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华出了城,纵马继续向临安城方向而去,走出一百里后,前方来到一处山坳,四周林木浓密,草木郁郁葱葱。中间一处土道,大雨过后,经过几日天气晴好太阳暴晒,土道极干,被车辕人马踩出的泥泞已经干裂。
谢芳华忽然勒住马缰绳。
侍画、侍墨等人见她停下,也立即勒住马缰绳,看着她,“小姐,是要休息一下吗?”
谢芳华看着前方的林木山坳,不说话。
侍画、侍墨等人追随她有一段时间了,对她脾性有几分熟悉,见她如此,顿时齐齐警醒起来,觉得前方定然是有什么事儿,否则小姐不会如此表情。
过了片刻,谢芳华对几人道,“你们等在这里。”
几人齐齐一惊,“小姐?”
“听我的吩咐,等在这里,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跟来。”谢芳华强硬地命令了一句,双腿一夹马腹,冲进了山坳。
侍画、侍墨看着她离开,心下发急,但是碍于她的吩咐,又不敢跟去,只能干瞪眼。
谢芳华纵马走了大约半盏茶,来到这一处山坳最低洼处,忽然,一张大网从两旁树上飞快地罩下,正对着谢芳华这一人一马。
谢芳华抽出袖剑,挥手去砍,袖剑本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可是在碰触到丝网时,却砍不动,转眼间,她一人一马被罩在了丝网下,人仰马翻。
马侧着倒下,谢芳华的一条腿被压在马身下,整个人也随着马一样仰倒。
瞬间,丝网收紧,将一人一马紧紧地裹在网中,马蹄子踢蹬了两下,动弹不得了。
“什么人?”谢芳华恼怒地低喝。
这大网是被机关布置,大网罩下,病不见人影,显然有人在暗中操纵机关。
谢芳华喊声落,树林内忽然传出一声冷木的笑声,“谢芳华,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没想到这小小一张网,便将你套住了。你这叫不叫自投罗网?”
“你是什么人?”谢芳华又大喝。
“我是谁,你听不出来?你在无名山待了多年,本座的声音你听不出?”冷木的声音嘲笑,“持奉那个笨蛋说你心狠手辣,极有本事,如今在我看来,是他没本事吧?本座看你好拿得狠。”
“原来是藏锋宗师。”谢芳华恍然,“我一个小女子,即便学了些本事,自然也不及宗师您的本事大。”顿了顿,她看着罩住她的网道,“不过这是什么材质的网?我手中拿的可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却不能砍动这网丝毫?”
藏锋哼了一声,“这是金蝉丝网,你手中即便拿的是宝剑,自然也销不断。这网砍不断,烧不断。拿来给你用,省了本座一番功夫。”
谢芳华笑了笑,“真是劳烦宗师这么费心思拿我了。”
藏锋从暗处走出来,一身黑袍蒙面,像地狱里的走出的魔鬼,在如此白日里,他周身也是阴冷冷的鬼气。他走到谢芳华面前,打量了谢芳华一眼,冷木木地道,“若不是藏锋夸大你的本事,本座何至于在这里守株待兔两日,费了好一番心思。”
“藏锋宗师原来已经等了两日了,这么说,我从京城出来,宗师便知道我必然经过这里了。”谢芳华看着他,似乎也被他周身的气息感染,泛起丝丝冷意,脸有些白。
藏锋很满意她眸光中微微带出的惧意,点头,“自然,你要去临安城,必定要经过此路。本座不在这里等,在哪里等?”
“我出京城,皇上都未阻止我离开。怎么?皇室隐卫的宗师这是擅作主张?还是奉了皇命?不再京城杀我,要来这么偏远之地杀我?”谢芳华问。
“杀你?”藏锋摇摇头,“本座不杀你。”
“不杀?”谢芳华看着他。
“只要你交出魅族的秘术,本座便饶你不死。”藏锋居高临下地道。
“我若是不交呢?”谢芳华问。
“不交我便让谢氏一门去死,你的爷爷、哥哥、兄弟姐妹,谢氏所有人,都为你的蠢付出代价。”藏锋肃杀地道。
“我爷爷已经被我派人护送走了。”谢芳华说。
“护送去东海?”藏锋冷木地笑起来,笑声难听,惊走了栖息在树梢的鸟儿,“毛头小儿,自以为在无名山待了几年,便翅膀硬了吗?告诉你,你爷爷去不了东海,就会葬身海底。”
谢芳华忽然面色大变,“你对我爷爷做了什么?”
“只要你识时务,你爷爷便可以不死。”藏锋阴测测地看着她,“否则,本座就要让你知道你不识时务的下场。”
谢芳华身子忽然颤了起来。
“怎么样?交不交出魅族秘术!”藏锋满意地看着她因恐惧收缩的眼睛。
谢芳华尽量不让自己颤抖,可是控制不住,好半响才重新找回声音,“我刚刚问宗师,到底是皇上要截杀我,取魅族秘术,还是宗师自己想要秘术?”
“皇上?”藏锋大笑了起来,“你说南秦的皇帝老儿吗?无能之辈,妄想继续掌控我们,做梦!”
谢芳华看着他,“那我不明白,宗师要魅族秘术做什么?”
“你也不用套我的话,不用管我要秘术做什么,只将你手里的秘术给我就是了。”藏锋看着她,“否则,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你们谢氏一个一个
氏一个一个人去死。据说你很是看重谢氏满门,那么,我就一个一个杀了他们。”
“宗师竟然连我一心要护谢氏满门都知晓。”谢芳华脸色一灰,咬牙道,“我将魅族秘术给你,你若是出尔反尔,再杀了谢氏,我也拿你没办法。宗师精明,我谢芳华也不傻。”
“嗯,你的确比一般女子聪明。”藏锋看着她,“本座还看不上谢氏,只要你告诉我魅族秘术,我答应你,不杀谢氏就是。”
谢芳华顿时大怒,“我谢氏流传几百上千年,世家大族,底蕴丰厚。我动动手指头,就能切断南秦经济命脉,掌控南秦半壁江山。你竟然如此看不上我谢氏,侮辱谢氏,还想我给你魅族秘术?”
藏锋闻言冷木地大笑,“弱质女流,徒有些小聪明而已,只比世间大多愚蠢的女子强一些,但也强之有限。放眼天下,别说你区区谢氏,就是南秦江山,北齐江山,诸多小国加起来,也不及一个魅族。”
“魅族不是早就灭亡了吗?”谢芳华犹自气怒地瞪着藏锋,“据说魅族是一个小国,别说南秦江山和北齐江山,就是我们谢氏的十之一二大小都赶不上。能有这么大重要?宗师莫不是在无名山的活死人地狱待久了?思维都糊涂了?”
“混账!”藏锋大怒,“你竟然敢说本座糊涂?”
“不是糊涂是什么?魅族区区小国,早就亡国了。天下除了仅仅苟延残喘存活的几人外,哪里还再有丁点儿魅族的痕迹?”谢芳华不屑地道,“连南秦江山,北齐江山,谢氏都看不上。宗师不是糊涂是什么?”
藏锋本来恼怒,闻言忽然大笑,“你这女子,果然是井底之蛙,不懂魅族宝物,十个天下都不及。”笑罢,他阴测测地道,“少于本座再废话,快交出魅族秘术,饶你和谢氏不死。”
“若是拿了魅族秘术,宗师真的放过谢氏?放过我?”谢芳华怀疑地问。
“自然,本座说话一言九鼎。”藏锋道。
“宗师拿了魅族秘术之后,要做什么?”谢芳华又问。
持奉忽然抽出宝剑,对准谢芳华的脸,“你不交出秘术,本座自然不会杀你,但是,除了杀谢氏满门外,还会折磨你,先画花了你这张脸。”话落,他剑刃泛着寒光,阴狠狠地问,“本座问你,你到底交不交秘术?”
“我没说不交。”谢芳华立即惧怕地道,“宗师既然说话一言九鼎,不杀谢氏和我,我对比宗师来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况且还有我爷爷性命窝在宗师您的手中。我自然不敢不交。你先将剑拿开,放开我,我将秘术给你。”
藏锋将剑拿开一些,阴冷地道,“你少耍心机,本座放开你,你岂不是跑了?”
“秘术藏在我心里,我需要写下来。宗师既然这么轻易就捆住了我,还怕我跑了不成?我不是你的对手。能跑到哪里?”谢芳华道。
“你既然记在心里,不用你写下来,你只这样口口相传,告诉我就行。”藏锋不吃这一套。
谢芳华闻言咬唇,“宗师你只一个人在这里吗?若是我说出来,被别人听到呢?”
“只本座在这里,你尽管说。没有人会听到。”藏锋肯定地道。
“还是小心些吧。宗师,你靠近一些,我低声说给你听。”谢芳华话落,补充,“不过你要先发誓,得到秘术后,不对谢氏和我动手,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持奉立即对天发誓,有些迫不及待。
谢芳华见他很快就发完誓,向她靠近,来到她面前,一步的距离,蹲下身,蒙着面的眼睛里尽是灼热的光芒,她心里冷笑一声,忽然出手,一道青光,从她手心快速地飞出,瞬间缠到了他脖颈。
藏锋大惊,面色大变,立即挥剑,可是晚了。
一是他放松了警惕,二是谢芳华出手太快。尤其是她这道青光在缠住了他脖颈后,很快就如气圈一般,自上而下,转眼便浓密了三倍,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青光之气中。
他给谢芳华罩了一张有形的网,却没料到谢芳华给他罩了一张无形的网。
转眼间,他便动弹不得,拼命地挣扎,但是,随着他挣扎,青色之光聚成的网越勒越紧,越来越密。他空有一身真气,本事,能耐,在这一刻,全然施展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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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一举击杀
藏锋的眸子越来越惊恐地看着谢芳华。
“这是……是……魅族秘术……你竟然会魅族秘术?”
惊异,不敢置信,没想到他要的东西,却被谢芳华如今运用在他身上。
这是他在用那张大网罩住她,得意之下,全然没想到的。本来是她受制于自己,如今却是自己转眼便落在了她的手中,且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一时间,他又惊又怒。
谢芳华看着藏锋,唇瓣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手下的青光却丝毫不放松,每一丝青光都如凌厉的剑一般,一寸一寸地凌迟着藏锋,语气轻浅,“藏锋宗师,你说,今日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
“你敢!”藏锋大叫了一声,却因为青光缠得紧,勒住他脖颈,声音不再冷木,尖涩难听。
“我敢!”谢芳华干脆地道。
“你的爷爷,你的舅舅,你谢氏一门……不顾了?”藏锋虽然惊怒,但此时并没太大惧意,似乎吃定谢芳华不会杀了他,“你若是杀了我,自然会有人杀这些人。”
谢芳华冷笑,“我既然敢杀你,自然有本事保住他们。这里死的是你,别处同样谁去谁死。”
藏锋忽然大笑,“汝个弱女子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杀你爷爷的是谁?”
“你可以告诉我!”谢芳华道。
“做梦!”藏锋阴狠地看着她。
“早晚我会查出来的。既然宗师你不说,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你死后,我会帮你焚尸。黄泉路上,不用太感谢我。”谢芳华忽然手腕一转,青光瞬间带着丝丝杀意,这杀意来得虽然快,但是来得缠绵,如温柔的刀,一片片刀割着藏锋的身体。
藏锋切身感受到了谢芳华的杀意,是真的要杀了他,他一双眸子终于现出惊骇恐惧。
谢芳华心里想着,原来无名山骨灰级的僵尸也是怕死的。
“住手!”藏锋痛苦地喊,“你若是不杀我,我就告诉你……”
谢芳华看着他,轻且轻地说,“晚了。”
话落,再不给他机会,青光化成的千万片刀刃旋着他身体,身上的所有血管筋骨都寸寸地销断。不出一盏茶,藏锋便成了血人,渐渐地,一双眸子从惊惧惊骇变成了黑色和灰色,最后,闭上了眼睛。
彻底地断了气!
谢芳华慢慢撤回手,藏锋身子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转眼,将地面便染做了一片血河。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身子一软,手腕无力地垂放在地上。
过了片刻,她抬手,轻轻打了个口哨,一只鸟从密林处出来,站在她面前,她低声说,“去喊侍画她们八人进来。”
那鸟懂得人语,立即抖着翅膀飞了出去。
一炷香后,侍画、侍墨匆匆纵马奔来,见到被大网罩住的谢芳华和她面前倒在血泊里看不清模样的血人,面色大变,齐齐下马,焦急地喊,“小姐!”
谢芳华睁开眼睛,示意她们帮她解开绳网。
侍画等人连忙动手,绳网虽然系得密实,但也难不住几人,不大工夫,便将谢芳华从丝网里解救了出来。身下的马也同时得到了解救,站起身,踢了踢蹄子,嫌恶地退离了原地,距离死去的藏锋尸体躲远了些。
谢芳华浑身无力,侍画、侍墨将她扶起,见她脸色苍白,身体似乎极其虚弱,看那模样,随时就要晕倒,她们吓坏了,连忙喊,“小姐,您怎么样?您不要吓奴婢们!”
谢芳华摇摇头,“我只是损耗太过,没事儿,休息一会儿就好,不用担心。”
“真的?”侍画连忙问。
“真的。”谢芳华点点头,伸手一指不远处一颗大树,“扶我到那里坐下,你们几个人将这个人的尸体搜一遍,看看他身上带着什么东西,搜完后,将尸体焚烧处理了。”
“小姐,这个人是谁?”侍画问。
“无名山的三位宗师之一的藏锋。”谢芳华道。
侍画等人闻言大惊,她们都知道无名山宗师据传十分之厉害,武功已经出神入化。没想到小姐竟然将这个人给杀死了。怪不得如今身体损耗至此,想必她们没看到的地方,一定是九死一生。连忙将谢芳华扶到那颗树下坐下。
谢芳华靠着树坐下后,闭上眼睛,虚弱地对几人道,“去吧,小心一些。他人虽然死了,身上兴许还会有毒虫毒药之物。别伤着。”
“是。”侍画、侍墨、侍蓝、侍晩四人一起走了过去。
品竹等四人留下来陪谢芳华。
品竹看着她十分难受,小声说,“小姐,奴婢传给您些内力吧!”
谢芳华摇摇头,“不是内力的事儿,内力此时对我来说不管用。”
品竹不解,“那您是用什么将藏锋杀死的?”
“魅族的秘术。”谢芳华疲惫至极地道,“我损耗的不是内力,而是心血。”
品竹听闻心血,大惊失色,“小姐,那怎么办?您心血一看就损耗极多,可怎么补回来?”
谢芳华摇摇头,“待处理完这里,先寻个地方,今日不能赶路了,我引内息修复。一夜之间,应该可以好转个七八分。”
品竹闻言立即一喜,“能修复就好。”
谢芳华笑笑,不再说话。
那边,侍画、侍墨等四人先用剑将藏锋的面巾挑开,露出一张木木的惊骇不甘心的脸,这张脸平
不甘心的脸,这张脸平平无奇,扔在人堆里,也让人认不出。四人看了一眼,又用剑挑开他外衣,确定没有什么毒物后,取出特殊制作的手套,对他搜身。
片刻后,从他怀里搜出了一堆东西。
有几个瓶子,有两个竹筒,有一把木笛,还有一本黑色的本子,以及一卷牛皮纸卷。
侍画抱着这些东西向谢芳华走去。
侍墨、侍晩、侍蓝三人用火石将藏锋的尸体烧着了,尸体遇火,顿时滋滋响了起来。
侍画来到谢芳华面前,将东西放下,轻声说,“小姐,这个人身上搜出这些东西。”
谢芳华点点头,睁开眼睛,慢慢伸手,一一拿过来看。
几个瓶子里装的是药物,有毒药和灵药,以谢芳华的医术来说,很好辨别。
两个竹筒是封闭的,里面养了两对小虫子,一对红色的,一对黑色的。而那把木笛,应该就是用于吹奏促动这竹筒里的虫子所用。
那本黑色的本子是用梵文所书,记录的全是人名。有的人名已经划去,有的人名用不同的笔迹写着。她看到了孙太医和韩大人的名字,已经划掉了。还有范阳卢氏也被划掉了。另外,除了南秦上面的官员或者世家人物的名字外,竟然还有北齐的人名,其中赫赫在目的便是言宸的名字,排在第一位,未划去。
这是否说明是要杀的人?
或者,不同笔迹有不同作用的人?
谢芳华翻着这本本子看了片刻,放下,又拿起另一卷牛皮纸卷展开。只见里面是一片空白。她伸手摸摸纸张,片刻后,对侍画道,“将火石给我。”
侍画立即拿了火石给她。
谢芳华将牛皮纸卷点燃,片刻后,四个边角烧破,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来。
是一张地图。
谢芳华凝视了片刻,疲惫地放下,对侍画道,“将这些帮我收起来。”
侍画应声,连忙动手将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
谢芳华重新闭上眼睛,不远处,尸体传来烧焦的气味,十分难闻。
半个时辰后,尸体烧化成了灰,侍墨等三人回来,对谢芳华道,“小姐,藏锋的尸体都烧干净了。地上那些骨灰……”
“风一吹就散了。”谢芳华睁开眼睛,吩咐,“找一处距离这里远点儿,林木深一些的地方,我在那里修复身体。”
几人齐齐点头。
侍画、侍墨扶起谢芳华上马,向前方一处深山走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在一处浓密的林木前停了下来。侍画低声问,“小姐,这里怎么样?”
谢芳华点头,虚弱地道,“就这里吧!”
侍画、侍墨将谢芳华扶下,品竹等人连忙去找一个合适的方位,收拾出一块空地来,又斩断了些干草,铺在空地上。
谢芳华坐在干草上,盘膝,慢慢地调动仅剩微薄的术力,修复受损的心血和心脉。
藏锋武功太高,她起初本不想立即杀他,想要从他口中多套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来。可是后来突然发现他的魅术杀伤力在减退。若是再耽搁时间的话,她本就受困在网中,根本就没办法杀掉藏锋了。弄不好的话,还会被他起死回生,那么,她就麻烦了。
所以,她才会说“晚了”,再也不给他机会,一举之下杀了他。
杀死一个无名山的宗师,也急速地消耗尽了她本就不多的术力。
对于魅族的秘术,从她得到之日起,心底便是有着反感和抵触的,所以,虽然学了,但是,也未深学。只不过是凭着自己本身的血脉,占了先天的优势,无师自通会三分。
这三分用来杀一个人,尤其是无名山的宗师,自然是极其辛苦的。
看来,她不想学也要学了。
今日若不是藏锋大意,她不靠近她,凭着她这微薄的秘术,不见得能奈何得了他。
第七十三章循迹而来
谢芳华止住脑中的思绪,不再多想,渐渐入了定。
不多时,她所坐的地方,周身渐渐聚拢一层青色的雾。那青色的雾十分之浅淡稀薄,若不仔细辨认,几乎看不出是雾。比之她杀藏锋之时浓密的雾气浅淡了不知多少。
侍画、侍墨等人围在谢芳华四周,不敢打扰她。
天色渐渐沉下来时,四周山林依稀响起动物的叫声。
侍画伸手招过其她七人,低声说,“咱们八人在这一处布置个阵法吧,万一若是有什么人来打扰到小姐,阵法也可以应对一二。毕竟小姐杀了那个藏锋,如今虽然距离那处地点远了,但保不准再有人找来这里。”
七人觉得有理,齐齐点头。
八人聚在一起商量一阵,确定了一个阵法,之后围绕着谢芳华开始布阵。
一个时辰后,八人将阵布好,齐齐跳进了阵内,按照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的方位,每个人占据一个方位。
谢芳华已经沉浸到了秘术里,对八人所做这一切无知无觉,周身青色的雾随着她修习秘术,渐渐地聚拢,由淡淡青色依稀可辨到渐渐浓密。
入夜十分,谢芳华周身聚拢的雾气已经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即便侍画等八人距离她不远,也难以看到她了。
侍画、侍墨等人越来越惊奇,想着魅族秘术果然玄妙,怪不得世人提起魅族皆讳莫如深。
子时,阵外忽然传来马蹄声。
侍画、侍墨等人立即打起精神,齐齐警惕起来。
不多时,马蹄声走近,来到不远处,有一人出声,“公子,痕迹到这里就没了。”
一人“嗯”了一声。
侍画、侍墨等人听出那仅仅出了一声的人是李沐清,齐齐露出讶异之色。暗暗想着小姐已经拒绝了李公子让他不要追来了,难道他没听进小姐之言?偏偏追来了?
虽然认出是李沐清,不过有阵法掩护,八人屏息凝神,谁也没出去,更没吱声。
“奇怪,痕迹到这里就没了,这荒山草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们来这里做什么?”早先开口那人疑惑地道,“公子,您是不是判断错了?”
李沐清摇头,吩咐道,“将火把递给我。”
那人连忙递给他一支火把。
李沐清翻身下马,举着火把踱了几步,目光忽然落在侍画等人摆的阵处,那里林木深深,雾气浓郁,他抿了抿唇,走上前,站在阵外,温声道,“芳华,你可在阵里?”
谢芳华沉浸在秘术里,自然听不见他的话。
“侍画,你可在?”李沐清又道。
侍画不言声。
“侍墨呢?有哪位在?”李沐清又问。
依旧无人答话言声。
“公子,既然无人答话,破了阵看看吧。”一人靠近李沐清,跃跃欲试地道,“您若是懒得动手,让属下来,这阵看起来挺精妙,属下刚刚都不曾发觉。”
“不得胡闹!”李沐清摆手制止。
那人道,“指不定这阵中无人呢。您喊了两三遍了,都没人答话。”
李沐清微微蹙眉,想了想,温声道,“这布阵的手法依稀像子归兄的手法,所以,我猜测,这阵该不是芳华布置的。而子归兄布阵手法要较这个阵精妙许多。所以,我猜测,这个阵的布阵之人是经由子归兄给芳华调教的婢女,应是芳华的八名近身婢女才能支撑起这个八方阵。所以,芳华定然在这里。”
阵内八人对看一眼,无人说话。
李沐清又道,“我猜想,芳华一定出了事情,在这里调息养伤,沐清别无恶意,哪位姑娘此时听着,请出来一叙。”
阵内依然无人应答。
“既然无人应声,想必事态较为严重,请恕我实在担心,这便破阵进去了。”李沐清将火把递给身旁之人,就要破阵。
侍画等人见他既然道破谢墨含教给她们的阵法,这阵法是拦不住他了。对看一眼,侍画和侍墨齐齐离开了方位,跳出了阵外,齐齐拱手见礼,“李公子。”
“果然是你们。”李沐清微微一笑。
侍画恭谨地道,“李公子恕罪,我家小姐的确是受了内伤,如今正在运功调息,不得打扰,奴婢们方才不曾立即出来。”
“她受的内伤可重?”李沐清面色微变,“有谁在给她疗伤?可用我内功助她?”
侍画摇摇头,“小姐在自己运功调息,说我们帮不上忙,她内力特殊,只能自己调息。您恐怕也帮不上忙。”
李沐清闻言立即问,“她可有大碍?”
“今日情况极差,才找了这处调息,要看明日小姐是否能调息好个七七八八。”侍画道,“否则还是不能立即赶路。”
李沐清点点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阵,浓雾缭绕,什么也看不见,他问,“我一路追来,在后方十里地的密林处看到些痕迹,便料想你们走不远。于是沿着痕迹一路找来。你们在那里,遇到了什么危险?芳华竟然重伤至此?”
侍画犹豫了一下,想着这右相府的李公子一直对小姐极好,小姐也十分信任她,应该可信。便低声道,“我们碰到了无名山的三位宗师之一的藏锋宗师。”
李沐清面色一变,“怎么是他?”
“当时,小姐将我们八人都留在了密林外,我们便没亲眼见到当时情形,待小姐喊我们去
情形,待小姐喊我们去时,小姐被罩在金蝉丝的网里,地上躺了一个血人,是被小姐杀死的藏锋宗师。”侍画道,“当时,小姐受了极重的伤,几乎无力。”
李沐清面色凝重起来,“怪不得伤得这么重,不能再赶路,择地养伤,原来碰到的是无名山未死的宗师。若不是此事耽搁,我此时也追不上你们。”
“李公子怎么未曾折返回京?小姐不是让人给您传信了?请您回京吗?”侍画疑惑。
李沐清笑笑,“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一人出来,我不甚放心,秦铮兄无法离开京城,我只能代他出来。虽然你家小姐怕连累于我,但我不是怕连累之人,是以一路追随而来。一是怕她出事儿,二是看看是否能帮她处理些事情,三是我也想了解一番她和秦铮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侍画闻言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小姐和小王爷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本来明明好好的,突然就争执了起来,小姐忿而离府,据说我们离开时,小王爷昏迷了过去。”
李沐清见侍画所言非虚,点了点头,“既然这样,等你家小姐调息一番身体之后,再说吧。”话落,他吩咐身后,“大家都累了,就在这里择地休息吧。”
那人一摆手,一队护卫齐齐下马,各自找地方休息。
侍画、侍墨知道李沐清既然这般追来,自然是不会走了,便也不再多说,齐齐一礼,折回了阵里。
阵内,谢芳华依然围绕在浓雾中,对着一切无所知。
李沐清从九环山出来一只赶路,一日半夜,也着实累了,也寻了一处地方休息。
天明十分,谢芳华周身的浓雾渐渐散去,她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侍画等人一只主意着她的动静,见她收功,连忙靠拢过来,齐齐道,“小姐,怎么样?”
谢芳华气色依旧不是很好,但较之昨日杀死藏锋之后自然大有改观,人虽然依旧不太精神,但是不至于说话都疲软无力,她点点头,“好多了,恢复了三四分。”
“怎么才恢复三四分?”品竹一愣,“您不是说能恢复七八分吗?”
“是我高估了自己控制秘术的能力,也低估了本身的损耗。”谢芳华叹了口气,“不过赶路应该是没问题了。”
“真能赶路吗?”品竹小声说,“什么也不如您身体重要,若是不能赶路,再休息一日吧。”
“我能休息,临安城却不能。”谢芳华摇摇头,慢慢地站起身。
“小姐,李公子昨夜子时寻着痕迹找来了这里。如今在阵外。”侍画低声说,“他没有听您的话折返回京城。”
谢芳华微微抿唇,道,“也是意料之中。李沐清不是我一句话轻易就能折返的人。”话落,她摆摆手,“撤了阵,出去吧。”
侍画、侍墨等人齐齐颔首。
谢芳华缓步走出了阵。
她走出阵后,一眼便看到李沐清靠在不远处的树干处,清晨山风凉寒,雾气有些大,他一身玄青色锦袍,周身被夜雾和山风侵蚀,泛着丝丝凉意。因为一路追来,虽然修整半夜,但气色也隐隐因为劳累奔波而微差。
右相府的公子,金尊玉贵,本不必来这等山林苦地。
她停住脚步,看着他。
李沐清本来目光看着另一个方向,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当见谢芳华走出,站在阵外看着他,他立即直起身,走上前,“怎么样?伤势可恢复了?”
谢芳华点点头,“恢复了几分。”
“无名山的宗师之厉害,一直有传闻,你能杀了他,且还能全身而退,已经十分不易了。”李沐清自责,“我若是快一点儿追来就好了。只是被你在九环山的阵法拦住,没办法走快。”
“那个阵法本来是为了拦王妃,没想到拦了你。”谢芳华笑笑,“辛苦追来做什么?我不会有事儿的。”
“还说不会有事儿,看看你的气色,实在是差极了,运功一夜才调息好三分。”李沐清皱眉,“这样吧,只运功调息也不成,前方二十里是城镇,我们进城,找一家药店,你必须要服用汤药,用来辅助修复内伤。”
谢芳华摇摇头,“不用,我身上带着药了,咱们打些野味,烤了吃,然后便赶路吧。”
“要去临安城?”李沐清眉头微凝,“还是你身体重要,不急在一时半刻。毕竟太子和子归兄都在临安了。”
“正因为哥哥在临安,我才不放心。”谢芳华道。
李沐清见她坚持,无奈地问,“身体真没什么事儿?能赶路?”
“能,放心吧。”谢芳华点头。
李沐清不再多言,对身后的人摆摆手,吩咐了一声,有人立即去打野味了。
侍画、侍墨等人撤了阵后,前往不远处找了山泉,一众人齐齐动手,宰杀清洗野兔、野鸡等物之后,架了火烤。
李沐清趁此机会低声问谢芳华,“你和秦铮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弄到这步境地?”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李沐清见她不打算说,心下有些担忧,“对我你还要隐瞒吗?世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你们大婚何等不易,怎么能轻言放弃?如今休书的告示天下皆知,你是否清楚地知道你们以后再没有关系了?芳华,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谢芳华闭了闭眼,“我不是要对你隐瞒,只是一言难
只是一言难尽,有些事情,没办法说。”顿了顿,她点头,“我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李沐清一怔,看着她,“也就是说,你是在十分清醒下做的决定?我听秦铮兄说,是你做的主张?为何?”
谢芳华摇摇头,不想说。
李沐清见她面容冷清,此时因为他的话,她比刚刚出阵时的气色又差了些。他一时忧心不已,犹豫片刻,对她低声道,“你出京后,英亲王府请了太医,随后,皇上下了休书圣旨,之后,秦铮兄撕毁了圣旨,闯进了宫。当时,皇上已经下旨,闭朝三日,任何人都不见。但是秦铮兄射伤了侍卫统领,强行闯进了宫。后来,出宫后,我在半路拦截他,他与我说了一些话。”
谢芳华看着他。
李沐清想了想,将当时拦住秦铮时的情形和他说的话叙述了一遍。当说到秦铮说再见李如碧,一定杀了她时。他看着谢芳华,低声道,“你们之间,是否因为我妹妹生了什么误会?她近来一直在府中陪我娘吃斋念佛,我并没发觉她做过什么。可是她背着我和父亲,私下做了什么?”
谢芳华闻言一时怔愣在原地。
李沐清看着她,静待她说话。
过了片刻,谢芳华低下头,看着地面,清晨,太阳还没升起,山林处草木枝叶上都挂了一层露水,丝丝凉意。她沉默许久,才道,“我未曾想到他会如此对李小姐,其实不关她的事儿。”
李沐清不解。
谢芳华抬起头,看着他道,“你放心,我会派人传信回京,告诉他不要如此。李小姐该如何依旧如何,别因我而使得她难以立足。否则倒是我的错了。”
李沐清看着她。
谢芳华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侍画等人身边,不再与他多说。
李沐清见她走远,知道再也问不出来,只能作罢。
吃过野味,一行人启程。
因为谢芳华身上内伤未愈,行程自然不快,巳时刚到下一座城池。众人皆不需要休息,继续赶路。
谢芳华戴着面纱,李沐清也买了一方斗笠遮面。
畅通无阻地进城出城。
虽然已经过了一日夜,但是关于休书告示的热度还没有褪去,路过的行人依稀能听到谈论。
响午时分,众人在一处酒家稍事休息,之后,继续启程。
入夜,距离临安城还有一百里。
李沐清见天色已黑,看了一眼前方,对谢芳华道,“已经走了一天了,你身体吃不消,休息一下吧。半夜也好。”
谢芳华见众人都露出疲惫,点点头。
李沐清带着谢芳华进了自己名下的酒楼,单独另辟一处院落,一行人住下。
夜半,休息了半夜之后,启程准备继续行路时,一只鹰鸟在院落上空盘旋了一会儿,冲进了院子,落在了谢芳华肩头。
谢芳华认出是言宸的信鹰,立即解掉绑在它腿上的绳子,取出信笺。
信笺打开,只写了一行字“勿来临安。”
谢芳华蹙眉,言宸鲜少给她传信这么简短,且不说明缘由的。字迹像是匆忙下书写,也就是说,他写这封信笺时,应该是没有时间给她做解释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让她勿来临安?
谢芳华拿着信笺看了许久,心中揣测。
“小姐,都准备好了,启程吗?”侍画在门外轻声问。
谢芳华摧毁信笺,沉默片刻,慢慢道,“告诉李公子,我身体突然不适,今夜不继续赶路了。”
第七十四章不知所踪
侍画一怔,立即推开门走进来,焦急看着谢芳华,“小姐,您哪里不适?要不要紧?”
谢芳华摇摇头,“不要紧,就是感觉心口疼,体虚气闷,可能刚刚起得急了些。大约太疲乏了,你出去告诉李公子,我多睡一觉,可能就好了。”
侍画闻言放下心,走了出去。
李沐清已经收拾妥当,打算启程,见侍画过来说明情况,也不由忧急,“她可开了药方?依我觉得,还是要煎一副药喝下才好。”
侍画点点头,“奴婢也觉得要喝药,可是劝不听小姐。”
“我去劝劝她。”李沐清走出房门,来到谢芳华门前,伸手叩门。
谢芳华轻声道,“请进。”
李沐清推开门进来,见谢芳华似乎要回床去睡觉,见他走进来,从床前转过身来,看着他。他立即说,“我刚刚听侍画说你不舒服,过来看看你。”
“无大碍。”谢芳华摇摇头。
“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做一回事儿,还是要配合汤药调理。这样,你现在就自己开一副药方,在这城里,有我名下的药店,我命人去抓药。”李沐清坚持地道,“听我的。”
谢芳华点点头,“好吧。”话落,她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了李沐清。
李沐清伸手接过,对她说,“你先歇下,等药煎好了,我让侍画给你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