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灼还想再说什么,见谢芳华眉目时明时暗,似在想事情,不敢再打断她,不再言声。
半个时辰后,有一个少年骑马匆匆而来,马蹄声踏着地面坑洼处的水声,溅起丈高。
少年大约十三四岁,还未长成身量,比玉灼稍微大一些,但还显稚嫩。
“有一个人来了。”玉灼立即对谢芳华说。
谢芳华抬头看了一眼,道,“他应该是孙太医的孙子,他来到后,你看着他些,不要让他碰马车的尸体,不要破坏现场。”
玉灼意会,连忙站起身。
那少年顷刻间便来到了近前,大喊了两声祖父,便翻身下马,甩了马缰,哭着冲向马车。
玉灼顿时上前拦住他。
那少年见前面挡了一个比他身量还稍小的少年,立即问,“你是谁?”
玉灼道,“我是英亲王府铮小王爷的书童,我们小王妃刚刚路过这,发现孙太医被人害了,已经派人去京兆尹报案了。你是谁?”
“我叫孙卓。孙太医是我祖父,你闪开。”孙卓挥手打开玉灼。
玉灼毕竟是自小习武,孙卓虽然也练些骑马射箭的把式,但是不及玉灼,随意,他挥手之下并没有打开他。
“你做什么拦着我不让我上前去?”孙卓大怒。
玉灼扣住他的手,语调清晰地提醒道,“你可以看你祖父,但是不要破坏案发现场,等着京兆尹来好抓凶手破案。”
孙卓恼怒,“等着京兆尹来破案?这里没有人,只有你在,是不是你杀的我祖父?”
玉灼也怒了,“我发现你祖父在马车里被人杀了,难道就是我杀的?你比我还大呢,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孙卓一噎,“这么大雨的天,只有你在这里,我祖父为何……”
“孙卓!”谢芳华挑开车帘,拦住他的话,淡淡出声。
孙卓被打断,一惊,顺着身影转身,看向了马车上坐着的谢芳华。
谢芳华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道,“你是如何得到消息来的这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是有一个女子说我祖父在这里被杀了。我就赶来了,我父亲外出,没在京中,母亲和二娘坐车赶过来,在后面。”孙卓看着谢芳华,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英亲王府的小王妃?”
“你祖父一把年纪了,无论是和英亲王府,还是和忠勇侯府,都交情深厚,我也不想他不明不白地就被人杀了。所以,我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命人去京兆尹报案了,同时也让我两名婢女知会孙太医府。有一个女子去孙太医府中报信,应该就是我的一个婢女。”谢芳华平静地说,“我让玉灼拦你,是怕你激动之下破坏现场,到时候京兆尹来了,影响查案。只要你不破坏现场,尽管上前。”
“我如何相信你?毕竟只有你们在这里,四下没有别人。”孙卓又道。
“你祖父和我是要去西山军营的,他比我早出城,城门士兵可以作证,杀人的时间对不上。另外,杀人要有动机,我有什么动机害孙太医。再者,若是想要查个明白,京兆尹来就知道了。九城内外,出现凶杀案,应该是他们管辖的范围吧?目前,你只能相信我。”谢芳华话落,挥手落下帘幕,对玉灼说,“玉灼闪开,让他上前。”
玉灼侧身让开。
孙卓立即走向马车,看向车夫被刺入胸口的匕首,面色一变,颤抖着挑开车帘,看到里面被匕首插兄已经断了气的孙太医,大叫一声“祖父”,刚要上前去抱他,想起谢芳华的话来,又顿住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起来。
玉灼见他不乱动,还算懂事儿,便躲回车前避雨。
谢芳华看着孙卓滚在地上哭的痛苦揪心,想着孙太医就这么死了。她回京后,被秦铮设计困入英亲王府,跟这位太医打的交道最多。他已经一把年纪,据说想要告老还乡,只是宫里皇上病着,一直不放人。没想到他就这样死了。
孙卓哭了半响,直起身,看向谢芳华的马车,走过来,哑着嗓子说,“求小王妃指点,我该怎么做?我祖父到底是被谁杀的?您是否知道?”
谢芳华还没说话,城门方向一阵马蹄声踏踏而来,马蹄声急促,似有好多人。
玉灼闻声看去,说道,“是京兆尹衙门来人了。”
孙卓也看向那些人,又急促地对谢芳华说,“小王妃,京兆尹衙门真能破案吗?这么大的雨,若是找不出凶手怎么办?”
“会找出来的。”谢芳华淡淡道。
她的声音虽然淡,但是凭地让孙卓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他伤痛之下,重重地点点头,“一定要追查出凶手,我祖父这么大年纪了,平时也未得罪什么人,怎么会被人这般杀死?”
说话间,那一批人马来到近前,大约三十多人,均是清一色的衙门服饰,其中一人一马当先,三十多岁,络腮胡子,戴着官帽,看起来是领头人。他的旁边是侍画、侍墨共乘一骑。
“前面车里坐的可是小王妃?”那人下了马,上前对着马车行礼,“在下是掌管京兆尹的刘岸。”
谢芳华挑开车帘,撑着伞下了车,点点头,“刘大人不必多礼。”
刘岸直起身,四下看了一眼,然后疑惑地问,“听说小王妃的两名婢女报案,孙太医被……这是怎么回事儿?”
“情况就是我本来要去西山军营,路过此地,发现了孙太医的马车,车夫和他均死在车中。”谢芳华三言两语说罢,道,“现场丝毫没破坏,刘大人带了仵作来了吧?”
刘岸点点头,招来两人,走向孙太医的马车。
谢芳华撑着伞站在原地,等着结论。
侍画、侍墨下了马,来到谢芳华身边,二人浑身都是雨水,已经湿透,小声说,“奴婢二人进城报案很顺利,京兆尹这位刘大人听说后就来了。”话落,二人又道,“我们报完案去孙太医府时,太医府中竟然已经得到了消息,说有一个女子提前去报信了。”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查了那名女子是何人了吗?”
“我已经传信,着人查了。”侍画低声说。
谢芳华不再说话。
京兆尹到了马车前,惊呼一声,“这是何人和老太医有仇?竟然一刀毙命?”
“祖父除了给宫里看诊,寻常贵裔府邸谁家有事儿,只要求到祖父,他都会去。没得罪什么人。”赵卓愤恨地道,“不知为何今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仵作,上前验尸。”刘岸退后一步,让开马车。
两名仵作上前,一人给孙太医验尸,一人给车夫验尸,片刻后,二人又对换。之后商议一
之后商议一下,对刘岸得出结论,“回大人,孙太医是被人一招毙命,杀人者,显然会武功,正中太医心脏,而且是在太医遂不及防之下。时辰约莫是一个时辰之前。而这名车夫和孙太医是一样,被人杀害,时辰也是同一时间。”
“除了这些,可还有什么痕迹?”刘岸问。
两名仵作对看一眼,摇头,“这雨下的太大,暂且再看不出什么别的。”
“再看不出别的吗?不能再看出我祖父是被何人所杀?”孙卓立即问。
两名仵作摇摇头。
刘岸看向孙卓,“你是孙太医的孙子?”
孙卓点点头。
刘岸感叹,“我刚刚来的途中,看到孙太医府中家眷的马车了,应该很快就来了。先将孙太医的尸首收回府中吧,毕竟孙太医是太医院的老太医,这被杀案大,京兆尹会呈报刑部破案。”
孙卓闻言看向谢芳华。
刘岸顺着视线,也看向谢芳华,对她拱拱手,“既然是小王妃发现的孙太医被杀案,还是要走一趟衙门,跟下官录个口供。”
谢芳华淡淡看了刘岸一眼,没答话,转头对那两名仵作问,“你们确定你们验尸准确?”
那二人一愣。
“京城的仵作就是这么草草验尸的吗?”谢芳华声音沉了沉。
那仵作面色一变,立即齐声道,“我二人在这一行做了多年,验尸无数,小王妃质疑我二人的水准,这是从何说来?难道小王爷比我们更会验尸?”
“验尸我不会,但是我懂医术。”谢芳华撑着伞走上前,指了指那名车夫胸前的匕首,再指了指车中孙太医胸前的匕首,“你们看看,同样是一击毙命,这两个匕首有何不同?”
那二人闻言疑惑地看去,仔细看了半响,摇摇头,看向谢芳华,“匕首都是正中心脏处,没有什么不同。”
“从事仵作多年?被杀和自杀都看不出来?我看你们不用在这一行混了。”谢芳华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这车夫手法明明就是自杀,匕首方位刻意模仿孙太医插入匕首的位置,但是还是有细微偏差。而且,他对准的方位,是稍微偏差孙太医一些,他流的血比孙太医多,因为,他插入匕首后,没立即死,而是血流了许多,等了片刻才死。”
“这大雨冲刷得干净,他身上的血迹都没了,小王妃又是如何看出来的?”一名仵作道。
“他身上的血迹没了,但是车下的血迹却在,即便下着大雨,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洗刷不了血迹,尤其这处存水。你们可以看看车下,水坑的水有多红,对比孙太医所在的位置,车下没多少血迹,就能看出来。”谢芳华道。
那两名仵作闻言立即爬下去看,这一看,二人的脸齐齐白了。
刘岸也弯身去看,果然如谢芳华所说,他转身,看向谢芳华,“依照小王妃的意思,是这个车夫自杀的?他为何自杀?是因为孙太医死了?他怕被牵连?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凶手?”
“这就需要查查这个车夫的身份了。”谢芳华淡淡道。
“小王妃说这车夫是自杀,说匕首有差别,我却看不出来。别人杀人,两把匕首位置也不能一寸不差。”一名仵作道。
谢芳华看了那仵作一眼,还没说话,远处又有一阵马蹄声而来,伴随着马蹄声来的,还是车轱辘压着地面快速行进的声音。她转头看去。
刘岸等人也齐齐转过头去。
只见来的是一匹马,马上人披着雨披,带着雨具,尽管包裹得严实,还是能够认出正是右相府的公子李沐清。另外他身旁有两辆马车,正是孙太医的家眷乘坐的马车。在他们之后,还有一批人行来,身着刑部衙门的服饰,显然是刑部来人了。
看到李沐清,谢芳华眸光动了动。
不多时,李沐清来到近前,翻身下马,走到谢芳华身边,对她温和地道,“你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我过来看看。”
第三十四章巨石机关
看着李沐清,听到他的话,谢芳华心下一暖。
孙太医被杀案,明显就和西山军营杀人案有牵连,因为孙太医是在去西山军营的路上被杀的。而她随后出城,正好看到案发现场。这件案子牵扯的大,除了范阳卢氏和赵郡李氏外,还有永康侯府,英亲王府,左相府等,背后定然有阴谋,任谁不被波及却自己牵扯进来实属不明智。
英亲王府是怎么都摆脱不了的,但是李沐清和右相府完全可以摆脱不牵扯。
可是如今李沐清这般出来助她,就是牵扯进来了,并且冒着这么大的雨。
“你不必来的,这些事情,我还是能应对的。”谢芳华低声说。
李沐清笑笑,“我曾经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谢芳华抿了抿嘴角,点点头,“记得。”
“你记得就好,就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李沐清话落,对刘岸拱了拱手,“刘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刘岸对于李沐清冒雨出现这里,开始分外讶异,但见他来到后直接走到谢芳华身边,便恍然记起,曾经这位右相府的公子是求娶过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的,只是可惜天意弄人,最后皇上二度下了赐婚的圣旨,将芳华小姐又许配给了如今的铮小王爷,而他的妹妹赐婚给了如今太子。
虽然太子和右相府的李小姐的大婚未提上日程府,但是有赐婚的圣旨在,难保不会成为未来的太子妃。那么他就是太子的大舅子,也许会成为未来的国舅。
虽然如今李沐清未入朝,但是凭借他的才华本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自然不敢得罪。
刘岸脑筋急转,连忙拱手,说道,“李公子来得正好,仵作毕竟是仵作,不懂武功,如今仵作所验的孙太医和这名车夫的死和小王妃所提出的意见有殊途,你是练武之人,可以帮着看上一看,最好不过。”
李沐清点点头,“力所能及之事,在下定然尽力相助,更何况孙太医于右相府也是交情深厚,不能任他年迈却这般被遇害,所以,得到消息之后,我就匆匆赶来了。”话落,他又道,“我得到消息之后,派人去刑部报了案。刑部的人也已经来了,马上就到。”
“孙太医身份不同寻常百姓,这案子自然要刑部接管,我这京兆尹怕是办不了这样的被杀大案。青天白日之下竟然在京城边上杀人,实在可恶。”刘岸道。
李沐清点点头,走上前,仔细地查看孙太医和那车夫的死因。
刘岸陪同着他上前一起看。
李沐清看了片刻后,说道,“孙太医是被杀,这个车夫是自杀。懂武功的人都晓得,杀人的手法和自杀的手法,还是稍微能有不同的。”
那两名仵作脸闻言更是白了。
其中一人不甘心地道,“李公子,你刚来到就与小王妃通了话吧?”
李沐清眯了眯眼睛,面对二人的质疑,并没有恼怒,而是淡淡道,“我和小王爷刚刚说的话并没有避着人,刘大人和众位若是耳目好使,应该都能听得清楚。”
那人一噎。
李沐清又道,“京中会武功的人不止我一人,刑部的人既然来了,让刑部武功极好的人看看,就能看出一二。”
刘岸瞪了那两名仵作一眼,连忙道,“李公子说得是,只因孙太医身份不同寻常,这么多年,是太医院和皇上以及后宫必不可少的重要医者。关于他的死,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李沐清点点头,不再多言。
这么片刻间,刑部的人和孙太医府邸的家眷来到了。
刑部来的一位大人叫韩述,他来到还没说话,孙太医的两位儿媳妇儿下了车后,便哭着冲上前,对着被害的孙太医哭成一团。
孙卓眼看他娘和二娘要动孙太医的尸体,知道还没验完尸,便拦住二人说,“娘,二娘,祖父是被人杀害,如今正在查案,您二人不要动祖父。”
“到底是哪个黑心的要杀公爹?这么多年,公爹可没得罪了谁?”孙卓娘痛哭道。
孙卓摇摇头。
孙卓二娘也接着哭道,“大伯不再府中,公爹这么出了事儿,我们太医府以后可怎么办?”
孙卓咬着唇道,“娘,二娘,一定能查出凶手给祖父报仇。你们先让开一些,让刑部的大人上前查案。”
二人一起点点头,哭着让开一边。
“小王妃,李公子!”韩述上前给谢芳华和李沐清见礼。
“孙大人!”二人依次还礼。
韩述转头看向刘岸,“刘大人,目前是如何情况?”
韩述比刘岸官阶大,刘岸连忙见礼,恭敬地回话,将来到之后的过程简略地说了一遍。
韩述听罢后,说道,“这么说,小王妃和李公子和两名仵作验尸的结果说法不一样了?”
“正是。”
“我也带来了人,让他们验验吧。”韩述对身后摆摆手。
有两名仵作上前,那两名仵作看了半响,对看一眼,对韩述拱拱手,“大人,我二人觉得,小王妃和李公子说得有道理。孙太医是被杀,这名车夫是自杀。不过,也可能有误,毕竟差别实在是太小了。还需要找武功高手来再作证。”
韩述点点头,对后面的两名侍卫招招手,“你们过来看看。”
那两名侍卫立即上前,看了片刻,齐齐出声,“回大人,这孙太医是
“回大人,这孙太医是被杀,这车夫的确是自杀。一样的匕首,自己自杀和被杀,虽然模仿一样,但是也是有着区别。”
“你们确定?”韩述问。
二人齐齐点头。
韩述看向刘岸,“若是这车夫自杀的话,看来这是一大疑点,先从这车夫身上查吧!”
刘岸连忙道,“这等大案,自然是交给刑部彻查审理。”
韩述叹了口气,“孙太医的身份,如今被杀,我要先去奏禀太子。”
刘岸闻言道,“我听说太子在得到西山军营出事儿的消息后,前往西山军营了。如今不在宫里,也不在东宫。”
韩述颔首,“这个我知道。”话落,他看向谢芳华,“小王妃,下官听说你和孙太医是要准备去西山军营的。”
谢芳华点头。
“按理说,孙太医应该和你一起出城才是。”韩述道。
谢芳华看向玉灼。
玉灼立即解释了一遍原因,他解释完之后,又看向侍画和侍墨。
侍画和侍墨又补充道,“孙太医被杀,疑点重重,我们二人奉小姐之命前去京兆尹报案,去完京兆尹,就去了孙太医府传信,可是我二人去了之后,发现孙太医府已经得到了消息,据说是一个女子传的信,十分奇怪。”
“竟有这事儿?”韩述看向孙太医府的家眷。
孙卓立即道,“是,听说祖父被杀,得到消息后,我先来了。当时小王妃说是指派了婢女去报案和传信,我本来以为是她的婢女,但是如今看到她们二人,我敢肯定,去孙太医府报信的那女子,一定不是她们中的一人。”
“也就是说,在我来到这里,发现孙太医之时,已经有人先一步知道了。”谢芳华道。
韩述点点头,“这也是疑点,看来有女子早在小王妃之前知道孙太医被杀了,可是竟然不去京兆尹衙门报案,也不去刑部报案,却只知会了孙太医府。实在奇怪。”
“孙卓,你回绘画吧?”李沐清问孙卓。
孙卓点点头,“我虽然自小和祖父学医,但也学过书法绘画。”
“你还记得那命女子的模样吗?”李沐清问。
“记得。当时那命女子只跟大门口看门人说了一句,但正好我要出府,所以,看到了一眼。”孙卓说,“那女子离开后,我告诉了我娘和二娘,就骑马赶来了。”
“这样,你将她的模样画出来。”李沐清道。
孙卓点点头,立即对韩述道,“韩大人,现在就回城吗?回去之后,我立刻就能画出那名女子来。”
韩述犹豫一下,看向谢芳华,“小王妃,天色不早了,你还打算去西山大营吗?”
“自然要去,韩大人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谢芳华询问,“若是录口供,我的两名婢女可以代替我去。”
韩述连忙道,“因皇上身体不好,又病倒了,但是孙太医被杀案,实在是大,我必须要尽快禀告给太子殿下知道。这样一来,就要立即去一趟西山军营面见太子。若是小王妃也去西山军营的话,下官与你同路了。”
“那这里呢?”谢芳华问。
“刘大人既然在这里,还有刑部的这些人,让他们先收拾了这里,带了人回去。”韩述道,“毕竟,孙太医被杀,恐怕与西山军营的案子有牵连。我执掌刑部,若是想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早晚都要走一趟西山军营,不如就趁现在去。”
“也好。”谢芳华点头,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颔首,“我左右无事,也和你去一趟西山军营吧。天色不早了,下这么大的雨,我不太放心。”
“多谢。”谢芳华也不推辞。
就此商定后,韩述将刘岸叫到一旁,二人商量片刻,他又叫来刑部的人,吩咐一番。
孙卓立即上前来,看着谢芳华,“小王妃,我祖父……”他顿住,咬了咬唇瓣,“你要去西山军营,那我祖父的案子,真能破吗?”
“只要是有人做了,就一定能破,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破绽。”谢芳华看着他,见一旁两个女人哭成一团,不能主事儿的样子,如今只这一个少年能抵用了。没想到孙太医府人丁这么单薄。她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先跟随刑部的人回去,我会传信回英亲王府,请王妃照应此事,尽早破案。”
“多谢小王妃。”孙卓恭恭敬敬地对她一礼。
他觉得若不是谢芳华,刚刚那车夫是自杀的事情一定揭露不出来,她相信谢芳华。更何况他自小在祖父身边教导,近来,祖父时常说起忠勇侯府的小姐不一般,医术出神入化,他钻营了一辈子医术,却不及她,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云云。还说若是有机会,他能跟她学一二,定然对他医术大有进益。字里行间全是欣赏。所以,比起相信京兆尹和刑部来说,此时冷静下来,对祖父被杀一案,他更相信她。
不多时,韩述已经吩咐完毕,玉灼重新套上了马车,谢芳华坐进了车内。
李沐清和韩述身上都披着雨披,一起上了马。
一行人继续向西山大营而去。
侍画、侍墨坐在车内,离开了案发现场,低声对谢芳华说,“多亏了李公子请来刑部的人,若没有李公子,小姐定然还会再耽搁许久,无法脱身现在就去西山军营。”
谢芳华不语。
“小姐,今天这事儿实在奇
事儿实在奇怪,孙太医好好的,竟然就这么被人杀了。”侍画又道,“京城各府邸如今定然都已经得到信儿了。您说,若是为了阻止孙太医去西山军营,那阻止孙太医一个人有什么用?就算他死了,可是还有小姐呢。小姐的医术是比孙太医高的。”
“那不同,孙太医是太医院的老太医,在京中多年,从来不参与各府邸和宫闱之事。”侍墨道,“小姐就不同了,小姐的医术虽高,但是无官阶,除了救过八皇子和永康侯夫人,被传言一番外,就无从被人得知了。”
侍画点点头,还想说什么,见谢芳华不言声,便住了嘴。
侍墨也不在出声。
谢芳华静静地靠着车壁坐着,一直不言语。
外面雨似乎更大了,雨帘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除了雨,还伴随着风,无情地敲打赶路人。
过了一会儿,谢芳华忽然说,“哥哥走了三天了吧。”
“是,小姐。”
“这雨看来下得普遍,哥哥在路上应该也能赶上这样的雨。”谢芳华道。
侍画、侍墨齐齐点点头,“小姐不必担心,这么大的风雨,若是顶不住,侯爷会找地方落宿的,毕竟还有怜郡主跟着。”
谢芳华颔首。
马车继续往前走,除了风雨敲打声,再无别的声音。
这样走了十几里路,拐进前往西山大营的山道,刚入山道,忽然山坡上一阵声响。
李沐清大喝一声,“快后退!”
玉灼当即反应过来,立即拽着马缰绳,马车趔趄了好几步。
李沐清纵马上前,拦在马车前,挥手夺过马缰绳,用力一勒,马车蹬蹬瞪地退了十几步。
紧接着,几声巨大的“砰砰砰”的声响,似乎从山坡上滚落下来。
侍画、侍墨一惊,刚要出去,谢芳华抬手拦住二人,伸手挑开了帘幕。只见前方山坡上正有几十块巨石滚落,从半山腰处,一路滚下来。刚刚若是躲避不及,那么,被巨石砸下,定然车毁人亡。
她面色一寒,转头去看李沐清。
李沐清也正勒着马缰绳向她看来。
玉灼的脸已经吓白了,“这里……怎么会有山石滚落?”
“有山石滚落自然是人为!”谢芳华拇指和十指放在唇边,轻轻打了个口哨,身后十多米暗处忽然现身了十数黑衣人,立即如箭一般地向半山腰巨石滚落的地方奔去。
李沐清似乎本来也要喊人,见此放下了手。
刑部的韩述也吓得够呛,刚刚他是和李沐清并肩骑行的,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李沐清将他的马推后了数步,而他自己则拦去了前面,他是眼看着巨石堪堪从李沐清面前滚落,他若是武功差一点儿,就会被巨石砸死。
巨石震天动地地响了一阵后,将面前的路堵死两墙高。
“这……这一条路上,怎么会……即便这雨下的再大,这么大块集中的山石也不可能一起滚落,偏偏在我们路过时砸人。”韩述恼怒,“到底是什么人,岂有此理!”
“等片刻就知道了。”谢芳华沉静地道。
“看来今天的事情,真是不同寻常了。”李沐清忽然笑了,“多年来,到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先是昨日半夜西山军营杀人案,紧接着是孙太医被杀案,如今这又是巨石谋杀案。”
“西山军营和京城仅仅隔了三十里。如今这路刚走了二十里,还差十里。这么大的巨石,一块就是百来斤,搬完之后,天也黑了。”韩述道。
“天黑也要到军营,我到要看看,西山军营有什么去不得的。”谢芳华冷笑。
韩述忽然发现小王妃面容冷的时候,看起来分外的凌厉肃杀,与寻常温婉的女子不同。这等场面,若是寻常女子,恐怕早吓得尖叫腿软了。怪不得能得铮小王爷费劲手段娶回府门。
等了大约两盏茶,轻歌带着人返回,对谢芳华道,“主子,没抓到人,巨石是早先就根据机关布置好的。在山的另一头,安置了机关,只要拉动铁绳,巨石就会滚落。我们到时,山的另一头已经没人影了。何况这么大的雨,除了布置的机关,没留下痕迹。”
第三十五章驭狼之术
谢芳华抿唇,没想到巨石滚落是因为设置了机关,她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对轻歌询问,“设置了什么样的机关?你可否描述一下。”
“是用机簧设了滚轮和铁索,只要拉动机簧,铁索拽动滚轮,滚轮前滚,撞上巨石,巨石就会从山坡滚落。”轻歌道,“滚轮大约有十个,一起滚动,足有百斤重,才能撞下巨石。”
“这么巧妙的机关布置,不是一朝一夕能布置成。”李沐清道。
谢芳华点点头,她也精通机关之术,知道若是设定这样的机关,除了十分精通奇门机关之术的人外,还要有一定多的大力士之人,才能将巨石聚集到这一处的半山腰。而且,这里距离西山军营不过十里,在京城和军营之间,能不声不响地做这番安排,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表嫂,如今怎么办?”玉灼看着前面堆成一座小山的巨石询问。
谢芳华没说话。
韩述道,“这么多的巨石,若是靠人力挪开,我们这里这几人,挪到天黑也挪不开。”
李沐清点点头,“有一种办法,能尽快地将这些巨石弄开,打通阻碍的道路。”
“李公子,什么办法?”韩述立即问。
“土火药。”李沐清道。
韩述面色一变,“土火药可是军用之物,放在军库房,没有皇上的令牌,谁也拿不出来。”顿了顿,他又道,“就算我们现在回京去请旨,皇上答应给土火药,那么这一来回的话,天也黑了。”
李沐清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忽然说,“天黑了如何?”
韩述一怔。
谢芳华忽然眯起眼睛,“杀孙太医,设巨石机关,无非是阻拦去西山军营的路。为何阻拦?就算阻拦了今日,那么明日呢?岂不是也一样去?”
李沐清忽然接过话,“明日也许就晚了。”
“对,明日也许就晚了。”谢芳华心神一凛,“有人不想孙太医去西山军营,也不想我去西山军营。”
韩述一惊,“难道说背后做这些的人,怕孙太医和小王妃去了西山军营后发生什么?”
“据说西山军营的仵作不堪用,秦铮请我和孙太医去验尸。”谢芳华面色冷然,“尸体一定是有问题了。”
韩述立即道,“那这么说,今日我们一定要到大西山军营了。”
“嗯。”谢芳华点头。
“那如今这些巨石……”韩述咬牙,“难道我们搬开?”
“搬开道不必。”谢芳华转头对轻歌说,“半个时辰之内,能弄来火药吗?”
“能。”轻歌颔首。
谢芳华对他摆摆手。
轻歌瞬间消失了身影。
韩述见此失色,“小王妃,你这是要私自去弄土火药?火药可是军用之物,若是被皇知道,那……私用军火,可是大罪。”
谢芳华淡淡看着韩述,“韩大人,西山军营案,若不查个水落石出的话,那么会牵连多少府邸,多少人?你知道吧?另外,孙太医被杀案,也许就因为这被阻之路而不能沉冤昭雪。比起私用军火,皇上降罪我等几人,孰轻孰重?”
韩述一噎。
“再说,这么大的雨,一切痕迹都会被淹没,别人能设连环障碍谋杀,我们为何不能悄无声息地用军火?拿不出证据,谁又证明我们用了军火?”谢芳华看着他。
韩述一愣。
“韩大人若是怕担干系,就不该跟着我们走西山军营这一趟,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谢芳华又道。
韩述脸色变化片刻,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对他一笑,“是我考虑不周,将大人请出城,卷了进来,十分抱歉,小王妃说得对,大人若是现在离开回京,还是来得及。若是担心路上安全,我派人护送大人回京。”
韩述似有挣扎,片刻后,还是坚持地摇摇头,“小王妃说得对,这么大的案子,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会牵连无数人。就算……私用军火,也是因为事急从权,雨下的这么大,洗刷了证据的话,我们只要不承认,谁也拿不出我们用了火药的证据。”
“韩大人是明白人和聪明人,也是难得的正直之人,南秦朝堂就需要更多像大人这样秉公之人。这也是沐清前往刑部请大人走一趟的原因。”李沐清道。
“李公子过奖了。”韩述连忙摆手,“下官执掌刑部,在其位,担其则,对得起自己这一身官服罢了。”
谢芳华闻言不由得对韩述另眼相看,能说出这一番话的人,的确值得李沐清的夸奖。
不到半个时辰,轻歌去而复返,出现在谢芳华面前,“主子,火药拿来了。”
谢芳华看着他,“这么快?”
轻歌凑近她,压低声音说,“在云澜公子的府邸拿的,您知道,云澜公子的府邸在城外五里。这里距离他的府邸最近。”
谢芳华点点头,对他道,“炸吧!”
轻歌颔首,拿出土火药。
谢芳华摆手,“都退后。”
玉灼立即勒着马缰绳使得马车倒退,韩述和李沐清跟着马车一起倒退。
轻歌将土火药埋在巨石下不被雨淋到的地方,逐一埋好后,他倒退回谢芳华身边,取出火折子,将手里的火把点燃,然后,将火把对着巨石缝隙下的火药绳扔了出去。
只见,火把还没被大雨浇到,便到了巨
被大雨浇到,便到了巨石下的火药绳处,紧接着,火药绳被点燃,只听“砰砰砰”的数声震天动地的声响响起,巨石被炸得粉碎,碎屑有的被炸到了上空,有的四散溅开。
谢芳华李沐清、轻歌、玉灼、侍墨、侍画均有武功,都挥手打开了溅到面前的粉碎石子。只可惜了韩述,他只会些稀松的强身健体的把式,所以,脸上、身上,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有些狼狈。
巨石炸开,震天动地地响了一阵后,便恢复了平静,四周除了火药味,再无别的声响。
“好厉害的火药。”韩述觉得惊心动魄,骇然地看着一座小山的巨石被炸了个粉碎,他心有余悸地看向谢芳华身边的轻歌。
轻歌黑衣黑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扫也没扫韩述一眼。
“这样的土火药,可比军库里的土火药有威力多了,这只一小袋子而已,我见过军库里的土火药,若是炸毁这些巨石,少说也要用三四袋。这……”韩述又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不置可否,对轻歌摆手,轻歌立即隐去了身形,退了下去,她道,“走吧。”
玉灼立即松开马缰绳,马车顺着炸开的通道向前行驶。
韩述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笑了笑,“韩大人,不是什么人都能开这个眼界的,你我今日有幸,请。”
韩述点点头,抹了抹额头的汗,纵马上前,隐约还可见他身子细微地轻颤,可见刚才震撼。
一行人走过之后,大雨很快地就洗刷了刚刚留下了火药味,将痕迹也一并冲洗了个干净。
大约行出三里地左右,忽然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
谢芳华细听之下,面色一变,立即挑开了帘幕,对玉灼清喝,“停车。”
玉灼一哆嗦,立即勒住马缰绳,回头看向谢芳华,“怎么了表嫂?”
谢芳华没说话,看向前方一片山坳,凝定片刻,忽然对李沐清问,“你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有?”
李沐清此时也正看向那一处,面色凝重,“好像是狼的声音。”
谢芳华心下一沉,“若是你也听见了,那我就没听错,不止是狼的声音,还是狼群的声音。”
韩述大惊,“京城方圆百里,怎么会有狼群出现?”
他话音刚落,忽然那一处山坳出现了一声狼吼,紧接着,一声接一声地响起,然后,一只只狼从山坳里露头,大约数百只之多,在大雨中,灰压压一片。
伴随着狼群出现,虽然距离得还远,但是马已经不安地踢踢子恐慌地颤动起来。
侍画、侍墨脸顿时白了,一左一右将谢芳华护住,“小姐,怎么办?我们快走吧。”
“走?跑得过狼吗?”谢芳华眯起眼睛。
侍画、侍墨顿时无声。
“狼怕火,快,点火炬。”韩述大喊。
“韩大人,如今下这么大的雨,即便我们撑着伞点火炬,火炬被风一刮,雨吹打之下,也很快就会浇灭,这不像是刚刚点火药时只消片刻,只要狼群围宫而来,火炬坚持不了多久。”李沐清道。
“那……那怎么办……”韩述使劲地拽着马缰,他身下的坐骑已经不受他掌控,要跑开。
谢芳华抿唇。
玉灼忽然小声说,“表嫂,我学过狼语,可以驭狼。但是,我从来没驭过这么多的狼,不知道能不能控制它们……”
谢芳华本来思索的想法立即打住,对他道,“你学过最好不过,一只狼和一群狼,没什么区别。”话落,她道,“你现在就开始,找到狼王,对狼王驾驭。只要控制了狼王,那么群狼就不会攻击我们。”
玉灼重重地点点头,扔了马缰绳,忽然站起身,学着狼语高叫了一声。
本来已经向这里奔跑过来的狼忽然顿了一下。
“管用的,玉灼。”侍画一喜。
玉灼又高喊了一声。
冒雨而来的狼虽然刚刚有短暂的停顿,但也不过一瞬,又蜂拥地涌上前来。
玉灼一声又一声的高叫起,连续不断。
不过片刻间,群狼已经蜂拥地来到距离谢芳华等人不足十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