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华颔首,“嗯,是这样。”
“小姐,您这一个上午都没好生休息,别想了,奴婢去厨房看看,午膳若是好了的话,用过膳,您就休息吧,等着轻歌公子来信之前,您就别再费神出去劳累了。”侍画道。
谢芳华失笑,“这算什么累?”
“那您也要注意身体。”侍画道。
“嗯,我知道啦,小管家。”谢芳华摆摆手,“去吧。”
侍画也无奈地笑了,走了出去。
过了片刻,李沐清给秦钰写完书信,送去京城,正当午时,便过来陪谢芳华用膳。
饭后,他道,“虽然还没联络上秦铮兄,但是能知道他大体所在的范围了。”
谢芳华看着他挑眉。
李沐清道,“我刚刚得到消息,昨日夜,荥阳城主死了,郑氏宗堂有两位叔公也死了,一个是气火攻心,一个是暴毙。”
谢芳华闻言道,“这是昨日发生的事儿?”
“嗯。”李沐清点头。
“也就是说,这是秦铮所为了?秦铮如今在荥阳城?”谢芳华道。
“应该是。”李沐清颔首,“我猜测,他已经将荥阳郑氏的所有隐埋的暗桩势力都瓦解了,从外围,一直到中心。荥阳城就是荥阳郑氏的中心,城主一直是郑氏的人,那两位宗堂的叔公与京城那位郑公,是这些年巩固荥阳郑氏势力的铁三角,如今三角斩去了两角,京城那一角如今被皇上裹在密不透风的网里,待这网一放开,他知道了荥阳郑氏出事的时候,已经于事无补,回天无力了。”
谢芳华松了一口气,“这样说来,秦铮的动作比我想象的快。”
“是真的够快。够迅速,尤其是中间他还去了一次漠北边境。短短时间,铲除了荥阳郑氏,这果决和速度匪夷所思。”李沐清看着谢芳华,“郑孝扬可谓是功不可没。”
谢芳华点点头。
“荥阳郑氏出了郑孝扬这么一个子孙,才能真正的立世。而那个郑孝纯,实在是被荥阳郑氏那帮子老东西养歪了。”李沐清道,“看着实,却最是歪,不得大志。”
“郑孝纯是荥阳郑氏培养的接班人,自然自小就灌输他们的意思,养歪也不奇怪。”谢芳华心底轻松了些,“彻底处理完荥阳郑氏的事情,他应该会主动与我们联络的。”
“荥阳距离平阳城还有千里,就算他处理完荥阳郑氏的所有事情,赶回来与我们会和,最快也要三日后了。”李沐清道。
“三日……”谢芳华想了想,对他道,“我还没琢磨清楚一些事情,待今日晚上或者明日一早再做定夺。想想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嗯。”李沐清颔首,刚刚他看得信鸽飞走了,她应该是另有别事儿。
傍晚时分,用过晚饭,谢芳华便坐在窗前等着,直到天黑,也没收到轻歌的信笺。
眼见夜要深了,侍画小声说,“小姐,您睡吧,奴婢来等。”
“我下午睡了半日,不困,再等等,轻歌不会不给我传信的,是说与不说,他都会来信。”谢芳华道。
侍画不再言声,陪她在一起等着。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只信鸽飞进了别院,在屋顶盘旋一圈,进了窗子,落在谢芳华的肩上。
谢芳华见是她给轻歌放出去的那只信鸽,立即将他捧起,从它腿上解绑下信笺。
打开信笺,只几个字。
我的父亲是左相,我的母亲是谢凤。
谢芳华看到这张信笺,怀疑看错了,又将信笺重新看了几遍,才确定没看错。
一时间震惊不已。
这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左相和她的姑姑?
当年姑姑喜欢的人是左相?那个为了配合秦钰,联合群臣,弹劾秦钰,将他逼去无名山,招了皇后的恨,如今太后虽然知道是他儿子的主意,但是当初刺扎的太深,至今始终都待见不起来他的左相?秦铮踏着他的马车而过,他气得脸色铁青的左相?这些年,锋芒毕露,职位没右相高?却势头压住右相的左相?将荥阳郑氏的暗桩布置交给她的左相?总是对右相羡慕地说,没有扶得起的儿子继承他的门庭的左相?
卢雪莹的父亲?
她一时觉得难以置信又发懵。
轻歌今年多大了?
云继哥哥多大?
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侍画在一旁看着谢芳华脸色不停的变幻,看着像恼,又不想,看着像是惊,但又觉得不像被真的惊吓住,一时间,她猜不透,小心地问,“小姐,怎么了?可出了什么事情?轻歌的身份难道真的是北齐人?”
谢芳华摇摇头,好半响才开口,“不是。”
“那您……”侍画看着她,“您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信笺上轻歌公子说了什么?让您这样?难道对如今的局势十分不利?”
谢芳华依旧摇头,“不是,是我太震惊了。轻歌的身份竟然是……”她顿了顿,似乎难以说出口,“怪不得他当初要隐瞒我,言宸定然知道他的身份,只隐瞒我而已。”
侍画看着她。
谢芳华道,“他的父亲是左相,母亲是我姑姑。”
侍画也顿时惊了,“这怎么可能?”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不敢置信,但是轻歌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这事情一定是真的了。”谢芳华揉揉眉心,“我知道姑姑当初有喜欢的人,但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左相。”
“奴婢自小就被世子接进侯府,确从来不曾听闻这件事儿。”侍画欷歔,“真是不敢相信。”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据说当年左相也是仪表出众,相貌堂堂,是南秦有名的少年才子呢。”
谢芳华无言地看着侍画,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左相当年的样子,一直看着左相,都觉得他就是一个奸猾爱扎刺锋芒毕露得罪的人多了的人,不怕睡梦中被人杀了的糟老头子。
姑姑竟然喜欢他?
还跟他……
她一直以为,轻歌的年纪应该是与她相差不大的,但若是与她相差不大,那他是左相和姑姑生的孩子又怎么可能?那时候她娘生她的时候,姑姑就嫁去北齐了,嫁去北齐后的三年,才和北齐王有的云继哥哥。
总不能左相后来追去北齐,之后又和姑姑暗中相好了吧?
这个应该不可能,这些年,没有什么风声,况且,从轻歌的年纪上看也不对,若是比云继哥哥还小的话,那如今也就秦倾这么大年纪,还稚嫩着呢。
轻歌和云继哥哥相比,面相看来,年岁相差不过一二。
这样推算,轻歌应该是在姑姑没嫁入北齐时,与左相有的轻歌吧?可是她如何能在北齐王和玉家、以及玉贵妃的眼皮子底下生下轻歌?又将他送出北齐?
实在想不透。
她揉了又揉眉心,只觉得询问轻歌的身世不但没让她从他身上通透什么,竟然让她更乱了。
“轻歌公子没再说别的?”侍画小声问。
谢芳华又拿了信笺正反两面看了片刻,才发现信笺的夹层里有一枚轻薄的金叶,金叶子上,用水印刻着一行小字。
知道言宸哥哥的未婚妻是齐云雪时,我曾好奇地查了查她,后来被言宸哥哥发现阻止了我。不过,我也查出了一个信息,齐云雪虽然人在情花谷,这些年,一直与北齐玉家来往甚密。
这一行字,最值钱的,就是最后一句话。
与北齐玉家来往甚密。
虽然齐云雪是言宸未婚妻的身份,与北齐玉家来往甚密不奇怪,但是与她外界传言的北齐先皇驾崩她就离宫失踪再未回北齐一说相悖,私下里,除了她是言宸未婚妻的身份,还与北齐玉家有什么瓜葛?
毕竟,一直以来,北齐玉家有谋甚大。
玉兆天为了转移她和秦钰视线,做的那些事儿,兴许,为的就是齐云雪?
齐云雪是北齐在南秦京城所有暗桩最大的那步棋?
当初秦铮为了回京阻止秦钰登基封后,他找到了齐云雪掣肘言宸,那秦铮可知道齐云雪背后的事情?
是了,齐云雪若是一直在北齐的话,秦铮在那么短的时间又怎么会找到她?她应该一直以来在南秦。
总之,背后之人,不管是不是齐云雪本人,都和她脱不开关系就是了。
谢芳华眯起眼睛,将信笺放入灯火里烧了,对侍画道,“齐云雪的确有问题。”
侍画看着她,小声问,“小姐,还给轻歌公子回信吗?”
谢芳华沉默片刻,摇摇头,“不用了,我如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不妥当,待以后见了他再说吧。”
侍画点点头,“怪不得左相十分喜欢轻歌公子,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轻歌公子是……”
谢芳华摇摇头,“他一定不知道,否则早就找轻歌了。”话落,谢芳华揉揉眉心,“兴许是因为血脉相连,再加之轻歌的确有才华,左相也是爱才惜才之人。没想到这么多年,他隐瞒得可真好。不知道爷爷可知道。”顿了顿,她忽然道,“也许爷爷知道,当初我去无名山,他是与我一同去的无名山。”
“要不然,您去信问问老侯爷?”侍画小声建议。
谢芳华摇摇头,“一旦有书信来往,就会有蛛丝马迹可查,万一泄露,爷爷的隐世地点也就泄露了。罢了。爷爷操劳一生,还是让他踏实地避世吧,不拿这些事情烦他了,待南秦太平了,再接他回来。”
侍画点点头,“奴婢以前闲来无事,听市井闲话,说到左相,说左相曾经不是如今这样锋芒毕露狠辣奸猾,翻脸无情谁的面子也不给,爱得罪人。有人说左相这些年,得先皇器重,官坐到左相这个位置,抓权争斗,势大了才与以前不一样了。”
“我还真没听过这种闲话,可能是因为我这些年不再京中吧。”谢芳华道,“他以前难道很平和?”
“据说,虽然没有右相平和,恃才傲物,有些倨傲外,也不是这些年外面传言的一般。”侍画道,“奴婢也是道听途说,要不然小姐查查左相?”
“算了,如今哪有功夫查他。”谢芳华想了想,道,“你去喊李沐清,告诉他,我们即刻启程,前往荥阳。”
侍画一惊,“小姐,天已经黑了,要走夜路?要去荥阳找小王爷?”
“嗯,如今既然确定他就在荥阳,等他彻底处理完荥阳的事情,已经三四日后了,而我们若是急赶路程,明日晚上就能到荥阳。”谢芳华道,“这样不耽搁时间。”
侍画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第六十三章云雪下落
李沐清听说谢芳华要即刻启程前往荥阳,蹙了蹙眉,但没反对。
他对侍画问,“她每日按时吃的药,可多熬出来了?能否够路上带着服用?”
侍画点头,“小姐说明日晚上就到荥阳,若是按时能到的话,能够用的。”话落,她补充道,“小姐离京时吩咐我将特制的那些补心血的药全部都带着了,那些药够用很久,一直配着汤药喝。”
李沐清颔首,“那就好,我若是不同意,说明日走,她估计也不干,就依她吧,大不了路上慢些。”
“正是,小姐打定主意做一件事情,谁也说服不了,除非小王爷。所以,奴婢也没劝。”侍画道,“奴婢这就去准备行李,您备马吧。”
李沐清点点头。
侍画转回去收拾东西。
大约小半个时辰,一切收拾妥当,谢芳华、李沐清一行人出了井亭轩的别院。
荥阳城早在李沐清来之后,便知会了当地官府,所以,即便夜晚城门关了,但李沐清要出去,自然十分顺利。
一行人纵马,出了平阳城,前往荥阳城。
荥阳城在南秦京城版图上的位置也十分特别,正是南通岭南,北通漠北,中间有九曲运河穿过,四通八达,十分繁华。
当初北齐选中范阳卢氏,除了范阳卢氏这个家族外,想必它占据的地理位置也是一大缘由。
碍于谢芳华的身体,李沐清刻意放慢了马速。
行了一夜路之后,天亮时分,谢芳华想继续行路,李沐清却对她摇头,“歇半日。”
谢芳华道,“我还不累,再走半日,响午再歇。”
李沐清坚决地摇头,“不行。”
谢芳华看着他,“我真的不累。”
“皇上将你交给我照看,就不能由得你任性,你若是出了差池,皇上唯我是问。”李沐清看着前方,“这蓝水县也有我的别院,休息半日再赶路。”
“休息这么久,今日晚上就到不了了。”谢芳华道。
“晚上到不了就夜间到,你的身体极差,听话些。”李沐清看着她不太情愿的脸,不容拒绝地道,“怪不得皇上不放心,觉得你难管,交给我看着你,你实在难管。”
“好吧,好吧,听你的。”谢芳华无奈地摊手。
李沐清带着她进了蓝水县县城,向别院走去。
来到别院,有看守别院的老伯打开院门,将李沐清和谢芳华等人请了进去。
用过早饭,谢芳华便在李沐清安排的房间睡下了。
侍画见她很快就睡下,无奈地摇头,为她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李沐清见侍画出来,对她问,“睡下了?”
侍画点点头,“小姐的身体的确是极差了,幸好皇上让您看着她,她这样奔波一夜,说是不累,却真是累的,她明知道,却还想当以前一样与身体抗衡,怎么抗衡得过?”
李沐清抿唇,“这样下去自然不行,待见到了秦铮兄,我与他仔细说说。”
侍画颔首。
李沐清揉揉眉心,转身去隔壁房间,给秦钰写了一封书信后,也歇下了。
响午时分,谢芳华睡醒一觉,吃过午膳后,与李沐清启程出了蓝水县别院。
出了县城,大约走了半日,天黑十分,来到距离荥阳还有百里的赵家镇。
刚要进城,谢芳华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声音。
她脚步顿住。
李沐清转头对她问,“怎么了?”
“好像有人跟我说话。”谢芳华道,“用传音入密。”
李沐清一怔,“谁?”
谢芳华等了片刻,面色微凝,“声音微弱,我听不太清,似乎是齐云雪的声音,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毕竟只与她见过一次面。”
李沐清皱眉,“当真?你再仔细听听。”
谢芳华又听了片刻,摇头,“没有了,不再说话了。”
“她说什么?你可听清了?”李沐清问。
“她好像在说,香云阁。”谢芳华道。
“香云阁?”李沐清眯起眼睛,“这是此城最大的红粉之地。”
谢芳华看着李沐清,“我们过去。”
“我怕这又是一个圈套。”李沐清目光看了一圈,此城无异样,他道,“我们还没进城,你就听到了传音入密,而我没听到,若真是她,邀你去香云阁做什么?”
“难道我们不去?”谢芳华看着他。
李沐清想了想,转身对身后吩咐,“去香云阁打探一番。”
身后人应了一声是,立即去了。
李沐清对谢芳华道,“你身体已经不能再受伤了,我们还是要万事小心,先打探一番再做定夺。”
“也好。”谢芳华也觉得这样妥当,李沐清也是为了她好。
二人进了城。
天色已黑,但赵家镇内十分热闹。
进了城后,便见三五一群,三俩一伙,聚在一起闲聊。
细细听来,人群中不时有人唏嘘,说起百里外的荥阳城郑家出了大事儿的事。
多少代以来,荥阳郑氏虽然在南秦各大世家中不出名,但是在荥阳这个地界,可是地地道道的世家大族,不是那等市井小民和寻常人家以及普通门第可比拟的。
荥阳郑氏的百姓们哪怕不知道当朝天子是谁,也一定知道荥阳郑氏的宗族有什么人。
在他们的思想里,就算南秦改朝换代,荥阳郑氏也不会出事儿。
因为历代荥阳城主,都是郑家的人。
南秦皇室对郑家来说,这数代,不知为何,都是恩厚的,虽然荥阳郑氏不曾封侯,只有封地,没有世袭爵位,但城主这官职体制,一直都从荥阳郑氏家里人推选。
可是没想到,这两日,荥阳郑氏竟然出事儿了,堂堂世家大族,几乎是一夕之间,所有产业链都断了,崩溃了,家族堂内的几位掌舵人,接连出事。死的死,伤的伤,亡的亡。
先是城主死了,郑氏宗堂有两位叔公也死了,今日又死了几个人,是各房最杰出的俊杰。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家族的兴衰,就是每一代都要有新的才华之辈支撑门庭。
荥阳郑氏最出名的虽然是郑孝纯,是荥阳郑氏宗堂几位叔公都认定的家族继承人,但是别的族内子嗣,也有出类拔萃的,毕竟除了族主外,还需要家族内的长老,这几个人,都是自小就选拔出来辅助未来族长的人。
可是如今,这几人也都死了。
比起城主、郑氏宗堂有两位叔公,这三人死的各有缘由外,这几人都是死得悄无声息。
有的人死在了守孝的灵堂里,有的人死在自己的房间,有的人死在花园假山后,有的人死在书房……
一夜之间,荥阳郑氏,除了去了京中,一直未曾回返的郑公和郑孝纯、郑孝扬外。荥阳郑氏,就如塌了天,管事的重要人物,都死了个干净。
这一下,荥阳郑氏地界,方圆百里,都炸开了锅。
若是城主、两位叔公的死,都可以当做意外的话,毕竟城主死了,两位叔公年纪大了,没准背后有什么着急上火的事儿,没挺住,这还可以忍受,可是一下子,年轻俊杰们,都死了,而且,死的悄无声息,莫名其妙,就不同寻常了。
百姓们谈论着,猜测着,恐慌着,觉得荥阳要出天大的事儿了。
荥阳郑氏在荥阳,数百年来,数代里,虽然是地头蛇,世家大族,高高在上,但是,除了这一代出了个堪比京城英亲王府小王爷秦铮的混账魔王外,其余人,都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至少,郑氏族中,规定子嗣,不准做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勾当,也不准以权压人,以势压人。
所以,百姓们还是比较敬重荥阳郑氏的作为的。
在他们看来,荥阳的地盘,因为有郑氏,才一直安安稳稳。
天皇老子高远,他们够不到,摸不到,而荥阳郑氏,他们看得见,这才是头顶的天。
不知怎地,谈着谈着,有人中间插嘴道,“不会是北齐的人来咱们南秦祸乱,在暗中所为吧?”
这人一开头,就有人说,“对,对,我听说京城最近接二连三出事儿,说是北齐搞得鬼,咱们皇上怒了,大肆彻查京城,将乱臣贼子挂在城门上示众呢。”
有一人道,“北齐的坏人屡次害小王妃,二十多年前的北齐国舅之死,原来是假的,皇上已经给北齐发了文书,要求北齐送回当年和亲的谢凤小姐。”
“这北齐真是太坏了,保不住荥阳郑氏是他们害的。”
“据说,临安城瘟疫也是北齐背后搞的鬼,死了不少人,后来被小王妃给救了,小王妃受了一身的伤,险些丢了性命。”
“天哪,北齐太不是人了。不会我们荥阳也跟临安一样吧?”
……
百姓们的言谈由猜测变得怕怕的,矛头一下子指向北齐。
谢芳华听了片刻,转头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低声道,“因为京城接连出事儿,你被害两次后,没想到,却是激起了我们南秦上下百姓的敌忾之心。对北齐,如今真是恨不得百姓们都上前线打仗一样。这是古往今来,从没有过的事情。”
“看来京城出了这么多乱子,我受伤,原来也不是坏事儿。”谢芳华笑了笑,“所谓,民心即是天下。北齐想必一定没想到,祸害这么多,反而使得南秦民心之力前所未有的凝聚。”
“嗯,怕是没想到。”李沐清也笑了,“如今,北齐能压得住阵的,就在军事了。”
“北齐筹备多年兵力军事,这仗真正打起来,怕是南秦不好打得过北齐,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谢芳华道,“即便南秦能人辈出,但是兵力衰弱也是事实。多年无准备、国力日渐衰退下,想挽回已经是难事儿,更何况我们还想要胜局,不想坐亡国奴。”
“即便兵力弱,但也不能不打。”李沐清道,“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了,北齐委实欺人太甚。我们能做的,只是以南秦的利掣肘北齐的弊端。”
“对啊,不能不打,不但要打,还一定不能输。”谢芳华感慨,“北齐想来已经收到秦钰的文书了,如今还没回信,不知作何处理。是放姑姑回来,还是干脆不放人。”
“再等几日,北齐不能一直不给回信。”秦钰道,“北齐王将北齐江山天下丢给齐言轻,如今他还怎么在行宫坐得住?总要出来的。齐言轻不能代替北齐王做主,将王后送回来吧。”
“嗯。”谢芳华点头。
本来百里的路程,谢芳华的打算是连夜赶路,李沐清也觉得百里不是太远,打算听她的,却不想她进城便听到了齐云雪的传音之术。
这样一来,自然要查个究竟,而且要万分的小心谨慎。
所以,便择了一处地方,暂且落脚,歇息一下。
一顿饭的功夫,李沐清派出的人便回来了,禀告道,“公子,齐云雪就在香云阁。”
李沐清“哦?”了一声,偏头看谢芳华。
谢芳华看着那人,示意他继续。
那人道,“香云阁的老鸨说,数日前,有一个人将一个女子带到了香云阁,来时,那女子就已经昏迷不醒了,那人要她们照看,给了千两黄金。香云阁的老鸨见这人这么大的手笔,便答应了。便给那女子一个房间,那女子一直昏迷着,至今未醒,那男子也再一直未出现。”
“有多少日子了?”谢芳华问。
“大约十多日了。”那人道。
谢芳华看向李沐清,“赵柯死在三四日前,而京城内发生的事情也不过五六日,到不了十多日。”话落,他看向那人,“你确定那昏迷的女子是齐云雪?”
“属下有公子早先绘的画像。”那人从怀中拿出来,“我对比看过了,正是她。”
谢芳华一看那画像,果然画的是齐云雪。
李沐清道,“自从在平阳城,我感觉到媚术的气息,便吩咐人寻找齐云雪的踪迹,便临摹了数张她的画像。”
谢芳华点点头,对他道,“我们去看看。”
李沐清抿唇,谨慎地吩咐那人,“将整个赵家镇都查过了吗?可有异常?香云阁除了昏迷的齐云雪,可有异常的地方?”
“属下已经安排人查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那人道,“香云阁内外已经安排妥当了人手。”
“好。”李沐清站起身,对谢芳华道,“那我们过去看看,你一定不能离我左右。”
“嗯。”谢芳华点头。
二人一起前往香云阁。
侍画、侍墨、小橙子寸步不离地跟在谢芳华身后,生怕这又是一个陷阱,毕竟小姐的身体太差,心头血再也经不住外溢折腾了。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香云阁外。
香云阁内外已经围困了李沐清的人,秦钰派给李沐清的人,还有谢氏暗探。
小小的香云阁被围困了内三层外三层的人。
香云阁的老鸨和姑娘们都聚在大堂,人人面色恐慌,花容失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李沐清和谢芳华进了香云阁时,便看到了香云阁内众人害怕的神色。
李沐清走到明显是老鸨的人面前,对她询问,“你说十多日前有人送来一个女子在你这里照看?那人付你千两黄金?”
千两黄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老鸨连连点头,“这位大人,是这样的,十一日前,奴家记得清楚。”话落,她身子发颤地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谢芳华戴着斗笠面纱,她自然看不到她的脸。
李沐清面色冷清,比一直以来的温润公子形象来说,今日尤其紧绷得冷峭。
李沐清不答她的话,对她道,“带我们去看看。”
“是,是。”那老鸨连忙带路,腿发软,走了几步,险些栽倒。
那女子所在的房间是二楼最好的房间,打开门后,便看到一个女子果然躺在床上。
李沐清回头看了侍画、侍墨、小橙子一眼,当先走了进去。
李沐清走进去之后,侍画、侍墨、小橙子三人立即紧张地靠近谢芳华,成三角保护姿态。
谢芳华盯紧了屋内床上躺着的人,也跟在李沐清身后走了进去。
李沐清来到床前,看了一眼,转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看了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人片刻,对他道,“是她,没错。”
第六十四章萧声锁魂
床上躺着的女子,的确是齐云雪。
而她面色苍白,全无血色,呼吸浊重,像是受了极重的伤,昏迷不醒。
秀眉紧紧的蹙着,双手在平躺的两侧将身下的锦绣被褥抓出些许折痕,看起来,像是从心底深处想醒来,又难受得醒不过来。
谢芳华推开挡在前面的侍画,向床前走近。
侍画立即拉住她,紧张地道,“小姐,小心有诈。”
李沐清此时也伸手阻止,“不错,你忘了英亲王府哪怕金玉兰了?忘了给明夫人把脉了?”
谢芳华停住脚步,对李沐清道,“你放心,上次给六婶母把脉,也没伤到我,若是我真脆弱的跟个娃娃似的,也不必出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沐清皱眉,“你是要给她把脉?请别的大夫吧。”
“这里是赵家镇,距离京城太远,虽然你在这里有产业,我们谢氏在这里有根底,但若真是有诈,你能保证这里的大夫能用?”谢芳华看着他,“还是我来吧。”
李沐清闻言点点头,靠近她,“那你小心一些。”
谢芳华颔首,来到床前,伸手去给齐云雪把脉。
侍画在她伸出手之前,拿出一块娟帕,盖在了齐云雪的手腕上。
谢芳华将手按在了娟帕上,先是虚按,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如实地按在齐云雪的脉搏上。
李沐清、侍画、侍墨、小橙子,都一寸不寸地盯着床上的齐云雪和周遭的环境,以免生变。
谢芳华在给齐云雪把脉后,脸色便开始不停地变幻,片刻后,她撤回了手。
李沐清立即问,“怎样?她到底是什么原因,躺在这里?”
“她受了极重的伤,內腹大损,心脉被人用药控制住了,所以,既不能自己自救,又不能醒来。”谢芳华道,“而且,我观她脉象,她心里是醒着的,但是却不受控制,不能醒转起身。”
李沐清蹙眉,“她为何会这样?什么药这样霸道?”
谢芳华抿唇,“迷兰草。”
李沐清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一种置幻之草,服用了这种草药的人,能昏迷一个月,但它不同于寻常的药物,人昏迷什么也不知道,相反,这种草,服用的人,心里醒着的时候,周遭发生什么事情,是很清楚明白的。”谢芳华道。
李沐清闻言看向齐云雪,“也就是说,早先,真的是她自己传音给你?”
“应该是。”谢芳华也看着齐云雪,“她此时既然心里是清醒的,虽然重伤之下,但她因为修习媚术的原因,方圆五里内,能感应到来往的人,所以,应该是感应到了我,才传音给我,不过她因重伤,又在昏迷中,能凝聚用于媚术的功力太少,所以,也就只能一句。”
“但是对你来说,一句也是够了。”李沐清道,“她引你来此,是为了让你救她?”
谢芳华抿唇,“大约是,不知道带她来这里的人是谁。”
李沐清转向那老鸨,“我问你,送她来的那人是谁?”
那老鸨摇头,“奴家不知道,那位爷不告知名姓,奴家见钱眼开,有钱可拿,何况照顾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也不碍事儿,每日只喂她些稀粥烂饭,便足够她活着不死了……”
“那人什么面貌模样?”李沐清又问。
“那人一声黑衣,蒙着面纱,只露一双眼睛,奴家没看到面貌,只觉得那人不同寻常,不是能招惹的,有钱可赚,奴家可不敢打听。”老鸨又立即道。
“是年轻还是年老,你总能看出来吧?”李沐清又问。
老鸨连连点头,“这个看得出来,是一个年纪与您相差不多的人,应该是习武之人,奴家听他走路声音不大。”话落,她又补充,“对了,还有,他身上隐约带着一股药香。”
李沐清面容一紧,“习武,带药香?”
那老奴点头,“奴家开这间香云阁二十年了,见过的公子爷们老爷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对来这里的人,都甚是敏觉。尤其是这么一位神秘的公子爷,送来这么一位美貌的姑娘,留下千两皇子,这姑娘又昏迷不醒,看不到他的样貌,自然注意了别的地方。”
李沐清转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对他道,“走,我们出去。”
李沐清颔首。
谢芳华转身走了出去。
下了楼,来到大厅,谢芳华没站脚,径直出了香云阁,转头对李沐清道,“先回下榻的地方。”
李沐清点点头。
二人回到了下榻的地方。
进了房间,谢芳华对李沐清道,“迷兰草虽然天下间稀缺,但也不是如天山雪莲一般难求一株。但是单独的迷兰草,虽然能使人昏迷至幻,但也不过是短暂几个时辰或者半日时间。但迷兰草若是和别的草药一起入药,便能达到如今齐云雪昏迷的效果。”
李沐清看着谢芳华,“和什么草药一起入药?”
谢芳华道,“十几种。”
李沐清看着她,“既然是十几种,天下能配出这种药的人少之又少了?该是不世神医。”
“言宸。”谢芳华道,“他配得出来。”
李沐清闻言道,“刚刚,香云阁的老鸨说年轻人,和我年岁相差不大,又会武功,身上带着药香,我便第一时间想到了他。”顿了顿,他道,“难道是他伤了齐云雪?将她放在了这里?”
谢芳华摇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种药,天下间,只有言宸有。”
李沐清蹙眉,“十多日前,齐云雪就被人送到了这里,也就是说,京城发生的那些事儿,以及赵柯的死,跟她无关了?”
谢芳华没说话。
李沐清看着她,“若是言宸送她来的这里,十多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齐云雪竟然重伤至此?那京中到底是谁对谢氏暗探动的手?又到底是谁在那日炮角楼要杀你和皇上引走月落和谢氏暗探一举诛杀?”
谢芳华静静站着,依旧没说话。
李沐清又道,“你早先说,月娘应该不会那么凑巧,救了月落,应该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或者是什么原因,月娘救了月落后,我想对她仔细询问一番,她只说凑巧,闭口不答,却急匆匆走了。而月娘又是天机阁之人,这便是诸多线绳,看似无关,实则搅在了一起。”
谢芳华依旧没言声。
李沐清沉默片刻,对她道,“看来,无论如何,都与言宸有关了。”
谢芳华终于开口,“正因为,处处指向言宸,任何事情都太过明显得天衣无缝,就似乎是他在背后操作一般,更何况,与他北齐小国舅的身份如此匹配,但是,即便,无数证据指向他,我才更从心里觉得不是他。这应该是障眼法,或者,是另有所谋。”
李沐清闻言揣思,“真是如此吗?”
“我相信言宸。”谢芳华道。
李沐清看着她坚定的脸,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你也相信他,情义非比寻常。”顿了顿,他道,“希望真是如你所说,不是言宸,他能真的不枉你的信任。”
谢芳华不再说话。
李沐清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他问,“齐云雪怎么办?看来你不打算救她?若是救醒她,问一问,兴许就清楚了。你也说,媚术,天下间,除了她,还有她母亲。是否是她母亲杀的赵柯?难道她母亲真在南秦?”
谢芳华抿唇,“我是没打算救她,也不会救她。若是言宸所为,他定有理由,若不是言宸所为,那么,是谁?有什么原因?也不该救醒齐云雪后由她告诉我。我与她不熟,不相信她的话,又何必救醒她?”
李沐清颔首,“既然如此,我们就任她昏迷着吧,是还留她在香云阁,还是我们另外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