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华眯起眼睛,“这是冠冕堂皇的话,我问的是他背后的心思?”
“背后的心思?”秦铮挑了挑眉,眼底落下一片暗影,嘴角微翘,轻嘲,“谁知道呢。”
谢芳华看着他,这样的秦铮,才是原本的秦铮,对不满的事情便大肆嘲笑,她低声问,“那你觉得,哥哥该不该去漠北?”
“若是让他去,你可舍得?”秦铮低头看着她。
谢芳华沉默片刻,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我离京多年,哪怕回京后,和爷爷、哥哥也是聚少离多。若是论亲情,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
“可是什么?”秦铮声音压低。
谢芳华叹了口气,“若是哥哥在京城,就是太子辅臣,你和秦钰怕是……”顿了顿,她有些愁闷,“即便我们大婚,也会继续争斗不休,一边是太子府的辅臣和客卿地位,一边是你的大舅子,他夹在中间,以后的日子怕是难捱。不如去漠北。”
秦铮沉默不语。
谢芳华伸手把玩着他胸前的衣襟,无意识地轻抚着,“你是想让他去了?”
秦铮“嗯”了一声,含糊地道,“若是你不想我去,太子肯定不会让李沐清去,怕是只能他去了。”
“若是我想你去,你就一定能去得了吗?”谢芳华退离他的怀里。
秦铮见她离开,手似乎无意识地将她抱住,“我若是想去,自然能去得了。毕竟,皇叔和秦钰的心思是有分歧的,皇叔一定不想你哥哥去漠北,而秦钰不同,他提议你哥哥去。”话落,他冷笑,“毕竟泱泱南秦,也没有几个合适去漠北戍边的人。”
“那李沐清呢?为何秦钰不想他去?”谢芳华只能依从他,又靠回他怀里。
“李沐清去漠北,和我去漠北有什么不同?”秦铮笑了一声,嘲讽道,“对于秦钰来说,不想用自己控制不住的人,在他看来,你哥哥因为谢氏,因为身份,还是好掌控的。”
谢芳华恍然,“李沐清求娶我,后来又从德安宫的密道换出我……都是因为你?”
秦铮点点头,想起了什么,搂着她的手一紧。
谢芳华感觉到他心口情绪波动,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事儿,她心下一叹,转过身,低声道,“夜深了,我们歇着吧。”
秦铮身子一僵。
谢芳华垂下头不看他,“你又想和我分房?”
秦铮忽然站起身,谢芳华伸手拽住他衣袖,秦铮低头看她,忽然伸手一捞,将她打横抱起,向床上走去,语气低沉,“新婚之夜都没和你分房,现在分什么房?”
谢芳华心底一松,但想起了什么,脸又羞红。
秦铮将她放在大床上,没立即俯身压下,而是看着她问,“还难受吗?”
谢芳华撇开脸,不言声。
秦铮挥手落下了帘幕,身子覆在她身上,解了她衣带,将外衣脱下,然后自己扯了外衣,做全了一套,没继续下去,而是将她揽在怀里,声音低哑,“明天要回门,今夜就饶了你吧。”
谢芳华本来脸已经红如火烧,被他碰触身子微微僵硬敏感,脑中忍不住想起昨夜他不依不饶的疯狂,可是没想到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样,她微松了一口气,靠在她怀里,软下了身子,
下了身子,问,“明日不是还要继续议事吗?你怎么陪我回门?难道要我自己……”
“明日我不进宫了,陪你回门,让他们随便议吧。”秦铮道。
“行吗?万一出了差错,你不去……”谢芳华偏头看他,“我自己回门也没关系。”
秦铮搂着她腰的手忽然收紧,“我其实不累,你若是也不累,不怕明天起不来床的话,你可以继续说。”
谢芳华顿时住了嘴。
秦铮不再说话,挥手熄了房间的灯。
室内昏暗,帷幔内也昏暗下来。
谢芳华静静地躺了片刻,感觉秦铮呼吸时轻时重,似乎克制不稳,她已经通情事儿,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挣扎了片刻,小声说,“你……可以……不要太累我……我想还是能起来的。”
她话落,秦铮的呼吸顿时浊重了。
谢芳华脸又有点儿发热,可是等了半响,秦铮没动静,她不由抬眼,见他静静地躺着,她明明能感觉到他压制的克制,可是偏偏……她静静看了他片刻,忽然微微起身,去吻他的唇。
秦铮身子一僵。
谢芳华轻轻贴着他唇瓣吻了两下,感觉到他呼吸一下子都没了,身子隔着衣衫有些灼热,这么清晰的感受,在这样黑暗的空间传来,一切的感知都扩大数倍,她忽然觉得很美好,起了挑逗他的心思,慢慢地伸手去摸他。
她的手刚碰到他的身子,秦铮激灵一下子,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声音几乎有些咬牙切齿,“本想放过你,这是你惹我的……”
谢芳华刚要说话,便被他吻住……
床板晃动,帷幔轻摇,与昨夜一室红烛喜庆的洞房花烛之夜不同。
这一夜,夜色昏暗,屋中没灯光,但是春宵不晚。一切的听觉、嗅觉、感官都灵敏至极。
谢芳华一番香汗淋漓之后,有些后悔招惹他,软软地抱住他,“我……”
“你说什么都不管用。”秦铮堵住她的嘴。
谢芳华无言。
……
五更天,东方隐隐有微亮的光线露出,帷幔内才停歇。
谢芳华昏睡过去前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还是软软地嘱咐秦铮,“最晚不能超过午时,一定要回门。你负责喊醒我,若是你不喊醒我……”
“如何?”秦铮抱着她,嗓音暗哑低迷。
“我饶不了你。”谢芳华撂下狠话。
秦铮一下子就笑了,“你如何饶不了我?嗯?”身后又去碰她。
谢芳华哆嗦了一下,唔哝两声,却没说出如何来,眼皮打架,心下微微郁闷。
秦铮摸了摸她的脸,脸颊微烫,沾染着细微的汗,他撤回手,让她的头躺在自己胳膊上,“睡吧,我喊醒你就是了。”
谢芳华放心地睡了过去。
秦铮却无睡意,听着怀里的人儿彻底睡熟了,静静地躺了片刻,黑暗中,神思恍惚许久,他才闭上眼睛,跟着她一起睡去。
第二日,谢芳华在不适中醒来。
她的不适来自于脸上,有人似乎用头发轻轻地扫她的脸,她打开,不一会儿,那头发还扫过来,她蹙眉,那头发顿了一下,依旧过来,她抿嘴,那头发照样扫过来,她被吵得烦不胜烦,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眼处,有一缕头发依旧放在她脸上,她慢慢地转过头,秦铮已经穿戴妥当,一身绛紫锦缎长袍,靠在床头,身姿秀雅,手里拢了一缕她的头发,扰她好眠的罪魁祸首正来自他。
“醒了?”秦铮见她睁开眼睛,慢慢地放下了手。
谢芳华看着他,一时有些恍惚。
秦铮见她恍惚,青泉般的眸子渐渐涌上一些深色,很快就将他的眸子填得深不见底,他松开手,下了床,对她道,“时间还早,你慢慢收拾,还来得及。”
谢芳华立即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哪里?”
秦铮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她,“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穿衣服吧?”
谢芳华低头,见自己未着寸缕,昨夜的痕迹累累,她慢慢地松开手,红着脸羞忿道,“你给我找衣服来。”
“给你找好了,在床头呢。”秦铮说罢,走了出去。
帷幔落下,谢芳华偏头,果然见床头放着叠好的她的衣物,她看了一会儿,坐起身,感觉身上早已经被清洗得清爽,不用想也是他做的了。她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笑,慢慢将衣服穿上,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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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三朝回门
谢芳华穿戴妥当,侍画、侍墨端着清水进了房间,放在盆架上,对着她笑。
谢芳华扫了二人一眼,“一大早上的,怎么这么高兴?”
侍画、侍墨对看一眼,凑过来,压低声音,“小姐和小王爷和和美美,我们看着也高兴。”
谢芳华脸一红,瞪了二人一眼,忍不住笑了,“他呢?刚刚出去了,去哪里了?”
“去小厨房了。”侍画抿着嘴笑,“小王爷早上醒来后,便给小姐您炖鸡汤呢。”
谢芳华呆了一下,“他起来的很早?”
二人点点头。
“还去下厨了?”谢芳华又问。
二人又点点头,“是啊,鸡汤快炖好了呢,一会儿小王爷该端进来了。”
谢芳华想着怪不得侍画、侍墨笑成这样,她看了一眼天色,炖鸡汤最起码要一个多时辰,秦铮他今日起得有多早?昨夜那般,他竟然也起得来?况且,这种事情,不是该她作为妻子应该做的吗?事实上似乎反过来了。
她静静站了片刻,心下感触,以前她并没有静下心来去细细地感觉和品味他的细腻的情感,如今她敞开了心扉,却处处能感觉到他压抑、克制、冷静、轻狂下的情感。
这样的浓厚,让她觉得似乎掉进了蜜罐里,浓得化不开。
秦铮啊……
他是秦铮,她的丈夫,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小姐,您怎么了?”侍画感觉谢芳华情绪波动,小心地问。
侍墨立即逗趣道,“小姐是高兴得傻掉了呢。”
谢芳华回过神,脸微红,走到清水盆前去净面,水掬起,刚泼到脸上,门口有了动静,熟悉的脚步挑开帘幕进了屋,伴随着他进来,一股浓郁的香味。
谢芳华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只见秦铮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了两碗汤,香味来自汤。迎着晴好的天气,洗手作羹汤的男子清俊异常,她掬水的动作顿住,怔怔地看着他。
秦铮见谢芳华站在清水盆前,刚睡醒的容颜娇懒妩媚,脸上有水珠滚落,怔怔看着他的模样,让他清楚地感知到她眼中心中只有他,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娶进了门,住进了他自小长大的房间,只要他在家里,就一定会看到她,以后,都会这般朝夕相处,朝朝暮暮以对,她会依赖他,偎依着她,亲近着他,再没有冷清,躲避,抗拒,这是一种无以言说的滋味。
他脚步顿住,抿了抿唇。
半响后,他才抬步,缓缓走到桌前,对侍画、侍墨吩咐,“你们下去端饭菜吧!”
“是!”二人立即走了下去。
谢芳华回过神,转过头,掬水轻轻洗脸,片刻,她甩了手上的水珠,旁边递过来一块洁净的手帕。她伸手接过,擦了脸,看着他。
“还用我帮你梳妆?”秦铮问。
谢芳华点点头。
秦铮忽然笑了一下,“以后你都这么懒的话,我的活岂不是会多很多?”
谢芳华脸一红,抓住他的袖子,声音压低,“你若是晚上不累得我早上起不来的话……我也可以起来侍候你。”
“那算了!我愿意多累一些。”秦铮摇头。
谢芳华红着脸松开他的袖子,走到菱花镜前坐好。
秦铮依然如昨日一样,为她绾发,擦粉,画眉。比昨日得心应手多了。
云鬓高绾,淡扫蛾眉,略施脂粉,镜中映出明丽清滟的人来。
秦铮凝视了片刻,听到侍画、侍墨端着饭菜进了屋,往桌子上摆,他转回身,走到桌前坐下。
谢芳华随后起身,没坐到对面去,反而挪过椅子坐在他身边。
秦铮扭头瞅了她一眼。
谢芳华微微扬眉,“以后都这样挨着你坐。”
秦铮眸光动了动,没说话,将两碗鸡汤都端给她。
谢芳华一愣,将其中一碗端回去,“我怎么喝得了两碗?你也喝,一人一碗。”
秦铮顿了片刻,无异议。
谢芳华看时间不早了,也不再闹他磨蹭,二人安静地用饭。
饭后,谢芳华简单收拾了一下,对侍画、侍墨问,“都打点妥当了吗?”
“小姐放心,昨天王妃就打点妥当了,今日一早,小王爷又嘱咐了一遍,一应礼物都备齐了,不会出差的。”侍画笑着道。
谢芳华点点头,凡事都不用她操心,她还真不习惯……
秦铮看了她一眼,向外走去,谢芳华上前一步,拽住他的手,他扭头,她瞪眼,秦铮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反手握住她,迈出门槛。
二人先出了落梅居,到了正院。
英亲王已经去上朝,英亲王妃等着二人,见他们牵着手来到,如一对璧人,眼睛一亮,笑呵呵地说,“时间还早,不用太着急,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也已经派人提前去忠勇侯府递过话了,你们两个现在就可以走。”
“谢谢娘!”谢芳华对英亲王妃一笑。
“哎,早就盼着你喊娘,果然好听。”英亲王妃欢喜地拍拍谢芳华,“你们若是不想折腾,今天就不用回来了,住在侯府也行。”
谢芳华偏头看秦铮。
“看我做什么?你想住就住。”秦铮道。
“死小子,夫妻不是应该商量着来吗?华丫头看你是询问你意见,还有错了不成?你什么态度?”英亲王妃不满,伸手狠狠地敲了秦铮的脑袋一下
地敲了秦铮的脑袋一下。
秦铮没躲,蹙了蹙眉,可见英亲王妃没手下留情。
“你还敢不满?”英亲王妃见他蹙眉,又要打过来。
谢芳华立即拉着秦铮后退了一步,笑着对英亲王妃道,“娘,别打了,脑子若是打坏了,打傻了,咱们俩都得跟着操神。”
秦铮转回头看她,她明媚娇俏地笑着。
英亲王妃放下手,顿时笑了,“也是!”话落,对他们摆摆手,“快走吧!”
谢芳华拉着秦铮出了正院。
走了一段路后,没人之处,秦铮忽然一把拽过她,低头压住她唇瓣。
谢芳华轻“唔”了一声,青天白日之下,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他。
秦铮狠狠地辗压了一会儿,才放过她,眸光微暗,声音低沉,“你敢咒我。”
谢芳华看着他,顿时哭笑不得,嗔了他一眼,羞忿道,“这是白天……”
秦铮不答话,拉着她没事儿人一样地往前走去。
谢芳华四下看了一眼,除了身边很远处跟着的侍画、侍墨、侍蓝、侍晩外,没人经过,她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秦铮回头瞅她。
谢芳华对他软软地说,“我才舍不得咒你呢。”
秦铮脚步一顿,眸光涌动片刻,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同时警告她,“若是还想顺利回门,就别惹我。”
谢芳华想起昨天他说招惹他,后来后果的确有点儿严重,她只能收了笑,闭紧了嘴巴,乖乖地跟着他往外走。
侍画等四人看着前面那二人,一个个心里忍不住露出笑意。
侍蓝忍不住小声说,“小姐在小王爷面前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
“何止小姐变了一个人?”侍墨小声道,“我看小王爷也变了一个人,以前看小王爷,是那般模样,如今看小王爷,是这般模样。”
“那你们说,是以前的小王爷好呢,还是现在的小王爷好?”侍晩小声问。
三人都一时无言,各自琢磨,之后,侍墨和侍蓝摇摇头,“说不上来。”
“无论小王爷什么样,只要小姐喜欢,只要小王爷对小姐好,就无需理那么多。”侍画说着,向前面呶呶嘴,“我更喜欢这样的小姐,从无名山回来那会儿,见到那样的小姐,感觉心里都发凉。如今小姐整个人都暖暖的。”
“也是。”三人点头。
侍墨又小声说,“明明大婚了,可是小王爷似乎没小姐放得开……”
“夫妻相处,阳盛阴衰,阴盛阳衰,大约……”侍画挠挠脑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三人惊讶地看着侍画,“你怎么懂这些?”
侍画脸一红,跺脚,“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医书上古籍上都有说啊,再说了,你们侍候小姐没我尽心。我是随叫随到。”
三人啧啧一声,都没了话。
秦铮和谢芳华来到门口,马车已经备好,有小厮牵了秦铮的马来,递给他。
谢芳华知道秦铮最近一直骑马来去,立即拽住她,“你跟我坐车!”
秦铮没意见,对小厮摆摆手,跟着谢芳华一起上了马车。
天气晴朗,街上人流颇多,三天的流水宴依旧摆着,百姓们关于这场大婚的谈资热度还没消退。街头巷尾依旧能听到议论声。
英亲王府车牌的马车走过,街道两旁的行人避路,都翘首看着,马车走过,百姓们没看到人,却谈得更热闹起来。
车中,谢芳华挽着秦铮的胳膊,靠在他怀里,听着外面传进车厢的话,想着如今天下该是都传开了吧!她已经嫁给秦铮了。
二人谁也没在说话,静静地坐着。
英亲王府距离忠勇侯府本来就不远,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忠勇侯府门前。
马车稳稳地停下,谢芳华放开秦铮,有点儿迫不及待地要下车。
秦铮一把拽住她,拿出一面镜子递给她。
谢芳华一愣,疑惑地看着他,他示意她自己看,她接过镜子,只见自己头发没散没乱,妆也没花,可是独独唇上的胭脂没了。她脸一红,“你赔我!”
秦铮拿出口脂,递给她。
谢芳华伸手接过,轻轻地含着咬了片刻,又拿镜子照了一下,见已经看不出来痕迹,才将口脂递给他,忽然讶异,“你这车里,竟然还带了这个?”
秦铮将口脂放进车厢暗格的梳妆匣里,闻言扫了她一眼,“你以后出入人前,脸上打的都是我的门面。若是你人前不能端庄,我会觉得没面子。”
谢芳华失笑,嗔目,“你有多要面子?”
秦铮眸光微闪,没说话。
谢芳华不再耽搁,挑开帘幕,一眼便看到谢墨含、谢云澜、谢林溪三人站在门口,显然是等了有一会儿了,她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谢墨含、谢云澜、谢林溪三人看着她,车帘挑开,露出的女子容色明媚,却不同于未出阁时的冷清沉静,多了少妇的温暖柔和,整个人都散发着娇艳的气息。只看她一眼,就知道,这一桩大婚,她婚后这两日过得极好。
三人的担心全部以着不同角度的散去,露出笑意。
谢墨含上前两步,喊了一声,“妹妹。”
谢芳华缓缓笑开,“哥哥!”然后又看向谢云澜和谢林溪,“云澜哥哥,林溪哥哥
,林溪哥哥。”
“快下车吧!爷爷和舅舅都在荣福堂等着你们了。”谢墨含向车内看了一眼,顺着帘幕,隐约看到秦铮衣袍一角。
谢云澜和谢林溪含笑点头。
谢芳华刚要下车,秦铮忽然出手拦住她,先一步跳下了车,然后将手递给她。
谢芳华将手搭在他手上,慢慢地端庄优雅地下了车。
秦铮顺势握住她的手不松开,对谢墨含自然地喊,“大舅兄。”
谢墨含看着二人,一对璧人,心下稍慰,笑着点点头。
“云澜兄,林溪兄。”秦铮又看向谢云澜和谢林溪打招呼。
二人笑着点头还礼。
一行人进了府门,向内院走去。
路上,谢芳华问谢墨含,“哥哥,你今天也没进宫去议事?”
“嗯,我请了朝假。”谢墨含道。
谢芳华点点头。
来到荣福堂,除了忠勇侯和崔允,谢氏盐仓的掌家人和谢氏六房的明夫人带着谢伊也在。
秦铮和谢芳华上前见礼,忠勇侯看着二人,捋着胡子点点头。
崔允也甚是欣慰,“看到你们顺利大婚,婚后和睦,我们也就放心了。”
“芳华姐姐!”谢伊跳上前,想去拉谢芳华的手,但看到秦铮一直拉着她,她喊了一声,又将手缩回来,对秦铮见礼,“姐夫。”
秦铮颔首,放开了谢芳华的手。
谢伊立即上前一步,将谢芳华拉住,小声说,“娘说虽然分族分宗了,但到底是一个谢字的亲戚,今天是你回门,说过来看看,我缠着她跟来,总算是见着你了。”
谢芳华见谢伊似乎又长大了些,也水灵了,她笑着道,“以前是事情多,总是抽不出时间,以后……”她看了秦铮一眼,见他已经坐下和爷爷、舅舅、哥哥等人说话,她笑道,“大概会比以前清闲很多,你可以来英亲王府找我玩。”
“真的可以吗?”谢伊立即问。
“可以,你哪天若是去,提前派人去问我一声,我有空的话,就给你回话,安排时间。”谢芳华笑着道。
谢伊差点儿欢呼出声,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好。”
“这孩子,跟芳华就是投缘,天天念叨着。”明夫人笑看着二人,对谢伊微带嗔怪,“大呼小叫的,小心被人笑话。”
谢伊嘟嘴,“芳华姐姐,我娘天天在我耳边叨咕我,不准我这,不准我那,将我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话落,她凑近谢芳华耳边,用两个人才听见的声音说,“好烦人。”
谢芳华失笑,低声道,“伊妹妹有福气,我也想有人在我耳边叨咕呢。”
“王妃对你好,跟母女似的,我娘说你有福气,虽然自小……”谢伊想说什么,但是立即顿住,觉得回门喜庆的日子,怕惹谢芳华伤心,立即道,“老天是公平的,补给你了。”
“也是!”谢芳华笑着点头。
谢伊又说,“我娘说我将来若是能有个像王妃一半的婆婆,她就知足了。我就烧高香了。”
谢芳华又好笑,“天下好婆婆不止王妃一个的,伊妹妹这么可爱,也会遇到的。”
“嗯,我相信芳华姐姐的话。”谢伊甜甜的笑了。
二人说着话,那边秦铮、忠勇侯、谢墨含、崔允等人已经说起了昨日和今日朝中所议的漠北军权之事,说到太子提议谢墨含前去漠北,忠勇侯询问秦铮看法。
秦铮摇摇头,“没什么看法。”
忠勇侯对他瞪眼,“这是什么话!你觉得是他去好,还是不去好?”
“去有去的好,不去有不去的好。”秦铮神色平静,语调轻慢,“老一辈的人老了,该退下了,新一辈的人渐渐入朝局,可是文武科考要在今年秋季,朝中可用的人目前都是举荐的京中世家勋贵子弟,大多没经过磨练,能够崭露头角的,也就那么几人,漠北军权重任,能够担任这重担的,更是寥寥无几。”
忠勇侯点点头。
秦铮又道,“目前人选就是我,李沐清,大舅兄……”
“哎,你还是……”谢墨含打断他,“还是叫我子归兄吧,听你这么喊,真是别扭。”
秦铮扭头看他,神色莫名。
谢墨含立即摆手,“你愿意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大约……习惯就好了。”
秦铮慢慢地转回头,继续道,“对于秦钰来说,都不是好选择。但是,比起我和李沐清,他还是觉得,大舅兄若是去漠北的话,牵连北齐的姑姑,南秦的谢氏,总有些可施为的。”
忠勇侯凝重起来,“这么说太子还是没放弃铲除谢氏的心思?他还要谢氏怎样做?”
“不是没放弃铲除谢氏的心思,而是……”秦铮忽然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也正看来,他淡淡无味地道,“不是说君主天威难测吗?储君的心思也是难测……”话语顿住,他轻嘲,“谁去又如何?漠北又不是整个南秦。”
这话的意思便深了。
谢芳华心思一动,瞅着他,收不回视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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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第十九章府中贵客
秦铮一番话,使得忠勇侯、谢墨含等人都沉默下来,各自思量。
谢芳华看着秦铮,有那么一瞬间,秦铮脸上神色莫名,不过很快,他就静静地瞧着她。她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心中揣测着他的打算和前路。
“就看今天的结果了。”过了片刻,谢墨含道。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忠勇侯摆摆手,“铮小子说得对,以后老一辈的都要退下来,未来是新一辈的天下了。我老了,快要入土了,那帮比我小一辈的家伙们也老了。”
谢芳华抬起头,狠狠地剜了忠勇侯一眼,“您离入土还早呢!现在就想图心静,想得美。”
“臭丫头,嫁为人妇了,样子还是这么不讨喜。”忠勇侯翘了翘胡子,“时间不早了,你去厨房看看福婶把饭菜准备得怎么样了?别再这里碍着我们爷们说话。”
谢芳华站起身,不满地道,“我什么时候去过厨房?福婶做饭菜用谁操过心?想打发我就直说,我正不想在这里待着呢。”
忠勇侯又瞪了她一眼,转头对秦铮说,“臭小子,媳妇儿是要调教的,你看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你没调教好。”
秦铮眉目动了动,忽然懒洋洋地一笑,意味幽深地说,“这才三日,来日方长。”
谢芳华刚想反驳,忽然想起洞房之夜和昨夜他的不依不饶来,脸顿时红了,转身走出了门。
“芳华姐姐,等等我。”谢伊立即追了出去。
“我也是个妇人,就不在爷们堆里凑热闹了。”明夫人笑着站了起来。
忠勇侯摆摆手,“你继续坐着,一会儿我也有事儿和你说。”
明夫人闻言只能又笑着坐下了。
秦铮目光追着谢芳华出了门,好半响,才收回视线。
谢墨含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谢芳华出了荣福堂后,见谢伊追出来,她脚步慢下来等着她。
“芳华姐姐,你的脸好红啊。”谢伊笑嘻嘻地看着她。
谢芳华拍了她脑袋一下,转身向海棠苑走去。
谢伊亦步亦趋地跟上她,走了两步后,她拽住她衣角,小心地问,“芳华姐姐,姐夫对你好吗?”
谢芳华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忽闪着,睫毛如两片蝴蝶,问她这话小心翼翼,她笑了笑,“好。”
谢伊又小声问,“真的吗?”
谢芳华点头,“真的。”
“可是他曾经伤你那么重,你们怎么还……”谢伊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谢芳华神色,似乎生怕她因为她的问题而发恼,但还是忍不住问。
谢芳华想着,多少人不会忘记秦铮曾经将她伤的那么重,多少人恐怕也疑惑那样的绝地都有过,他们怎么可能还能和好夫妻和睦。
可是多少人都不是她和秦铮,他们都不了解……
她平静地道,“世间很多事情,不是流于表象,很多人只看到他伤我,却不曾看到他伤自己更狠。爱一个人,不止是宠,还有其他。应该有很多方式。”顿了顿,她见谢伊迷惑,“等有一日,你喜欢一个人,你就会明白了。”
谢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低声道,“我姐姐自从法佛寺回来,日渐消瘦,祖母很是为她操心,如今她整日郁郁寡欢,我有时候就不明白,仅仅是她代替祖母回信给林太妃,八皇子代替林太妃写信给祖母,他们两个不过是代笔之人罢了。姐姐怎么对八皇子如此放不下……”
谢芳华想起谢茵,她的性子没有谢伊活泼、可爱、开朗,自小跟随六房的老太太礼佛,接触的人也少,性格沉闷的人,一旦执拗起来,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叹了口气,“就算八皇子也对她心喜,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谢伊看着谢芳华,“芳华姐姐,这是为何?”
“虽然八皇子是林太妃养大,但她毕竟是皇上的儿子,而且,未来太子登基,八皇子自幼和太子交好,定然会受到器重。如今小小年纪,就已经跟朝学政了。谢氏六房无父兄在朝任职,无根基,又姓谢……”
“我懂了。”谢伊点点头,看着谢芳华,“芳华姐姐,即便分宗分族了,我们谢氏的危机还没解除是吗?”
“哪里有那么容易。”谢芳华淡淡道,“谢这个姓氏的存在,本身就让人讨厌。”
谢伊沉默了一下,忽然挺起胸脯,扬起下巴,“可是我一直以我出身在谢氏,是谢氏的女儿而骄傲。全天下有哪个姓氏如我们谢氏这般繁荣?”
“嗯!”谢芳华笑着摸摸她的头。
“哎呀,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娘爱摸我的头,你也爱摸。”谢伊立即躲开,嗔了谢芳华一眼。
谢芳华失笑。
二人说笑着来到海棠苑。
虽然她出嫁,但是海棠苑依然留守人每日打扫,一如她离开的那八年。
谢芳华在门口站了片刻,向屋内走去。
谢伊拉住她,“芳华姐姐,我想去海棠亭看海棠,我来了多次,都没去过海棠亭。”
“那你去吧!”谢芳华对她摆摆手。
谢伊看着她,“咱们俩一起去吧。”
“我要回房找点儿东西,还有点儿事儿要处理,你自己去玩,稍后午膳我喊你。”谢芳华道。
“好吧!”谢伊蹦蹦跳跳去了海棠亭。
谢芳华来到房间,果然见言宸坐在画堂里等着她,见到她来,对
等着她,见到她来,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微微一笑,“看来新婚过得不错。”
谢芳华站在门口,也对他笑了,“从那日我进宫,便没见你,猜想今日你该在这里等我。”
言宸点点头,“你大婚那日,我去英亲王府观礼了,铮小王爷为你可谓是用尽心机谋略,着实不易。你选了他,确是没错。”
“虽然我知道我选了他没错,但是听你夸奖他,我还是很高兴。”谢芳华笑着走过来坐下。
言宸好笑,对她道,“你大婚了,我也放心了,打算明日启程回北齐。”
谢芳华虽然也料到他是要回去了,可是还是有些不舍,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言宸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差慢慢调理了,你也精通医术,不会有碍。玉云水性子躁,脾性急,这些年,玉家太宠他,他没经磨练,实在撑不起玉家。玉家已经在这些日子连番给我传了几次信,我若是再不回去,他们会对燕亭下手,你当初让我护他摆脱南秦,如今总不好累及他。”
谢芳华闻言蹙眉,须臾,还是点点头,“我虽然不舍得你离开,但是总不能拖着你一直留在南秦。玉云水的确是差得很,玉家知道珠玉和土疙瘩的区别。怎么会放过你?没想到我让你护燕亭,他却成了你的拖累。”
言宸摇摇头,“拖累说不上,我当年离开玉家,阴差阳错去了无名山,我以为我这一生,即便从无名山踏出来,也是与活僵尸没多大区别。但因为遇到你,却没想到改了轨道。玉家要我回去,只要心不被枷锁所累,无论是在玉家,还是拿天机阁做屏障在天下逍遥,又有什么关系?”
谢芳华点点头,“你说得对。”
言宸又笑道,“况且,我回到玉家,玉家想要我支撑起门庭,那么,玉家的权利以后都得交给我。南秦如今这情形,在我看来,铮小王爷和太子怕是有的斗了,你虽然嫁入英亲王府,恐怕也不得消停。风波起时,若是你受不住,就来北齐吧,我总能给你一间屋舍,风吹不着,雨打不着。”话落,他补充,“你若是舍不得铮小王爷,他也算着。”
谢芳华顿时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