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云澜兄派人去喊赵管事儿了,赵管事儿医术高超。若是走一趟的话,你舅舅应是不会有事儿。你不要担心了。”李沐清看了谢云澜一眼,对谢芳华劝慰。

谢芳华抿着唇点点头。

三人没有进暖阁,而是等在门口。

一盏茶后,赵柯身上披了一件遮雨的斗篷,手里提了包裹,急匆匆地跟着风梨跑来。显然,他应是也得到了消息,猜出了谢云澜派风梨喊他的目的。

不多时,他来到近前,对谢云澜道,“公子请吩咐!”

谢云澜看着他,眸光赞许,“先生料事如神,看来是准备妥当了。芳华的舅舅,也就是武卫将军,回京途中在郾城中了毒。劳烦先生跑一趟吧!”

“是,在下这就去!”赵柯连声点头。

就在这时,前门口忽然跑来两个人,一个人是守门人,一个人是玉灼。

赵柯还没离开,那二人便跑到了近前。

玉灼的手里拿了一个玉质的小瓶子,气喘吁吁地来到门口,见谢芳华疑惑地看着他,他连忙说出来意,“芳华姐姐,表哥得到消息,说郾城的舅老爷出了事儿。知道你这里必定不会置之不理。他让我立即送来这一瓶灵芝丸。也许能有大用。”

谢芳华看着那个玉质的瓶子,想起是在法佛寺时秦铮从外公手里厚脸皮要来的。灵芝对毒自然是有功效的。她也不推辞,立即道,“赵先生去郾城救舅舅。你将这一瓶药给他吧!”

玉灼闻言立即将玉质的瓶子递给赵柯。

赵柯连忙打开瓶子看了一眼,惊喜道,“这是上好的千年灵芝丸。连国库怕是都没有的。这是好药啊。就算武卫将军一脚踏入鬼门关,凭着我的医术和这灵芝丸,也能将他拖回来。”

“那就辛苦先生了!先生快启程吧!”谢芳华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嘱咐道,“你到郾城城门口,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你随着他去救治我舅舅就是了。”

“好!”赵柯也不再耽搁,赶忙快步冲向大门口,一边快步走一边对守门人吩咐,“快去给我备一匹快马!”

那守门人连忙应声,快跑去了。

不多时,赵柯出了府门,带了几个护卫,快马加鞭赶去郾城。

谢芳华听着马蹄声走远,收回视线,看向玉灼。

玉灼对谢芳华眨了眨眼睛,小声道,“芳华姐姐,表哥可想你了!”

谢芳华瞪了他一眼,对他道,“你骑马来的?怎么没披一件雨披,衣服都湿了。”

玉灼撅起嘴,“哪里来得急?表哥收到消息后,就火急火燎地催我了。我若是慢一点儿,他不折了我的腿才怪。”

谢芳华想着舅舅的毒的确紧急,玉灼若是晚来一点儿,赵柯就先走了。她对身边的谢云澜道,“云澜哥哥,给他找一件雨披再让他赶回去吧!”

谢云澜点点头,对风梨吩咐了一句。

风梨连忙去了。

“谢谢芳华姐姐!”玉灼笑逐颜开,眼珠转了转,定到李沐清身上,对他打招呼,“李公子好。你也在这里啊?”

李沐清微笑,“秦铮兄如今舒服地住在平阳县守府!怕是不觉得无聊才是。所以,我便没去寻他。”

玉灼立即摇头,垮下脸道,“才不是呢!表哥想芳华姐姐想得紧,她不在他身边,他整日没好脸色,可真是苦了我这个跟在他身边的人了。”

李沐清挑了挑眉,“我看你不像是受苦的样子。”

“哎,李公子只是没看到我受苦,我只是惯于苦中作乐而已。”玉灼小大人地叹了口气。

李沐清颇具兴味地赞赏道,“秦铮兄以后将你带在身边,可谓是得了一员虎将。”

玉灼顿时挺了挺胸,得意骄傲不谦虚地道,“那是自然,我会的东西多了。”

李沐清见风梨已经拿了雨披跑来,便止住了话。

风梨来到近前,将雨披递给了玉灼。

玉灼连忙披在身上,对谢云澜嘻嘻一笑,“多谢云澜公子!”

“不谢!”谢云澜笑着颔首。

玉灼看着他,认真地道,“你可要好好地照顾好芳华姐姐啊!我表哥虽然让人回来了。也不过是因为芳华姐姐觉得你的府邸里住着比平阳县守的府邸舒服方便。所以,才没拦阻。你可不能再让她出了什么事情,惹得我表哥忧急。”顿了顿,他唉声叹气地道,“我对你嘱咐,也是为我自己谋个舒服。否则,他发起火了,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啊。最先殃及的就是我。”

谢云澜自然能听出玉灼这话里一连说了好几重的意思,他笑了笑,面色平和地点头,“请秦铮兄放心,芳华在我这里,目前再不会出现让他担忧的事情。”顿了顿,他又道,“玉灼公子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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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国策

玉灼虽然是跑腿而来,但是在秦铮面前,以及他本身的身份,自然不是下人。谢云澜在平阳城三年,自然该了解的事情都是了解的。所以,他称呼玉灼为公子。

玉灼没想到谢云澜被他明推按压一番后,谢云澜不但没恼怒,还给了他个尊称,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既然这样表哥就放心了,我自然也可以踏实舒服地不被他骂了。”话落,他拱拱手告辞。

谢云继笑着吩咐风梨送他出门。

不多时,玉灼的身影出了府邸。

“王氏和玉氏的子孙到底是不同寻常!”李沐清赞扬了一句。

“那是自然!”谢云澜淡淡地笑着,转头见谢芳华衣服在滴水,蹙了蹙眉,对站在不远处房檐下躲雨的春花、秋月道,“你们去房间给芳华拿一套干松的衣裙来。”

那二人立即应声,齐齐跑回了东跨院。

谢云澜对谢芳华道,“这暖阁里有内室,稍后她们拿来干松的衣服,你进去换了。今日雨大,我就留沐清兄在这里用午膳了。稍后你与我们一起用饭吧!”

谢芳华点点头。

李沐清看了谢芳华一眼,没客气地推拒请辞。

三人进了暖阁。

这间暖阁十分雅致,四周水榭亭台,是这座山林府邸里一处极具赏心悦目的观景暖阁。

外间画堂里桌案上摆着一局下了一半的棋。

原来李沐清和谢云澜在下棋,谢芳华想着怪不得那么长时间谢云澜都没回东跨院。

二人进入画堂后,李沐清笑着问,“云澜兄,继续下完它?”

“好!”谢云澜笑着点头。

二人落座。

谢芳华刚刚从东暖阁跑出来,被冷水浇下,浑身都湿透了。她没往二人近前凑,而是立在门口,等着春花、秋月拿干松的衣物来。

不多时,二人撑着伞拿来一套衣物。

谢芳华是伸手接过衣物,去了里间的内室。

谢云澜从棋盘上抬起头,对二人道,“你们跑一趟厨房,吩咐厨子熬一碗姜汤来,给芳华驱除寒气。”

二人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李沐清从棋盘上抬起头来,奇异地看了谢云澜一眼,忽然低声问,“云澜兄,如今你不惧女子了?”

谢云澜要落子的手一顿,眉头轻蹙了一瞬,摇摇头,“不惧芳华而已。”

“看来她在你这里也是特别的。”李沐清用了个也字,一语双关。

谢云澜眸光动了动,随即幽静地看了李沐清一眼,对他笑道,“沐清兄和芳华何时熟识的?”

“年前几个月吧!”李沐清模棱了一下说道。

谢云澜笑了笑,不再多言。

李沐清有意无意地打量谢云澜,心中翻了好几番念头和揣测。

若说秦铮喜欢谢芳华,对谢芳华特别,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他是不觉得意外的。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时刻关注着秦铮随时的动静。秦铮背地里做的有些事情,和谢芳华之间的牵扯,大多数时候瞒不过他的眼睛。

另外还有四皇子秦钰,秦钰自小和秦铮不对付,彼此之间明里暗里较劲关注,他能从秦铮的牵扯中寻到了关于谢芳华的蛛丝马迹也不奇怪。

还有燕亭,他也早就知晓他的心思。

毕竟右相府一直是中立派。说右相府忠于皇上吧!偶尔也会私下里有小动作。说不忠于皇上吧!大事之上却是一定是附和皇上的。所以,这样的右相府维持中立还要保持贵门清流。自然是不易的。背地地的功夫自然有多少下多少。他身为右相府未来的接班人,自然肩负重担。对京中内外,他的消息从不闭塞。

但是对于谢云澜和谢芳华,他却是一无所知了。

按理说,他认识谢云澜的时间并不短。做为谢氏米粮的下一任继承人,京中任何人都不会失去对他的注意。三年前,无数人盯着他。自从三年前他搬来平阳城,暗中用了手段。很多人便探查不到了。但是那很多的人里,自然是不包括他的。

他对谢云澜,从他暗中从谢氏米粮脱离出来,到他的病,以及赵柯暗中施针秘密寻找魅族王族之人上。他都是知晓的。

本以为,他已经对谢云澜极其了解。却不成想,到出了这件让他意外之事。

谢云澜对谢芳华的态度不止让他意外,谢芳华对谢云澜的信任也是让他意外。

他是极其清楚武卫将军在谢芳华心中的地位的。

以他一贯的聪明,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正想着,谢芳华已经换好了干松的衣裙,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便立即打住了思绪。

谢芳华来到二人近前,自然地挨着谢云澜坐在了他旁边。看向棋盘,见谢云澜要将子落在一处,她立即挥手挡住,“云澜哥哥,你的棋艺有这么差吗?明明可以吃他的子。你怎么不吃?下在这里可是白白错失一个良机啊。”

谢云澜偏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沐清兄走神了,我这般胜了他,胜之不武。”

这时,李沐清忽然笑了,对谢芳华道,“观其不语真君子!”

谢芳华翻了翻眼皮,戚了一声,对谢云澜道,“你可真有君子风范。”话落,又看了李沐清一眼,“这回好,君子遇上君子了。我枉做小人了。”

二人闻言齐齐失笑。

谢芳华看着二人,也忍不住笑了。

谢云澜到底是没下那一招一棋定局的赢棋,李沐清自然后面也不会走神给他机会了。

所以,最后二人下了个平局。

春花、秋月端来姜汤后,谢芳华看着姜汤皱眉。

谢云澜瞧着她,微笑道,“芳华,你说过不能挑食的!”

谢芳华想着她虽然对姜汤不排斥,但也不是只爱喝姜汤,一般时候,她喜欢放些枣和姜汤一起熬。熬出红枣姜糖水来。便驱除了些姜汤的辣味。她叹了口气,对谢云澜道,“云澜哥哥,我没有不爱喝姜汤,我也不挑食。只是下次再熬这个东西给我,是不是吩咐你家厨子放些红枣在里面?”

谢云澜见她无奈的样子失笑,点点头,“好!”

谢芳华便也不再多话,将姜汤喝了。

李沐清看着二人,面色淡淡笑着,没搭话。

不多时,谢芳华喝完一碗姜汤,谢云澜将早就准备的温水递给她,她张口喝了一大口,须臾,吐吐舌头,“好辣!以后再也不要喝了。”

谢云澜微笑,目光有些暖意,对早已经送走了玉灼,赶回来的风梨问道,“午饭可好了?”

“回公子,好了!就等着您吩咐了。”风梨立即道。

“那就端上来吧!”谢云澜摆摆手。

风梨立即跑去了厨房。春花、秋月进来收拾了桌子,拿走了姜汤的空碗,也去了厨房。

不多时,端来了午膳。

厨子大约是受到了谢芳华的鼓励,所以,寻常不敢上的菜都无一例外地出现在了桌案上。

谢芳华看着精致的菜肴,有好几样都是谢云澜不爱吃的,她顿时眉眼笑开,特意给他一样夹了一筷子放在了他面前的碟子里。

谢云澜只能苦笑。

李沐清与谢云澜相交几年,有些他的小毛病他自然也是知晓的。见此不由得有些感慨,说道,“云澜兄,若不是知道你确实出身在谢氏米粮,我以为你才是她的亲哥哥!”

谢云澜不置可否。

谢芳华瞥了李沐清一眼,“我哥哥自小和李公子一块儿长大,难道你不知他是真是假?”

“自然不敢说子归兄不是亲的。”李沐清立即做了个告饶的动作。

谢芳华勾了勾嘴角。

这时,风梨正摆菜,忽然插嘴道,“昨日铮二公子说我家公子是芳华小姐堂了几辈子的兄。还问我家公子数得清多少辈子吗?算起来,我家公子和芳华小姐的血缘已经出了五代还要多很多了。只是同族姓一谢罢了。血缘早淡,也不算是兄长了。更何况亲兄长,更不是了。”

李沐清一怔。

谢芳华筷子一顿。

谢云澜微微蹙眉,看了风梨一眼,却也没训斥他,只道,“还差鸡汤没端来,你再去端。”

风梨见谢云澜看来,以为要挨训,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是有些为公子那日被铮二公子如此说抱不平。想着芳华小姐这么好,她来到这里,就能让公子开心起来。若是照这样想来,公子和芳华小姐的确是没什么血缘亲情了。若是这样的话,那公子是不是可以……

他听到谢云澜的吩咐,连忙打住想法,立即应声,跑去了厨房。

李沐清忽然道,“秦铮兄说得也没错!”

谢芳华看了李沐清一眼,听不出他这句话有何意味,接过话道,“他是说得没错。但又如何?云澜哥哥就是云澜哥哥,与谢氏可没什么关系。”

李沐清一怔,谢芳华这句话说得可别具深意了。偏偏以他的聪明一时猜不出是何深意。

谢云澜却是懂了,她的意思是,她对他好,跟谢氏没关系。他不由露出笑意,“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话落,拿起筷子,吃了平时不爱吃让厨子连做也不让做的菜。

谢芳华点点头。

接下来,三人明显都安静了些,一心吃饭,话语极少。

饭后,外面的雨依然下得很大。且一时间还没有停的势头。

谢云澜对李沐清道,“四皇子如今就在平阳城,京中来自柳妃、沈妃以及别的危险都被引去郾城了。你既然是暗中奉旨来接四皇子。如今四皇子安然,你也是左右无事。今日雨大,若是没什么事情,就别冒雨走了。住在这里吧!”

谢芳华闻言想着云澜哥哥实在太好了,先是留饭,如今是留住了。对于李沐清和秦铮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不过这也只能怪秦铮,他没事儿乱发脾气。

李沐清闻言微笑,“四皇子只要无事儿,我也就无事儿。毕竟这一趟差事儿只是为了他。”顿了顿,他话音一转,“不过我留在这里会不会不便?”

“房舍还是够的!西跨院空着,你就住西跨院吧!”谢云澜道。

“云澜兄,据我所知,你只有两处院子。”李沐清疑惑地道。

谢云澜看了谢芳华一眼,无奈地头疼,“这是个小磨人精,她不住西跨院,非要和我挤在东跨院。西跨院也就空出来了。”

“原来如此!”李沐清闻言并没多少讶异,也没多少奇怪的表情,更没多余的看起来惹人不喜的情绪,只笑道,“那我就打扰了!这么多年,来了这么多趟。还是这一趟感谢这大雨了。让我也体会一番云澜兄不准任何人踏足的内院的风景。”

谢云澜微笑,“沐清兄这是怪罪我这么多年未曾留你落宿了?既然这样的话,若是无事,你就多住几日。”

“好!”李沐清应承得痛快。

谢芳华无言,从今日留宿,又到多住几日。她知道云澜哥哥的脾气,虽然面色温和,但内在却甚是骄傲孤僻。不喜人多。李沐清也是个例外了。

二人又闲聊了片刻,谢云澜见谢芳华没精打采地戮手指,对她问,“是不是困了?既然这样,回去休息吧!”

谢芳华摇摇头,百无聊赖地道,“不是困,是无聊。”

谢云澜揉眉心,“这么大的雨,也没办法带你出去玩。要不然你还是去看书吧?”

“我都看了半日的书了,你的一本手记都被我翻完了。不看了。”谢芳华摇头,她的确是有些无聊。秦钰安然地待在平阳城不知道哪一处背静的地方,秦铮安然地待在平阳县守府。程铭、宋方、秦倾等人也在那里。关于郾城,有轻歌在,赵柯又拿着灵芝丸去了。应该不用太担心舅舅。她来了葵水,身子又弱,外面下雨,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当真是觉得最闲的一个。

“那怎么办?要不然给你找些针线,你绣花?”谢云澜建议。

“才不要!”谢芳华摇头,在英亲王府的落梅居时,她被英亲王妃盯着学刺绣针线。好不容易逃脱了,却跑这来绣来,那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干吗?

“你不能出去,却别的也不想做。那这可怎么办?”谢云澜也觉得有些犯愁。

“要不然下棋吧!有一种三个人玩的三子棋,我觉得甚是好玩。不如尝试一下?”李沐清没见过谢芳华这等小女儿的样子,这不喜,那不好的,百无聊赖的模样也让人看着生动。一时间觉得她可真是有八个面孔和性情,在你觉得看透的时候,却还是看不透。

“不玩!”谢芳华摇头。

“不会?可以教你!”李沐清道。

“那也不玩!”谢芳华没兴趣。

李沐清摊摊手,“寻常打发时间,无非是琴棋书画。你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大抵是不喜这些了。针织女红看来你也不想做。如今外面下雨,那似乎还真没玩的事情了。”

他说到这里,谢芳华眼睛忽然一亮,对谢云澜道,“云澜哥哥,你答应给我作画的。”

谢云澜见她想起了早上说的事情,看了一眼外面哗哗下的大雨,对她道,“可是天公不作美。你要细雨没人图,可是如今是瓢泼大雨,外面极冷,凉风瑟瑟。显然不适合。而你……”他顿了顿,挑剔地道,“你气色不好,脸色极差。心里大约是还隐隐担忧舅舅。所以面上表露不出多少笑意。愁云惨淡。这副样子,给美打了一半的折损。你确定要画?”

谢芳华垮下脸,“有你说得这么差吗?”

“有!”谢云澜点头。

谢芳华泄气,“算了,我还是回房间睡觉吧!”话落,她站起身,看着二人,“我没事情做,难道你们就有事情了?你们不会要在这闲聊到天黑吧?”

谢云澜看向李沐清,“沐清兄可有高见?”

李沐清微笑,“我手中几日前寻到了一本孤本卷宗,自己参考不透。云澜兄若是不累,不若帮我一同参考一番。”

“什么孤本?”谢云澜笑问。

“前朝的开国国策!”李沐清低声道。

谢云澜微笑,“前朝距离至今几百年了,开国皇帝的国策据说早已经寻不到了。没想到沐清兄去寻到了孤本卷宗。”

谢芳华有了些兴趣,停住脚步,对李沐清道,“你怎么不早说?快拿出来!我也看看。”

李沐清闻言转头看向谢芳华,“你也对国策有兴趣?”

“女子就不能看国策了?”谢芳华扬眉,“千年前,国风最开放之时,女子还能做大将军,也有文风极好者,还能编纂史记呢!只不过是南秦建立,女子的地位才低了。”

李沐清失笑,“南秦建立,女子地位低了,当初前朝险些出来个女皇。秦氏吸取教训,女子不得干政。”顿了顿,他道,“我是本来觉得这枯燥的文字你不喜,才没说。既然你有兴趣,那自然可以跟着一起看。”

谢芳华本来要离开,又重新坐下了身。

李沐清从怀中拿出一个泛黄的宗卷,宗卷用上等的明黄色绢帛,十分陈旧了。但难得保存得极其完好。

他慢慢地打开卷宗,上面记载的笔迹字体却是用梵文撰写的。而这梵文手法比之经书的梵文还有不同。确切说,应该叫做“魅梵文”。

谢芳华“咦”了一声。

“怎么了?”李沐清抬头看着她,见她脸色奇异,不由询问。

谢芳华不答话,对着卷宗看了片刻,才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李沐清,“你说这道前朝的国策是你前几日得到的?在哪里得到的?”

“作为交换,你先说你刚才为何觉得奇异?”李沐清不答反问。

谢芳华倒也没觉得有些事情不能说,她也不相瞒,说道,“这份卷宗上面所书写的内容的确是前朝的国策。但是这前朝的国策却不是真正前朝时撰写的国策。写它的人是回绝大师。”

李沐清一怔,“何以见得?据我所知,当年,前朝太祖皇帝和魅族公主有情。但因十万里之遥,以及魅族的族规。所以,前朝太祖皇帝只能忍痛割爱。临别前,送了魅族公主一份手抄的魅梵文。也是天下独一份了。”

这魅梵文是魅族的文字,除了魅族人,无人会。

谢芳华摇摇头,对他道,“我见过回绝大师的《心经》孤本。笔法和这卷宗卷的手法虽然极其不同,甚至天差地别。但是你们该知道。一个人的笔法可以改数次,变幻不同的书写风格。但是,长期浸淫书法的人也能窥破其笔法固有的精魄和神魂,那是不会改变的。”

李沐清和谢云澜都点点头。他们承认她说得对,一个人总有他特有的掩饰不了的东西。

“更何况,我见过真正的前朝国策!”谢芳华又吐出一句话。

李沐清顿时一惊,看着谢芳华,不敢置信地道,“你竟然见过真正的前朝国策?你说这个是假的,那么真的在哪里?”

谢云澜蹙了蹙眉,眸光有一闪而过,也看着谢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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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无关

谢芳华能说那真正的国策在无名山上,被她给随着无名山一起毁了吗?

她自然是不会说的。

“你别管在哪里了,反正那真国策如今已经毁了。你只告诉我,这卷宗卷是你从哪里找来的?”谢芳华不答李沐清的话,而是问他。

李沐清知道她不想说的事情,定然是问也问不出的。他看了谢云澜一眼道,“是从前几日死的那个怪人所住的地方找到的。”

谢芳华一怔,“我也去过那怪人药圃。”

李沐清忽然一笑,“你去得太晚了,那里已经在你去前被多少拨人马寻过了。”

谢芳华忽然眯起眼睛,“那怪人是什么来历?竟然藏了回绝大师抄录的这本前朝国策?”看来,那个怪人死的内情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好几拨人马找过,也就是说是在寻这卷国策了?

回绝大师没想到竟然还手抄了一宗仿写前朝国策的魅梵文?这的确是让人意外的事情。

但显然,照李沐清的说法,知道的人还很多!

谢芳华看着李沐清,能从好几拨人马的拥挤中悄无声息拿到魅梵文的国策,也是他的本事了。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本事拿到的。

不过他抢到魅梵文的国策,不是悄无声息地藏着以备后用,而是过来拿给云澜哥哥。却是什么打算?

李沐清也越发地让她看不清了。

“很多人都查过他,据说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历。就是曾经拜二十年前名扬江湖的毒怪为师。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被毒怪逐出了师门。便落在了平阳城。养毒药变卖为生。”李沐清道。

谢芳华听过王倾媚那日说过关于这怪人的来历,她此时却觉得定然不这么简单。敏感地抓住李沐清的话语,对他挑眉,“这是很多人都查过的来历。那么你既然能拿到这卷国策。你查出他是何来历了?”

李沐清忽然笑了,“女子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可惜我已经聪明了,总不能故意变笨了去!”谢芳华看着他。

李沐清弯起唇角,须臾,又收起,对她道,“我调查他时,是更早的时候,所以,寻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他曾经在法佛寺长大。后来诈死出了法佛寺,改名换姓拜了毒怪为师,后来因偷窥师娘沐浴,被毒怪一怒之下逐出师门。之后便来了平阳城,靠养毒药变卖为生。”

“出身法佛寺?”谢芳华眯起眼睛。

李沐清点点头。

“看来法佛寺可真是卧虎藏龙啊!”谢芳华想着绕了一圈,竟然回到了法佛寺。那么是不是法佛寺普云大师那老和尚和法佛寺主持还有什么隐瞒?

“不止卧虎藏龙,还藏污纳垢!”李沐清道。

谢芳华嗤笑了一声,“天子脚下,佛门圣地,法佛寺可真是当得一个好挡身牌!”

“传承了千年的宝刹,背后有这些在所难免。”一直没开口的谢云澜忽然道。

谢芳华偏头看向谢云澜,见他眸光清清淡淡,面色有一种高远的木然。她忽然想起,谢氏有两个人是极其厌恶佛寺的,一个人是她的爷爷忠勇侯,一个就是谢云澜。每当提到佛寺,他没爷爷表现得眉头皱起太过明显,但这般的神情,她却知道,他是极其厌恶的。

人对某一件事厌恶总有一个由来。

“云澜哥哥!”谢芳华轻轻喊了一声。

谢云澜慢慢地转过头,“嗯?”

谢芳华对他一笑,“你都来了平阳城三年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谢云澜一时没说话。

谢芳华伸手挽住他胳膊,轻声道,“我回京的话,你与我一同回去吧!好不好?”

谢云澜微微抿唇。

“好不好?”谢芳华摇晃了一下他的胳膊,有一种亲昵的撒娇的意味。

“待你回京的时候再说吧!”谢云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道。

谢芳华想着秦钰回京的队伍如今在郾城,郾城距离平阳城不是太远。如今舅舅中毒,郾城想必很乱,皇后、沈妃、柳妃各方人马都汇聚郾城。崔意芝是奉了皇上圣旨接秦钰的人。爆发了这件事情之后。秦钰的行踪也就暴露了。崔意芝会以朝中派来接应使的身份请当地府兵介入。若是舅舅无事,秦钰无事的话,队伍大概几天后就会到平阳城。真秦钰就该替换了假秦钰回京了。她再待在平阳城也没有意义了。

不过,她定然要把谢云澜也带回去。

他的焚心发作十分可怕,还是待在京城,距离她最近为好。

李沐清看着二人,在他们之间有一种奇异的微妙感情。他说不出来这种感情是什么,总之,外人很难介入进去。他忽然明白昨日和今日有人传回秦铮两度踏入这座府邸并且盛怒的原因了。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向来霸道张扬的秦铮想必极其难以接受。

他忽然勾了勾嘴角,对谢云澜道,“云澜兄,你离京三年了。京中老夫人想你想得紧。老夫人今年身体据说不好。”

谢云澜面色微微一变,没说话。

谢芳华看了李沐清一眼。谢氏几大府邸里,除了谢氏六房的老太太外,也就是谢氏米粮的老太太还在了。也就是谢云澜的祖母。

她前世自然是见过那位老太太的,和谢氏六房老太太不同,那位老太太身体不好,也不喜佛事,更不喜交际。几乎是常年都深居在府中。

昨日,谢云澜拒服用女子之血,赵柯提了老夫人,他便顺从了。

前一世,忠勇侯府被灭门,谢氏举族倾覆后,仅剩下云澜哥哥和她了。那时候,那位老太太早已经去了。

她忽然想起,那位老太太去的时候是……

心里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面上的笑意也顿时收了起来。

“怎么了?”谢云澜感觉她脸色忽然变了,低声问。

谢芳华摇摇头,很快就掩饰了情绪,指了指面前的国策道,“我忽然想起一个关于魅梵文国策的传说。”

“什么传说?”李沐清一直注意着谢芳华,刚刚她一瞬间的神色,让他觉得定然不是要说这个事情,不过他自然不会去问。

谢云澜也等着她说。

“据说,当初前朝开国太祖皇帝和魅族公主分别时。前朝太祖皇帝送了魅族公主一卷国策。作为交换,魅族公主送了前朝太祖皇帝一个寓言金矿。”谢芳华慢声道,“我们都知道魅族以咒术为本族存活根本,但是殊不知据说还有一个,就是寓言的能力。”

“寓言金矿?”李沐清看向谢云澜,“云澜兄,你可听说过?”

谢云澜点了点头,淡声道,“因我身上的毒咒,先生这么多年一直费尽心血。对于魅族之事查得较多。是以这件事情知道些。”

“据说有一个金矿的山脉,甚是巨大。曾经被魅族公主探出来了。”谢芳华道,“据说那个金矿可抵一个国库。”顿了顿,她看着国策道,“太祖皇帝虽有征服天下的雄心,但于儿女情长也是深情。他没有收魅族公主给的寓言金矿图纸。却将那金矿图纸随魅梵文的国策一起放在了魅梵文里,用特殊的方式封存在了里面,让魅族公主一起带走了。”

“你倒知道得比我清楚了。”李沐清笑了笑。

谢芳华想着她之所以清楚,也是拜她是谢氏忠勇侯府嫡女的身份所赐了。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国策上,“魅族公主据说在回魅族的路上不知因何原因离奇死亡了。后来,那卷魅梵文的国策和预言的金矿便不知道流落在了何方。”谢芳华淡淡道。

“我一直以来只知晓魅梵文里似乎藏着一道秘密,却不知晓竟然是寓言金矿。我本以为这卷魅梵文的国策是真的,我知晓云澜兄通晓魅梵文,还想请你与我一同参透。”李沐清话落,叹了口气,“既然这个魅梵文的国策是假的,看来是我白费了一番力气了。”

谢芳华闻言忽然想起了什么,只不过是那一瞬间的灵光。她想抓住,却没来得及。再深想,头却忽然地疼了起来。她立即打住,想着李沐清原来是这个目的。伸手扶着额头道,“真的未必有秘密,假的未必没秘密。”

李沐清一怔,“什么意思?”

谢芳华慢慢道,“两百年前,法佛寺为何失火?回绝大师为何圆寂?人人都只道《心经》是回绝大师最后的绝笔。依我看,恐怕这魅梵文才是回绝大师真正的绝笔。”

李沐清面色顿时凝重起来,“两百年前,法佛寺失火,据说牵扯了前朝之事。看来也许就是这个了。”他指了指国策。

谢芳华不再说话。她确定在无名山随着无名氏烧毁的那真正的魅梵文没有寓言金矿的图纸。

“我虽然懂魅梵文,却是也看不出这卷国策有何秘密。”谢云澜看了半响,伸手摸了摸宗卷,摇摇头,“这就是记载的前朝国策而已。若是云澜兄需要,我可以帮这卷国策给你翻译出来。”

“连云澜兄都参透不出来,看来这卷宗不一定有秘密。”李沐清虽然对谢云澜说着话,但是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不置可否,不点头,亦不摇头。

“我虽然是从很多人下手时先下手得了这魅梵文的国策。却最根本的目的倒不是为了破解这里面的秘密。而是想研究一番前朝的国策。”李沐清道,“既然如此,就劳烦云澜兄将这卷国策与我翻译出来吧!前国之策,史今之鉴,可学可免。”

谢云澜颔首,笑了笑,“这卷宗过长,我若都译解出来,恐怕需要两日。”

“等两日也没什么。”李沐清笑道,“据说前朝开国国策甚好。既然芳华说真迹已经毁了。那么这卷宗怕是留存于世的仅有的一卷了。”

谢云澜摇摇头,“倒也不见得!”

谢芳华站起身,有些意兴阑珊地道,“凭地没意思,我还是回去睡觉了。”

李沐清看着她,眸光所有所思,没说话。

谢云澜对她道,“你今日起得早,这大半日都没休息。去歇着自然好。”

谢芳华点点头,见那二人还坐着,李沐清似乎要陪着谢云澜一起译文了,她拿起伞,出了水榭的暖阁。

外面的大雨依然下着,地面上坑洼不平的地方积水甚多。

春花、秋月见她出来,立即撑着伞跟在她身后。

谢芳华在雨中慢慢地走着,脸色被水天一色映照得分外空濛。她一直不明白回绝大师圆寂为何使得南秦皇室一直耿耿于怀,原来是因为回绝大师竟然手抄了魅梵文的前朝国策。前朝国覆,前朝随着历史掩埋入尘埃。魅梵文的国策和那一个寓言金矿却是没被掩埋,继续着历史留存在南秦。

若是谁得了前朝国策和足以匹敌一个国库的金矿,那么,南秦的江山自然是要受到威胁了。

偏偏回绝大师是谢氏的人。

也就是说,曾经的谢氏得到过国策和金矿。

谢氏本来流传了几百上千年,南秦建朝后,王氏无人可用,江山征战日久,百姓颠沛流离,家园田地许多荒废。正值百废待兴,用人之际。皇帝无奈之下,请底蕴深厚的谢氏辅政。谢氏经脉渗透士农工商各个领域,几十年便辅助南秦国运平稳,百年便国富兵强,谢氏本就能和秦氏于权政上一较高下。若是手中再有了前朝旷绝古今的国策以及堪比国库的金矿,那么,秦氏皇室如何不怕?

原来,这才是秦氏一直以来忌惮谢氏,近几十年来才有了非除去不可的原因。

有了前朝国策,有了金矿,再加上谢氏繁衍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底蕴,哪怕谢氏子孙是个窝囊废,也能治国了。更何况,偏偏谢氏子孙一个个钟灵俊秀。谢氏人才济济。

她无声地叹息一声……

“主子,您的伞都偏了。”春花见谢芳华心事重重地走着,伞偏了,雨淋到了她的身上,她似乎都无知觉,不由出声提醒。

谢芳华回过神,将伞正了正,停住脚步,轻声问,“你们二人觉得右相府李公子其人如何?”

二人齐齐一怔,看着谢芳华,见她没看她们,只是隔着雨帘看着前方。她们对看一眼,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问李沐清。

春花犹豫了一下道,“李公子与传言相差无多。”

秋月也点点头,“属下二人对李公子不甚了解,但传说他承袭了右相府清贵门楣的风骨,比之右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芳华闻言忽然一笑,不置可否,“是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个“胜”字可真是妙不可言!

李沐清!

多少波人马抢夺回绝大师仿写的魅梵文,而却到了李沐清的手里。他却偏偏拿来给云澜哥哥一起参透……仅因为云澜哥哥会魅梵文吗?

魅梵文……

谢芳华脑中忽然又什么又一闪而过,似乎如一把锋利的宝剑,突然划过,猛地一阵刺痛。那刺痛来得太快,她几乎抓不住伞,待刺痛过去,她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她怔怔地站了片刻,什么也没抓住,遂放弃。

“主子!您身体不舒服?”春花和秋月齐齐担心地看着她。

“有一点儿!大约是累了,走吧!”谢芳华撑着伞向东跨院走去。

春花、秋月跟在她身后。

在谢芳华离开后,李沐清忽然对谢云澜问,“云澜兄,我很好奇,你对芳华……”

谢云澜微微凝眉,抬眼看他。

这一眼,在外人看来,清清淡淡,没什么不同,可是李沐清认识谢云澜几年。加之他善于察言观色。立即从中看出了不同。

这一种不同说不出来,却是给人一种莫名的高山压顶。似乎无形中隔了一座高远的云山,不愿被人窥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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