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一听说剪子,一位老者立即上前,“小王妃,不准破坏我这位侄孙的尸体。”

谢芳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肯定地说,“我不会破坏他尸体。”

那位老者不相信,“那你拿剪子做什么。”

“剪子自有用处。”谢芳华道。

那位老者看向秦钰,“太子……”

“卢公稍安勿躁。”秦钰对他道。

那位老者只能后退了一步。

谢芳华目光扫了一圈,然后又看向天色,只见天还仅仅剩一丝微亮,她道,“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什么一炷香时间?”秦钰询问。

“一炷香的时间,这具尸体,即便无人剖他的尸,也会尸骨无存。”谢芳华道。

“什么?”几位老者齐齐一惊。

卢勇立即道,“小王妃,话不可以乱说。”

谢芳华冷笑,“我从来不会乱说话。这具尸体应该是中了虫盅之术死的,后来,在今日辰时,又被人下了离尸散,这个离尸散是在六个时辰之内,尸体能完好,六个时辰之后,就会化尸化骨,尸骨无存,连毛发都剩不下。”

众人闻言大惊。

“小王妃,你不要危言耸听。”其中一位老者白了脸。

谢芳华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就事实而论,不是危言耸听。”

“小王妃,你说的虫盅之术是怎么回事儿?”左相此时问。

“左相还记得法佛寺的那一场大火和谋杀案吗?”谢芳华看着左相,见他点头,她道,“当时,法佛寺的无忘大师,刺杀秦铮,后来身死,中的就是虫盅之术,和如今卢艺中的虫

卢艺中的虫盅之术是一样的,据说这是魅族咒术的一种以冲控制人的术。”

左相面色一变,“我还记得当日无忘尸首消失了,后来法佛寺的大火谋杀案不了了之。如今这卢艺怎么会和无忘中了一样的虫盅之术?”

“这就要问施咒者了。”谢芳华道。

“小王妃怎么会识出这种虫盅之术?你确定就是这个?”一个老者问。

谢芳华淡淡道,“学医者,医术古籍若是钻研不透,也就不必言医了。”

那老者顿时无言。

“另外,你说今日辰时有人给他下了离尸散?辰时他已经早就死去了啊。”左相又道。

“这就要问有什么人接触过尸体,给他下了离尸散了。”谢芳华点点头道。

“离尸散是什么?竟然能够让尸体尸骨无存?这和化尸粉不一样?”左相又问。

“化尸粉是当时让尸体消失的一种药粉,十分强劲,但是能剩下毛发不化。离尸散则不同,他的药效是六个时辰才使得尸体慢慢骨骼四肢分离,再逐一化去,毛发都不剩。”谢芳华道。

“小王妃,早先仵作一直验不出来,如今,这里只有你一个验尸之人,你怎么能让我等信服你说的是对的。”左相又追问。

“我要的东西拿来了吗?”谢芳华不答话,对身后问。

“回小王妃,您要的东西都拿来了。”有人上前,递上谢芳华要的东西。

谢芳华挽起袖子,戴好手套,拿起针,将线穿上,长长的一根线绳。她扫了一圈,对众人道,“我现在就让你们信服。不过,我做这件事情时,任何人不准出声,否则,就是破坏我查明真相,可以当做凶手论处。”

众人闻言面色齐齐一变。

“韩大人掌管刑部,孙太医谋杀案和这件案子牵连,也是一个案子。韩大人向来有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称号,我觉得,请韩大人来帮忙,应该没有人有异议吧。”谢芳华看向韩述,“这也是让大家相信这件事情的公正性。毕竟孙太医被人杀了,我一人难以服众。免得被人说我做手脚。”

“好!”韩述颔首,立即上前了一步,“我来帮小王妃做个见证。”

谢芳华点头,对吴权说,“吴公公,请上前帮我将这个人的心口处的衣服扒开。”

吴权连忙上前,“小王妃有指示,老奴手脚笨,也得赶紧的帮忙。”话落,他扒开了卢艺心口处的衣服。

卢艺心口皮肤完好,寻常颜色,看不出丝毫异样。

谢芳华捏起针,先是在自己的手腕轻轻地刺了一下,一滴血珠掉在了卢艺心口上,她紧接着,拿着这根针刺入卢艺心口,然后,直起身,将针穿着的线的另一端交给一旁站着的韩述,“韩大人,拿好了,拿稳了,一会儿不管看见什么,你的手都不要动。”

韩述坚定地点点头。

“再去拿一个盘子和一个碗来。”谢芳华又吩咐。

有人立即去了。

众人都看着她,不明所以,很多人都紧紧地盯着卢艺心口。

过了片刻,突然发现卢艺的心口奇异地鼓起了一个小包,紧接着,一个血红色的小虫慢慢地蠕动着顺着针口处冒了出来。

有的人顿时睁大眼睛,有的人险些惊呼出声,有的人几乎站不稳。

这红色的小虫十分诡异地喝了谢芳华刚刚滴落在卢艺心口的血,紧接着,似乎不知道餍足一般地顺着刺破血的针往上爬,速度很快地将吸干了所有的血迹,然后顺着线就一直爬上来。

韩述整个身子已经僵了,手几乎拿不稳线的另一端,但他幸好今日经历过机关巨石谋杀和群狼围攻,所以,还算镇定,见那红色的小虫子接近,很快就要到他的手指处,他白着脸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早已经拿过了剪子,轻轻地剪断了韩述手中的针线,同时手法快速地用钳制轻轻地夹出了针,针线和那只极小的小红虫齐齐地掉在了盘子里,她拿碗快速地叩住了盘子。

韩述大舒了一口气,身子晃了晃,被身后的人扶住。

谢芳华手托着盘子,看向众人,“这就是他身体里的虫盅,被我引出来了。时间刚刚好。”

众人都惊骇地看着她手里被盘子和碗一起叩住的小红虫,还没定下魂,忽然,地上躺着的卢艺四肢快速地崩开,紧接着,刺啦啦数声嗤嗤的声响,须臾,不过片刻间,便整个人消失了,毛发不剩。

有两个人惊呼一声,当场晕死了过去。

谢芳华冷笑,“这回是否证明我说的没错了?有人杀了孙太医,半路设重重障碍拦截我,也无非是想等着时辰过了卢艺的尸体消失死无对证罢了。”

第三十八章验明真相

殿内所有人看着从卢艺身体里引出小红虫来还没缓过惊异的劲儿,再看到他尸首分解化去消失,只剩下一滩水后,齐齐骇立当地。

当然,惊骇的人里不包括秦铮、秦钰、李沐清三人。

这三人皆有着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

过了好一会儿,一位老者急呼,“卢艺!”

又一位老者醒过神,骇然地颤抖着指着谢芳华,“小王妃,你到底做了什么妖法?”

“妖法?”谢芳华冷笑,“范阳卢氏如今只剩下老而昏聩的人了吗?年轻的有脑子有眼睛的人都死静了不成?我验尸而已,到头来脏水这是要往我身上泼?”

她话语凌厉,眼神冷寒,气势逼人。

那位老者看着她,被她气势所震,抖着胡子,似乎有要昏过去的架势。

谢芳华转头看向卢勇,“左相,你也认为我是做了妖法?”

卢勇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看看地上,本来那里躺着一具尸体,如今真的变成了一滩水。他抬头看向谢芳华,见她一双眸子冷冷清清,似嘲似讽,他顿时心神一醒,看向秦钰。

秦钰一言不发,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又看向秦铮。

秦铮脸色寡淡沉静,同样看不出表情。

他稳了稳心神,斟酌着开口,“老臣不懂得医术,对于魅族的咒术也仅仅是知道而已。小王妃是闺阁女子,却是能知晓这等奇异虫盅,还知晓离尸散,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张口闭口不提到底是不是她做法,只说这些不应该是她一个闺阁女子该知道的事儿。

一下子,让众人都疑惑猜测起来。

一般的闺阁女子,养在深闺,自然是只知道琴棋书画、针织女红,诗词歌赋等小女儿的风月情事儿,这等事情,如此诡秘,不止耸人听闻,且实在是令亲眼看到的人毕生难忘。的确不是闺阁女子应该知道的。

众人看向谢芳华的目光都大多惊疑揣测。

谢芳华不以为意,淡淡道,“忠勇侯府藏书不说百万,也有十数万册,几乎囊盖了天下书籍。我虽然是深闺女子,但是卧病在床的那些年,足不出户,读书来打发时间,读医书毒书药书来自救己病,有什么可奇怪的吗?魅族的虫盅之术,我自然也毒了些。”顿了顿,她盯着左相,“左相这是质疑我忠勇侯府小姐的身份?”

卢勇没想到她轻描淡写这般说了原因,一时间只能呐呐道,“今日之事,实在是令人惊骇。我族内子侄,就这么尸骨无存,实在是……”

“我早就告诉你们了,是你们不信。”谢芳华截住他的话。

卢勇一时无言以对,看向太子,“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要给我们做主了!”一个老者“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另外几个老者也立即跪在了地上,含泪道,“太子殿下,我族内侄孙这回竟然连尸体都没了,这般尸骨无存,我等怎么回去对他父母交代。求太子殿下做主。”

秦钰抿了抿唇,看了谢芳华一眼,道,“你们要我怎样做主?”

几位老者齐声道,“小王妃她……”

“放肆!”秦铮忽然恼怒,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顿时一声宝剑出销的鸣吟声,转眼,那秉剑插在了几位老者的面前的地上,他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几名老者道,“尸体验明死因了,不想着追查,反而要给验明尸体的人泼脏水?你们范阳卢氏真是活到头了。”

那几位老者看着颤抖的宝剑,仿佛插在他们身上,顿时吓得身子抖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秦钰转头对秦铮不满。

“我做什么?你要看看他们做什么才是。”秦铮冷笑,“我看不见得是老而昏聩,而是老有所谋。没准这卢艺就是他们范阳卢氏自己杀死的,却用来污蔑别人。”

这话一出口,众人齐齐一惊。

那几位老者瞬间瞪着秦铮,灰白着脸指着他,“小王爷,你竟然……竟然血口喷人!”

“只准许你们血口喷人,就不准许我血口喷人?”秦铮看着他们,“范阳卢氏费尽心思送一个弱不禁风的人进军营,到底安的什么心?如今这个死了,你们不追查凶手,却口口声声质问我的小王妃。到底是何居心?你们自己说说。”

几位老者一时被他噎住,只气得颤抖着身子,似乎要昏过去。

众人的视线也成功地被引到这几个人身上,在揣测打量的目光下,终于一位老者先受不住,厥了过去。

紧接着,又有一位老者也厥了过去。

虽然二人厥过去,还剩下三位老者,那三位老者连忙对晕过去的那两位老者惊呼喊叫。

一时间,殿堂乱作一团。

秦钰对吴权摆摆手,“几位老人从范阳卢氏连夜得到消息赶来京城,这一日又未曾得歇,疲劳加惊吓,看来实在是累了,先安排个地方安置他们歇息吧。”

“是。”吴权立即带着人抬了那两名昏过去的老者下去了。

另外三名老者不走,齐齐对秦钰恳求,“太子殿下,请您做主。”

“堂兄说得对,小王妃是请来验明尸体死因的,如今已经验明,不该泼她脏水。更何况有吴公公和韩大人打下手。韩大人出了名的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秉公办案,吴公公是父皇身边的近身大总管。就算信不过小王妃,也该信得

不过小王妃,也该信得过他们。”秦钰话落,摆摆手,“三位下去歇着吧。既然有韩大人在此,这件案子自然交给刑部办。”

三位还想再说,但看到秦钰脸色,点点头,跟着吴公公走了下去。

三人一走,秦铮拿回插在地上的剑,伸手拽上谢芳华,向外走去。

秦钰一怔,“你要去哪里?”

“回府!”秦铮道。

“回英亲王府?”秦钰看着他。

“嗯。”秦铮头也不回。

秦钰立即上前一步,拦在了门口,蹙眉看着秦铮,“这件案子如今还没头没尾。你这时候走什么?”

秦铮看着他,脸色难看,“我来西山军营,本就是历练,当初皇叔说了,我是历练,随时来,也可以随时走。我一在军中没有编制,无官职,二并未插手军中职务,无权利,这件案子没头没尾关我什么事儿?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帮忙查案不说,还牵累我的小王妃今日辛苦跑来一趟,路上被人连番截杀,如今我不走难道容许某些人不识好歹,不感谢帮忙之恩,还泼我小王妃脏水不成?”

秦钰一噎。

秦铮挥手打开他,“闪开。”

秦铮抬手挡住他,“你不能走!”

秦铮冷笑,“爷凭什么不能走?爷来的了,也走的了。要你管。”

秦钰沉暗地看着她,“你虽然无编制官职,无职务权利,但是你身在军营多时,如今军营出事,你自然不该走。”顿了顿,补充,“至少这件案子查清前,你不能走。”

“笑话!”秦铮嘲讽,“昨夜案发时,我可没在西山军营。今日一早被招来这里,已经是尽心了。如今凭什么这件案子查清前我就不能走了?秦钰,你虽然是太子,但目前还管不着我要走。我又不是刑部的人,凭什么要留下来跟着查案?”

“秦铮。”秦钰隐隐动了怒气。

秦铮眯了眯眼睛,看着秦钰,忽然笑了,“若不然,太子殿下不想我走的话,你可以下一道命令,这件案子全权由我接手,任何人不准插手干预查案。若是你不同意,当爷在这里只是个摆设的话,那就闪开。”

秦钰抿唇,“这案子要交给刑部和大理寺一起来审。”

“那你就滚开。”秦铮不客气地挥手。

这回,秦钰没死硬拦着,秦铮拉着谢芳华,出了殿门。

侍画、侍墨本来就守在外殿,见二人出来,立即将伞递给二人。

秦铮接过伞,将谢芳华拦在怀里,拽着她打了一把伞向外走去。

“你们不能扔下我啊,我也跟你们走。我更不是该待在这里的人。”李沐清说着话,跟着追出了殿门。

秦钰面色一沉,也没有拦李沐清。

“喂,李公子,小王妃……”韩述见秦铮、谢芳华、李沐清三人说走就走,他是与秦铮和谢芳华一起来的,一时间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声,然后看向秦钰。

秦钰脸色极差,看了韩述一眼,“韩大人若是愿意走,也可以。”

韩述吓了一哆嗦,连忙道,“臣来和小王妃、李公子一起来这里,是为了孙太医被杀案,如今……自然不能走了。”

秦钰面色稍霁,坐下身,“韩大人,你说孙太医被杀了?怎么回事儿?你仔细说说。”

韩述闻言点头,连忙将孙太医被杀之事以及他和李沐清、谢芳华来这路上被人拦阻截杀之事仔细地与秦钰说了一遍。

秦钰听罢后蹙眉,“你说孙太医被杀,赶车的车夫是自杀?”

韩述点头,“正是这样,小王妃和右相府的李公子都这样说,另外我又找了两名护卫,护卫也证实过。”

“这么说,那个车夫是有问题的。”秦钰道。

韩述颔首,“目前这是一大线索,还需要进一步的彻查。”

秦钰思索片刻,又问,“你们又遇到了巨石机关截杀案和群狼围攻截杀案,抓到人了吗?”

韩述摇摇头,“并没有抓到人。”顿了顿,他小心地补充,“不过,小王妃令自己的护卫去查了,说方圆五十里,掘地三尺,也要查出蛛丝马迹来。”

“玉灼……”秦钰沉默片刻,对他又问,“你当时亲眼所见是玉灼使用了驭狼术?”

“是亲眼所见,太子殿下,下官这大半辈子,从来未曾遇到这等可怕的事情,数百只狼,若不是玉灼,我们就会被狼群给撕碎拆吃入腹了。”韩述想起来这件事儿,依旧有些心颤。

“你描述一下,他当时是怎样使用的驭狼术?”秦钰又道。

韩述一愣,连忙道,“太子殿下,这……下官描述不出来啊。当时只是觉得太惊险了。”

秦钰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样子,笑了笑,摆手,“算了。”

韩述松了一口气。

秦钰看向左相和永康侯,“今日天色晚了,左相和侯爷是住在军营还是……”

左相向外看了一眼,道,“天已经彻底的黑了,又这么大的雨下了一日,山路定然难走。臣觉得,还是在这里住一晚吧。太子也住一晚吧。”

永康侯立即道,“臣觉得臣还是回府吧,否则夫人会担心……”

“侯爷,您不要命了!若是离开的话,刚刚怎么不与小王爷和小王妃、李公子一起离开?也好有个照应,如今离开的话……”韩述怕怕地道,“独自一人上路的话,

上路的话,下官反正是不敢。”

永康侯看向秦钰,“太子……不回京了?”

秦钰想了想,摆手,“今日不回京了,卢艺尸体被离尸散凭空弄了个尸骨无存,这等事情,要好好地查查。左右京中无事儿,我就在这里待一晚吧。”

“太子在这里,也能稳定军心。”有一位军中的将领道,“这卢艺中虫盅之术以及被离尸散化尸,实在是耸人听闻。若是传扬开,一定会引起军中士兵恐慌。”

“那我也……”永康侯犹豫半响,咬牙,“我也留下住一晚吧。”

秦钰点点头,“都留下吧!将李昀收押看好,明日一早,再做彻查安置。”

“是!”有人立即垂首。

“那从卢艺身上引出来到小红虫是否被小王妃带走了?”左相忽然道。

众人这才又想起那个虫子,浑身起疙瘩,有人道,“应该是吧,当时那虫子就在小王妃手里的碟子和碗里扣着。小王爷将她拽走,她似乎就拿着走了。”

“那是咒虫,她不拿走,我们这里谁能沾染那东西?”秦钰扫了一眼。

众人都怕怕地退后一步,那么可怕的虫子,谁敢沾染啊。

秦钰转身向内殿走去,对安置好范阳卢氏几位老者回来的吴公公吩咐,“先安置了吧!”

吴权点点头,连忙跟上他。

军中有人立即将左相和永康侯、韩述等人分别安排住下。

外面的大雨下了一日又半夜,依旧没有停止,还有继续下下去的势头。

秦铮和谢芳华撑着伞,玉灼掌着灯,出了西山军营的大门,上了门口的马车。

二人刚坐上车,李沐清随后跳进了车,对秦铮说,“来这一路,我一直在外面淋雨,没好意思进来跟着挤着避雨,如今你在,我不用避嫌吧。”

秦铮瞅了他一眼,对他道,“多谢了。”

李沐清向外看了一眼,纳闷,“天都已经黑了啊,这一天都没太阳啊!太阳更不可能打西边出来啊。这么多年,可是头一次听见你谢我。”

秦铮嗤了一声,“不愿意听你可以下车。”

“当然愿意听。”李沐清笑笑,抖抖衣袖,盯着谢芳华手里的碟子和碗,“你带着这个东西出来了,这个小虫子怎么保留啊,早先没看清,再给我看看。”

谢芳华对他挑眉,“你不怕他钻你身体里去?”

李沐清摇头,“我总觉得这个小虫子奇怪。”

谢芳华看着她,笑笑,伸手拿开了扣在盘子上的碗。

李沐清一见之下,顿时愣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死了?”

谢芳华摇头,“它不是死了,而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虫子。”

李沐清惊讶,疑惑地看着她,十分不解。

谢芳华看着碟子内的一滴血,血已经干了,她嘲讽地一笑,将盘子扔在车内,对他解释,“中了虫盅之术的人,这种虫盅之术是蚕食点人的心之后就自动分解而死了。卢艺已经死了一天有半天了,他体内即便有虫子,也早就死了,又怎么能被我引出来?我不过是使用了一个障眼法罢了。这个你们看见的虫子,其实是我拿针戮破自己的手腕的那一滴血而已,凝化成了一个小红虫。”

李沐清更惊奇了,看了秦铮一眼,见秦铮静静坐着,似乎一点儿也不奇怪,他不敢置信地道,“你连我的眼睛都蒙蔽了。是怎么做到的?我可是亲眼看着这虫子爬出来,且顺着线要爬到韩大人的手里被你收了的。”

“我学过一门武功心法,叫做冰凝决。使用这个心法,就能滴水凝成冰,所以,当时只不过趁着大家惊异紧张的气氛下,没人注意,我将那粒血珠化成了小虫子的模样,再操纵着爬向韩大人的手罢了。”谢芳华笑笑,“很简单的,你若是想再见识一遍的话,我现在还能给你演示一遍。”

李沐清彻底没了话,看着谢芳华,一时间无言。

谢芳华好笑,“你只是没想到我会作假罢了,所以,才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是啊。”李沐清苦笑,“连我都蒙蔽了,这事儿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话落,他疑惑,“你为何作假?”

“不作假的话,这恐怕真是一桩死无对证的铁案了。背后耍阴谋的人岂不是就得逞了?”谢芳华道,“秦铮为何要执意剖尸,自然是知道卢艺被虫子餐食了心,只要剖尸,那么便能得到他死的真相。可是,范阳卢氏的人不准剖尸,百般阻拦,而他又中了离尸散,在六个时辰内不查明真相的话,他一旦肢解化尸,尸骨无存,那么,就是真的死无对证了。所以,既然本身就是中了虫盅之术,我作假证明,大家亲眼所见虫子爬出来,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第三十九章连夜回府

李沐清听罢,彻底无言。

谢芳华想着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已经通透了很多事儿。

有人用虫盅之术杀了卢艺,嫁祸给李昀。致使范阳卢氏对上赵郡李氏,范阳卢氏的人非要李昀赔命。但是偏偏李昀虽然早就死了爹,但是背后却站着永康侯夫人这个亲姑姑,对他并不比自己的孩子差,甚至更好。永康侯夫人定然会四处拉人求助,清河崔氏、英亲王府、更甚至忠勇侯府,都会被卷进来。

仵作验不出尸体死因,自然是没接触过这种魅族咒术,换而言之,天下很多人对于魅族,都存在于传说。对咒术本来就知之甚少,有的人甚至闻所未闻,这种离奇死法,仵作奈何不得,只能佐证于被人亲眼见到是李昀杀死了卢艺这个证据。

秦铮识破卢艺死因,但他只能剖尸,可是偏偏范阳卢氏的人拼命阻止,秦钰催动了同心咒,和秦铮一起陷入昏迷。使得剖尸无法进行。

孙太医和她要赶来军营,可是孙太医前脚出门就被人杀了,应该是想牵连后面的她,耽搁她时间,阻住不让她赶来军营。可是偏偏没阻住她,因为李沐清带着韩大人来了,解了她的围。于是背后之人只能在路上设机关巨石,引群狼围攻的障碍,杀了她更好,杀不了,也要延误她误了时辰。只要时辰一到,那么,尸体分解化尸,也算是达到了死无对证的目的。

这连番的暗中布局,又是趁着瓢泼大雨的天色,可谓是用得一环套一环。

只不过她化解了群狼围攻后,立即决定让轻歌方圆五十里地掘地三尺地彻查。一个目的是,阻止后面的路平安地到军营,一个目的自然是要找出背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如今总算是破了背后之人这阴谋的一角,证明了卢艺的死于虫盅,又被人下了离尸散。

那么接下来,应该寻着这些证据,逐一的往下彻查了。

“刚说京城要开始不平静,这转眼间,就已经不平静了。”李沐清叹了口气,看向秦铮,“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人背后做的?”

秦铮沉默不语。

李沐清瞅着他,“可是太子?”

秦铮依旧不语。

李沐清看向谢芳华,有些不明白秦铮这是怎么了?

谢芳华瞅了秦铮一眼,“这件事情,应该不是秦钰做的吧?是不是?”

秦铮抬起头,看了看二人,抿了抿唇。

“吴权一直不离皇上左右,这一次,却跟着秦钰去了西山军营,不是很奇怪吗?”谢芳华笑笑,“你和秦钰争执,说若是将这事情掀个底朝天的话,那么,会牵连英亲王府?是谁想动英亲王府?”

秦铮嗤笑,“英亲王府是谁想动就能动的吗?”

谢芳华看着他,“皇上若是想动呢?”

“任何人想动,包括皇叔,也要英亲王府的人答应才行。”秦铮道。

谢芳华不再言语,低下头。

李沐清欷歔,“若这件事儿是皇上背后做的,难怪太子……”他顿住,看向谢芳华,“早先在营殿内,你说皇上的病是装的?”

谢芳华点点头。

“你怎么知晓?是从医术上看出来的?”李沐清低声问。

“他的确是有病了,但不至于发作得这么急这么快,短短时间,就苍老虚弱至此下不来床的地步。虽然我还不明白他用什么手段伪装到连我也看不出来的地步,但我就是知道,他的病就目前来说,绝对是装的。”谢芳华解释,“去皇宫行谢茶礼,我打翻茶盏,若是一个真正病的人,他是不会发现是我动的手,因为,当初,我和秦铮挨得极近,手也靠得极近,他若真是病的没心力了,不该在当时准确地针对我。怎么也会牵扯上秦铮才是。”

李沐清蹙眉,“这也不能准确说明他是装病,毕竟皇上的确是文武兼备的,眼睛若是没花,也能察觉是你。”

谢芳华摇摇头,“这是其一,其二是,我会观面向。医者说的望闻问切。这望为何排在首位?自然是先看面色。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有病,面上的气色就能带出三分。他虽然垂垂老矣,真像是久卧病榻,但是我从他面上,看不出丝毫病发之气。”

李沐清颔首,“这个说法更合理些。”

“毕竟我也曾经装过病,还是用药引发的病。”谢芳华又补充道,“若是林太妃真的躲避过了皇上的耳目,将药包拿来给我验明,他有两年寿命的话,这回他这般装病,是为何?若是林太妃没有躲避过他的耳目,她拿药包来找我验明,这事儿皇上若是知道但没有阻止的话,故意让人知道他的病,如今装病又是为何?”

李沐清闻言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谢芳华笑道,“咱们这南秦京城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沐清叹了口气,看向秦铮,“你一直不说话,是知道什么?还是心情不好?”

秦铮瞥了李沐清一眼,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累了。”

谢芳华想起他清早便赶来了西山军营,这么一天下来,的确是累的。她低声道,“我们不吵你了,你若是累,就先睡一会儿吧。”

秦铮点点头。

谢芳华不再说话。

李沐清见此,也不言语了。

车外,侍画、侍墨和玉灼三人挤在车前,两个人一左一右打着罩灯,一个人专心地赶着车。

大雨下的大,露面又湿又滑,

的大,露面又湿又滑,而且是山路,几乎看不到路,马每走一步,都要试探地探好路。这样的行程自然是极慢的。

走出一段路后,玉灼小声埋怨,“不知道表哥咋想的?这么大的雨,还回什么城啊?住在军营不就好了?难道军营还找不出房间来安置我们?”

侍画、侍墨不言声。

“万一再有人出来截杀,我们躲得过吗?”玉灼又小声道。

侍画、侍墨闻言顿时惊醒起来。

谢芳华在车内听闻,压低声音道,“不用担心,尽管赶路,就怕截杀的人不出现。若是真出现才好了。我们如今不必着急赶去军营验尸,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捉拿下手的人。”

玉灼闻言顿时也打起了精神,“对啊。”

“回城的路上不见得有截杀了。”李沐清也压低声音道。

谢芳华不置可否。

马车平稳安静地顶着大雨走了一个时辰,才出了山道,上了官道。

官道好走多了。玉灼挥起马鞭,马踏踏地踏着水泡了起来,又快又稳。

半个时辰后,平静太平地来到了城门。

玉灼纳闷,“这回怎么没有人截杀?这一路上也太平静了?”

侍画、侍墨没搭话,想着小姐安排轻歌彻查之后,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再动?正好等着了。如今没动手,那就是聪明了,知道这回小王爷和小王妃正等着呢,没敢再轻举妄动。

马车进了城门,李沐清道,“行了,停车,我就在这里下车吧。”

“不用停,先送李公子回府。”谢芳华道。

李沐清看了谢芳华一眼,忽然笑了,“没几步路,我骑马回去就行了。反正马在后面跟着了。”

“既然没几步路,送你去右相府之后我们再折回英亲王府也没什么。”谢芳华道。

“好吧。”李沐清不再多言。

玉灼听话地转了道,将马车赶去右相府,不多时,来到右相府门口,李沐清见秦铮还闭着眼睛睡着,他对谢芳华道,“有事情再找我。”

谢芳华点点头。

李沐清下了车,进了右相府。

玉灼赶车往英亲王府走,走了一段路,秦铮忽然睁开眼睛,对谢芳华道,“先去永康侯府,将李昀没事儿的消息告诉侯夫人。”

谢芳华一怔。

秦铮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燕亭不在府中,永康侯如今在军营,这么大的雨,永康侯也没办法往回传消息。若是永康侯夫人因为担心李昀,有个三长两短,免不得你还要劳顿一番给她保命。”

谢芳华点点头,靠在他怀里,“你说得对,先去永康侯府吧。”

秦铮不再说话。

玉灼听闻,立即转了马车向永康侯府而去。

来到永康侯府,叩了门,有人迎出来,玉灼道,“我们小王爷来给侯夫人送个信,就说李昀没事儿,让她安心。侯爷今夜宿在军营了。”

那门房一喜,连忙说,“多谢小王爷,我们夫人已经等了一天了,到如今还没歇下呢。早就嘱咐了,说若是侯爷的人报信儿回来,赶紧知会她。我这就去知会夫人。”

玉灼点点头,赶了马车离开了永康侯府。

回到英亲王府,玉灼将车停下,上前叩门。他的手还没碰到门环,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喜顺打着伞弹出脑袋,“哎呦”了一声,“王妃说小王爷和小王妃一准回府,我还不信,这么大的雨,天都这么晚了,路又不好走,没想到还真被王妃说对了。”

侍画、侍墨跳下车,挑开车帘。

秦铮揽着谢芳华下了车,打着伞往里面走。

喜顺在一旁跟着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王爷和王妃如今还没睡,还等着您二人回来呢。告诉老奴,说你们回来,去正院。”

秦铮“嗯”了一声。

二人撑着伞,来到正院,果然见正院亮着灯,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在画厅内坐着,俩人都张着脖子向外望,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

春兰打开帘子,“这么大的雨,小王爷、小王妃,快进来。”

秦铮和谢芳华进了屋,英亲王妃立即起身迎上前,“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秦铮放下伞,没说话。

谢芳华刚要答话,见秦铮为了护着她,自己的半边身子都湿了,立即问,“娘,您这里有他的衣服吗?让他先换下,免得着凉。”

“有!”英亲王妃立即说,“春兰,快去拿他的衣服。”

“不用了。”秦铮摆摆手,开口,“我们这就回去。”

英亲王妃瞪眼,“你先去换了衣服,我得好好问问你们今天的事儿。”

“你去换吧,我和爹娘说。”谢芳华伸手推他。

秦铮站着不动,谢芳华看着他,秦铮被她看了片刻,只能转身进了里屋。

英亲王妃见谢芳华衣服干松,拉着她坐下,亲自给她倒了杯水,“累不累?若是累……”

“谢谢娘,不累。”谢芳华摇头,端起水喝了一口,见二人都看着她,她放下水杯,将今天出门后发生的事情有详有略地叙述了一遍。

秦铮很快就从里屋出来,坐在谢芳华身边,春兰立即为他倒了一杯茶。

秦铮端起来喝,听谢芳华说到有人设了机关巨石截杀她,英亲王妃抽气,他脸色发冷。

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完,谢芳华住了口,“

住了口,“我经过的事情就是这样。”话落,她看了秦铮一眼,“至于他一早就去了西山大营,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晓。”

英亲王妃伸手握住谢芳华的手,又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见她完好无伤,才松了一口气,“到底是谁,竟然这么狠辣,若是那些巨石你躲避不及的话,岂不是就被砸烂了?还有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狼?谁弄的狼群?”

谢芳华摇摇头,“我派人去查了,有消息的话,定会来报给我知道。”

英亲王妃点点头,松开手,看向秦铮,“你来说说。”

秦铮淡淡道,“也没什么,我一早去了军营,我到的时候,秦钰也到了。先找李昀审了一番,他不承认杀了卢艺,只说他本来在房中睡的好好的,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练兵场,待他有了神智时,就是有人喊他杀人了。然后,就发现卢艺死在了他面前。后来,他就被人看押了起来,其余一切一无所知。有仵作验尸,但是也没验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有一个仵作说剖尸,但是范阳卢氏的几个老头子来了,跟死的是他们的爹似的,拼命的阻挠,左相也不同意,后来……”他顿了顿,“华儿就去了。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你说的到简单。”英亲王妃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英亲王。

英亲王叹了口气,“这可是南秦京城,三十万兵马的西山军营,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牵扯进来这么大的人命案?”

“王爷,你不会还天真地以为这南秦京城的水一直很平静吧?”谢芳华看着他。

英亲王揉揉额头,对秦铮道,“太子不让你出军营,你说只要他将这件案子交给你全权处理,你就会待在军营,如今你回来了,也就说明太子没答应了?”

英亲王妃冷哼一声,“他敢答应吗?这背后里指不定有没有他的手笔呢。想想,虽然是这么大雨天,但是没有点儿本事的人,谁敢做这么大的连环案?”

“你说太子?”英亲王一惊。

英亲王妃不接话。

英亲王思索片刻,摇摇头,“太子也是我看着他长大的,这个孩子,其实心术还是很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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