐清擦干净手,笑了笑,对老伯温和地道,“已经做好了,伯伯,你去厨房将饭菜端到屋子里,我带着大夫进屋看诊。”

“好,好……”老伯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向厨房走了两步,回头道,“公子,这位大夫是咱们医药堂的大夫,在这全州城里,就属他的医术最好。”

“老夫在医药堂坐诊,一直想见见公子,今日总算得见了。”那位大夫躬身见礼。

“既然是医药堂的大夫,最好不过了!还是自己人得用些。”李沐清满意地道。

“老夫听说是给一位姑娘看诊,老夫一定尽全力。”那位大夫连连道。

李沐清笑着点头,带着大夫进了屋,见谢芳华安静地倚着枕头坐在床头,微微询问,“怎么没睡一会儿?”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别有深意地向外面厨房方向看了一眼道,“被饭菜香味给熏的睡不着。”

李沐清失笑,解释道,“你知道的,我父亲清廉,不沾染些经商营生,但是我们府的门第若是只靠他那点儿俸禄只够起码的开销,连逢年过节和各府走动的礼数都不够。我娘打点着府中祖业留下来的微薄产业和她的嫁妆,才能支撑门面。我自小见我娘愁眉不展,为产业发愁,她毕竟是内宅妇人,有些事情到底是不方便,于是我就接手了。但以防有家奴欺上瞒下,每年都会借着年节外出查访,几年下来,也就学会了烧几道菜。”

谢芳华看着他点头,心里知道他说的简单了。能让右相府公子竟然学了做菜,中间总要经历些不为人知的苦。就比如说秦铮,若不是经历过些什么,也不会让他的院子从八岁起除了听言外,身边再没别的侍候的人。

李沐清给大夫了一个眼神示意,“过去给她把脉吧!”

那位大夫点头,放下药箱,走到床前,谨慎地道,“劳烦姑娘伸出手来。”

谢芳华将手递给了他。

李沐清忽然道,“拿帕子遮上吧!秦铮兄给你的帕子可还装着?”

谢芳华一怔,抬头看他。

那大夫本来要伸手,闻言也立即缩回了手。

李沐清偏过头,低低地咳嗽了一声,眸光有隐隐笑意地道,“规矩既然定下来了,总要遵循。你怀里若是没有帕子,我这里有。”

“我有!”谢芳华伸手入怀,拿出帕子,盖在了手腕上。

那大夫回头看李沐清,见他点头,才敢隔着帕子给谢芳华把脉。

刚碰到谢芳华脉搏,那大夫手猛地一缩,脸上顿时露出凝重的神色,眉心也紧紧地拧了起来。连呼吸都有些紧绷了。

李沐清也轻轻皱起了眉头,但没有开口打扰大夫。

谢芳华自己身体的情况自己知道,只要是死不了,无论是重伤还是轻伤,还是大伤还是小伤,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

许久,那大夫松开手,回头看向李沐清,对他拱了拱手,“公子,这位姑娘身体亏损甚是严重,血气不足,气虚体弱,我探她脉搏,几乎到了干涸的地步。这等脉象说明她不久前一定是受过内伤,失血过多,心血损伤,更甚至经脉也被伤到。”

李沐清眉头拧紧,虽然知道一定很严重,但也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想起血毒的传书以血换血的万分之一解法,猜测她一定是自己动用了心血,否则不会如此失血过多。

“不过这位姑娘似乎不久前服用几味奇药,所以生命是无碍,只不过不能再劳累,一定要多多卧床休养月余,慢慢将养,只有补回来流失的心血,才能康复。”那大夫话音一转。

李沐清点点头,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神色无谓,他道,“开药方吧!”

“好!”那大夫应声。

“不是你开,我是对她说!”李沐清挥手制止大夫,对谢芳华道,“自己开药方。我让伯伯跟随大夫去医药堂给你抓药。”

那位大夫顿时惊异地看着谢芳华,“这位姑娘竟然也懂医术,会开药方?那公子您还……”

“她自己不说病情,我只好找人来问问。”李沐清道。

那位大夫点点头。

谢芳华缓缓下了床,走到桌前,拿过纸笔,写了一个药方,递给李沐清。

李沐清接过看了一眼,递给那位大夫。

那位大夫好奇地拿过,看了片刻,惊喜地道,“妙啊,大妙。这位姑娘果然是医术高绝,小老儿佩服,若是让小老儿来开药方的话,也开不出这样的药方来。尤其是这几位药,以姑娘的脉象来看,如此虚弱,小老儿一定是不敢用的。可是你这样一用,真是奇妙无穷。”

谢芳华对他笑笑,没说话。

此时伯伯端着饭菜进了屋,放在桌案上,笑呵呵地道,“公子啊,从来不曾见过您的手艺,上次朝阳跟随您来,说您会下厨,我还不信,这回是真的信了。”

李沐清温和地笑笑,“劳烦伯伯跟随大夫去医药堂抓药,回来煎了让她赶紧服下。”

“好,我这就去!”伯伯连忙点头。

那大夫拿着药方欢喜了片刻,对李沐清问,“公子,敢问这位姑娘尊姓高名!医术一道传自何人?”

李沐清笑笑,“你和太医院的孙太医一样对医术入魔,不遑多让。她叫听音,不过你知道就行,切忌不可外传。另外,你知道她就行了,她的师傅就不必知道了。”

“多谢公子!听音姑娘再会!”那大夫虽然对医术痴狂,但是却不迂腐,点点头,背着药箱出了房门。

伯伯立即跟着那位大夫走了出去。

“吃饭吧!饭后喝了药好好休息,至于明日……”李沐清坐在桌前,递给谢芳华筷子,“休息够了再赶路,你放心,嫌坐车太慢的话,我骑马带着你,总会让你晚上之前回到英亲王府。”

谢芳华点点头,接过筷子。

李沐清做了两个菜,两碗面,又熬了些米粥。清淡的菜极其可口,不咸不淡。米粥是用了些许药材,做的药膳,显然他对医术也略微知晓些皮毛。

谢芳华一边吃着,一边多看了李沐清几眼。

京中贵裔府邸的右相府公子,他文武双全,聪明绝顶,待人温和,有君子之风,这些人人都知道。但是恐怕会下厨没人知道。若是知道的话,那么……

“在想什么?”李沐清笑着看了谢芳华一眼。

“没想什么。”谢芳华笑着低下头,她在想若是有人知道会不会踏平了右相府的门槛说亲。喜欢秦铮那些闺阁的女子都该跑去喜欢李沐清了?毕竟是右相府的门第摆在那里,多少人若是能嫁进去,也是梦寐以求了。比英亲王府的门楣来说,比秦铮的身份来说,不过是差一点儿而已。

李沐清见谢芳华不说,倒也不逼问,只安静地用饭。

不多时,伯伯拿着药回了院子,对李沐清禀告了一声,便去了厨房。

很快地,药味便隐隐地传到了屋内。

半个时辰后,谢芳华放下筷子,身子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药应该快煎好了,你喝完就能睡了。”李沐清也放下筷子。

谢芳华点点头。

李沐清将碗碟收拾去了厨房。

谢芳华伸手拨着灯芯,淡淡的灯影照在桌案上,她纤细的影子映在墙上,那种懒散虚乏的姿态看得极其清晰,微弱的罩灯下,她的脸色半明半暗。

血毒,终究是被她给解了!

但是即便她参透了血毒的解法,到底也不能倒回去爹娘死时,救回他们的命。

只不过,她手中总算是攥住了一条山河脉络,那是关于南秦江山和社稷的。只要皇室不想要破釜沉舟也要除掉谢氏,那么……她也不会去拿它做什么来动摇山河。

李沐清端着药碗进了屋,便看到这样的谢芳华,他脚步一时顿在了门口。

谢芳华放下拨弄灯芯的手,抬起头,少年公子眉清目秀,身躯颈长,浑身有着一种侵染诗书的清贵气息,君子如兰,不是那种如秦铮一般张扬的华艳,却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轻松舒适。她看了他片刻,垂下眼眸,低声问,“药煎好了?”

李沐清点点头,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放在了她的面前,温和地道,“我去隔壁房间休息,若是有事情喊我一声即可。”

“好!”谢芳华点头。

李沐清给她倒了一杯清水,放在了药碗的旁边,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屋中再度静了下来。

谢芳华在桌前坐了片刻,等候汤药温了,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又将清水喝了,熄了灯,躺去了床上。

不多时,她便睡着了。

隔壁房间,李沐清在窗前坐了片刻,见谢芳华所住的房间熄了灯,他忽然自失地笑了笑,也挥手熄了灯,躺去了床上。

深夜到天亮,这所别苑分外安静,没有任何吵闹。只偶尔闻到急声犬叫,但更显出夜色安静。

辰时,李沐清起身,刚走出房门,见谢芳华也推开门走了出来,他一怔,看向她,见休息了一夜,她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到底是比昨日全无血色的模样好多了。人也精神了些。他笑着问,“怎么不再睡了?”

谢芳华摇摇头,“习惯早起了!到了时辰也就醒了。”

李沐清自然知道秦铮每日准时起床练武之事,了然地点点头,对她道,“你洗漱收拾吧!我去厨房看看,伯伯大约已经做好饭了。我们用过饭后,你喝了药就启程。”

“好!”谢芳华点头。

李沐清去了厨房。

谢芳华转身回了屋梳洗。

不多时,李沐清又走回来,手里拿了一件崭新的衣裙,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离京时走得急,自然没有准备衣物,但她无名山待了多年,什么不曾经历过,到也不娇气。她伸手接过衣物,说道,“其实不用你特意给我找衣服的,我能讲究回京。”

“你的衣裙上沾染了黑紫色的血迹,还是换了比较好。”李沐清指了指谢芳华的衣袖。

谢芳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自然是给崔意端解毒时沾染上的,她点点头。

李沐清出了房门,谢芳华走到屏风后换了衣物。

不多时,伯伯端了饭进屋,二人一起用饭。

“公子,早上我去街上采买,见到了崔府的二公子了,似乎是要进京。”伯伯忽然道。

谢芳华筷子一顿,昨日是听说崔意芝要进京的,没想到这么早就来到了这里。

“知道了!”李沐清点点头。

伯伯走了下去。

“进京只有一条路,如今他既然这么早就来到了这里,我们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他的。”李沐清对谢芳华道。

“也用不着避她。我们出京时候不曾隐蔽,回京更不用了。”谢芳华不以为然,看着李沐清,第一次关心地道,“只是你,对燕岚说要出京处理产业,却是不曾处理过。这件事情若是从你这里入手被查的话,你会有麻烦。”

李沐清眸光微闪,笑着摇摇头,“无碍的,我已经吩咐人假扮我去做过了。不会被查出来的。况且如今正是正月初几,京城附近几座城池的人来来往往地走亲戚拜年。京中又不止我们进进出出。所以,你放心吧!”

“那就好!”谢芳华想想也是,李沐清自然不需要人操心的,便不再理会。

李沐清看着她,许久才落筷。

用过早饭,谢芳华喝了汤药,李沐清吩咐伯伯给多煎了两副汤药放在暖袋里带着,又给她找了一顶遮挡寒风的帽子,挡住了大半的脸。收拾妥当,二人离开了别苑,启程回京。

谢芳华精神好了些,自然是自己骑马。

二人出了城,并没有如来时一般打马狂奔,任马不快不满地跑着。谢芳华计算着速度,夜晚之前,一定是能够进京的。

出城后大约走了三十里,便追上了一队车队。正是崔府二公子崔意芝进京给英亲王妃拜年,顺便报喜的队伍。有两辆大车,显然装了不少礼物。一队几十人的府兵随扈。

马车占据了官道,若是不打招呼让行,势必过不去。

谢芳华和李沐清来到车队后,齐齐勒住奔跑的马。

这时,马车里也听到了后面的马蹄声,缓缓挑开车帘,探出头,崔意芝见到李沐清,愣了一下,须臾,微微含笑,“这可是右相府的李公子?”

“原来是崔氏二房的二公子,我们以前见过,久违了!”李沐清在马上含笑拱手。

“咦?李公子?听音姑娘?”这时,孙太医忽然挑开车帘探出头来,见到二人一怔,看着谢芳华,打量二人身后,再没见到别人,分外讶异地问,“听音姑娘怎么会和李公子在一处?铮二公子呢?”

第八十七章扒皮

谢芳华看着孙太医,眉心一跳。

李沐清偏头瞅了谢芳华一眼,慢慢地转回头,面不改色地笑道,“老太医,你怕是认错人了!她哪里是听音姑娘?不过是我前年出外打理产业结识的一位江湖朋友。你再仔细地看看。听音姑娘可没她这么孱弱。”

孙太医一怔,仔细地打量谢芳华,骑在马上,虽然身形与听音相当,但是的确有一种弱不禁风之态,这与听音身上沉静的姿态完全不同,尤其是她遮了半边的脸,那脸色过于苍白。他本来很是确定,此时闻言立即觉得的确是不像一个人了。连忙歉然地对李沐清道,“抱歉啊李公子,人老了,年纪大了,眼睛花了,就是不中用了。竟然认错人了。这位姑娘乍看之下很像听音姑娘,但是仔细一看之下,还真不像。”

“老太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与崔二公子一起?”李沐清笑笑,揭过这茬,佯装不知地询问。

“哎,老夫是奉了皇命去崔府给崔三公子看诊,八皇子和英亲王府的大公子昨日晚上走了,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住马不停蹄地奔波,就留在了崔府住了一晚。正巧崔二公子也要进京,将我捎带送回京。”孙太医连连叹息地摇头,似乎感慨自己真是老了。

李沐清闻言点头,看向一直打量他和谢芳华不开口的崔意芝道,“我也听说崔三公子的病了,没想到连皇上都惊动了。到底是清河崔氏,皇上分外看重。”

崔意芝收起打量,笑着道,“李公子过奖了,皇上想起我弟弟,不是因了清河崔氏,是因了家母出身吕氏。”

李沐清恍然,“哦,我想起来了。皇上生母太后出身吕氏。难怪了!”话落,他客气地问询,“崔三公子的病情如何了?可有医治之法?孙太医是太医院医术最高的太医了,今日能和崔二公子一同进京,看来令弟是无恙了?”

崔意芝点头,“我弟弟的确是被治好了。”

孙太医立即道,“李公子太看得起老夫了,老夫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解血毒。”

李沐清“哦?”了一声。

“是两位神出鬼没的神医夫妻。不知身份来历。不过皇上一定会追查的,早晚都能查出他们的身份。”崔意芝道。

李沐清点点头,这等事情,他聪明地不再多问,做了个了然的表情,对崔意芝和孙太医拱拱手,“既然两位坐车,我二人却是骑马,先走一步了。”

“李公子好走!”崔意芝挥手,示意车队让出一条道来。

“李公子!京城见了!”孙太医也拱拱手。

“京城见!”李沐清笑着点头,偏头看向谢芳华,示意她先走。

谢芳华双腿一夹马腹,身下坐骑箭一般地顺着让开的道冲了出去。

“好骑术!”崔意芝赞扬了一句。

李沐清笑了笑,也双腿一夹马腹,尾随在谢芳华身后向前离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不多时便走没了踪影。

孙太医落下了帘幕,感慨道,“年轻可真是好啊!人老了,就得坐车慢慢走了。是我连累了崔二公子不能骑马。”

崔意芝也落下帘幕,摇摇头,“老太医说的哪里话?你还不老。真正的老是连路都上不了,连门都出不来,连床都不能下。那才是老。”

孙太医一怔,须臾,捋着胡须哈哈大笑,“崔二公子说得对,你可真是个妙人,真是会安慰人!你这样一说,我还真觉得自己不老了。”

崔意芝也露出笑意,状似不经心地对孙太医询问,“老太医,刚刚那个女子你将其认错成谁了?”

孙太医笑着摇摇头,“还能是谁?自然是铮二公子新收了月余的那个婢女听音。我这把老骨头,以前安安然然地给皇上、皇后看诊。除非有特殊病情,比如说崔三公子这样的事儿,亲得皇上指派,我才会去给人看诊。可是南秦京城,偏偏有一个人例外。就是铮二公子。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高兴,我就得被他抓去看诊。那个听音自从进了英亲王府的落梅居,我是隔三差五就去给她看诊。我出京的时候,听人说她的哑症好了。还没亲眼见过,不知道是否真的好了。”

“关于铮二公子新收的婢女听音,这件事情也传到清河了。”崔意芝道。

“何止是传到清河?铮二公子是谁?他从出生到如今,每年都会有几件大事儿传出。他以前得德慈太后宠爱,英亲王妃又是那么个护犊子的娘,英亲王管不了他,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无法无天的事情干的多了去了!这也是跟他的身份有关,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想不出名都难。他多年身边没有婢女,突然收了个听音,别说清河,南秦上下都知道了。怕是都会传到北齐去了。”崔太医连连感慨。

崔意芝眸光流转,“原来与李公子在一起的这位姑娘与那个铮二公子身边的听音姑娘如此相像吗?竟然让你错认了?”

“可不是像?”崔太医声音扬起,摆摆手,“我乍看之下,实在太像了。但是细细打量之下,这个女子太过柔弱不禁风,而且身上有显而易见的病态,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你没见过听音姑娘,等你见过了她,你就知道了。那样的女子啊,哪里是个婢女?无论是在何人面前,也是沉静得独一份,堪比大家闺秀。”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有时候,人是善于伪装的。”崔意芝道。

孙太医愣了一下,须臾,摇摇头,肯定地道,“一定不是听音姑娘,只不过是有些像的一个女子罢了。你不知道,铮二公子将听音给宠到了什么地步,我给她看诊,连她手腕都碰不到,还要盖上一块帕子,他看得紧,谁也不让靠近她。不可能让她与李公子一起出门在外的。”

崔意芝见孙太医如此肯定,点点头,不再说话。

队伍缓缓地前行,前方那两匹马蹄声早已经听不见。

谢芳华第一次当面碰到了这个崔二公子,也就是比听言小一两岁的弟弟,更是崔二老爷的夫人崔吕氏宁可用血毒舍弃小儿子也要一命换一命除去听言夺得崔府二房家业给她的大儿子的崔意芝。

虽然他比听言小,但是行止气派说话神情语气心思却是显得比听言要老成持重得多。听言被秦铮保护得太好,不得不说秦铮那个恶人虽然张扬跋扈,但是分外的护犊子,将唯一与他自小生活在一起的听言保护得密不透风,养成了听言那副纯真的性子。亏得听言不想回崔氏,若是回去,崔意芝有心对付他的话,那么他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更何况还有个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崔吕氏,不得不说崔吕氏真是心狠,用自己的一个亲生儿子给另一个亲生儿子开路。

这样的崔吕氏才能养成崔意芝这样心思颇深的儿子了!

但是论心肠来说,到底遗传没遗传崔吕氏的害人之心,那就有待考察了。

若是她想联合或者是牵制清河崔氏的话,就崔氏二房来说,就算她下了狠心和力度去培养听言让他回清河崔氏的话,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立竿见影,培养成崔意芝这般。

有些东西,是环境造成的。听言在英亲王府的落梅居不具备那个环境,在忠勇侯的海棠苑也不具备那个环境。

更甚至,秦铮保护他多年,养成了这份真实和纯性,难道她要去破坏吗?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了?”李沐清见谢芳华的马慢了下来,她眉头轻缩,不由询问。

谢芳华回过神,摇摇头,“没有,想一些事情。”

李沐清看着她,猜测道,“在想崔意芝?”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这个清河崔氏的二房的二公子可是了不起!”李沐清见她点头,缓缓道,“清河崔氏一脉流传几百年,世家名门望族,旁支散叶也是极多,与朝廷和京中各府都牵扯甚深。嫡系这一脉在上一代分了两股,也就是崔氏长房、二房,当年掌管嫡系一脉的崔老太爷生的两个儿子。崔氏长房的大老爷虽然天资聪颖,文武皆通,是个不可多得的崔氏隽秀人才。但是偏偏刚过易折。他唯一有一个喜好,就是好佛。这一喜好,也就毁了崔氏长房。长房老太爷悉心培养他,想他能鼎立崔氏嫡系一脉的门庭,可是到头来,却没拦住他落发出了家,云游去了,至今不知下落。所以,嫡系一脉的继承权也就落在了这崔二老爷的身上。”

谢芳华到是没仔细研究过清河崔氏的族脉,只听说过清河崔氏也跟两百年前的谢氏一样,出了个隽秀的人物,可惜太过聪明,看透世间万物,导致看破红尘出了家。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崔老太爷生了两个儿子,也是应了这句话,各有不同。大老爷是聪明绝顶,天赋奇高,无论是学文学武,都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是个天之娇才。可是这个二老爷正好相反,除了秉承了清河崔氏诗书门第的文人之风外,其余是一概不通。大老爷出家后,崔氏老太爷一气之下得了中风,嘴斜眼歪,卧床不起,自此之后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嫡系一脉的重担一下子就落在了二老爷的身上。二老爷胸无大志,不想挑起门庭重任,但岂能奈何?只要寻不到大老爷,大老爷不还俗一日,他就只能支撑嫡系一脉。”李沐清缓缓给谢芳华解释这中间的渊源。

谢芳华点点头,关于清河崔氏知之甚少的她突然一下子耳目通透了然了。

“二老爷窝囊,清河崔氏族长和崔氏一脉的其它旁支早就有心想娶嫡系而代之。但是偏偏二老爷虽然无能,但是有个有能耐的嫡亲妹妹。也就是崔世老太爷亲生的唯一的女儿,英亲王妃。有英亲王妃这些年在京中甚稳的根基,以及对清河崔氏二房隔三差五地询问照料。再加上二老爷续娶的夫人是吕氏的嫡女,不是个好惹的。所以,有了个这两个原因。崔氏其它旁支根系才不敢轻易动二房。”李沐清又道。

谢芳华点点头,这也就说得通二老爷那般模样怎么至今也没将二房被他拖垮的原因了。

李沐清看了谢芳华一眼,“关于吕氏,你大约知道些渊源,《通志·氏族略》记载,吕氏系从魏氏分化而来。被晋国所并,晋侯将吕地作为封邑,魏氏后裔虽系晋之公族,姬姓,但因封于吕人的故地,因而仍袭用吕的故号。所以,山西吕氏这么由来。如今这个姓氏虽然没落了,但到底也不可小看。否则为何当初南秦京中多少皇子,偏偏只吕贵人生的当今圣上做了龙椅?”

谢芳华颔首,当初的吕贵人虽然早亡,但能让她生的儿子坐上龙位,定然是个有心计的。

“崔二老爷支撑崔氏嫡系一脉的门庭从来就是力不从心,但是除了英亲王妃和他续娶的夫人外,日渐长大成人的崔二公子可是崔氏的一枝独秀。”李沐清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崔氏的人马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他道,“崔意芝无论是论才学,论心思,论手腕,论手段,恐怕能直追当年的崔大老爷了。崔氏族长一直对他赞誉有加。他的心,可不止是再崔氏二房丁点儿产业。”

谢芳华垂下眼睫,默然地道,“昨日才救好了他的弟弟,今日崔意芝就进京了。定然不是给英亲王妃拜年和送孙太医回京这么简单。”

“南秦京中繁华,远比清河崔氏水深,他若想有什么作为或者想法,自然不能一直待在清河。”李沐清道,“聪明人总会给自己找到一个出路,站在一个高度,才能被更多人看到。”

谢芳华轻轻扯动嘴角,这么说来,崔意芝她是不能放过了!若是他不下手,便宜了皇帝,那么就得不偿失了。

李沐清看着谢芳华笑笑,意有所指地道,“听音姑娘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可以托我帮你做。另外,若是还有这样的事情,或者,你可以提前拉上我一起做。”

谢芳华心底微动,偏头斜睨李沐清,“李公子,你很闲?”

李沐清摇摇头,“不太闲!”

“既然不闲,怎么如此喜欢多管闲事?”谢芳华不客气地抨击他。

李沐清无奈地揉揉额头,对她莞尔,“日子虽然有些无聊,但我似乎也不是爱多管闲事儿的人。但是听音姑娘总归是不同的。你的事情都比较有意思。让人忍不住想管。”

李沐清收回视线,不领情地道,“是你自己要下水的,有朝一日倒霉了,别怪我。”

李沐清点头,“不怪你!”

谢芳华不再说话,将帽子往下拉了拉,将衣领又立起,只剩下一双眼睛,她催马加快脚程,向京城跑去。

李沐清打马跟上她。

两匹马一前一后,踏踏的马蹄声却出奇地一致。

响午时分,来到了距离京城两百里的一处城池。二人刚进城,便遇到了燕岚和卢雪妍带领的一队护卫队,似乎正要离开。

燕岚一怔,笑着打招呼,“李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沐清笑了笑,“事情处理完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今日可回京?”燕岚又问。

李沐清点点头,“歇一下脚,用过午膳就回京。”

“那正巧了,我和妍姐姐也回京,我们同路走吧!”燕岚看了一旁的卢雪妍一眼,见她略微低着头,不由笑道。

李沐清没说话。

“李公子,又见面了!一同回京也好有个伴,刚刚听说京城百里处出现了一窝劫匪。今日黎明之前最黑的时候将八皇子和英亲王府的大公子给劫了。幸好秦大公子和八皇子武艺都不错。只是受了些轻伤,皇上的内廷侍卫据说伤亡很重,我们两个女子,都不敢贸然上路了。”卢雪妍眉目盈盈地看着李沐清,轻声说道。

“竟有这等事儿?”李沐清微露讶异。

“的确有这等事情,大约是年后串亲戚的人流比较多,来往都带着贵重礼物,所以,劫匪就想趁机捞几笔,便打起了主意。我刚刚收到了我爹的传书,让我和妍姐姐小心点儿。我们出来这么久,也没找到我哥哥,我哥哥怕是早就走远了。我们也不打算继续找了。正打算趁着白天赶回去。如今既然遇上了你,就不那么害怕了。”燕岚道。

李沐清笑了笑,“我们只有两个人,怕是真遇到土匪的话,还要拖累两位小姐。”

“传言李公子文武双全,是南秦京中鲜有的隽秀人物。若是你都如此自谦说拖累的话,那我们两个弱女子才是无地自容了。”卢雪莹笑着摇摇头,颇为温婉。

李沐清失笑,不再接话,偏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不甚在意,同不同路也要看她们的脚程能不能追上她的马。

“我们先去用午膳,两位小姐先走着。我们用过午膳就会赶上两位小姐。脚程快的话,天黑前赶回京城定然没问题。”李沐清寻思一下,不好推拒,如此说道。

燕岚点头,看向卢雪妍,“妍姐姐,既然如此,我们先走吧!”

卢雪妍点点头,对李沐清笑盈盈地一礼,上了马。

两名女子带着一队人马先一步离开,往京城而去。

谢芳华自然将卢雪妍的眉目情丝看在眼底,无声地笑了笑。她跟燕亭到底是家族联姻,未曾升起感情。如今燕亭跑了,这联姻十有八九是泡汤了。而卢雪妍这番作态,显然是对李沐清看中了,怕是还倾心了。但是右相府能和左相府背后范阳卢氏的女儿结亲吗?南秦众所周知,右相中庸,左相锋芒毕露,他的尖刻和锋芒是踩在右相头上的。有些事情几乎是越过了右相夺权在做。更何况,李沐清如此聪明,会结亲燕亭不要的女人?除非极其喜欢,否则……

这回恐怕又是一桩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了。

“走吧!我们去吃午膳,顺便将你携带的汤药温热了来喝。”李沐清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点点头,二人进了他家的一处门面。

酒楼内,正值用饭时间,宾客爆满。大厅的中堂设有说书人讲故事。今日说的一出戏是刚刚发生半日的劫匪案。能让皇上的内廷护卫伤亡惨重,让英亲王府的大公子和八皇子受了轻伤,肯定不是一般的劫匪。正说皇上大怒,已经命秦大公子全权严查。

谢芳华静静地听着,京城百里有劫匪,秦浩和八皇子被劫?哪个劫匪有这么大的胆子?能让宫廷侍卫重伤,怎么能是劫匪?有这么大能耐还做什么劫匪!

“秦大公子可真是一个人物啊!”李沐清轻叹一声。

谢芳华不置可否,秦浩自然是个人物,他在户部任职,据说年后要给他升迁。但是来清河一趟无功而返,可谓是办砸了皇帝交给的任务,皇帝因为没抓住解血毒的人,心情不好,未免会牵连他,那么他短时间内升迁就无望了。但如今出了劫匪一案,他俨然从办砸的案子中抽身成了困难重重的受害者。如今又得了圣旨,皇上令他严查劫匪来历,那么他手中就有了某些权力,若是从中做出些什么的话,升迁是肯定的了。

秦浩可不是个没心机的,也不是个手软的,所以,未来几日京中怕是要由他的手搅出一番风雨了。

“今日回京,京中各门一定会严加排查。因为你是听音,若是被秦浩认出,恐怕麻烦。”李沐清低声道,“若不然你还是再易容一番吧!”

谢芳华抬起头,看着李沐清,“李公子,易容虽然在我手中手到擒来,但到底是我不能一日百变,遮遮掩掩。若是这样的话,恐怕不久后,天下就会传出一个百变人的传言。那样的话,引起谁的关注都是麻烦,一定不比听音的麻烦小。”

李沐清一愣。

“你是右相府的李公子,带个人进个城而已,难道还能难住你?”谢芳华放下筷子,“我突然不见了,燕小郡主和卢小姐会不会奇怪?孙太医和崔二公子会不会奇怪呢?”

李沐清揉揉额头,无奈地看着谢芳华,“若我不跟随你出京,你定然会易容的吧?哪里会有这许多麻烦?正因为我跟着,既然下了水,你才让我抽身不得。你还是防着我!”

谢芳华不否认,将温热的药一口气喝了,用茶漱了口,站起身,“走了!”

李沐清点点头,跟着她站起身,出了酒楼。

两匹马很快便出了城。

燕岚和卢雪妍显然有意地等候二人,所以,二人出了城三十里的时候,便追上了她们的队伍。

卢雪妍见到李沐清,一双盈盈美目有着掩藏不住的喜色,喊了一声,“李公子!”

燕岚笑道,“李公子这么快?我们还以为你们总要多耽搁一会儿呢!”

李沐清笑着摇摇头,“出来两三日,父亲急着招我回去。不敢过多耽搁。”话落,他对二人微笑,“我知道燕小郡主骑术极好,不知道卢小姐骑术如何?能不能骑快马?”

卢雪妍连忙点头,“我也是自小学习骑术,能骑得了快马!”

“那好!我们一同骑快马也不至于耽搁了!”李沐清话落,偏头看了谢芳华一眼,两匹马不做停留,掠过了这一小队人马,向前冲去。

两匹马的速度实在太快,转眼间就奔出了老远。

燕岚和卢雪妍齐齐一愣,对看一眼,连忙打马,跟在二人身后。她们身后的护卫队也连忙打马尾随其后。

一路快马不停歇,不多时便跑出了百里。

李沐清见谢芳华跑了百里,身下的马都出了细微的汗,她依然不减速,不由皱眉,催马靠近她一步,伸手扯住了她的马缰绳。

谢芳华被迫止步马,偏头看着他。

“你不要命了?天色还早,用不着这样急。你的身体这么颠簸奔跑,如何受得住?”李沐清难得有些严厉。

谢芳华对他道,“还剩下百里而已,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太娇弱。”话落,她打开他的手,催马向前冲去。

李沐清无奈,只能跟随在她身后,不停地扬鞭催马。

燕岚和卢雪妍早先还能跟上二人,渐渐地便被落下得远了。

百里地之后,见那二人根本没有停歇的打算,燕岚泄气地勒住马缰绳,恼道,“这个李沐清,什么意思?明明答应了同路,却是骑马甩下了我们。”

“看起来李公子的家里的确有急事儿。毕竟他不同于我们,每日的事情很多。”卢雪妍抹了抹额头的汗,轻声道。

燕岚叱了一声,“你和卢雪莹不愧是姐妹,想法可真天真。我看啊,他是眼里根本就没看到我们,尤其是没看到你对他有意,才如此不怜香惜玉。或许看出来了,故意无视。就如当初的铮哥哥对卢雪莹和我。故意视而不见。”

卢雪妍一时失声。

“虽然你和我哥哥的婚事儿十有八九会泡汤,但是我劝你,还是别喜欢李沐清了。这个男人比我哥哥的心思可是深多了。右相老奸巨猾,维持中庸之道,他比右相不遑多让,甚至更上一层楼。”燕岚哼道。

卢雪妍脸有些红,有些不堪,低声道,“我只不过是有些欣赏李公子罢了,不至于非卿不嫁。我和你哥哥的婚约一日没解除,我是不能喜欢别人的。我懂,你放心吧!”话落,她抿唇道,“至少我不会做莹妹妹那样的事儿,让自己没有退路。”

燕岚闻言点点头,烦闷地道,“卢雪莹看开了,如今是一心在家等着出嫁英亲王府的大公子秦浩了。而我……”她自嘲又不甘地一笑,“自己都肖想无望的人,人家都圣旨赐婚了,我却还是不死心。是没资格说你的。”

卢雪妍看了燕岚一眼,不知道说什么。

二人也不再打马追了,不快不慢地各自想着心事。

申时整,谢芳华和李沐清便来到了京城外。

果然如猜测,京城城门都有一队士兵对进出城内外的人严加排查。

“我们绕去北门吧!我父亲的门生顾大人掌管着北门,我到无所谓,你跟随着我,有他在,就不必排查你了。”李沐清道。

谢芳华点头。

二人达成一致,齐齐绕去了北门口。

果然北门口是右相的门生顾大人把守严查,他见到李沐清,连忙见礼,李沐清对他还了一礼,指了指谢芳华,“我的随从。”

那位顾大人虽然对半遮着面的谢芳华好奇,但见是一位女子,弱不禁风,也不像匪人歹人,便也不盘问,卖给了李沐清个情面,点点头,放他们进了城。

进了城后,谢芳华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对她道,“送人总要送到家门,我送你去英亲王府后门口。”

谢芳华还没说话,一队人马忽然从长街的尽头疾驰而来。她看得清晰,正是秦浩,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对李沐清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应付他吧!应该得了你从北门进城的消息,冲着你来的。”

李沐清点点头,秦浩来得太快,他的身份不可能跟随她一起躲。

谢芳华拐进了一处背街的拐角,须臾,从一户人家的后院墙翻了出去,向英亲王府走去。

她刚离开,秦浩带着的一队人马便来到李沐清面前,他勒住马缰,不下马,在马上对李沐清拱了拱手,盘问道,“李公子,从南城回京,为何不走南城,反而绕到北城进门?”

李沐清温和地对秦浩一笑,“我出门办事儿,给北城的顾大人捎了一块砚台,顺便送给他。”

秦浩眯起眼睛,审视地道,“听说李公子还带了一个人回京,那个人呢?”

李沐清微笑,“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秦大公子说的可是燕小郡主和范阳卢氏的卢雪妍小姐?她们在我身后,我先进城了。”

秦浩摇头,“李公子是聪明人,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她们,还有一路跟随你身侧的另一个人。”话落,他补充道,“李公子不会没听说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句话吧?”

李沐清闻言顿时笑了,“秦大公子说的是我爹的侍妾?”

秦浩一怔,须臾,沉下脸,“李公子,这话从何说来?”

“这本是我家府宅的私事儿,不方便说,但是秦大公子看起来是有公务在身,要盘查过问。我就只能略微透露点儿。我爹宠的一房小妾家在南阳。我出京处理产业,她听说了,征求我爹同意要跟随我回家省亲一趟。未避免外人知晓笑话,便乔装了一番,不敢声张。”李沐清看着秦浩,“秦大公子自己也有一位娇房小妾在宠,你应该了解,男人最受不住绕指柔,我爹也不例外。”

秦浩脸色一僵,如此天衣无缝的作答,既然是右相的小妾,到让他没办法再盘问了。

“若是秦大公子不相信的话,不妨跟我去右相府找我爹对质一番。”李沐清微微一笑,“我爹虽然觉得有碍颜面,但一定不会说假话耽搁秦大公子办案的。”

秦浩打量李沐清神色,见他态度坦然,眸光清明,他自知他城府颇深,甚是聪明机智,他带的那个女子就算有疑点,此时他也抓不住了。不管是真是假,这样的事情怎么能真去打到右相府门上找右相对质?得罪了右相,以后就没了颜面,对他没什么好处。思索之下,缓下脸色,笑道,“李公子向来是君子,言必出行必果。我自然相信你。不必找右相对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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