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苏风暖嘟囔,“女儿已经尽量小心了,可是这裙摆实在是太长了,衣服太繁琐累赘了,女儿走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劲,如今见了太后,一时紧张……”

苏夫人闻言,舍不得再责备,连忙对太后请罪,“太后,小女这些年顽劣惯了,素来穿衣简单,如今乍然回京,穿不惯这衣服,险些撞到太后,太后恕罪。”

太后惊魂未定,面上慈笑早已经不见踪影,威仪凛然之色换做煞白,顿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苏风暖问,“这些年,你都不曾穿过这样的衣服?”

苏风暖十分诚实地点头,“没穿过。”

太后看向苏夫人,“这是为何?你可是出身翰林学士府的小姐,礼仪闺训之事,不会不知啊,怎么不好好打理你的女儿?是不是这些年钱财上不宽裕?”

苏夫人连忙道,“不是钱财的事儿,是这孩子从小就跟个男孩子一般,比她的几个哥哥都能闹腾,野得很,自小和将军习武,长年穿男装,久而久之,就穿不惯女装了,尤其还是这么繁琐的。”

“既然不是钱财的事儿,那就怪你了,你怎么不好好地管教呢。”太后责备地道,“女儿家就要懂闺仪,守闺训,她性子淘气,你不能任由她啊,你这是害她。”

苏夫人叹了口气,“当年将军辞官,我们搬离京城,妾身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回京了,乡下没那么多讲究,妾身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是疼宠她,想着只要不受人欺负,也就任由了。没想到会再回京……”

太后一时无言,片刻后,叹了口气,“哎,你也真是……”

苏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若非朝廷有难,将军他也不会再回京复职,风暖自然也就……”

“罢了,如今你们都回京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太后摆摆手,看向苏风暖,见她一脸无辜,她也没法再责备,和声道,“以前在乡下,你娘任由你,如今回京,可就不同了,衣着礼仪,闺训女戒,都要学起来。”

苏风暖乖巧地点头。

太后想了想,对苏夫人道,“这样,风暖就留在我宫中住些日子,由哀家来教导她。”

苏风暖一怔。

苏夫人也一怔,看向苏风暖,见她低下了头,她连忙道,“太后,妾身带她回府教导就好了,怎么敢劳烦您呢?这丫头子自小野惯了,莽莽撞撞,万一冲撞了您,妾身可是大罪。”

“你是嫌弃本宫一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太后板起脸。

“自然不是,太后凤体最是重要。”苏夫人立即道,“这丫头实在是难管得很……”

“哀家知道你舍不得女儿,心疼女儿,你放心,将她交给我,哀家帮你教导些时日,保准还你个毫发无伤礼仪出众的大家闺秀。”太后看着苏夫人,不容分说地道,“难道你还信不过哀家?哀家还吃了她不成?”

苏夫人自然舍不得女儿进这狼窝虎穴,犯难地道,“妾身自然信得过太后,可是……”

“别可是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太后一锤定音,堵住了苏夫人的话。

苏夫人被堵得没了话,一时焦急地看着苏风暖,却想不出办法来。

这时,冯盛开口了,“太后,今日是皇上召见苏夫人和苏小姐,皇上如今还在御书房等着呢,依奴才看,先让苏小姐见了皇上再说,兴许皇上另外有什么安排,也说不定……”

太后闻言,眼眸顿时如利剑一般地撤向冯盛,怒道,“你侍候皇上多年,却越来越不知事儿了?御书房岂是女子能轻易踏足之地?皇上今早被气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来人,掌嘴!”

冯盛一惊,多年来,他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太后虽然对他时有不满,可是却不曾当众打过他。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可是皇上近身之人。太后明知道皇上不糊涂,今日这是要施威了。

太后身边的一位看起来就十分厉害的老嬷嬷立即上前,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打冯盛。

苏风暖这时走上前,拦住老嬷嬷,一脸兴奋地看着她,“打人最好玩了,我来!”

那嬷嬷一怔。

太后也一怔。

苏风暖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又弯身撩起裙摆,裙摆太长,她手指灵巧地拧了个麻花,给系在腿上,然后,她转过身,摩拳擦掌,扬手就要打冯盛。

太后看着苏风暖的架势,一时惊呆了。

苏夫人连忙呵斥,“风暖,你要做什么?快住手!”

苏风暖看向苏夫人,无辜地撤回手,“娘,这位老嬷嬷年纪这么大了,打人的话,把她的手给打坏了怎么办?女儿动手,保准将这位公公打得嘴斜眼歪,满嘴的牙都打掉,连皇上都认不出来。”

苏夫人指着她,气得哆嗦,“你快回来,皇上的人也是你能打的?你不要命了!”

苏风暖不解,伸手一指那老嬷嬷,“她能打,我为什么不能打?”

“嬷嬷是奉了太后的命!”苏夫人立即道。

苏风暖一听,转身对太后说,“太后,您也给我一道命令,这样我帮您打了人,皇上就不会怪罪我了。”

太后看着她一下子就鲜活了满眼兴奋的模样,半晌没言语。

苏风暖眨眨眼睛,试探地问,“太后?”

太后咳嗽了一声,用袖子遮住脸,似乎不忍看她此时的模样,连忙道,“你……你快把裙子放下,一个女儿家,动手动脚,被人瞧见,像什么样子?不成体统!”

苏风暖低头看自己,连忙道,“这样打人利索,放下了打人就不方便了。”

太后又是无言。

苏风暖又试探地喊了一声,“太后?这……还打吗?您痛快点啊!”

“风暖!”苏夫人焦急地怒喝,“不得无礼!”

“娘,我没无礼。”苏风暖无辜地看着她。

苏夫人看着她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太后放下袖子,无奈地摆手,“不打了,不打了。这若是让你打下去,人被打死了的话,可还得了?”话落,她寒着脸对冯盛挥手,“你回去告诉皇上,苏夫人和苏小姐不能去御书房,坏了祖宗的规矩,她们先跟我去慈安宫,皇上若是要见人,就到慈安宫来见。滚!”

冯盛这回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是,老奴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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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金口玉言

一场打人风波就这样消停了。

苏风暖看着冯盛身影走远,不满地回头不高兴地对太后问,“太后怎么反悔了啊?”

太后看着她,绷起脸,教导道,“你是女儿家,一行一止,要温婉端方,怎么能如此毛毛躁躁,说动手就动手?”

苏风暖伸手指那嬷嬷,“她也是女儿家。”

太后一噎,“她是嬷嬷!”

“嬷嬷也是女子。”苏风暖不服气,“她能打人,我为什么非要温婉端方?”

“她是嬷嬷,你是小姐。”太后有些动气,“你怎么能与她一样?”

苏风暖更是不高兴了,转头对苏夫人告状,“娘,太后好不讲理!”

“大胆!”这时,太后身边的另一位嬷嬷扬声怒斥。

苏风暖一扭头,回到了苏夫人身边,闹起了脾气,“娘,皇宫真不好玩,连太后说话都出尔反尔,不讲道理。我不要在皇宫里待着,我要回府,我更不住太后宫里,没趣。”

苏夫人伸手拽住她,脸色焦急,“风暖,不许胡闹,在太后面前不得放肆。”

苏风暖瞪眼,“明明就是太后不讲理嘛!”话落,她甩开苏夫人,生气地说,“要待你待,我才不待,皇宫一点儿也不好玩。”话落,她拔腿就往宫外跑。

苏夫人没拽住她,被她的气劲弄了一个趔趄。

太后立即喊,“来人,给我拦住她!”

有侍卫立即上前,拦下苏风暖。

苏风暖本来生气,见此,顿时高兴起来,因进宫要解佩剑,她身上并没有兵器。情急之下,她弯身,只听“咔”地一声轻响,她将绑在腿上那多余的裙摆给扯了下来,之后,她手腕晃动,转眼就拧成了一根绳,凝注内力,抖着绳子打向拦截她的侍卫。

宫廷侍卫,都是一等一选拔出来的高手。

可是苏风暖三两下,便将十多人给打得东倒西歪。

太后见了,顿时怒道,“再来人!”

顿时又有数十人冲上前。

苏风暖见了,整个人都亮了,凌空而起,手中现成编织的绳子随着她身子舞成一个圈,侍卫们被四散打开。

但几十人,毕竟不是几人,打散了之后,又挥剑上前。

苏风暖手中拿着锦缎拧成的绳子毕竟不是剑,几十招过后,便被砍断数段,没了依傍。

眼看无数剑将她困在中心,顿住身形,她扔了手中的仅剩一段的绳子,懊恼道,“太后欺负人,这样打架不公平,我手中没剑。”

“你还想要剑?”太后被气笑了,“果然是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胆大妄为!”

苏风暖绷着脸看着她,“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以强欺弱,胜之不武。”

“风暖!”苏夫人气得瞪眼,“还不回来!”

苏风暖摇头,“我不要!”

“你是要气死娘吗?”苏夫人恼怒。

苏风暖顿时垮下脸,小声嘟囔,“是太后不讲理,却要怪我,我本来乖乖的呢!”

苏夫人一噎。

太后更是被气笑,“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是皇宫?天子之地,哀家面前,容不得放肆!”

苏风暖点头,“知道啊,可是就算是天子之地,太后面前,太后也不能不讲理。”

太后一噎。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笑,笑声不洪亮,却笑得似是极为畅快,“不错,虽然是天子之地,太后面前,太后的确也不能不讲理。”

众人闻声,齐齐转身,只见一身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走在前,冯盛和十几名侍候的人齐齐跟在身后。没有太后的威严和浩浩汤汤,就那么随意走来。

苏夫人连忙跪到了地上。

太后身边一众嬷嬷、宫女、太监以及侍卫们齐齐跪了一地。

霎时,只有苏风暖站在原地,打量着来人。与他父亲年岁相仿,但却比他父亲显老,明黄的龙袍穿在身上,阳光照下,上面绣的飞龙泛着金色的华光,彰显帝王威仪,但他面容柔和,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盛气凌人。

“这位就是苏小姐?果然遗传了苏夫人的好样貌。”皇帝来到近前,笑看着苏风暖道。

苏夫人抬头,见苏风暖还站在原地,立即训斥,“风暖,还不快跪下!”

苏风暖“哦”了一声,跪在地上,却不低头,看着皇上,笑着请安,“皇上万岁!”

皇帝又大笑,“嗯,朕借你吉言,希望真能万岁,免礼!”

苏风暖立即站起身。

皇帝又对苏夫人道,“夫人也免礼!”

苏夫人也站起身。

皇帝转向太后,“朕召见苏夫人和苏小姐,没想到把母后也给惊动了,朕还以为母后为了今日早上儿臣罚罪皇后之事,还在与儿臣怄气,不出慈安宫呢。”

太后冷笑,“哀家若是不出慈安宫,皇上就糊涂的坏了祖宗的规矩不成?女子不能踏入御书房,皇上不知?”

皇帝摇头,“母后错了,朕记得是后宫女子不得踏足御书房。苏夫人和苏小姐不是后宫女子,南齐建朝以来,祖宗没有立下这个规矩。朕也不算是坏了规矩。”

太后一噎。

皇帝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太阳,温和地说,“今日烈日炎热,母后还是不宜在外面久晒,回宫歇着。”话落,他对苏夫人和苏风暖道,“你们随朕来!”

苏夫人看向太后。

太后脸色寡寒,怒道,“虽然祖宗没设规矩,但是历代先祖,都不曾让女子踏足御书房,这是不成文的规矩,皇上这样破例,是想要意欲何为?哪里不能召见,偏偏御书房?”

皇帝闻言,点点头,“母后这样说,也有道理。”话落,对二人道,“这样,翰林院为了编修史传,大学士闭门多日不曾进宫了,朕也想看看他的进展,正想去大学士府走走,就今日。大学士府是苏夫人的娘家,你们与朕一起!”

苏夫人看向太后。

皇帝顿时笑了,“苏夫人总是看母后做什么?朕的话不如太后的话对你管用是不是?”

苏夫人连忙垂首,“臣妾不敢!”

“不敢就走!”皇帝当先抬步,同时对苏风暖招手,“小丫头,打架好玩吗?”

苏风暖立即跑到他近前,直点头,高兴地说,“好玩啊!”

皇帝看着被她撕裂了下摆,露出来的一双比寻常女子要大的脚,好笑地问,“穿不惯繁琐的衣着?”

苏风暖点头,“裙摆太长了,飘带太多了,层层叠叠的,脚都抬不起来。”

皇帝大笑,“京中小姐们都这样穿戴。习惯了就好。”

苏风暖闻言一脸郁闷。

皇帝又笑道,“不过你是大将军的女儿,将军府与别人不同,将军的女儿若是弱不禁风,不能舞刀弄剑,不会功夫,倒是白白担了你的出身了。这样,朕特许你,以后不必太计较礼数、衣着,过得去就行。”

“真的?”苏风暖眼睛霎时亮了。

“当然是真的,朕金口玉言,岂能不作数?”皇帝笑道。

“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风暖欢呼起来。

皇帝大笑。

苏夫人见太后绷着脸,对于皇帝将她和苏风暖带出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她默默地对太后行了告退礼,跟在皇帝之后,与苏风暖一起出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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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她配不上

一行人走出宫门,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太后身边的那嬷嬷见太后脸色十分难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太后怎么不强留了苏小姐?您若是强留她,皇上兴许也没办法忤逆您。”

太后气道,“在这个小丫头面前,哀家成了不讲道理的人了?还怎么强留?”

嬷嬷道,“苏小姐太不成体统了!”

太后恼怒,“没想到堂堂大学士府出身的女儿,竟然把自己的女儿教导成了山野丫头。今日见了,真是让本宫失望,就她这样,怎么能配得上云初?”

那嬷嬷也深以为然,“这苏小姐的确不成样子,竟然在宫里,在太后面前,撕扯裙摆,如此打杀,半丝教养也没有,的确配不上小国舅。可是,难道太后就这么算了?让皇上将她赐婚给叶世子?”

太后哼了一声,“皇上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他是想要借苏大将军回朝复职,以军权为靠山,联姻宗室,扶持皇室宗室的勋贵,意图打压国丈府,削弱国丈府的势力。”

那嬷嬷道,“可是容安王府的叶世子实在是一言难尽,就他那样,能扶持得起来吗?”

“你懂什么?皇上这回是铁了心了。宗室勋贵一众年轻的王子公孙里,如今就叶裳年纪与苏风暖适当,其余人不是已经娶妻,就是年岁太小。况且,叶裳是容安王府世子,身份上与大将军府小姐般配,再加之昔日容安王余恩犹在,宗室勋贵一众人等,虽然也看不惯叶裳胡闹荒唐的做派,但念在已故容安王和王妃的面子上,依旧关照三分。就拿晋王来说,嘴上虽然训斥叶裳,但实则不然,依旧任由他孙子跟着叶裳,容安王府就是宗室的向心之处,叶裳就是那向心之人。不管他怎样一言难尽,身份摆在那里,宗室就会倾向过去。”

“太后的意思是,皇上选叶裳,原来是以他为向心力,联合宗室所有勋贵,对付国丈府?”嬷嬷顿时忧心,“太后,那您……”

太后冷哼,“叶裳黄毛小儿,自然不足为惧,宗室一帮子勋贵,没一个能是扶得起来的。皇上的心思,哀家早就知道,想要打压国丈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苏风暖如此野性,没教养,不知礼数,没有闺仪,实在不堪。但若是摸清楚她的脾性,自然好摆弄,刚刚皇上不就将她哄高兴了?这些都不怕,怕的是,不知苏大将军是个什么心思。”

嬷嬷立即道,“太后的意思是,苏大将军可有不妥?”

太后沉着脸道,“何止不妥,是大大的不妥!苏澈这个人,十分忠心皇权,不屑裙带贵戚。没辞官前,就对国丈府看不上眼。如今复职了,且又在对北周一战中大获全胜。可谓是又成了南齐的功臣,居功至伟。皇上要封赏他武侯,却也是实至名归。朝中一众文武大臣,自然无人反对。若他回京,知晓皇上的打算,凭他的军功和威名以及皇上的倚重,与皇室勋贵联合,那么,国丈府怕是要真正危机了。”

“国丈府是太后和皇后娘娘的靠山,万万不能倒啊。”嬷嬷立即道。

“是啊。”太后叹了口气,“否则这么多年,哀家也不会如此呕心沥血,扶持国丈府了。只是皇后不争气,生了三个公主,却连个皇子也生不出来。不是个会下蛋的鸡。”

嬷嬷也跟着叹气。

太后又道,“哀家当初选她进宫,实在是大错特错,以为她是嫡女,该有嫡女的教养和风范,最适合皇后的位置,但后来才知道,她偏偏是个爱嫉妒,小肚鸡肠之人,随了她娘的脾性,容不得宫里的一众妃嫔,这些年,惹皇上厌恶不说,更是将宫里闹的乌烟瘴气,皇子们死的死,残的残,病怏怏的病怏怏,没留下一个好的。”

嬷嬷小声说,“听说太子又病了。”

太后冷哼一声,“月贵妃将他护得密不透风,怕风吹,怕雨淋,甚至怕这皇宫的墙瓦突然掉下来将他砸死,以至于,将他养废了,隔三差五就闹病,孱弱得不行。就这样,将来如何能继承大统?”

嬷嬷也忧心,“太子比当年的皇上还要孱弱。”

太后沉声道,“皇上是哀家的儿子,但太子可不是皇后的儿子。皇后虽然善妒,但这些年委实孝敬哀家。哀家也不忍她将来没什么好下场。若是太子继位,哼,月贵妃母凭子贵,将来什么都不好说了。”

嬷嬷闻言又看向太后。

太后看向宫门口,“云初为何还没进宫?”

嬷嬷试探地道,“兴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要不然派人再去催催?”

“罢了,他估计也听闻了苏风暖是个野丫头,不想娶,人人都道他十全十美,但他自小在哀家跟前长大,哀家却清楚,他心气高傲得很,比梅花还要严寒霜冷几分,不见得是耽搁了,估计是不乐意进宫见苏风暖,拖延着呢。”

嬷嬷闻言道,“那……还让云初公子娶苏小姐吗?”

“娶不娶,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的,今日见了苏风暖,闹腾得哀家实在头疼,哀家要回宫好好想想。更何况,叶裳不是也没来?他虽然荒唐惯了,但骨子里的尊贵血统定然使得他喜欢温柔似水的美人,他总是跑红粉楼,可见不就是如此吗?”太后摆手,“这样,你派人去传话,告诉云初,既然有事耽搁,今日就不必进宫了。”

“是。”老嬷嬷点头。

太后凤驾回了慈安宫。

出了宫门,皇帝看了一眼,见苏风暖一脸轻松,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他笑道,“小丫头今日将太后给得罪了,你就不怕太后怪罪你?”

苏风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皇上,太后不讲理时,也能以太后身份怪罪责罚欺压人?”

皇帝哈哈大笑。

苏夫人瞪眼,“风暖,你今日太不像话了。”

苏风暖转头对苏夫人吐吐舌头,不言声了。

皇帝笑罢,叹道,“这南齐京城的大家闺秀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即便再美的,再有才的,看久了,也索然无味。当初,月贵妃进宫前,也是颇有些小性情,朕就心喜她那份性情,后来,皇宫渐渐地将她的性情给磨得所剩无几了。”顿了顿,他对苏夫人道,“你家这小丫头极好,苏夫人就不必让她改了。”

苏夫人立即道,“可是京中不比外面,风暖这孩子,实在令人忧心,今日开罪了太后,万一哪日惹了大祸,妾身就这么一个疼在手心里的女儿,可怎生是好?”

皇帝笑看着她,“既然是疼在手心,自然舍不得她受委屈。你放心,朕在一日,你家这小丫头,朕就保她一日。朕兴许还能活几年,朕去了,她也长大了,嫁人了,夫婿自然会保她。”

苏夫人大喜,但却又受宠若惊,连忙跪地,“皇上大恩,臣妾……”

皇帝笑着摆手,打断她的话,“你跪什么?起来?当年你誓死不进宫,朕没为难你,如今自然不会为难你的女儿。朕说保她,也不是看在对你有些情分上,而是她是大将军的女儿。大将军保家卫国,如今好不容易官复原职,即便北周退兵,朕这回是打定主意不再放他走了。朕需要他,对他要委以重任。”

苏夫人微微脸红,也意会皇上话里隐着的意思,慢慢站起身。

苏风暖看看皇帝,又看看苏夫人,想到在边关的父亲,笑弯了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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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迫在眉睫

皇帝没坐玉辇,冯盛早已经命人备好了马车,皇帝独自上了马车。

苏夫人拉着苏风暖也随后上了车。

马车上,苏夫人见苏风暖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伸手恶狠狠地点她额头,“死丫头,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明明说好在皇宫里不准打架,怎么在太后面前动起手来了?还这副……”说着,嫌弃地看着她,“衣服都撕了,像个什么样子?”

苏风暖拿掉苏夫人的手,小声说,“娘,我本来是想试试太后,没想到太后那么不禁吓,后来和她顶撞起来,也是没办法,若是不那样做,太后可就把我留在皇宫里教导了啊。皇宫里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您舍得我被留在皇宫吗?”

苏夫人放下手,“自然不舍。”

“这不就得了?当时我看您都没办法了,急得直看我,盛公公想要帮忙,可惜太后以身份压人,要动手打他。我也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苏风暖叹了口气,看着身上的衣服,“哎,好好的一件衣服,被撕了,怕是有千两银子?我也怪心疼的呢。”

苏夫人被气笑,“心疼你还撕?这件衣服何止千两银子?娘最喜欢了,被你就这么给撕了。但比起你的名声来,千两银子的衣服倒是小事儿了。这回你在皇宫、在太后面前撒野的消息估计过不了今晚就会传出去,到时候看谁还敢娶你。”

苏风暖好笑,“我不在太后面前撕衣服、打架、装斯文,我的名声就好了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任谁出去打听,就知道我是个野丫头了。”

苏夫人更是被气笑,伸手敲她脑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你爹虽然是大将军,但若是不打仗时,他比教书先生还斯文有礼。娘出身学士府,最是讲究礼仪闺训。怎么到你这,半点儿没遗传我们的优点?”

苏风暖闻言笑得直打跌,“我爹斯文吗?我可记得很多时候娘的脖子上都被他种梅花呢。”

苏夫人闻言脸腾地红了,劈手就打,同时骂,“死丫头,你……真是不知羞!”

苏风暖躲避,看着苏夫人红彤彤的脸,更是笑得几乎岔气。

母女二人在车厢里闹作一团。

皇帝听到后面马车内传出的笑闹声,也忍不住笑了笑。

冯盛也笑着悄声说,“苏夫人和苏小姐看起来不像是母女,倒像是姐妹。”

皇帝笑着点头,问,“叶裳今日在做什么?至今还没听宣进宫?”

冯盛道,“叶世子据说又喝了三日醉,睡着呢,别说今日,明日也进不了宫。”

皇帝闻言被气笑,“这个叶裳,他的好酒倒是挺多。赶明儿朕下一道旨意,他再喝三日醉、半月醉、一月醉、三月醉的话,干脆朕就赐他一瓶永生醉,让他醉死算了。”

冯盛捂着嘴笑,“叶世子爱酒,若是不让他喝,估计会被憋疯。”

“憋疯也比整日醉好。”皇帝道,“朕想找他时,宣旨都不管用,他整日拿醉酒搪塞朕。不带兵去边关也就罢了,如今连苏府小姐也不见。他是打算一辈子不娶妻了?”

冯盛闻言压低声音,“今日苏小姐在太后面前所作所为,不得太后青眼,太后怕是早先打好的主意又犹豫了。毕竟太后疼宠小国舅,定然觉得苏小姐配不上小国舅了。”

皇帝冷笑,“太后是不知足,这么多年,看朕忍让,愈发得寸进尺。许氏一门出两后,已经如此显赫了,朕不明白,她还求什么?难道让朕把这龙椅让给许家不成?许云初好是好,但天下也不止他一个好的。”

冯盛叹了口气,“太子若是身子骨硬朗就好了,皇上也不必如此累心了。”

“别提太子了,你提他,朕更累。”皇帝揉揉眉心,“朕以为月贵妃虽然有些小脾性,但明晓大理,如今一看,实在差矣。朕当初真不该心软答应将太子让她抚养,真该自己带在身边教导。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这些年,皇宫如虎穴,月贵妃也是怕太子有个闪失,护得紧了些。”冯盛道。

皇帝长叹,“确实也不怪她,皇后善妒,朕是被皇后害了。但母后却半丝不体谅朕,朕有时就不明白了,到底是儿子亲,还是娘家亲?让她如此一心向着娘家?半丝不考虑南齐江山。”

冯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不接话了。

“朕不知道这副身体还能支撑几年,有些事情,是真的迫在眉睫了。”皇帝又道。

冯盛只能道,“皇上要保重龙体,您定能万寿无疆,往后日子长着呢。”

皇帝嗤笑,“这话说着好听,听着也好听,但事实可未必如此。”

冯盛又深深叹了口气。

马车来到大学士府,冯盛下了车,上前叩门。

角门内有人探出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连忙打开了大门,跪地见礼。

皇帝摆摆手,回头见苏夫人和苏风暖下了车,便抬步进了府。

苏风暖挽着苏夫人胳膊,小声说,“娘,我是不是先回府换身衣服再进去?”

苏夫人笑看着她,“你是怕你外公见了你的样子训你?”

苏风暖垮下脸,“是啊,外公板起脸训斥人的样子好可怕啊!”

苏夫人冷哼,“活该!”

苏风暖摇晃她胳膊,“娘,我先回府去换衣服好不好?”

苏夫人刚要再说话,抬眼见府内有人匆匆走了出来,她笑着说,“晚了。”

苏风暖也看见了,顿时扶额,后悔只顾着和她娘笑闹了,竟然忘了外公不喜欢看到她不端庄的样子,一时间脸皱成了苦瓜。

“老臣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皇上恕罪!”大学士王禄带着人匆匆而来,下跪见礼。

皇帝上前,伸手扶起他,“大学士免礼,你近来编修史传,想必十分辛苦,都累瘦了。快起身。”

王禄站起身,奇怪地道,“皇上今日怎地突然过府了?也不事先派人知会老臣一声,让老臣也好有所准备。”

皇帝笑道,“今日事发突然,朕也是临时起意,让苏夫人和苏小姐陪朕来看看你。”

王禄毕竟在京城多年,闻言顿时猜出几分,看向苏夫人和苏风暖,当看到苏风暖头发松散、裙摆撕裂了,身上有几条剑痕,虽没刺破衣服,但也划出了口子,他顿时瞪眼。

苏风暖硬着头皮上前给外公外婆请安。

王禄哼了一声,训斥道,“不成体统!”

苏风暖露出乖巧讨好的笑。

“皇上,里面请。”王禄请皇帝入内,同时对一旁吩咐,“夫人,你带着小丫头进内院换衣,给换一身像样的衣服,这样成什么样子。”

老夫人点点头,不同于王禄板着的脸,眉眼欢喜地对苏风暖招手。

苏风暖如蒙大赦,连忙跑了过去,挽着外婆,进了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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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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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嫁也罢

王夫人带着苏风暖走入内院,给她找了崭新的衣裙换了,才拉着她询问。

苏风暖一五一十地将今日在宫内发生的事情说了。

王夫人听完,对她责备地道,“你这孩子,怎么为了不进宫接受太后教导,为了维护冯盛,而开罪了太后呢?如今在太后心里落下了不好的印象不说,今日之事传扬开,你的名声可就完了。”

“外婆,今日之事不传扬开,我也没什么好名声啊。”苏风暖好心提醒她。

王夫人一听乐了,伸手点她额头,“你呀,就是淘气,跟个男孩子似的跟着你爹跑去边关,如今又跑回来,比去年见你,人都瘦了。”

苏风暖嘟嘴,提着裙摆,秀眉拧着,靠在王夫人身上蹭,软声软语地说,“外婆,这衣服好繁琐,皇上既然已经答应我可以简单着装了,您给我换一件,不穿这件好不好?”

王夫人摇头,“不行,稍后你外公要是见你不成规矩,又要训你了。”

苏风暖叹气,“外公老古董,还不如皇上开明呢。”

王夫人好笑地拍拍她,“走,别让皇上久等,他今日出宫来王府,也是为了避开太后找你说话。”

苏风暖点头,提着裙摆,跟着王夫人出了内院。

来到前厅,王禄正陪着皇帝说话,见王夫人带着苏风暖来了,看了苏风暖一眼,见她提着裙摆,规规矩矩,像个大家闺秀的模样,面色才稍好。

皇帝笑看着苏风暖,颔首,“小丫头还是这个模样看起来不错!”

王禄哼了一声,“她不禁夸,自小就没个形样,皇上夸她的话,她一准尾巴翘起来。”

苏风暖嘴角抽了抽,暗自腹徘,她又不是狐狸,翘什么尾巴?

皇帝大笑。

王夫人嗔了王禄一眼,“老爷每次见暖儿,都摆出一副吓人的样子,让小丫头见了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让她这两年都不敢回京来这府里了。去年,我实在对她想念得紧,没办法还是自己出京去看的她。”

“你们都惯着她。”王禄绷起脸,对苏风暖道,“如今回京了,言行举止,就要有大家闺秀的做派。免得传出去,被人笑话。”

苏风暖想着外公估计还不知道今日宫里的事儿,默默地向王夫人身后靠了靠。

苏夫人好笑地看了苏风暖一眼,没言声。

皇帝也觉得好笑,遂转了话题,对王禄询问,“朕打算给小丫头赐婚,王大人可有中意的人选?”

王禄看了苏风暖一眼,见她竖起耳朵,他捋了一把胡子,哼道,“皇上抬举她了,她还是个毛丫头,自己还没长大,成什么婚?这些年,她爹娘纵容,在外面野惯了,如今回京,谁还愿意娶她?就在府中多养几年,调教好了再说。”

苏风暖霎时大喜,从王夫人身后出来,跑到王禄身边,十分狗腿地给他捶肩,点头如捣蒜,“外公说得太对了。”

王夫人失笑。

苏夫人笑着瞪了苏风暖一眼。

王禄虽然面上嘴里嫌弃苏风暖,但对于她主动给他捶肩讨好,还是十分受用,连哼声都柔和了许多。

皇帝闻言笑了笑,“小丫头如今正值好年华,虽然看着没长大,但年岁却是到了。就算不成婚,先把婚事儿定下也可。”

王禄闻言点头,“皇上所言,也有道理。”

苏风暖手一顿,捶肩的动作慢了半拍。

皇帝又笑道,“太后属意国丈府的小国舅,怕是不会轻易打消念头。小国舅确实文武双全,没得挑。大学士以为如何?”

王禄沉下心思,思索道,“国丈府一门出两后,礼数教养规矩极多,怕是不适合小丫头。”

皇帝点头,“朕也是基于这个考量,所以,觉得小国舅不合适。放眼朝中,满朝文武大臣府邸,或多或少都有些规矩。只有容安王府,只叶裳一人,规矩都被他给废了,到没什么规矩可言了。叶裳年长小丫头一岁,家世、年岁都适当,至今未曾娶亲,也未有婚配,府中更没有通房侍妾,朕已经找人核对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天作之合,他是个合适人选。”

王禄闻言道,“皇上考虑得极是。”

苏风暖顿时用力地捶了两下。

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手下力道顿时轻了,讨好地对他一笑。

王禄又道,“不过,叶世子素来荒唐无稽,任性非为,众所周知。而这小丫头,又野性得很,自小舞刀弄剑,与人一言不合就动武,若是将他们二人凑在一块,将来怕是不得安宁。也不算一桩好姻缘。”

苏风暖连忙给外公揉肩,力道是她特意学过的手法,极为舒适。

皇帝颔首,“这倒也是一个问题。”

王禄又道,“北周兵马刚退去,还不知是否会卷土重来,苏澈据说受了重伤,还在边境安抚伤军打理战后诸事,顺便养伤,短时间内怕是还不能回京。皇上和太后虽然各有属意,但苏澈就这么一个女儿,对于她的婚事儿,想必也有自己的考量,老臣也不能给他这个为人父的人做主张。皇上不如等他回京,与他商议之后,再择人赐婚。太后也是有忧国忧民之心,想必也能体谅,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免得好事成坏事。”

皇帝闻言点头,“大学士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此事暂且先作罢,等大将军回京再议。”

“正是。”王禄点头。

苏风暖对苏夫人挤了挤眼睛,想着姜还是老的辣。

外公几句话,便将皇上赐婚的心思暂且打住了。他隐晦的意思是,皇上若是直接下旨,不但大将军不满,太后更不满,逼急了太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太后动手,轻则朝局震荡,重则危急江山,到时候可不是好事变坏事吗?

此事商定后,皇上又在大学士府中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了。

王禄带着人送皇上出府,见他的马车并没有回宫,而是转了道,向东街而去,他眯了眯眼睛,对苏夫人问,“京中关于太后和皇上要给小丫头赐婚的传言也传了许多时日了?如今也该传到边关了?”

苏夫人点头,“是,爹,如今将军该闻到传言了,另外女儿也给他去信说了此事。”

王禄道,“苏澈这么多年,一直对十二年前之事有愧,皇上属意叶裳,他怕是没意见。”

苏夫人叹了口气,“容安王和王妃之死,一直是大将军的心结。”

王禄哼道,“当年若非有内鬼泄露军情,容安王和王妃也不至于死在边关。不过,愧疚归愧疚,儿女婚事儿归婚事儿,一码归一码。”

“爹是觉得小国舅和叶世子没一个妥的?”苏夫人压低声音问。

王禄点头,“都不是省油的灯,不嫁也罢!”

苏风暖闻言“扑哧”一下子乐了,“外公最好了。”

王禄扭头看她,板下脸,对她道,“听说今日你在宫里,太后面前,动手胡闹,开罪了太后?可有此事?”

苏风暖吓了一跳,立即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摇头。

苏风暖想着也是,外婆一直跟她在一起,没见到她说与外公听,她立即看向苏夫人。

苏夫人也摇头。

王禄哼道,“你不用看她们,不是她们告诉我的。若是连皇宫有点儿风吹草动我都不知道,闭目塞听的话,我的官就不必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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