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秦怜笑着点头,“不过,娘早就让人给你准备好饭菜了,我先去给你端饭菜,你总不能饿着。吃完饭再洗吧!”
谢芳华也确实感觉饿了,点点头。
秦怜对外面吩咐了一声,春兰应了,立即带着人去了小厨房。
谢芳华走到梳妆镜前,从头上卸凤冠朱钗首饰。
秦怜立即走过来帮忙,“你别动手,我来帮你。”
谢芳华放下手。
秦怜一边给她卸凤冠,一边低声说,“昨日传出宫里进了刺客的消息后,爹要进宫,娘不同意,险些跟他打起来,说这么多年,宫里都没有刺客,怎么偏偏就大婚前一晚有?一定是有问题。爹说即便有问题,听说宫里进刺客,他也不能不去。两人争执半天,后来还是哥哥派了玉灼传话,说让他们尽管进宫,娘才作罢,跟着爹进了宫。”
谢芳华点点头。
“他们是子时后进的宫,三更天后,哥哥进宫去接你,天亮后他们才回来。”秦怜压低声音,“当时娘回来就跟我说,那个被哥哥从宫里接出的新娘子不是你,我吓了一跳。娘说虽然新娘子盖着盖头,身段身形跟你相差无几,但是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她都能看出来,哥哥更能看出来。”
谢芳华忍不住问,“后来呢?他是如何接了人出来?”
“娘说当时哥哥就和秦钰哥哥打起来了,二人从地面打到了灵雀台上,足足打了一个时辰。后来秦钰哥哥不知道说了什么,哥哥出了灵雀台,沉着脸接了新娘子就出宫了。”秦怜低声道,“他接了人走后,秦钰哥哥就放了爹娘出宫了。”
谢芳华抿了一下嘴角,没说话。
“真是难以想象秦钰哥哥会如此做。”秦怜低声问,“那个代替你的新娘子是谁啊?”
“卢雪妍。”谢芳华道。
秦怜睁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不过片刻,她就恍然了,“原来是她,怪不得的呢。”
说话间,秦怜将谢芳华头上的朱钗都卸掉,梳妆台上面堆了一堆,她舒了一口气,对她问,“戴着这些东西沉不沉?”
“沉!”谢芳华点头。
“大婚真受罪!”秦怜嘟囔了一句。
谢芳华想着她没觉得受罪,当时没觉得头上戴的凤冠首饰沉,也没觉得大红嫁衣繁琐。她慢慢地脱了嫁衣,对比之下,的确感觉周身都松快了,不由笑了笑。
“皇宫里不好玩,回王府也不好玩。”秦怜帮她把首饰收好,话音一转,忽然笑嘻嘻地道,“不过如今你嫁进来了,我有伴了,估计就好玩了。”
谢芳华看了她一
谢芳华看了她一眼,觉得经过这么些日子,这么多事儿,自从回到英亲王府,秦怜似乎长大了。以前她的性子,一定会跑喜堂去观礼,可是如今,她宁可不观礼,却带着人守着新房,应该是给她准备一应所用,怕出差错。另外她如今喊秦铮哥的时候,比往日都亲近了。她笑着点点头。
这时,春兰带着人端来饭菜,人还未到,香味一下子飘进了屋。
秦怜立即打开门问,“我好像也饿了,多拿一副碗筷没?”
春兰笑着点头,“拿了,奴婢就猜想小郡主忙了一早上,也该饿了,您正好陪小王妃一起吃。”话落,她带着人将饭菜摆上桌,对谢芳华悄声嘱咐,“小王妃您吃半饱就好,等小王爷敬酒回来,您还可以再陪他喝酒吃些。”
谢芳华想了想,秦铮出去怕是吃不上饭,会喝一肚子酒回来,她点点头。
“我去给您烧水。”春兰笑呵呵地又走了下去。
秦怜坐在谢芳华对面,拿起筷子,对她说,“嫂子,要不然,我代替哥哥把酒跟你喝了吧?等他从外面回来,喝那么多酒,估计都喝不下了。”
谢芳华笑着瞪了她一眼。
“行不行?”秦怜眼馋地追问。
“不行!”谢芳华果断拒绝。
秦怜撇撇嘴,开始狼吞虎咽地低头吃饭。
谢芳华听从春兰嘱咐,吃了半饱,便放下了筷子。
饭后,春兰带着人收拾下去剩菜残羹,然后吩咐人将热水抬到了屏风后。
谢芳华进屏风后去沐浴,秦怜吃得太饱,四仰巴拉地窝在软榻上休息。
谢芳华沐浴出来,见秦怜竟然已经躺在软榻上睡着了,她有些好笑,想着她这些天一定是累坏了。便也不喊醒她,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落梅居的落梅,同时等秦铮。
过了一个时辰,春兰走进来,悄声说,“前面的公子少爷们闹得太厉害,拖着小王爷喝酒,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要不然您先休息一会儿。小王爷回来,我喊您。”
谢芳华摇头,“我不累。”
“小郡主这些日子可给累坏了。”春兰看向秦怜,“可是也不能就这么在新房睡着了啊。”说着,就要去喊她。
谢芳华伸手拦住她,“别喊她了,让她睡吧!等秦铮回来,再喊醒她。”
春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谢芳华又坐了半个时辰,人还没回来,她起身找了一本书看,打发时间。
直到书看了半本,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落梅居院外渐渐有人声和动静传来,她抬头看去。
这时,春兰进了屋,笑着道,“小王爷总算回来了!”话落,她喊秦怜,“小郡主,快醒醒,小王爷回来了!”
秦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上眼睛,“找个人把我扛回去算了,我困得不想动。”
春兰无奈,伸手托起她,将她拽到了门外,然后喊来一个人,真将她扛了回去。
这时,一群人簇拥着秦铮回了落梅居,以程铭、宋方为首,秦铮显然喝了不少酒,走路都被人搀着,摇摇晃晃。
谢芳华从窗前看着他,一群人中,大红衣衫的他分外夺目。
春兰带着人迎上前去,林七、玉灼上前扶过秦铮,春兰道谢,“多谢几位公子送小王爷回来,小王妃已经睡了,闹洞房就算了吧!”
程铭、宋方等人显然也喝了不少,闻言遗憾,“新娘子怎么就睡了啊。”
“你们拖着小王爷吃了大半日的酒,小王妃等得累了,奴婢做主,让她先休息了。”春兰道。
“那就罢了!”程铭、宋方等人也隐约清楚今日这大婚不易,想着谢芳华定然是倦了,便纷纷告退,折返了回去。
这么痛快就打发走了人,春兰自然高兴,乐呵地让人扶着秦铮进屋。
谢芳华放下书卷,在秦铮被扶进来时迎了出去,迎面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微微蹙了一下眉,伸手扶住他,低声问,“真喝醉了?”
秦铮“唔”了一声。
“今日那帮公子们实在闹得狠了些,王妃挡了好几次都不管用,生不放人回来。就连跟公子交好的程公子和宋公子也跟着起哄,不帮公子挡酒。”春兰看着秦铮的样子,愁着脸对谢芳华道,“奴婢去端醒酒汤来。”
谢芳华点头,“顺便端饭菜来,再抬一同热水!”
春兰应了一声。
谢芳华将秦铮扶到床上,拿过靠枕,让他半靠着,然后看着他,见他似乎真是醉了,一双眼眸虽然半睁着,但是根本看到里面的颜色,她嗔了他一眼,“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说了不准醉的!”
秦铮又“唔”了一声。
谢芳华想着他这是喝了多少酒,不过大婚之日,被灌酒也的确是应该的,就算答应了她没做到,也不能怪他。她陪着他坐下,轻声问,“是不是很难受?”
秦铮慢慢地摇摇头。
谢芳华看着他,“我先帮你把外衣脱了吧!”话落,伸手去解他外衣。
秦铮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谢芳华抬眼,见他一双眸子睁开了些,里面隐隐有些颜色,她问,“怎么了?”
秦铮另一只手覆在额头上,摇头,“不太难受,先穿着吧!”
“你不热?”谢芳华看着他,虽然喝的不少,但看来还没太醉得人事不省。
事不省。
秦铮垂下眼睫,低声说,“我想多穿一会儿。”
谢芳华心思一动,声音也跟着低了些,“为什么?”
秦铮沉默不语。
谢芳华看着他,微低着头的他安静而美好,这样的他,不张扬,不轻狂,没有以往那种锋芒毕露的耀眼和瞩目,如一块美玉,温润华美,雅致静谧。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身子偎依进他的怀里,声音低而柔,“以后你的衣服都由我来亲手做。你想穿哪件就穿哪件,何必舍不得这一件?”
秦铮身子微微地颤了一下,慢慢地放下覆在额头上的手,眸光有些微湿地看着她,“这是喜服,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我做的。”谢芳华贴在她心口,听着他的心跳,“你若是舍不得,将我的嫁衣和你的喜服收藏起来就是了。”
秦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忽然又闭上,不再言语。
“小王爷,小王妃,醒酒汤和饭菜端来了。”春兰这回没直接进来,而是在门口轻声道。
谢芳华松开秦铮,站起身,对外面道,“端进来吧!”
春兰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端着醒酒汤,身后跟着几名婢女端着饭菜,还有两人抬着一桶热水。
谢芳华接过醒酒汤,递给秦铮。
秦铮靠着靠枕不动,不伸手去接。
谢芳华只得将碗递到他唇边,他张嘴,一口一口地喝着。
“这醒酒汤是王妃找言宸公子特意配了一味药熬的,说喝多醉的酒,醒酒汤喝下去,酒也能醒一半。”春兰笑着说。
谢芳华点点头,问,“爷爷、舅舅、哥哥都回府了?”
“回府了!”春兰笑着道,“老侯爷今日也喝了不少酒,他们离开不久。王妃说她今天就不过来了,明日您和小王爷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去敬茶就行了,不用太早起。她这些日子也累了,今晚要好好睡一觉。”
谢芳华笑了笑。
不多时,秦铮喝完一碗醒酒汤,春兰接过空碗,又笑着嘱咐,“您的八大婢女刚刚都进府了,安排在了院子里,另外,这院子里还有林七和玉灼。奴婢今晚也住在这院子里守夜,您和小王爷有事情尽管吩咐。”
谢芳华点头,“辛苦兰姨了!”
春兰连连说不辛苦,拿着空碗退了下去。
房门关上,谢芳华回头对秦铮说,“你喝了一肚子酒,没吃饭吧?先吃饭。”
秦铮点点头。
谢芳华等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动,她伸手拽他起来,拉着他坐到椅子上,将筷子递给他。
秦铮不接。
谢芳华看着他问,“我喂你?”
秦铮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谢芳华觉得他喝了一肚子酒,便夹了青菜给他,秦铮低头吃了,然后谢芳华又夹给他。他摇头,看着她,谢芳华无言地放进了自己口中,然后又夹给他,他才吃了。
二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将桌子上的菜吃了大半下去,秦铮才摇头不吃了。
谢芳华放下筷子,站起身,对他说,“你能自己去沐浴吗?我去给你找衣服。”
秦铮伸手拿过桌子上的两杯酒,递给谢芳华一杯。
谢芳华愣了一下,知道这杯酒是合卺酒,她接过来,秦铮忽然手臂环绕过她的手臂,她心跳停了一下,将酒杯递给他,二人一起喝了。
两杯酒喝下,秦铮放下杯子,站起身,走进了屏风后。
谢芳华呆呆地坐在桌前发了一会儿呆,才起身去给他找衣服。将衣服找到,她捧着,犹豫了一会儿,走进了屏风后。
秦铮在她进来后,身子蓦地僵了。
谢芳华将衣服搭在衣架上,对他问,“用我帮你吗?”
秦铮不语。
谢芳华走近两步,站在木桶边,又低声问了一句。
秦铮忽然撇开头。
谢芳华站了片刻,见他显然不用,她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她换了睡袍,拿了早先没看完的那本书,先上了床,靠在床头看。
屏风后在她出来后,静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细微的水响。过了半个时辰后,里面才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又过了半响,秦铮才穿着轻软的睡袍缓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题外话------
洞房进行时……
床上有枣、花生、栗子、月票、月票、月票……是不是?
我喜欢这样的细致的笔法和感觉,希望大家也能够喜欢~
第十二章洞房花烛二
谢芳华放下书本,看着秦铮。
秦铮脚步顿住,也看着她。
过了半响,他不靠近,也不挪动一步,谢芳华轻声问,“酒醒了吗?”
秦铮忽然抬步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谢芳华立即问。
秦铮脚步顿了一下,不说话,继续向外走。
谢芳华面色一变,立即跳下了床,在他的手即将要打开房门时,她追上了他,一把将他拽住,提着气问,“我问你,你要去哪里?”
秦铮不回头,身子微僵,不说话。
谢芳华手叩紧,上前一步,强硬地迫他转过身面对她,重复,“我问你,你这是要去哪里?”
秦铮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用力地甩她的手。
谢芳华也用力地扣住,不让他甩开。
二人开始拼力气,不过转眼,便动了内力。
谢芳华隐隐感觉他即便受伤也要脱手,顿时气急低喝,“秦铮!”
秦铮动作一顿。
谢芳华看着他,又气又怒,“你这是要跟我分房?”见他不言语,她眼圈渐渐地红了,“你费尽心机将我娶回来,新婚之夜,你竟然……竟然要跟我分房?”
秦铮身子僵住。
谢芳华死死地看着他,眼泪忽然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我不准你走,不准你跟我分房。”
秦铮唇瓣紧紧地抿起。
谢芳华眼泪迷蒙了视线,她却还想使劲地睁大眼睛看清他,可是看了半响,还是看不清,泪水太多,几乎将她的眼睛淹没。
秦铮忽然撇开脸,不看她。
谢芳华不再说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可是过了半响,秦铮的身子依然僵着,无言语,也不动作,似乎拿定了主意。她的心忽然疼起来,揪心扯肺地疼,几乎抽痛得挖心,但是她不想放手,还死死地攥着,不让他离开。
眼泪噼里啪啦地打在地板上,可是哭的那个人无声无息。
秦铮忽然受不住地转过头,一把将她按在了怀里,双手抱住她,有些紧,嗓子沙哑,“别哭,我……”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谢芳华哭得更厉害了,这么久了,她从未流过泪,可是如今,她不受控制地想哭。
“别哭……”秦铮紧紧地按住她,似乎想用心口堵回她的泪水。
谢芳华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泪水很快就打湿了秦铮胸前的衣襟。
秦铮感觉泪水透进软袍,他心口处的肌肤感觉到浓浓的湿意,似乎灼烧了他的心,他一时难受得窒息,又说了几句别哭,可是丝毫不管用处,他忽然发狠,伸手推开她,低头吻上了她的眼睛。
谢芳华流得汹涌的眼泪霎时止住了。
秦铮没立即离开,又低头吻了一会儿,直到将她眼睛四周的泪水都吻尽,才放开她。
谢芳华看着他,轻声道,“你此时连让我哭都舍不得,为什么大婚之夜要离开跟我分房?”
秦铮撇开头。
“你说啊!”谢芳华拔高音,见他不语,眼泪又要涌出。
秦铮转过头,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终于开口,语气沙哑至极,“与你同床,我怕……我忍不住。”
谢芳华眼中又流出泪水,打湿了他的手心。她明白他在说什么,今天是新婚之夜,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今天是他们费尽心机得到的大婚,今天是他们成为夫妻的第一天。可以名正言顺地躺在一张床上,可以名正言顺地做一些事儿。
可是因为有她的魅族血脉关联,所以,他不敢吗?
她拿开他的手,哭红了的眼睛看着他,“为什么要忍?我没想你忍住。”
秦铮低头看着她,眸光涌动,没说话。
谢芳华上前一步,靠近他怀里,抱住他的腰,低声道,“秦铮,我选择嫁给你,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一体。”她顿了顿,“就算有什么魅族族训,就算我身体里流着魅族的血液,就算我是什么魅族的圣女,需要血脉传承,又怎样?我都敢选你了,你还不敢要我吗?”
秦铮身子一震。
谢芳华闭上眼睛,抱紧他,“云澜哥哥问我,说,哪怕嫁给你,我会死,他会死,我都不怕吗?哪怕忠勇侯府一直是我肩上的重担,我背负了多年,看不到它能完好再撑一代,我也不惧吗?哪怕有了我爹娘,他爹娘的前车之鉴,活不了几年,老侯爷白发人再送黑发人,我也无畏吗?我说,不怕,不惧,无畏。”
秦铮目光一紧,不由得伸手也抱住她。
“你一定一直很奇怪我为何对云澜哥哥不同,甚至比对我哥哥还亲近几分。”谢芳华紧紧抿了一下嘴角,鼓起勇气,“以前你让我对你剖心坦诚,我是坦诚了不少事儿,但还是瞒了一些事儿。那就是关于云澜哥哥,关于他的事情,却不是什么魅族的事儿,今日我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你,那是我们的前世今生。”
秦铮一怔,看着她。
谢芳华不看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其实……”她顿了顿,斟酌着语言,“紫云道长是你师父,你知道他是魅族的国师,可是他一定没告诉你,他为何留在南秦很长一段时间?你也一定不知道他是为了我而做了逆天改命之事才受了重伤而殒命。”
“逆天改命?”秦铮疑惑。
谢芳华点头,“外公告诉我,紫云道长曾经为我逆天改命。”她抿了抿唇,低声道,“若是将我人生分两部分的话,这是我活的第二世了。”
秦铮蹙眉。
谢芳华睁开眼睛,抬眼看着他,认真地对他讲述,“上一世,我也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只是我没有去无名山,我养在深闺,就像金燕、燕岚、李如碧等人一样,甚至不如她们喑世事。我被爷爷和哥哥保护得太好,但是,就在今年冬季,忠勇侯府被皇上以和北齐姑姑联合通敌叛国的罪株连九族。爷爷、哥哥自尽,整个谢氏族亲,男的杀,女的贬为官奴,或发配,或送入娼馆。”
秦铮眉峰拧紧,“那你呢?”
“我也服了毒,但是醒来后,被云澜哥哥救去了一个地方。”谢芳华这是第一次对人说起过往,尤其还是对秦铮,还是在他们的大婚之夜,她回想起上一世,此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我醒来后,知道南秦的整个天都变了。当时流传一句歌谣,南秦倾了一个谢,半壁江山塌一空。整个谢氏全部被诛尽,白骨堆积成山,城外的玉女河变成了一条血河,直到来年开春,血色都不退。”
秦铮抱紧她,目光露出惊疑不敢置信,声音隐约不平静,“后来呢?”
“后来,我想死,可是云澜哥哥对我说,我这条命,是爷爷和哥哥费尽心血留下的,我若是死了,对不起他们泉下有知。我不能死,只能和云澜哥哥相依为命。”谢芳华目光渐渐飘忽,“后来,过了几年,云澜哥哥体内的焚心毒发,我用血救他,可是他的毒到了一定程度,连我的血也救不了。他毒发而死,我拿血救他,直到血流尽,也跟着他一起死了。”
秦铮身子颤了颤,抱着她不语。
谢芳华又闭上眼睛,前世她活了那么多年,可是短短几句话,便说完了,原来没那么难说出。
沉默许久,秦铮平静下来,低声开口,不解地问,“你们不是……”他想说什么,顿住,改口,“为何没……”还是说不出来。
谢芳华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这是目前横穿在他们之间的沟壑。她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何,自从死去,再醒来后,我竟然就忘了他。我只记得皇上株连整个谢氏,爷爷、哥哥、我都死了。后来的事儿,在去平阳城,没见到他之前,我都不曾记起过。直到见了他,看到他焚心发作,我才突然想起了他,记起了与他相依为命的那些事儿。”
秦铮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从那会儿见到谢云澜,你就突然有了不同……”
谢芳华点点头,“也许是因为逆天改命的原因,前世的事儿,除了谢氏被灭门,我几乎都不记得了,就连这些人,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
“我呢?”秦铮问。
谢芳华摇头,“没印象。”
秦铮又沉默下来。
谢芳华也不再说话,她的确不记得上一世的秦铮。
过了许久,秦铮低声开口,“我第一次认识你,是在皇祖母的寿宴,你跟随老侯爷进宫,但是只露了一面,就走了。我第二次见你,是在老侯爷的寿宴,我和燕亭打架,你出现,我第三次见你,是你暗中离府,混入皇室隐卫选拔人的队伍里,后来,一别八年。我第四次见你,是你化作王银回京,轧死了我的狗。”
谢芳华仰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何听完要说这些。
秦铮看着她,声音忽然压到极低,“你这一世都认识我,上一世又怎么会不认识?你是忠勇侯府的嫡出小姐,比朝中有品级的命妇还要高,每逢宫里的宴席,年结日子,你都是要进宫的。上一世,你虽然被护老侯爷和子归保护得好,但也不像这一世离开京城,应该是没病没灾吧?外面也不会传扬你卧病多年的消息,我自小长在皇祖母的宫里,三不五时进宫,你我碰面的机会应该多得是。”
谢芳华想了想,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她从来没往这方便想过,前世的记忆对她来说太遥远,她今生既然重活,只记住了一点,就是要保住忠勇侯府,保住谢氏,上一辈子的事儿,对她来说,没有记忆也没什么。
上一世,她真的认识秦铮吗?
那她能想起云澜哥哥,却到如今再想不起别的了。
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有关于你的记忆,记不起来。”
秦铮将她的头按在他怀里,又是长久的沉默。
谢芳华头贴在他心口,似乎能感觉到他心底浓郁的情绪,这么多年,压在她心底的东西,在今日传给了他。他需要相信这种离奇和怪诞,需要时间来消化,需要承担一半她的负担……
“记不起来就算了!”秦铮慢慢地放开她,低声道,“也没什么好记起的,上辈子不管我喜不喜欢你,那个结局我都不喜。”
谢芳华抬眼,“你相信?”
秦铮伸手按在眉心处,点头,“有什么可不相信的?你有什么必要来骗我?更何况魅族的一切本来就不能用常理来视之,我师父有多大本事我知道,逆天改命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天方夜谭,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能做到的。更何况,我知道他确实说过他做了一件逆天之事,所以,造下了因果,才命不久矣。只是不知道是关于你而已。”
谢芳华看着秦铮,在这一刻,她庆幸紫云道长是他的师傅,才能让他能相信她。
她的丈夫!
她的夫君!
她下定决心爱,哪怕舍去性命也要嫁的人!
她咬住唇,伸手将他放在眉心处的手拿下,看着他,低声道,“天晚了呢,秦铮,这是我们的大婚之夜,洞房花烛,你……难道就这样与我说到天明吗?”
秦铮身子一僵。
谢芳华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唇,手环住他的脖颈。
秦铮僵硬的身子颤了颤,伸手就要推开她。
谢芳华手叩紧,手臂却轻颤起来,声音几乎咬破唇瓣才说出,“我都与你说了这么多,你若是还推开我,我……”
秦铮忽然偏过头,“你如何?”
谢芳华落下脚,看着他偏过去的脸,想着她如何,她能如何?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他的,爱上他后,剔骨剥皮也放不下了。他打定主意今夜不如何了,她还能强迫他吗?
不能!
大婚是两个人的事儿!
大婚之夜也是两个人的事儿!
洞房花烛,同床共枕,血脉相连也是两个人的事儿!
也许,还会跟她的父母一样,夫死妇随,妇死夫随,从今以后都是两个人的事儿!
她手臂慢慢地放下,忽然泄了力气,慢慢地背转过身,不再看他,看着满室红色,成双成对的鸳鸯灯烛,龙凤被褥,她低声道,“你若是真想分房,决心不悔,那……”她闭上眼睛,“我依你就是了。”
秦铮不说话,连呼吸也不闻了。
谢芳华闭了闭眼睛,抬步向床上走去。
她刚走两步,秦铮忽然从后面抱住她,手臂圈紧,嗓音沙哑,“我为何非要想分房?我是怕你后悔,既然你……”他顿住,低头吻她脖颈,低不可闻,“我早就想要你了,一直忍着,忍着,到如今,谁还愿意忍……”
脖颈传来滚烫的热度,谢芳华的身子颤了颤。
秦铮忽然将她转过身,拦腰将她抱起,向大床走去。
谢芳华身子腾空,头埋在他心口,还没顾得上想什么,已经被他放在了大床上。紧接着,他的身子压了下来,低头吻她的唇,她的眉眼,她的脖颈,锁骨,伸手解开她的衣带,轻软的睡袍脱落,露出里面一对梅花枝缠绕着绣成的并蒂莲肚兜……
“等等……”谢芳华忽然开口。
秦铮一顿,抬起眼眸看她。
谢芳华看着他的眼眸在红烛下黑得如外面的夜色,一眼望不到别的颜色,她低声道,“被褥里……似乎有东西……”
秦铮愣了一下,掀开上面的被子,只见床上铺了一层枣、花生、栗子……
他忽然笑了一下,对她道,“是早生贵子,要不要?”
谢芳华脸一红,霎时如火烧,咬了咬唇瓣,偏过头将脸埋进被子里,“……要。”
“那就这样继续?”秦铮低声问。
谢芳华难受地动了动身子。
秦铮忽然将她抱起,伸手一挥,床上的东西被他推到了大床里侧,他重新覆下来,贴在她唇瓣,一边吻着她,一边低声说,“一会儿……我们一起吃了它们。”
谢芳华慢慢地点了点头。
秦铮的吻重新落下,红色的帷幔衬着冰肌玉骨,即便光线昏暗,可是肩膀、手臂、小腿处的箭伤落下的疤痕依旧或轻或重的醒目,如上好的美玉,被生生地无情地戮破,烙印上难以修复的完美。
秦铮的身子猛地僵住,血液瞬间如被冰封住,唇紧紧抿起,汹涌灼热的血液倒流,没了温度。
谢芳华敏感地睁开眼睛,正看到似乎转眼间就被冻在冰天雪地的他,漆黑的眸底此时是深深的如若剜骨的痛,她心下一紧,伸手抱住他,“秦铮,我是心甘情愿的,我知道若是但分有办法,你不会伤我……”
秦铮忽然闭上眼睛。
谢芳华知道此时说什么都不管用,她微微抬起脸,去吻他的眉眼,他的唇,他的脖颈,伸手去解他的衣服,睡袍十分的好解,她几下便解开了,露出他的肌肤,上面密布着或轻或重的伤痕,比她身上的要多得多,这些来历她大约知道,是他为了去西山大营,皇上在皇宫摆了龙门阵给他,那时候落下的。若不是为了她,他何必拼死去要西山大营做筹码?比起他,三箭又算什么……
她的伤伤在明处,人尽皆知,他的伤伤在暗处,不为所知罢了!
她的吻落在他胸前,轻轻碰触那些疤痕,勾勒出点点湿润……
秦铮通体的冰冷和僵硬渐渐地散去,忽然夺回主控,扣住她的手,唇吻上了她的伤疤。
谢芳华心下一松。
秦铮的身子渐渐地恢复了灼热,在三处伤疤停留许久,才移开,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她。
谢芳华刚要说话,忽然感觉他猛地搂紧她的腰……
……
红烛燃尽,春迟几许,帷幔内娇香处处,软红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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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洞房花烛三
落梅居内,正屋传出的动静不是极大,但守在隔壁的春兰还是听得清楚。
她听了好大一会儿,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提着罩灯出了落梅居,向正院走去。
她来到正院,正院的等亮着,英亲王和王妃显然还没歇下。
“王妃!”春兰在门口低喊。
英亲王妃在喊声落立即打开了房门,看着她,焦急地问,“怎么样?他们可否……”
“回王妃,圆房了。”春兰笑得合不拢嘴,“奴婢听得真切,一准是圆房了无疑,您放心吧!”
“真的?你没听错?”英亲王妃不大相信。
“没听错!”春兰道。
‘不对啊,大婚前,我看着那个臭小子的模样,揣摩他心思,他没有要跟华丫头圆房的意思。难道我猜错了?”英亲王妃不解。
春兰闻言凑近她,压低声音,几乎对英亲王妃耳语,“小王爷似乎开始的确没有圆房的打算,似乎是因为顾忌小王妃的身体,要跟他分房,后来不知怎地,大约是小王妃拦着他不让他走,两人在屋子里拉扯着说了好一番话,最后小王爷败下阵来,二人便圆房了。”
英亲王妃听完更惊讶了,“他们说了什么话?”
春兰摇摇头,“声音太低,奴婢耳朵也不那么好使,没听清。”
英亲王妃瞪眼,“你既然耳朵不好使,怎么肯定一定圆房了?”
春兰“哎呦”了一声,红着脸悄声道,“王妃您是过来人,这耳朵不好使,听不见什么话,但是声音总是听得清的,我听见小王妃叫了……不是圆房了是什么?”
英亲王妃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圆房了就好,我这心一直提着,如今真能放下了。”
春兰笑着点头,“您就放心去睡吧,明天她们醒来,奴婢就将喜帕给您拿来。”
英亲王妃点点头,没立即回屋,而是站在门口感慨,“这俩孩子能走到这一步真是不易,多少人跟着操碎了心。尤其是……”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太子今日气得够呛,他走时候我看那脸阴的难看,恐怕以后还是不会平静,真让人没办法。”
春兰闻言也跟着点头,“听说李小姐从昨日进宫后,一直留在了皇后的宫里,今日也没回府。如今小王爷和小王妃大婚成事了,估计太子也就是一时想不开,以后未必如何,毕竟皇后还不糊涂,也是个明白人,希望能劝着点儿。”
“希望吧!”英亲王妃叹息,“都是执拗的孩子。”话落,她摆摆手,“你快回去吧!万一他们有什么需要,还是要有个稳妥的人在才是。华丫头带来的那八名婢女好是好,可就是太年轻了,忠勇侯府内没内宅夫人,使得她们也都不晓得内院那些的事儿,她身边也没个妥帖的嬷嬷。落梅居的事儿这些天你就先担着。等他们新婚之后,我问问她的意见,看看是否安排个妥帖的老嬷嬷给前后照应着,毕竟她嫁进来,以后落梅居也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春兰点头,催促她,“王妃您这些日子都没好好休息,如今心就放回肚子里吧!别操这么多心了。落梅居有奴婢在,不会出错的。”
英亲王妃点点头,转身回了屋。
房门关上,春兰提着罩灯又返回了落梅居。
这一夜,因为二人大婚,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忠勇侯府内,老侯爷喝了不少酒,回府之后和谢墨含、崔允说了一会儿话,三人心情都是既庆幸又伤感,庆幸的是终于平安顺利地大婚了,伤感的是忠勇侯府这一代唯一的女儿,在外八年,回来后林林总总算起来没府中住上几个月,就这么嫁出去了。以后忠勇侯府内更冷清了。
崔允叹息道,“华丫头大婚后,含儿还是要赶紧地张罗着大婚才是。等你大婚了,这侯府内就不冷清了。”
谢芳华揉揉额头,“今天看太子实在让人有些心怵,希望以后他能收手。”
“我看不见得!”崔允摇头,“太子看着脾气好,其实性情和秦铮差不多,骨子里都执拗。若是轻易能放开,就不是他了。”
忠勇侯哼了一声,“他不放开又能如何?他有计谋,铮小子有段数,两个拔河博弈,小打小闹也就罢了。但真若是闹大了,那就会危及南秦的江山。他不仁慈,就不配为君。别以为那条登上皇权的路有多容易,需要舍弃的东西多了,情爱算什么?他以后就会知道,孤家寡人是古来定论。”
谢墨含点点头,放下手,站起身,“天色不早了,爷爷年岁大了,别操神了,早些歇着吧!”
忠勇侯点点头,对二人摆摆手。
崔允也站起身,随谢墨含一起出了荣福堂。
崔允回了自己的院子,谢墨含则去了谢云澜所住的院子。今日大婚之日,谢云澜并没有前去忠勇侯府观礼,而是和谢林溪一起照应着府外长街上摆的流水宴。
谢墨含进了院子后,风梨迎上来,他低声问,“你家公子呢?可睡下了?”
“公子在屋中看账册呢。”风梨摇头。
谢墨含点点头,抬步进了屋,果然见谢云澜在看账册,见他来到,他放下账册,“你这一日累了吧?怎么还来了我这里?有什么事儿派人说一声就是了。”
谢墨含摇摇头,“没什么事儿。”说着,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道,“我就是不太放心,过来看看你。”
谢云澜了然
谢云澜了然,淡淡一笑,“这回你放心了?”
谢墨含见他面色平静,真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点点头,“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