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话并没有避着那酒肆主人,那酒肆主人在不远处用桶舀酒。当他舀好够用的酒后,对二人道,“做红烧鳜鱼大约需要半个时辰。您二人先四处转转,稍后我喊你们。”
“既然同是来吃红烧鳜鱼的,你就一起做了吧!我们也去你的后园子赏赏山茶花。”秦钰温和地道。
“好喽,听您的。”那酒肆主人点头,搬了酒水,去了厨房。
秦钰招呼初迟一声,便向后园子走去。
初迟本来极其不想见谢芳华,但是心底倒也想知道她同谢云澜在后园子做什么,于是也不反驳,抬步跟上了秦钰。
谢芳华挽着谢云澜来到了后园子,这处后园子的院落并不大,里面种满了山茶树,此时山茶树正开花。小院安静,院中有凉亭,凉亭内有桌椅,其中两棵树中间栓了秋千。
谢芳华想着曾经忠勇侯府她的海棠亭里也是有秋千的,她前一世时常坐在藤椅上荡秋千。后来她重生后,便命人将秋千给撤了。
当时哥哥不明白她为何非要执着地扯掉那秋千的藤椅,但也由得了他。
她不能告诉他,上一世,她的光阴都耗费在了藤椅上,在藤椅上看书,在藤椅上晒太阳,在藤椅上荡秋千,在藤椅上伤春悲秋。过着待在金丝牢笼里的千金小姐的生活。
那时候的她不知愁滋味!
后来谢氏满门倾覆,鲜血白骨堆积,染红了护城河。她才真正地知了愁滋味。
那时候,她身如柳絮,残叶飘零……
“怎么了?想玩秋千?”谢云澜见谢芳华看着那架秋千半响不动,笑着问。
谢芳华本来直觉想反驳说不想,但是话到嘴边,却立即惊醒,点点头,“想!我因为生病,不能劳累,不能胡乱玩耍,忠勇侯府的秋千早就给撤了!”
“走,我们过去,我扶着你荡秋千。”谢云澜道。
谢芳华立即欢呼一声,高兴地挽着谢云澜向那一处秋千走去。
秋千有些高,谢芳华若是不动用武功的话,自然是上不去的。但是她目前还不想在谢云澜的面前动用武功,只偏过头,有些苦恼地看着他求救,“云澜哥哥,秋千好高啊!”
“我扶你上去!”谢云澜道。
“好啊!”谢芳华顿时对他绽开笑脸。
谢云继突然被明媚的阳光射进眼底,使得他眸光细微地一缩,头轻轻地偏了一下,伸手托住她的手臂,轻轻向上一抬,便将她放在了秋千上。对她微笑道,“坐稳了,我要晃了。”
谢芳华从谢云澜轻轻抬手将她放到了秋千上看开,他是有武功的,而且武功绝对不低。寻常人是不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放在这么高的秋千上的。哪怕一般武夫,也不见得做得到。她心念电转间,立即抓住了他的手臂,对他道,“云澜哥哥,好高啊,我害怕,你也上来吧!”
谢云澜一怔。
谢芳华看着他央求,“好不好?我万一摔下去怎么办啊!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了。”
谢云澜有些犹豫地看着她,“我在你身边,扶着秋千,不会让你摔下去。”
“这秋千我看着是铁索做的绳索,藤椅也很是牢固。你也极其清瘦。我们加在一起也不重的。完全可以容纳两个人坐。你也上来啊。”谢芳华一边拍着秋千,一边邀请他坐她身边来。
谢云澜看着阳光打在她脸上,明媚如画,锦绣绫罗包裹,娇颜柔婉,一双眸子看着他的时候纯净无暇。他无奈地笑道,“好吧!依你!”
谢芳华顿时欢呼一声,伸手拉他。
谢云澜任她拉住他的胳膊,轻轻一纵身,上了躺椅,坐在了她身边。
“快开始晃啊,让秋千晃起来!”谢芳华一手挽住谢云澜的胳膊,一手扶住秋千的绳索,兴奋地催促他。
谢云澜点点头,轻轻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凳,石凳被他提到,秋千顿时荡了起来。
谢芳华在秋千荡起来那一瞬,顿时低呼出声,惊得闭上了眼睛,手臂紧紧地抓着谢云澜。
谢云澜低笑了一声。
谢芳华闭着眼睛过了半响,才睁开眼睛,对他道,“真好玩!云澜哥哥,你再让秋千荡得高一些。”
“不怕了?”谢云澜笑问她。
“我不是都说了嘛,有你在,自然不怕的。”谢芳华仰起脸。
谢云澜笑着点头,轻轻用力,秋千荡得更高了。两个人来回地如在半空中飘荡。
因秋千晃动,拴着秋千的两颗山茶树上开的花被震落,随着轻风飘下,落在二人周围。
谢芳华银铃般的笑声从花雨纷飞中飘了出去。
谢云澜眸光有什么在她的笑声中慢慢地碎开。
小童站在不远处,一张脸有惊有诧,一双眸子如见鬼了一般地看着谢云澜。
春花、秋月站在一旁,心下唏嘘,没想到她们主子还有这般模样的一面。这样的她才是符合被忠勇侯府封闭隐藏关在府中不踏出府门多年的小姐的样子,乍然出来如放飞的金丝雀。
秦钰和初迟来到后园子,一眼便看到了在院中并排坐在秋千上荡秋千的二人。
一男一女,两张容颜,都如融化了的阳光。
衣袂翩然,山茶花如雨。
秦钰顿时停住了脚步,眼前是谢芳华如花的笑颜,耳边是她银铃般的笑声。
初迟也跟着秦钰停住了脚步,眉头拧紧,眉心聚拢了一团黑色。依照他与谢芳华打了几次照面。她都是一副冷漠沉静的做派,如今这般小女儿的模样。若不是这个女人化成灰他也能认出她,还险些以为是撞见鬼了。
两人看着那二人,再未往前走一步。
谢芳华在秦钰和初迟踏入后园子门口时,就发现了二人,见二人看来,她仿佛没发现他们,随着秋千的晃荡而依旧故我地笑着。
谢云澜眸光往后园子门口扫了一眼,便慢慢地转回,也不再理会。
大约过了两盏茶时间,秋千渐渐地慢了下来,谢云澜对谢芳华道,“你额头都起薄汗了,别玩了。”
谢芳华一副还没玩够的样子看着他。
“待你去我的府邸里,我让人给你摆一架秋千。”谢云澜道。
“那好吧!”谢芳华立即松开了抓着秋千的手。
谢云澜拉着她轻轻地从秋千上落下,衣袂落地无声。
谢芳华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的汗,向门口看了一眼,拉着谢云澜衣袖,测过身子,悄声问,“云澜哥哥,你看,那两个人在看我们。那两个人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谢云澜瞅了谢芳华一眼,又向门口看了一眼,那二人静静站在,并没有离开,也没有避开。他抿了抿唇,温声道,“其中一个就是英亲王府铮二公子冤枉你爱慕他的那个人。”
谢芳华没想到谢云澜竟然直接地告诉她这个人是秦钰,她顿时惊诧地看着他。
谢云澜对她一笑,“以前在京中时,我见过一二次,是以认识。”
谢芳华仿佛被惊住了,抓住他袖子的手紧了紧,不敢置信地道,“你说其中有一个人是四皇子秦钰。他不是在漠北回京的路上吗?怎么会在这里?哪个……是他?”
“左边那个!”谢云澜不加隐瞒地道。
谢芳华立即转头看向左边那个人,秦钰的天人之姿潋滟玉华在阳光下分外润雅。她睁大眼睛看了秦钰半响,扭回头,对谢云澜道,“他没你长得好。”
谢云澜顿时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有几分宠溺地道,“四皇子的容色是出了名的。你不该因为铮二公子冤枉了你,而将怨恼发在四皇子秦钰的身上。”
谢芳华嘟起嘴,有一种被他点破的困窘,撇开头露出小女儿家的小脾性,“好吧,好吧,他的确是长得好。我承认行了吧!”
谢云澜笑着点点头,解答他早先的话,“大约是四皇子悄无声息来到平阳城了吧!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才能避开朝中拦截他不想他回京的人。”
谢芳华“咦?”了一声,佯装不懂地道,“云澜哥哥,你明明识得四皇子,看样子他也识得你。你为何刚刚进来时装作不认识他?”
“四皇子既然消无声息进城,看来已经进城两日了。至今他回京的消息没被传开。他定然是不想让人知道的。所以,为了不坏他的事儿,自然是要装作不识得他的。”谢云澜解释。
谢芳华了然,头疼地道,“可是就算你不说,他也知道你认出了他。会不会为了掩住消息,对我们俩灭口啊?”
谢云澜失笑,“你的小脑袋里整日都想的是什么?”话落,还是道,“他不会的。”
谢芳华轻吐了一口气,慢慢地转过身子,蹙眉道,“他们不是先来的吗?怎么不去吃鱼。跑来这里看着我们做什么?我们有什么可看的。”
谢云澜闻言目光动了动,看着那二人没说话。
这时,秦钰见两人下了秋千,靠在一起窃窃私语,待那二人不再说话,一齐向他看来时,缓步向他们走来。
初迟也想凑近看看谢芳华是不是被鬼怪附身了,也跟着走了过来。
“云澜兄!芳华小姐!”秦钰来到近前,对二人一拱手。
谢芳华冷冷地哼了一声,扭开了头,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
秦钰愕然,随即绽开一抹笑意。
谢云澜对秦钰笑了笑,“四皇子莫怪,澜私以为你不愿意被人识出。故刚才才未见礼。”话落,他看了谢芳华别扭的样子一眼道,“这是吾堂妹芳华,四皇子看来识得她?”
秦钰莫测高深地瞅着谢芳华,笑意渐深,“自然是识得的。秦铮说芳华小姐爱慕于我。如今平阳城大街小巷怕是都快传遍了。我想不识得芳华小姐也难。”
谢芳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秦铮竟然让平阳城都传遍了吗?她怎么不知道!秦铮顶多是让平阳县守看到罢了。而且平阳县守是随意乱说话的人吗?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却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也是令人佩服。她顿时转过身,一双杏眸瞪着秦钰,恼道,“我才没有爱慕你!少胡说!秦铮那是抽疯了!”
秦钰“哦?”了一声,“我觉得抽疯也是有因由的,无风不起浪不是吗?”
谢芳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拽住谢云澜袖子,露出小女儿家脾性地道,“云澜哥哥,我不要吃红烧鳜鱼了。遇到这个人,还怎么吃得下好东西?好东西到嘴里也是变味了。我们走吧!”
谢云澜看着她,没说话。
“走啊!”谢芳华拽谢云澜,见他不动,委屈地红起眼圈,“若是被秦铮知道,真以为我与他如何了。”
谢云澜闻言叹了口气,对秦钰道,“四皇子见谅。既然吾妹不想吃了,那么我便带她回府了。改日四皇子身份显露了。在下定邀你过府做客。”
秦钰没想到谢芳华当真是将小女儿家的脾气运用得炉火纯青,而且哪怕他站在面前,她依然故我地演着自己的把戏。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她是对谢云澜有目的了。于是,也不点破她,微微一笑,“看来是在下反而打扰了芳华小姐的食欲,实在抱歉。这样吧!做为赔礼,在下就不吃这顿红烧鳜鱼了,芳华小姐留下来享用吧!”
“我才不吃你让的!”谢芳华立即道。
秦钰忽然眯了眯眼睛,看着谢芳华,“芳华小姐,女儿家有点儿小脾性是好事儿,别人会觉得娇憨可爱。但是脾性太过的话,那么就是任性无礼了。我想忠勇老侯爷也不想他的孙女被人说出了忠勇侯府便没有一点儿千金小姐的样子。对不对?”
谢芳华一噎,顿时气恼,“你……威胁我?”
“哪里?在下就事论事而已。断然没有威胁芳华小姐的意思。”秦钰莞尔一笑,对谢云澜拱拱手,“在下先告辞了。云澜兄留步吧!在下身份显露之日,定然去贵府叨扰,还望云澜兄能有好酒招待。”
“自然!”谢云澜颔首。
秦钰转身看了初迟一眼,向外走去。
初迟冷冷地瞅了谢芳华一眼,没说别话,跟着秦钰离开。
二人出了后园子门口,谢芳华猛地一跺脚,不忿地骂道,“什么人嘛!讨厌!”
谢云澜瞅着谢芳华,笑着摇了摇头,“你将人家欺负走了,反过来却是人家讨厌了。走吧!这个时辰红烧鳜鱼该是做好了,我们去吃吧!”
“让那酒肆主人端来这里。这里山茶花极好,我们就在那边的凉亭吃。”谢芳华道。
谢云澜点点头,对不远处那小童吩咐了一句,那小童回过神,立即出了后园子。
谢芳华拉着谢云澜向那出凉亭走过去,坐下来,等着酒肆主人端红烧鳜鱼来。
小童出去不久后,那酒肆主人端来了红烧鳜鱼。
酒肆主人刚端着红烧鳜鱼进后园子,谢芳华顿时闻到了一阵香味,十分浓郁。她吸了吸鼻子,对谢云澜道,“云澜哥哥,好香的味道啊!”
“稍后你吃到口中会觉得更香。”谢云澜笑道。
谢芳华“唔”了一声,对那酒肆主人招手,“快点儿端过来。”
那酒肆主人点点头,脚步走快了些,不多时,便来到了凉亭内。
红烧鳜鱼摆上桌,谢芳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小心烫!”谢云澜立即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谢芳华顿时低呼一声,用手不停地扇着舌头,委屈地指控谢云澜,“云澜哥哥,你明明知道烫,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被烫到了。”
谢云澜无言地看着她,无奈地道,“你得容我功夫将话说完啊!小馋猫!东西都端到你面前了。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谢芳华眼圈红了红,显然被烫得厉害,一副要哭的样子,“怎么办?我舌尖疼。”
“还能吃吗?”谢云澜看着她。
“能!可是疼啊。”谢芳华伸出舌头给他看,“你看看,是不是烫破了。”
谢云澜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破,就是有些红。你先用冷水冰冰舌尖。然后应该是能继续吃的。若是实在疼,那么,只能上药了。”
“我不要上药。”谢芳华立即拒绝。
“看来我得给世子传信让他来了。你这么不听话,我是管不了你的。”谢云澜道。
“千万不要让我哥哥来,我听你的还不行吗?”谢芳华拽着他胳膊摇晃了两下,“那就先用冷水冰冰吧。”话落,又忿忿地道,“都怪秦钰。”
谢云澜不明白吃鱼烫到怎么就怪秦钰身上了。他揉揉额头,苦笑道,“看来我去胭脂楼接你来,不是什么好主意。”
谢芳华嘟起嘴,瞪着她。
“酒家,有冰水吗?端来一碗吧!”谢云澜不再看他,对那酒肆主人问。
“有,我这就去端。姑娘,你性子太急了。哪里有你这般吃鱼的!没烫掉你舌头是你命大。”酒肆主人说了谢芳华一句,扭头走了。
谢芳华吐了吐舌头,触动被烫到的地方,又捂着嘴委屈地看着谢云澜。
谢云澜看着她好笑,眸光宠溺,“等等吧!你烫的不严重,稍后端来冰水凉凉应该就能好。”话落,见她看着鱼眼馋却不能动的模样,失笑道,“鱼跑不了,我陪你一块等着。”
谢芳华连连点头。
春花、秋月站在一旁,二人对看一眼,想着这个人真的是自家的主子吗?怎么连她们也快不认识她了。
不多时,酒肆主人端来一碗冰水,谢芳华端起来,用冰水冰舌尖。
过了好半响,直到舌尖发凉发麻了,她才放下碗,对谢云澜道,“好了。”
谢云澜已经给她剥完了一块鱼刺,放在她的盘子里,闻言笑了笑,“吃吧!”
谢芳华看着放在盘子里的剥好的鱼,低下头,慢慢地动筷子。谢氏米粮被皇室拉拢,暗中牵扯极深。谢云澜身为谢氏米粮的继承人。出乎她意料地对她好脾性。她不明白,是他性情本就如此,还是与她一样都在跟她周旋。
------题外话------
今天是礼拜日吧?别人出去玩耍我要憋在家里码字存稿,这是有多虐啊……
月中了哦,积攒到月票的亲爱的们,翻翻兜啊,小黑屋里关着的家伙也没忘数票大业的~
第九十章隐情
一顿红烧鳜鱼,谢芳华吃得多,谢云澜剥鱼刺的时候居多。
吃饱后,谢芳华十分不好意思地看着谢云澜,“云澜哥哥,你都没吃多少。”
“你吃得好了就好了!”谢云澜微微一笑,如碎了暖阳。
谢芳华吐吐舌头,“我也帮你剥鱼刺吧?”
“你若是扎了手,我还得照顾你。算了!我本来也不十分爱吃鱼。”谢云澜道。
“那好吧!”谢芳华放下筷子,“我们走吧!”
谢云澜点点头,站起身,吩咐小童付账。
小童将准备好的千金送去给酒肆主人。酒肆主人今日一顿饭便赚了千金,大约高兴,免费送了一坛酒给小童。
谢芳华挽着谢云澜出了红林酒肆,一边走还一边回味道,“果然他这里的红烧鳜鱼做得好。云澜哥哥,我们过几天再来吃吧!”
谢云澜失笑,“若是让你多在平阳城住些日子,我手里的银子怕是会被你吃光?”
“谢氏米粮很缺钱吗?”谢芳华偏头看着他,径自天真地道,“天下谁人家的人都可以说缺钱,谢氏米粮若是说出去缺钱,你就不怕被人笑话?两顿鱼而已,怎么就能吃光你的银子?云澜哥哥,别告诉我你是守财奴小气的很。”
谢云澜点点她额头,肯定地道,“没错,谢氏米粮很缺钱。”
谢芳华见他说得认真,纳闷道,“为什么吗?谢氏米粮也叫天下米粮。连谢氏米粮都缺钱了。那这个天下岂不是都很穷?”
谢云澜叹了口气,隐晦地道,“是啊,天下都很穷。”
谢芳华不懂地看着谢云澜。
谢云澜却不再说,对她道,“上车吧!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府。”
谢芳华见他不欲再说,也不好再问。只是心里暗暗对他的话语有了一番计较和心思。想着无论什么话语都不会是无的放矢。总有他的原因。
二人上了马车,谢芳华照样挽着谢云澜的胳膊,这回她好像是累了,困倦泱泱地不说话。
谢云澜伸手拿了车上一床薄被盖在她身上,对她道,“你若是累了,就小睡片刻吧!到了地方我喊你。”
“好!”谢芳华不松手,挽着他胳膊,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谢云澜偏头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伸手从旁边拿起一卷书,轻轻地翻看。
马车上静静,不多时,谢芳华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谢云澜慢慢地翻着书页,过了许久,他偏头看着谢芳华。眸光温温的,淡淡的,静静的。似是想着什么,又似是没想。只那么看着。
谢芳华虽然睡着,但是凭借她在无名山多年的练就的本事,自然是没睡得极熟。她能调整呼吸,任谁也看不出她其实心里是略微清醒的。
过了大约一盏茶,谢云澜偏转头,又继续看手中的书。
谢芳华感觉到她靠近他再没有早先他乍然不适的僵硬。揣测着他心里的想法,半响发觉,今日短短的接触,还是看不透他。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缓缓地停了下来。
小童在车外道,“公子,回府了!”
谢云澜“嗯”了一声,伸手推谢芳华,低声道,“芳华,醒来了,回府了。”
他的语气已然从堂妹、芳华妹妹,简短到芳华二字了。
谢芳华在心里品味了一番他转变的称呼,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有些困意迷蒙地看着谢云澜,“到了?”
“嗯,到了!”谢云澜点头。
谢芳华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坐在车上不动,懒意明显,“可是我不想动啊。”
谢云澜看着她,“没有几步路!你实在困乏,到了房间后可以好好睡一觉。”
“云澜哥哥,你背我进去吧!好不好?”谢芳华没骨头一般地倚在车壁上,软软地道。
谢云澜揉揉额头,见她实在困倦,沉默片刻,应承道,“好吧!”
“谢谢云澜哥哥!”谢芳华顿时对他绽开笑意。
谢云继笑着放下手,缓步下了马车,背过身子,对她和煦地道,“上来吧!”
谢芳华立即趴在了他的背上。
谢云澜背着谢芳华向里面走去。
那小童睁大眼睛看着谢云澜,眼睛几乎瞪成了铜铃,除了早先的惊诧不敢置信外,还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春花、秋月虽然今日见过这小童无数表情,但是也没有此时让二人觉得有一种骇然之感。二人对看一眼,想不明白,只能连忙跟上谢云澜和谢芳华。
谢芳华趴在谢云澜背上,打量这一处宅院。这处院落没坐落于城内,而是落于郊外。两旁是山林树木,只独有这一排房舍院落。院落倒是极大。门匾上也没写谢氏府邸的字样。
随着谢云澜缓步走入院落,守门人垂首立在一旁,十分之恭谨,但谢芳华还是可以看到谢云澜背着她进来时守门人一瞬间的惊骇。
她心中越发的知道,谢云澜定然不止是她见到的这个模样。定然有什么是月娘收获那些消息里面没有的隐秘事情。
院落内的仆从极少,除了一名守门人外,一路走进内院,谢芳华再没见到一个人。
内院有两处跨院,谢云澜对谢芳华道,“我住在东跨院,西跨院没人住。你住吧!”
“那边是东跨院吗?”谢芳华伸手指向一处大一些的院落。
谢云澜点点头,“是!”
“那处院落看起来很好,西跨院似乎比东跨院偏呢!云澜哥哥,你自己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落吗?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住?”谢芳华悄声问。
谢云澜脚步一顿,断然道,“不可以!”
“云澜哥哥,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要跟你抢房间,我是住你隔壁好不好?”谢芳华感觉他身子僵硬,轻声道,“有事情我可以及时找你啊。”
谢云澜摇头,“不是从胭脂楼给你带来了两名婢女吗?有什么事情,你让她们来喊我。”
“可是我想住得离你近些。”谢芳华用手晃他的背着他的胳膊,央求道,“我没有事情绝对不给你捣乱。好不好?”
“不好!”谢云澜依然拒绝,“这院子里没什么人,外跨院有护卫,不会有什么事情。你安心住着。我的院子是男人家的院子,怎么能适合你女儿家住?”
“我又不住你房间!”谢芳华嘟起嘴。
“听话!否则我派人去喊世子来管你了。”谢云澜道。
谢芳华闻言知道这回他是态度坚决了。没想到半日以来他一直由着她,可是到了这里却死活不同意了。她垮下脸,“那我要住在这里几日,没事儿的时候,我能不能进你的院子找你?”
谢云澜闻言笑了,“自然能!但是只能白天来。”
“那好吧!”谢芳华妥协。
谢云澜背着她走到西跨院门口,西跨院门口有两名小厮,他看了二人一眼,淡淡吩咐道,“这是芳华小姐,今日之后,住在这里。她一旦有什么吩咐,你们都要满足她。不准怠慢。”
那二人同样惊骇地看着谢云澜背着谢芳华,闻言齐刷刷地低下头,恭敬地道,“是,公子!奴才二人一定不敢懈怠。”
谢云澜不再多言,背着谢芳华进了西跨院的主屋。
这一间房间陈设简单,屋中有些清凉,虽然打扫得干净,但显然是好久不曾有人住过。
谢云澜将谢芳华直接背到床前,然后背转身子,对她道,“下来吧!你可以躺下睡了。这间院子一直没有人住,有些清凉,稍后我吩咐人搬一个暖炉来。再给你灌一袋子暖水。你就不觉得凉了。”
谢芳华坐在床上,踢了鞋子,立即扯过被子,钻进被窝里躺下,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谢云澜,“谢谢云澜哥哥,还是床舒服。”
谢云澜看着她动作如此快速,跟个孩子一般,沾到床的样子分外满足。他不由得露出微笑,声音也暖了些,“那你睡吧!有事情只管叫人喊我。”
“好!”谢芳华点头。
谢云澜不再逗留,转身出了房门。珠帘落下,隔绝了他的身影。他走到门口,对跟进来的春花、秋月吩咐了两句,便离开了西跨院。
春花、秋月待他离开后,悄悄推开门,进了屋。
谢芳华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脸上的纯真天真孩子气等等情绪已经消失不见。脸上尽是沉思的表情。似乎有什么看不透,有什么不解,有什么又觉得不太对。
“主子!”春花、秋月关上房门,来到床前,低低喊了一声。
谢芳华转头看向二人,对她们道,“什么情况下,一个大家公子的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女人?你们可能猜测得到?”
二人对看一眼,一时没说话。
“秦铮的落梅居也没有女人!”谢芳华沉静地道,似乎是对自己说,又似乎是对二人说,“这种情况,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身有洁癖,不喜生人靠近。就如秦铮,他除了听言,不止是女人,也是不喜男人的。这种只不过是不喜身边围着的人多而已。还有一种是对女人厌恶到极致。所以,不喜欢看到任何一个女人。”
春花、秋月齐齐一惊,“小姐,今日云澜公子对您的作为十分之纵容,而且让您靠得极近。可不像是不喜欢甚至厌恶女人的模样啊。”
“我靠近他时,他起初的身子是僵硬的,不止一次。后来便好了些。”谢芳华道。
春花、秋月看着谢芳华,低声道,“今日云澜公子纵容你挽着他以及荡秋千背着您时,他身边的小童似乎极其难以置信,分外惊骇的。看来,云澜公子身上定然有什么隐情。”
谢芳华点点头,“我主意到了。”话落,她忽然笑了,“本来以为一个谢氏米粮便是极其有意思了。没想到谢氏米粮的公子却是更令人好奇。”
“小姐,这整座山林院落都怪怪的感觉,也许您根本就不该答应他来这里。属下二人怕是一旦有什么事情,护不住您。”春花忧心地道。
秋月也连忙道,“我也有这种感觉,这院子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太静了。而且院子里侍候的人是清一色的小厮,实在是太怪了。总觉得您住在这里,太不妥当。”
谢芳华不置可否,“无名山八年的活死人地狱我都爬回来了,活僵尸都见过,还怕真正的活人?”话落,她摆摆手,“你二人且跟着我安心地住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这个院子,以免出了事情我反而是护不住你们。”
春花、秋月顿时警惕起来,点点头。
“另外,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传信出去和月娘联络。”谢芳华又道。
二人齐齐颔首。
“你们也累了,下去歇着吧!我真的要睡一觉。”谢芳华吩咐完了,便摆摆手。
春花和秋月走了下去,为她关好了房门。
谢芳华感觉床榻被褥十分干松,且味道好闻,像是崭新换的,她闭上了眼睛。
大约过了一盏茶,早先跟着谢云澜那小童抱着一个暖炉和一个暖水袋来到了西跨院,春花、秋月迎了出去,他将暖炉和暖水袋交给二人,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春花、秋月拿着暖炉和暖水袋悄悄进屋,将暖炉放在屋地上,将暖水袋轻轻掀开谢芳华的被子,放入了里面。
谢芳华抱住暖水袋,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二人出了房门,也不敢住去别处房间,谨慎地选择住在了谢芳华房间外的画堂。
谢芳华倒也没多再想什么,本来她今日来了葵水身子疲乏,很快就睡着了。
天色还早,响午稍微偏一点儿,春花、秋月并无困意,便待在画堂的榻上歇着。
谢云澜回了自己的院子后,进了屋里,房门便被从里面紧紧地关上了。
小童守在门口,有些担忧地看着里屋紧紧关闭的房门。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赵柯来到了这一处院落,并不用人通秉,便进了谢云澜的东跨院。小童见他来了。立即迎上前。
“公子呢?”赵柯问。
“在里面,从回来后,房门便紧紧地关上了。”小童低声道。
“今日可发生了什么事情?”赵柯压低声音,向西跨院看了一眼,显然已经知道谢芳华住在西跨院了。
小童摇摇头,无声地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公子去胭脂楼亲自接了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她靠得公子极近,而且她还挽着公子胳膊,公子也允许了。后来她想去吃红烧鳜鱼,公子带着她去了红林酒肆。酒肆里面有秋千,芳华小姐想玩,荡秋千的时候,公子将她举上秋千的,她一直挨着公子。回来的时候,在马车里,芳华小姐似乎靠着公子睡着了。下车后,芳华小姐说不想动,让公子背他,公子也应允背了。只是到院中时,芳华小姐觉得东跨院很好,也想住东跨院,公子才第一次拒绝了她。”
赵柯听罢后惊异不已,“你说公子竟然由得她靠得如此亲近?”
小童点点头,“是的,不止我亲眼所见,院子里的小厮们也是亲眼所见。若不是我一直没离开公子,我还以为公子已经换了一个人了。”
赵柯听罢,半响无言。
“先生,你说公子他……是不是好了?”小童悄声问。
赵柯摇摇头,“我进去看看公子!”
小童点点头,不再言语,继续垂首立在门口。
赵柯来到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他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他向里面看了一眼,面色瞬间立变,当即走了进去。
随着他走入,门再度紧紧地合山。
小童清楚地看到了赵柯的表情,想着看来哪怕是三年过去,公子依旧还是没好的。
院落静静,无声无息,东跨院内也没传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飞雁自从得了秦铮的吩咐,便跟在暗中,关注谢芳华的行止动向。然后待她进了谢云澜的府邸,在西跨院安然地睡下后,他才回平阳县守府的听雨阁对秦铮禀报。
秦铮听罢后,忽然对飞雁问,“谢云澜有什么隐情,你可知道?”
飞雁摇摇头,“曾经有人给了杀手门一大笔定金,要查谢氏米粮的云澜公子。我们手下了定金,可是却没调查出所以然来。后来将定金退还给了对方。”
“哦?”秦铮扬眉,懒洋洋地问,“当初是什么人要查谢云澜?”
飞雁摇摇头,“当初是老门主亲自经受的,此事在门内十分隐秘。我只负责查探。没查出什么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秦铮点点头,眉头蹙起,看向一旁的玉灼,“你自小在平阳城长大。几乎鲜少有消息能瞒得住你爹娘。他们可曾谈过谢云澜?”
玉灼想了一下,摇摇头,“似乎三年前谢云澜来平阳城的时候,我娘好奇跑去看过他。后来我爹去了,将我娘给拦回来了。然后这么多年,一直看着我娘不让他去招惹谢云澜。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秦铮闻言如玉的手敲了敲桌案,忽然笑了,“原来天下还有跟爷一样院子里没一个女人的人。倒是有意思了。”话落,他站起身,“备车,我现在就去会会谢云澜。”
------题外话------
礼拜一了,又一个礼拜一晃而过啊!我已经存稿到昏天暗地的地步了。也是醉了!
是不是都想秦铮了?要不要真的放他去找芳华呢!唔,要看数月票的心情啦……存稿存的极醉的时候,数月票能缓解嘛!O(∩_∩)O~
第九十一章擅闯
秦铮说走就走,转眼间便出了房门。
玉灼一愣,看了飞雁一眼,连忙追了出去,脚步跟近他,嘀咕道,“表哥,你是去会谢云澜,还是想见芳华姐姐?”
秦铮脚步一顿,抬手给了玉灼一个爆栗,凉凉地道,“爷说得难道不清楚吗?是去会谢云澜。”
玉灼看着他的神色,明显不信地撇撇嘴,“谁信!”
秦铮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不多时,便出了听雨阁。
玉灼回头对飞雁招手,飞雁大踏步跟了上来。
秦铮还未踏出平阳县守的府门,平阳县守得到消息,便急匆匆赶了过来,拦住秦铮,气喘吁吁地道,“铮二公子,您要去哪里?”
“爷去哪里还要向你知会不成?”秦铮不快地看着平阳县守挑眉。
平阳县守心里哀呼一声,连忙抹抹汗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的意思是,如今天色不早了,您要去哪里,下官好派人备车。”
“只有你这种身娇体贵的人才坐车,爷骑马!”秦铮不屑地看了平阳县守一眼。
“就算您要骑马,也得备马啊!”平阳县守觉得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才来这位公子爷眼前碍眼。可是他住在他的府邸上,他是断然不能让他出差错的,否则他对英亲王和王妃没法交代。
“嗯,那就赶紧给爷备马吧!”秦铮摆摆手。
平阳县守连忙吩咐了下去。
秦铮来到门口,马匹已经备好。秦铮解开马缰绳,利落地上了马,见平阳县守蹬着脚蹬也要上马跟着,他瞪了他一眼,“你老实待着,别乱跟着爷。你是一城之主。跟着爷屁股后算怎么回事儿?有这闲心讨爷欢心,不如好好地管理平阳城,别再出别的乱子。”
平阳县守顿时滑下马,心中哀叹,他就没有一件事情是在这位公子爷面前能做得让他满意的。只能点点头,“下官晓得了。您要去哪里,只管去,下官派一队府兵跟着您吧!最近平阳城的确是太乱了。虽然政事儿打紧,但您若是出了事儿的话,下官也是受不住,难脱干系的。”
秦铮“嗯”了一声,似乎觉得有理,到没反驳他的话。
平阳县守立即招来一队府兵,跟着了秦铮的马匹后。
玉灼和飞雁也跟着上面,一行人颇有些浩浩汤汤之势地离开了平阳县守府。
平阳县守目送秦铮带着人骑马离开,招手喊来一人,对他吩咐了一句,那人点头,快速地出了门,悄悄地跟上了秦铮离开的队伍。
“好啊县守大人,你竟然敢派人盯着秦铮兄。若是被他知道,你的屁股怕是又要开花了。”程铭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伸手拍了拍平阳县守的肩膀。
平阳县守悚然一惊,猛地回头,见程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想着京中贵裔府邸这些公子们感情都不是白吃干饭的。他吁了一口气,解释道,“哎呦,程公子啊,我不是盯着铮二公子,而是如今他待在我这平阳城,我不是怕他出事情吗?毕竟他可是英亲王妃的心尖子。”
程铭哈哈大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平阳城,谁人敢惹秦铮兄啊。我看你是紧张过度了。”
平阳县守反过来拍拍程铭,无奈地叹息,“程公子啊,你们和八皇子一起出京城来平阳城的时候,是不是也没有想到有人敢对你们动手?即便铮二公子再厉害,也是个人,总有说不准的时候。”
“嗯,倒也是!”程铭点头。
“所以,还是不能疏忽。”平阳县守深深地叹了口气,请程铭回府。
“我要去胭脂楼一趟。大人先自行回府吧!”程铭摇摇头。
平阳县守纳闷,“程公子还要去胭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