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一时屏息凝神,无人言语。
皇上此番和太子一起决定了谢墨含的承袭爵位,左右相没出面言语半句,英亲王想了想,也没出声。毕竟两日后他的儿子就要娶忠勇侯府小姐谢芳华,这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妥当。
此番奖赏了谢墨含,皇帝又挥手,“去宣召崔意芝金殿!”
“是!”有人立即去了,
不多时,崔意芝上了金殿。
拜见皇帝后,皇帝看着他道,“崔意芝,数月前,朕派遣你前去接当初还是四皇子的太子回京。虽然中途波折重重,但是总归是有惊无险,也算是你完成了任务。此番朕又派你随同曾是谢世子的谢侯爷前往临汾桥,你也不负所望。朕深觉你文武兼备,有其能力,能够胜任兵部侍郎一职。”
崔意芝抬起头,看着皇帝。
皇帝对身后道,“传旨,封崔意芝为兵部侍郎。”
有拟制官即刻拟制。
崔意芝垂下头,叩谢圣恩。
皇帝处理完这两件事,咳嗽了两声,有些气虚不支地继续道,“朕近来,愈发觉得身体乏力了。太子监国所做甚好,朕也能安心养病。”
群臣闻言皆呼,“皇上保重龙体!”
皇帝点点头,看向英亲王,“王兄,朕若是没记错,后日就是秦铮和谢芳华大婚的日子吧!”
英亲王心神一醒,出列回话,“回皇上,没记错,正是后日。”
皇上点点头,“这些日子,铮小子在西山军营据说甚是用心,西山军营自从他去了之后,风气已经比以前大有改观。”
“是有些成效!不过他那个性子,也是胡闹,皇上是知道的,不值一提。”英亲王摇头。
“王兄对铮小子向来就吝啬夸奖。”皇帝闻言笑了,对他道,“既然他做的好,就要该奖。朕给他放七日假,让他回来休沐大婚吧!不能临近大婚,还混迹在兵营里,不像话。”
英亲王觉得有理,点点头。
“另外这也不算是奖赏,这样吧!朕前些日子已经封了他小侯爷,也没什么可再奖赏给他的了。奖赏给他即将要娶进门的媳妇儿也是一样的。”皇帝笑着道,“传朕旨意,谢芳华从皇宫以公主之礼出嫁。”
谢墨含面色一变,脱口道,“皇上万万不可!”
皇帝看向谢墨含,含笑问,“为何不可?谢侯爷可觉得哪里不妥?”
谢墨含立即垂下头,躬身,“皇上对忠勇侯府已经如此恩宠,忠勇侯府再也受之不起。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大笑,“这奖赏不是给忠勇侯府的,是给秦铮的,跟忠勇侯府无干,谢侯爷不必惶恐。”
谢墨含一噎,顿时没了反驳之语,看向英亲王。
英亲王也惊了,直觉不妙,连忙道,“皇上,这于理不合。”
皇帝叹了口气,“王兄啊,你娶儿媳妇儿,朕这个当弟弟的也跟着高兴。铮小子是我看着他打小长大的。这么多年来,他也算是我半个儿子。更何况,母后虽然已逝去三年有余,但是朕相信,她的灵气还是在这皇宫内保佑这南秦江山的。更何况,她疼爱铮小子,人尽皆知。她若是在的话,定然也不会反对。虽然于理不合,但是也不算框外。”
“这……”皇帝抬出德慈太后来压制,让英亲王一时没了反驳之语。
“就这样定了!谢芳华从太后的德安宫出嫁。圣旨下达之后,便即刻准备进宫待嫁。”皇帝一锤定音,不准许人再反驳。
谢墨含无奈你地垂下头,想着妹妹进宫待嫁,皇宫一入,那就是龙潭虎穴。进容易,出呢?尤其秦钰的心思,怕是难如登天了。
原来太子一直以来打的是这个
打的是这个主意。
可是如今给予他和忠勇侯府天大的封赏承袭爵位,又许了忠勇侯府荣华鼎盛的未来。而大臣女子从皇宫出嫁,虽然古来少有,但也不是没有先例。这是无上的荣宠。
能拒绝吗?能抗旨不尊吗?
不能!
否则传扬出去,忠勇侯府就是不慕天恩,不识抬举,天下文人士气的口诛笔伐都会指责忠勇侯府,指责谢芳华。说忠勇侯府不识好歹,眼里没有皇权,狂妄太甚。那么,这么多年来,忠勇侯府一直秉持的低调行事博得的好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若是抗旨,那么,就是对皇权有利,对忠勇侯府有害。
可是不抗旨呢!妹妹就要进宫,那么,在皇宫待嫁,等着她的是什么!太子还有什么筹谋,实在让人难以衣料。皇宫是皇权的中心,是天子之地,是任何势力也不及皇权势力大而凝聚的地方。
这一件事情说完,皇帝再也支撑不住,退了早朝。
“恭喜谢侯爷,恭喜大伯母。”秦钰送走皇帝后,笑着对谢墨含和英亲王拱手。
“多谢太子器重。”谢墨含也只能拱了拱手。
英亲王也压制住心中的忧心,对秦钰道,“两日后,铮儿大婚,太子要来府中喝喜酒啊。”
“那是自然!”秦钰笑着点头。
英亲王不再多言,向宫外走去。
谢墨含也跟随其后,要一同离开。
秦钰向左右朝臣扫了一眼,有人立即意会,追上谢墨含,“谢侯爷,恭喜啊!”
谢墨含只能停住脚步寒暄,“多谢大人。”
又有人走上前,“今日天色还早,谢侯爷荣升,以后我等还要仰仗侯爷提携,谢侯爷是否该请客?”
“两日后舍妹大婚,忠勇侯府摆宴,请众位把酒言欢。”谢墨含拱拱手。
“两日后大婚再喝,今日是庆贺谢世子荣生之喜。怎么无酒?”一人又道。
“舍妹大婚,府中无父母双亲,爷爷年迈,我好不容易从临汾镇回来,一直没为妹妹操持什么。如今她就要入宫待嫁了。我却还喝酒误事儿,那怎么行?”谢墨含坚决地摇头推脱,“几位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妹妹大婚后,一定择日请各位尽兴吃酒。”
“这……”众人闻言,都不好再说什么。
秦钰含笑走过来,伸手拍拍谢墨含肩膀,“你府中有谢云澜和谢林溪在,用不到你什么。”
谢墨含看着秦钰,郑重地道,“云澜和林溪的确尽心,但是对妹妹来说,到底都替代不了我这个亲哥哥。还请太子见谅。”
“也罢!”秦钰不再阻拦,放下手,慢慢地道,“反正我左右无事,便与你去忠勇侯府接芳华入宫待嫁吧!父皇病了多日,今日支撑上朝,回去怕是又要卧床了,母后和后宫的娘娘们昨日都受了惊吓。她入宫的安置安排,若是无人看着,恐怕宫里的奴才们打点得不太妥当。我亲自给她安置一番。你也可以放心。”
谢墨含心里一梗,心提了起来,理解推脱,“怎能劳烦太子亲自相接?还是算了,芳华打点妥当,我将她送进宫待嫁就是。不劳烦太子了。”
“子归兄,虽然我是储君,是你辅臣。但说起来,我们自小也有着情分。何必见外?”秦钰摆摆手,不容他反对,“走吧!”
谢墨含无奈,总不能死活拦着秦钰,他拿什么理由拦太子?而秦钰的性情,他也不见得拦得住。只能对不远处的听言看了一眼,任由秦钰跟随一起前往忠勇侯府。
听言听到消息后,早已经急了,此时得了谢墨含示意,赶紧先一步跑回忠勇侯府报信。
忠勇侯府内,早已经得到了早朝上的消息。
“这皇上和太子是要干什么?”这回,谢墨含出乎意料地被封侯,连忠勇侯府坐不住了,尤其还暂封太子辅臣。这是何意?令谢芳华入宫待嫁。又是什么筹谋?
“泼天富贵之下,若是一个不好,忠勇侯府这一次怕是要面临万丈深渊。”崔允忧心忡忡道,“忠勇侯府一门两个侯爷,这是鲜有之事。”
忠勇侯在荣福堂内来回走了两圈,对侍书挥手,“快去海棠苑,让华丫头来我这里,我问问她,可有什么主意?”
侍书连忙点头,向海棠苑跑去。
第三章决情定爱
海棠苑内,谢芳华也已经得到了早朝传出来的消息。
忠勇侯府一门两个侯爷,哥哥暂封太子辅臣,她以公主之礼从皇宫待嫁,这都是天大的荣耀。似乎在今天一个早晨,忠勇侯府一下子又迈了一个天阶,迈上了别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位。
可是这泼天富贵突然袭来,就真的好吗?
她似乎感觉到了忠勇侯府门前的牌匾有堪堪倾落之势。
谢云澜、谢林溪、言宸三人得到消息全部进了海棠苑的画堂,都看着她,一时间三人也都被今天早朝这一系列如天雷般的圣旨震得措手不及。
谁也没想到太子是等在这里!
先给忠勇侯府许以门楣高位荣耀,然后让她根本就不能拒绝进宫待嫁。
说白了,目的还是她,还是这一桩婚事儿。
“圣旨下达,就要立即准备进宫,最晚也就只能拖到今晚,拖不过明天早上。”谢林溪担忧地开口,“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皇上收回圣旨?”
“收回圣旨那就是让皇宫乱,不能住人,芳华自然就没法进宫待嫁了。”谢云澜话落,反问,“可是,皇宫能轻易乱吗?如何让皇宫乱?皇上和太子既然早有筹谋,那么,皇宫现在就如牢笼,轻易动不得,乱不了。”
谢林溪有些焦急,“那怎么办?难道芳华妹妹真要进宫待嫁?这进去容易,出来呢?”
出来怕是就难了!
这谁都能猜得到!
“要不然,换人易容替你进宫吧!”言宸思索片刻,试探地建议。
“这样行吗?”谢林溪怀疑地问,“若是被发现,怎么办?”
“芳华的易容术有精妙之处,若是她亲手易容,不会被发现。”言宸看着谢芳华,等她决定,“你若是同意,现在就要赶紧找一个人来易容成你。”
“不行!”谢芳华摇头。
“为何不行?”谢云澜看着她,“我也觉得你还是不入宫的好,不知道太子谋了什么在等着你,你此番进宫待嫁,岂不是危险?”
“他能谋什么?无非是让我不能大婚而已,总不能杀了我。”谢芳华冷笑一声,“换人易容成为我进宫,在外人的眼里,那也是我进了宫。那个代替我之人若是不能在皇宫里制衡秦钰,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那么,无论他筹谋什么,也许就真的成了。”
“这么说来,无论如何,你都只能进宫吗?”谢云澜皱眉。
“目前还能有什么办法?圣旨已下,消息已经传扬了出来,多不过一个时辰,怕是满京城人尽皆知。不到今日夜晚,方圆五百里也就都知道了。明日也许就天下皆知了。”谢芳华揉揉眉心,“我进宫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铮这时候应该也能得到消息了。”谢云澜抿了抿唇说。
谢芳华眉心一动,想起谢云继的信,点点头。
“我陪你进宫待嫁。”谢云澜想了想,又道。
谢芳华一怔。
“圣旨只说你进宫待嫁,并没有说不准有陪同之人。”谢云澜拿定主意。
“也对!”言宸忽然笑了,“进宫就进宫吧!没有万全之策下,只能进宫,以不变应万变。我也随你进宫。”
“既然如此,我也陪你进宫。”谢林溪道。
谢芳华看着三人,不由笑了,“你们三个这是干什么?忠勇侯府是嫁女儿,你们三个……传扬出去,让人笑话。”
“怕什么笑话!”谢云澜道,“百姓们不知道这其中阴险关联,可是满朝文武焉能不知道?谁爱笑话谁笑话。若是让你自己进宫,我也不放心。”
谢芳华刚要再说什么,侍书匆匆跑来,说老侯爷请她去荣福堂。她打住话,应了一声。
其余三人闻言,与她一起出了海棠苑,去了荣福堂。
刚到荣福堂门口,听言匆匆跑来,气喘吁吁,惊慌失措,见到谢芳华,几乎要哭出来,“芳华小姐,太子和咱们世子……不,侯爷一起回府了。说他亲自来接您进宫,侯爷让我提前来传话,您快想想办法吧!”
谢芳华闻言眯起眼睛,“你是说秦钰和哥哥一起来了忠勇侯府?”
听言连连点头,“怎么办啊!小王爷不知道得到了消息没有?太子一定没打好主意。”
“我知道了!”谢芳华转身进了荣福堂。
谢云澜、谢林溪、言宸三人随后跟着她也进了荣福堂。
老侯爷和崔允正在等着谢芳华,见几人都来了,崔允立即急声问,“想到什么对策没有?”
谢芳华摇摇头,“没有!”
“那怎么办?”崔允立即问。
“进宫待嫁就进宫待嫁吧!这是皇上给忠勇侯府的荣耀,忠勇侯府怎么也不能不识抬举抗旨不尊。”谢芳华无所谓地道,“更何况,还以着奖赏秦铮的名义,连推脱的理由都没有。”
“这主意一定是秦钰那小子出的,皇上怎么就答应了他?”忠勇侯不解。
“皇室里未来能依靠的人也就只秦钰一人了。皇上的病已经让他力不从心处理朝政了,可是这江山不能就这么废了。不答应他怎么行?”谢芳华道。
崔允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的婚事儿比你娘当初嫁入忠勇侯府还麻烦。”
“这么说,你是要进宫待嫁了?”忠勇侯府捋着胡须,看着谢芳华,“你就不怕出差错?”
“爷爷,皇宫
“爷爷,皇宫虽然可怕,但是我却不觉得能可怕得过无名山。”谢芳华看着他,“我们忠勇侯府低调了这么多年,皇上和秦钰如今又给加了荣华封赏,就算是现在反了他,不但不占天时地利,连人心都不向着忠勇侯府。更何况我们根本就没有反意。所以,哪怕出错,也要进宫。”
“也罢!皇上和太子这是料定了你推脱不了。”忠勇侯摆摆手,“秦钰那小子对你有心思,自然不会要你的命。也无非是让你不能大婚。去就去吧!”
“可是他若是趁机对你不轨,怎么办?”崔允担心。
忠勇侯冷哼一声,“秦铮在西山大营三十万兵马,这么些日子,他应该也都变成自己能掌控的了。秦钰若是不想血流成河,应该不会闹得太过分难堪。总不能让秦铮抓住把柄。毕竟名义上,她是入宫待嫁的,可不是嫁去皇宫。秦钰若是连这点儿都分不清,也就不配做未来的皇帝。”
崔允闻言踏实下来,点点头。
“您放心吧,我打算陪芳华一起入宫。”谢云澜道。
忠勇侯看向谢云澜。
“我也陪着一起!”谢林溪道。
“你们两个都要陪她一起?”忠勇侯闻言笑了,“虽然多个人入宫陪着她待嫁,能让人踏实一些。但是那可是皇宫,是后宫,外男不得进去,乱了宫闱。”
谢云澜和谢林溪一愣,情急之下忘了这件事儿了,一时无言。
“我刚刚也要说这个。”谢芳华好笑地道,“我带着侍画、侍墨等八人去,另外言宸可以再给我调派些人手,我的安全自然是无虞的,况且,我也有自保能力,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你们放心吧。”顿了顿,她又对谢云澜道,“云澜哥哥,你们不跟随我去,也有在外面的好,若是秦钰和皇帝真过分,总也要有人围宫吧!”
谢云澜叹了口气。
谢林溪也叹了口气。
言宸并没有言语,似乎在想着什么。
没过多久,谢墨含和秦钰一起进了忠勇侯府,来了荣福堂。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得罪秦钰。所以,忠勇侯想了想,还是亲自迎了出去,崔允等人跟了出去。当然,谢芳华坐着没动,言宸避开了。
“恭喜老侯爷!”秦钰见到忠勇侯,含笑恭喜。
“承蒙皇上和太子厚爱!”忠勇侯胡子翘了翘,直接问,“太子是来接华丫头入宫?”
“是啊,我亲自来接她入宫,能处处照应些,皇宫诸事烦乱,我怕她不适,有什么不妥。”秦钰微笑。
忠勇侯点点头,请秦钰进画堂,然后对谢芳华道,“既然太子来接,你去收拾一下,带着待嫁的一应事宜,随太子进宫吧!”话落,又补充道,“快速些,别让太子久等。”
“等等到也无碍!”秦钰笑看了谢芳华一眼。
谢芳华神色淡淡,不想与他说话,点点头,出了荣福堂。
忠勇侯见谢芳华走了,对谢墨含、谢云澜、谢林溪等人摆摆手,“你们也都去帮她收拾收拾。太子好不容易来一趟,陪我下一局棋。”
谢墨含求之不得,对秦钰说了一声,见他没有不满,含笑点头,他也出了荣福堂。
谢云澜和谢林溪跟在谢墨含之后,也走了出去。
荣福堂内转眼间就剩下忠勇侯、崔允、秦钰三人。忠勇侯摆上棋,秦钰落座,崔允观棋。
“妹妹!”谢墨含追上谢芳华,对她喊了一声。
谢芳华停住脚步,等着他,“哥哥。”
谢墨含满面忧心,“是哥哥无能,没本事,不能护你。我们忠勇侯府只你一个女儿,可是却不能从忠勇侯府出嫁。当年姑姑出嫁,也是从皇宫走的,爷爷便没送上,如今又换做是你……”
“姑姑那是两国联姻,自然要从皇宫出嫁。我如今也算是给忠勇侯府的荣耀。”谢芳华握住他的手,蹙眉,“外公不是将你身子治好了吗?怎么如今这个时节手还这么凉。”
“是治好了,不会犯旧疾了,但是落了些体虚之症。外公让我坚持用药,养二年就不凉了。”谢墨含道,“别管我,我提前让听言过来传信,你可有办法不入宫?”
谢芳华摇摇头,将入宫的决定和分析与他说了一遍。
谢墨含无奈,“既然如此,只能这样了,皇宫又是重地,而这事情又不能抗旨,时间又太紧迫了。”话落,他低声道,“稍后你随太子进宫,我暗中去找秦铮。”
“哥哥不用找他,若是有需要,他自会找你。”谢芳华道。
谢墨含一怔,“他是否有安排?”
“有一些!”谢芳华如实以告,“只是就看秦钰的心里是想要这江山,还是想毁这江山了。秦铮的法子,是制衡,但是不能解燃眉之急。”话落,她叹了口气,有些骄傲,却又怅然,“比起秦钰,秦铮毕竟是心软。”
“人人都说太子温和,铮小王爷狂妄霸道横行无忌难相处。可是了解他们性情的人,还是能从中看到不同的区别。”谢墨含叹了口气,“但愿太子能够看明白,否则,即便心软的人,也有不可碰触的逆鳞。你就是秦铮的逆鳞。他都能狠下心刺你三箭,又怎么会狠不下心让江山染血?”
谢芳华扯了扯嘴角。
“他能将大婚提前到这个地步,这最后一笔,总不能输了,否则实在是……”谢墨含不敢想象,从怀中拿出一
怀中拿出一枚信号弹,递给谢芳华,“若是宫里的情况太糟,你就放这个。哥哥就是拼死,也要进宫救出你。”
谢芳华接过,收入怀里,“谢谢哥哥!”
“别人家嫁女儿,都是盼着日子晚一些。可是自从你定下婚事儿,我和爷爷就盼着这一日到来。说来也奇怪。恨不得你嫁了一般。”谢墨含说着,也好笑起来,“大约是因为我们谢氏的女儿难嫁吧!”
“等我能顺利大婚后,先给你娶一个。”谢芳华道。
“你若是能顺利大婚,我就由得你帮我娶一个。”谢墨含也笑起来。
兄妹二人说笑两句,总算使得心情轻松了几分。
到了海棠苑后,谢墨含和谢林溪一起去安排谢芳华入宫事宜,尽量地安置妥当。
谢云澜没立即出去,留在了画堂,显然是要有话要和谢芳华说,谢芳华正好也有话跟他说。
他们都知道,今日进宫,无论结果如何,在大婚那日之前,都不会再有机会碰面了。而过了那日之后,无论是身份,或者是有些东西,可能都会变了。
“云澜哥哥,有一样东西,我得给你。”谢芳华沉默片刻,看着他道。
谢云澜愣了一下,点点头。
谢芳华走到内室,从床头暗格取出谢氏米粮老夫人离开后,那个妇人给她的事物。然后拿到画堂,推到谢云澜的面前。
“这是什么?”谢云澜只见是一个织锦缝制的袋子,袋子的口紧紧地缝着,疑惑地问。
“这是老夫人离开后,那一日,我去你府里,碰到了谢氏米粮的当家夫人,是她给我的。”谢芳华将当日的情形重复了一遍,见谢云澜脸色变幻了一瞬,她低头道,“对不起,云澜哥哥,瞒了你这么久,是我一直没想好怎么给你看这个。”
“如今你这是想好了?”谢云澜不看她,盯着拿个袋子问。
谢芳华点点头,“嗯,想好了。”
谢云澜一叹,“芳华,我一直没有逼你,也没有迫你,更没有想过强求什么。你既然瞒下我,如今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再乱我。”
“据说,这个袋子里,装着的东西,事关你我。”谢芳华看着他,“以前,我是有过挣扎,当然也基于一些前因,那些前因太重,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如今我想明白了。所以,逃避、躲开,当做没有,都是不对的。有些事情,它就摆在那里,早晚要正视。”
谢云澜抬头看她。
“我想让你和我一起正视这件事情。”谢芳华一字一句地道,“你我的身份,血脉,以及牵扯的未来。”
谢云澜的手忽然五指并拢,忽然低声问,“哪怕嫁给秦铮,你会死,我会死,芳华,你都不怕吗?哪怕忠勇侯府一直是你肩上的重担,你背负了多年,看不到它能完好再撑一代,你也不惧吗?哪怕有了你爹娘,我爹娘的前车之鉴,活不了几年,老侯爷白发人再送黑发人,你也无畏吗?”
谢芳华忽然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点点头,“不怕、不惧、无畏。”
谢云澜忽然偏过头,笑了起来。
谢芳华看着他,纵横前世今生,她到底在这一日,突破了前情世事,障碍重重,还是选择了。
她最不想伤害的人!
可是,秦铮给她下了毒,毒了她的脑子,毒了她的心,毒了她的所有,让她再没办法将他的毒从心里剔除。箭拔了,血流了,伤疤结了。也不能不爱他。
她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可是放弃不了。
“好,只要是你觉得对的,觉得值得的,觉得想要的,我就答应你。”谢云澜收了笑,伸手拿过了袋子,在打开之前说,“哪怕死,我也陪你。”
谢芳华忽然不敢看他,她是自私的,为了私情,却置她曾经一直珍视的人于不顾。哪怕与秦铮大婚,是踩在钢丝铁网,刀剑锋芒上,她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情了吧?一直她不了解的情爱,却能将人心演变到这种如斯的地步!
谢云澜这时已经快速地打开了袋子,里面卷着一个牛皮纸的纸薄掉了出来。他缓缓打开,只看到梅花的小篆写着“云澜芳华”四个字,下方用梵文写着他们二人的庚辰。
第四章陪嫁入宫
谢云澜怔了片刻,然后缓缓将纸薄打开,上面空白一片。
“用火烧,里面应该会有东西掉出来。”谢芳华看着他,解惑,“我摸过了,里面应该是封存了一张金纸,真金不怕火炼。”
“你没有打开过?”谢云澜抬头看她。
谢芳华摇摇头,“没有,我一直没想明白该怎么做,如今才想清楚了,决定了。既然事关你我,一起看比较好。”
谢云澜点点头。
谢芳华抬手挪过罩灯,将灯点燃。
谢云澜将牛皮纸薄放在了火上烧,片刻后,纸薄烧破了角,果然有金边露出,他又烧了片刻,将整卷的边都烧破,然后放下手,熄了火,从中抽出两张薄薄的金纸来。
两张金纸上都分为正反两面地写满了梵文。
谢云澜对谢芳华招招手,“你坐过来,我们一起看。”
谢芳华点点头,挪了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谢云澜将金纸放在桌子上,两人一起看向内容。
第一张金纸上记载了魅族的繁衍和所在地,以及魅族血统传承的血脉关联,还有魅族的咒术施法和解法。里面特意提到了王族绝咒焚心,心头血和处子之血。
第二张金纸上记载了魅族繁衍万年来发生的大事,以及几十年前发生了惊天动地的覆灭之劫。然后再详细地叙述了谢云澜和谢芳华的身世。
留这两张纸的人是谢云澜的父亲,根据日期记载,那时候,谢云澜和谢芳华应该都是才刚出生不久,显然,他预料到自己快死了。怕他死后,魅族无以传承,希望放在了他们的身上。
二人看完,都久久不说话。
虽然薄薄的两页金纸,虽然是两个庚辰,却是承载了整个魅族一族的兴盛存亡。
换句话说,若是谢芳华不能和谢云澜在一起,魅族自此以后可能就真的消亡在这世间了。
谢芳华这时才明白,为何谢氏老夫人临终时紧紧地攥住她的手,对她说一定要他们在一起。
可是,她和她娘一样,都有了选择。
魅族对她来说,只存在于传说中,只知道天地间有这么一个神秘的种族,她从出生起,就生在南秦,长在南秦,忠勇侯府才是她的家。
她对于魅族,除了因为血脉觉得麻烦外,生不起半丝的守护的责任和感情。
除了对谢云澜!
她看着谢云澜,他微抿着唇,目光没从两页金纸上收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想着,她私自做了决定,对他其实是不公平的。他因为血脉原因,受了这么多苦,如今,还要因为她爱上秦铮,而无法与他在一起,而为她放弃生命。
她低低喊了一声,“云澜哥哥!”
谢云澜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她。
谢芳华动了动嘴角,想再说对不起,可是触到他的目光,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了。
谢云澜忽然对她笑笑,“我生在南秦,长在南秦,生在谢氏,长在谢氏。你我都一样。魅族对你我来说,无非是血脉里这一点儿牵连而已。我们早已经习惯了南秦,魅族反而觉得神秘、陌生、遥远。我知你心中生不起向对忠勇侯府,对谢氏这样的责任。其实,我也生不出。”
谢芳华看着他。
“我虽然喜欢你,但是喜欢不一定要白头偕老,耳鬓厮磨,日夜相对。拿不到你的心,因血脉牵连,强行在一起,反而是贬低了你我的情分,也许在以后日积月累中,情分都会消磨殆尽。”谢云澜温和地道,“就这样吧!哪怕我们会步父母的后尘,活不了几年,但也能保留下一些珍贵的东西,这已经足够。”
谢芳华闻言眼眶微湿。
谢云澜莞尔,“这么长时间,我也想明白了,你一直遵从自己的本心而活,做什么决定,都是心之所向。依着你的性情,你也该是这样的选择,这才是我认识的芳华。”
“云澜哥哥……”谢芳华看着他,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我知你的心思,不用再说了。”谢云澜怅然,“稍后你就要进皇宫,若是秦铮能有办法,你们能顺利大婚的话,一切都好说。若是你们不能顺利大婚,你既选择他,还是要面对太子为难。以后的路怕是艰难得超乎想象。我们之间的身份牵扯,血脉关联,就到此为止吧,你不要再多思多想了。入宫后,一定要护住自己平安。”
谢芳华点点头。
谢云澜伸手摸摸她的头,低声道,“芳华,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也是你的亲人。你要记住这一点。可能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我们就十分亲近了。所以,这一辈子,才没相处多少时日,就觉得比旁人亲近妥帖。”
谢芳华身子震了震,忽然想要脱口而出告诉他,他们上辈子的确十分亲近,相依为命。
谢云澜撤回手,拿起桌子上的两张金纸,“既然是父亲留下的唯一纪念,这个我就收起来了。”话落,他慢慢地站起身,“我去看看他们收拾得如何了!别有什么落下。”
谢芳华紧抿住嘴角,点点头,干涩地吐出一个“好”字。
谢云澜走了出去。
谢芳华看着他身影出了房门,身子泄了全部的力气,伏在桌子上,本已经做了决定,可是如今事情已经说开,说完,她却如刀割般地难受。
谢云澜!
云澜哥哥!
她曾经下定决心,无
她曾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只要能救他的性命,让她做什么都行,可是到头来,她自己却先放弃他了。当然,也放弃了自己。
秦铮!
秦铮!
秦铮!
……
她用力地默念了好半响这个名字,心底的疼痛和难受渐渐地消失,她才站起了身,回了房间。
响午,秦钰在荣福堂用的午饭。
响午后,谢墨含、谢云澜、谢林溪三人拾掇好谢芳华出嫁的一应事宜,又对她嘱咐了一番,但还是不放心,三人的脸上都有些郁郁的忧色。
相比较三人,谢芳华心里平静,神色清淡,没有什么紧张。
谢芳华没有见到言宸,知道他应该去暗中安排了,她出了海棠苑,去了荣福堂。
秦钰和忠勇侯正喝着茶等着她到来。
谢芳华进了画堂,径直走到忠勇侯面前,慢慢地跪了下去。
忠勇侯板起脸,“你这孩子,好好的跪什么?”
“我从皇宫出嫁,那天不能拜别您给您磕头,今天就先磕了吧!”谢芳华道。
忠勇侯眼眶一红,没说什么。
谢芳华着着实实地磕了三个头,抬起,见老侯爷老眼含泪,她也不禁红了眼眶。
“出嫁了,你就不是忠勇侯府的女儿了,就要随夫姓,以夫家为己任,到底是不同了。”忠勇侯伸手扶起她,“你这丫头,起来吧!真是让人操心。”
谢芳华站起身,低声说,“我永远是忠勇侯府的女儿!即便嫁人也是。”
忠勇侯摸摸她的头,想说什么,但碍于秦钰,终是作罢,只对她摆手,“走吧!太子已经等了半日了。出嫁那日,即便秦铮去接你,你哥哥也是要背你送一段路的,一早他就会进宫去背你。你进宫后只管踏踏实实地等着待嫁就是。”
谢芳华点点头。
秦钰站起身,微笑,“老侯爷放心,不会出了错的。”
忠勇侯颔首,“入宫后,这丫头就靠太子来照看了。”话落,他老眼精光地看着秦钰,“太子是未来储君,应心系社稷,少牵扯些儿女情长。待你坐上那把椅子,就会知道,女人情事儿,不过是千秋功业的点缀,有无都行。”
秦钰眸光微闪,“父皇还健在,将来如何说不准。没坐上那把椅子,我也体会不了那么深。”顿了顿,他意味颇深地道,“不过老侯爷放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维护芳华就是了。”
忠勇侯暗暗叹息一声,不再多言,摆摆手。
秦钰告辞。
谢芳华随着他出了荣福堂。
侍画、侍墨、侍蓝、侍晩、品青、品竹、品萱、品妍等八大陪嫁婢女跟随在她身后。
从荣福堂出来,二人都没说话。
秦钰走在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谢芳华也没心情跟他说话,她不知道自此踏出忠勇侯府的门她能不能顺利大婚,但是知道,从今往后,正如爷爷所说,到底是不同了。顺利的话,以后再回忠勇侯府,就是她的娘家了。
忠勇侯府门口,十几辆大车载满了陪嫁等东西,浩浩汤汤一群人候在那里。既然从皇宫出嫁,这些东西和人都是要随着她从皇宫进英亲王府的。
秦钰扫了一眼,到没什么表示,对谢墨含温和地道,“子归兄放心,皇宫都打点妥当了。”
谢墨含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谁都心知肚明。他点点头,“劳烦太子了!若是芳华有什么不妥,还请太子派人送消息给我。”
秦钰颔首。
谢云澜走上前,看着秦钰,“太子行事之前,还望三思而后行!”
秦钰挑眉,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云澜,今日看你和以往不同。”
“我看太子,也有所不同。”谢云澜道。
秦钰笑笑,转身上了车。
谢芳华目光一一扫过谢墨含、谢云澜、谢林溪等人,然后也转身上了秦钰后面的马车。
队伍浩浩汤汤地向皇宫而去。
一路上顺畅无阻,很快就到了皇宫。
宫门口,有两辆马车等在那里,一辆是大长公主府的马车,一辆是永康侯府的马车。两辆马车挨在一起,似乎是相约而来。
有人禀告秦钰,秦钰下了车,看了那两辆车一眼,眉目微动。
两辆马车帘幕挑开,同时下来两个人,正是大长公主府的金燕郡主和永康侯府的小郡主燕岚。
二人缓步走上前,对秦钰齐齐一福,“给太子请安!”
秦钰负手而立,温润含笑,“表妹和小郡主免礼!”
二人直起身。
“你们两位是要进宫看母后和各宫娘娘?”秦钰问。
金燕和燕岚对看一眼,摇摇头,“我们知道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有惊无险,并不担心。我们相约而来,是请求太子准许,我二人想入宫陪芳华小姐待嫁。”
秦钰一怔,看着二人,“你们……陪她一起待嫁?”
金燕点头,“我和芳华妹妹交好,她对皇宫并不熟悉,女儿出嫁之前,都要有姐妹们陪床闲话的讲究。芳华妹妹无姐无妹,忠勇侯府就她一人。我就自荐肯请,做她一个姐妹。”
燕岚也点头,“我和金燕郡主的想法一样。”
秦钰笑了一声,“我到是不晓得还有这样的讲究。”话落,他看向谢芳华的马车,“
的马车,“这样吧!芳华小姐稍后下了车,你们二人亲自问问她,若是她需要,同意的话,我就准了你们。若是她不同意,那就罢了。”
二人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