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暖摇头,“不行,太医院的太医我信不过,不放心,他一旦发高热就会很难退热。”
凤阳脸色不好看,“你没回京的时候,他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苏风暖不想再耽搁,对他道,“那不同,以前他身体的热毒紫木草尚且能压制,如今压制不了了。上一次我为他退热,损耗了近三成功力。太医院的太医们做不到。”
凤阳恍然,“原来你最近嗜睡,是因为这个原因。”
苏风暖揉揉眉心,对他道,“你知道的,他不能出事儿,我必须立即回去。”
凤阳道,“我与你一起。”
苏风暖摇头,“你跟我回去做什么?你又不会医术,同时也还要护卫太子。”顿了顿,又道,“灵云寺今日又出了这个事情,如此复杂,我觉得你还是留在太子身边为好。目前边境刚息战,太子断然不能出事儿。若是太子出事儿,这朝纲势必要动荡一番,不是好事儿。”
凤阳不满地道,“我怎么就不明白这护卫太子的重担怎么一下子就落在了我身上?”话落,他轻哼,“兴许叶裳知道你在灵云寺凑热闹,哄骗你回去,不见得真是发热了。”
苏风暖摇头,“不会,柳开收到京中传来的消息,不会是假。”顿了顿,她又道,“即便是假,我也要回去。对于叶裳,宁错一万,不能折一。”
凤阳又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对她摆手,“知道你护着他惯着他。滚。”
苏风暖立即出了房门。
她刚迈出门槛,凤阳又道,“灵云寺如今各个山门封锁,你要想出去,要想个理由。”
苏风暖点头,回身对他道,“劳烦你跟太子说一下,毕竟我是跟随你来护卫他的,我就不去找太子了。至于怎样出山门,我去找灵云老和尚。”
凤阳点点头,对她问,“此次回京,若是叶裳退了热,你是否还折回来?”
苏风暖摇头,“应该不折回来了,灵云寺出了这样的事儿,查出也好,查不出也罢。京中贵裔府邸的家眷们不能一直被禁锢在这里,过两日,山门都要打开。我娘和外婆也会回京,我便没必要再来了,毕竟灵云大和尚自己也懂医术,包扎换药的事儿他自己就能做。”
凤阳颔首。
苏风暖想了想,又道,“若是太子回京,我建议你随太子去京城。也许,跟着太子身边,总能查出无伤花之事,也能查出别的事儿。”
凤阳点点头。
苏风暖快步出了斋院,前往灵云大师的住处而去。
冯盛听到动静,打开房门,见凤阳站在门口,脸色说不上好看,他走近他,压低声音问,“凤少主,出了什么事儿?”
凤阳摇头,对她道,“你告诉太子一声,我带来的姑娘有要事出山了,我还是留在这里护卫太子。”
冯盛点点头,转身折回了太子房间。
太子问,“公公,出了什么事儿?”
冯盛低声说,“那位姑娘据说有重要的事情离开了,凤少主告诉杂家知会您一声,凤少主不走,还留在这里护卫您。”
太子点点头。
冯盛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太子忽然问,“公公可知道那位姑娘姓甚名谁?”
冯盛摇头,“老奴不知,她是凤少主带来的人。”
太子道,“那位姑娘似乎与灵云大师极为相熟。”
冯盛点点头,“她与灵云大师言语随意,应该是极为相熟之人,幸好今日有那位姑娘在,否则灵云大师性命休矣。”
太子又点了点头。
冯盛看着太子,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您说,这背后算计暗杀之人,会是何人?”
太子抬眼看他,“公公以为呢?”
冯盛摇摇头,“老奴以为不出来。”顿了顿,又道,“先是叶世子东湖画舫沉船,中剧毒的穿骨钉,之后是您中无伤花的毒,如今又是灵云大师在大做法事之日时中了与叶叶世子一模一样的剧毒穿骨钉。这三件事,接踵而至。可都谋划极深。”
太子笑了一声,平静的面色有些冷。
冯盛看着他,说话更小心了,“从北周开战,苏大将军官复原职,亲赴战场后,南齐内外便没有一日消停了。这让老奴想起当年,容安王和王妃还在世之时,也曾经动乱了几年时间。后来,王爷和王妃战死沙场,苏大将军引咎辞官,才消停了十二年。”
太子眸光微微缩了缩,道,“这样看来,症结在苏大将军身上了?苏大将军如今官复原职,刚击退了北周侵犯,父皇已经打算再不放他悠闲,他还没回京。这内局便又开始乱上了。”
冯盛道,“苏大将军官府原职了,击退北周侵犯回京是早晚的事儿,叶世子也长大了,皇上身体本就不太好,随着年纪大,日渐精力不济,许家坐大,太后也老了。而太子您又……”他话语顿住,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多事之秋。”
太子不再说话。
冯盛又小心地压低声音道,“您说,这些事情是不是许家背后动的手?”
太子向窗外看了一眼,天色有些阴,乌云遮蔽,已经不见日光,看来今日的确有雨,不过一时半会儿还下不起来。他道,“出了这些事情,任谁都会猜测许家。但正因为如此,才不见得是许家。”
冯盛道,“老奴也觉得,皇上和太后针锋相对的这个节骨眼上,许家已经让天下人都觉得荣盛太过了。这时候,许家该避其锋芒才是。不该弄出这一连串的事儿。”
太子看着他,问,“我中无伤花,需要有情草解毒,灵云大师若是有解药,早应该拿出来了。不至于等了两日。解药是从哪里来的,你知道?”
冯盛看着太子,从醒来后,他便没细问如何解的毒,只凭借地接受了事实,便低声道,“有情草只有云山真人有一株,皇上将当初在养伤的叶世子派出了京,前往云山真人去求得的解药。算起来,云山真人是叶世子师祖。”话落,道,“不过此事隐秘,仅有几个人知晓。解药是云山真人的道童送到了灵云大师手里的。”
太子点头,不再多言。
冯盛也不敢再言语,对于男人来说,生不如死的便是不能人道,尤其这个人还是太子,除了失去男人的尊严外,还注定失去至尊皇位。
苏风暖来到灵云大师的斋院,许云初和住持依旧在。
她进了房门后,对灵云大师道,“老和尚,我有要事儿,必须离山。”
灵云大师一怔,见她脸色不太好,问,“很重要的事儿?”
苏风暖点头,“十分重要。”
灵云大师点头,对主持和许云初道,“主持师弟,小国舅,这位……姑娘,定然不会害老衲。她既有要事儿,让他出山。”
主持看着苏风暖,点了点头。
许云初站起身,道,“姑娘自然不会是害大师之人,既然有要事,我送姑娘出山门。”
苏风暖点头,也不推脱,“多谢。”
许云初与她一起出了灵云大师的斋院。
苏风暖的脚步走得有些急,许云初尽量走快些跟上她,来到山门前,许云初才开口,“让姑娘如此着急,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儿了。”
苏风暖点点头。
许云初又道,“姑娘此次下山,何时再上山?”
苏风暖摇头,“说不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灵云寺了。”
许云初看着她,“在下若是找姑娘,该如何寻?”
苏风暖转头看向他,见他目光微深,她收回视线,认真地道,“我常年在江湖跑,周身也染上了些江湖人的习性。秉持四海皆兄弟姐妹,聚散都讲求缘分。”话落,又道,“不过我与许公子就不必讲求这些了,你我早晚还会再见的。”
许云初失笑,“姑娘对我身份透彻,我却不知道姑娘是谁,这滋味有些不好受。”
苏风暖道,“若是你知道我是谁,兴许难免会失望。”话落,对他拱手,“许公子再会。”
许云初也拱手,“再会。”
因是许云初亲自相送,守卫山门的人立即打开了山门,苏风暖出了山门后,不回身,对许云初背着身挥了挥手。
许云初立在山门前,目送她下山,不多时,她便消失了身影。
这时,有一人出现在他面前,低声喊,“公子。”
许云初抬眼,看着那人,问,“查出来了吗?”
那人摇头,“查不出来。”话落,建议道,“这位姑娘刚刚离开山寺,若是属下跟踪的话,兴许能查到。”
许云初摇头,“她武功极高,人也聪颖,你跟踪的话,定然会被她发觉。”话落,摆摆手,“罢了,查不出就查不出,诚如她所说,早晚有一日,我能知晓她身份。不过是早晚而已。”
那人不再多言。
许云初又问,“今日灵云大师中了剧毒的穿骨钉,我令你查的灵云寺香火中掺杂迷灵香之事,可有些眉目?”
那人摇头,“没有,在香火里放迷灵香,恰巧那根香对准灵云大师,今年法事做的大,灵云寺的一众僧众都有干系。一时半会儿,难以查明。”
许云初揉揉眉心,“无论如何,灵云寺的僧人必定有人掺杂其中,再查。”
“是。”那人垂首。
许云初离开了山门,折了回去。
苏风暖出了山门,急步走了一段路后,特意停住脚步,听了听,无人跟踪,对许云初不勉有些许好感。
进了灵云镇,回到了深巷宅院。柳开打开门,对她道,“小姐,您回来了?”
苏风暖点头,“去给我牵一匹马,顺便将小狐狸带出来,我立即回京。”
柳开连忙去了。
不多时,柳开牵来马,小狐狸跑了出来,一蹦一跳地,十分欢喜。
苏风暖伸手将小狐狸抱起,翻身上马,拢着马缰绳对柳开道,“你派个人,密切注意灵云寺的动静。有什么消息,立即传书给我。”
柳开已经知道今日灵云寺出了大事儿,点了点头。
苏风暖不再耽搁,骑马离开了深巷宅院。
出了灵云镇,苏风暖快马加鞭,前往京城。
来到京城后,天已经黑了,乌云遮蔽的天日,黑沉沉的,像是随时就会落下暴雨。
这时,城门刚要落锁,苏风暖眼看来不及,一挥马鞭,在城门仅容一人一马穿过的空隙中,越过给城门落锁的守城士兵,冲了进去。
落锁的士兵只觉眼前一黑,头上被庞然大物罩住,吓得一哆嗦,差点儿趴在地上。
“什么人竟然擅闯城门?”有人大喝一声,“拦住她。”
苏风暖从那要落锁的守城士兵头顶上跃过之后,马蹄踏在了地面上,听到有人大喝,并没有立即打马走,而是勒住马缰绳,驻足。
一人大喝之后,有数十守城士兵提着长缨枪,瞬间将她围住了。
守卫城门的中尉将眉目严肃地看着骑在马上的她,冷声问,“你是何人?竟然擅闯城门?”
苏风暖端坐在马上对他拱了拱手,“将军恕罪,小女子实在有急事儿,不得已才闯了城门。”
中尉将见她言语恭敬,面色稍霁,但还是冷声道,“报上名来,京城城门若是让人随意能闯,传到皇上耳里,我等定会被拉出去砍头了。”
苏风暖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许云初虽然在灵云寺,但国丈府可是在京城,有个风吹草动,自然会传去他耳里。这真名因为他却是不能报了。她心思微转,道,“小女子是安国公夫人娘家的侄女,姓李。”
“嗯?”那中尉看着她,“安国公夫人姓李吗?据我所知,是姓林。”
苏风暖摇头,“是安国公已经逝去的前夫人。”
那中尉恍然,但还是对她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否属实?”
苏风暖心下焦急,但只能耐着性子道,“将军若是信不过小女子,尽管派个人去将安国公府的二公子陈述请来。她一见我便知。”
那中尉闻言对身边一名城门小兵挥手,吩咐道,“去请安国公府二公子派个人来指认。”
“是。”那人立即去了。
苏风暖只能端坐在马上等候。
那中尉打量苏风暖,见她连个包裹都没带,只一人一骑,显然是惯于骑马,端坐在马上的姿势十分端正。
过了大约两三盏茶的功夫,那小兵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骑着马跟来城门的安国公府二公子陈述。
陈述听说是自己娘的娘家来人,他十分疑惑,立即跟了来。来到近前,见到端坐在马上的苏风暖,他并不认识,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苏风暖当先开口,“表哥,在灵云镇你险些踩了那位老婆婆,当日我还说了你不该鲁莽。今日不想我也因为事情紧急,闯了城门,只能劳烦请你来认领我了。”
陈述一怔,恍然,原来是她。他顿时笑了,“你是有什么急事儿?闯了城门?”
“稍后与表哥细说。”苏风暖看着他,“这位将军不让我走,不明身份者,要押去查办。表哥先与这位将军说一声。”
陈述闻言对那中尉笑道,“这是我小表妹,卖我个人情,郑中尉网开一面如何?”
那郑中尉见陈述还真认识,这位安国公府的二公子与容安王府的叶世子一样,可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不能轻易得罪。往日里,只有那帮子纨绔子弟兴起,半夜开城门打猎,来来回回赛马进出城门,他们守城的人也只能跟着折腾,屁也不敢放一个。御史台弹劾叶世子,皇上根本不处理。也是无用。如今既然他已经来了,且开了尊口了,自然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郑中尉连忙道,“本将是职责所在,生怕不明身份的宵小混入城中作乱,才不敢轻易放人。如今既然是二公子的表妹,二公子将她认领走就是了。”
陈述骑马走近他,俯身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多谢,改日请你喝酒。”
郑中尉连忙笑道,“小事一桩,好说好说。”
陈述撤回手,直起身,对苏风暖笑着说,“走。”
苏风暖点头,骑马跟在他身后。
离开城门,拐过一条街,陈述勒住马缰绳,驻足看着苏风暖,笑着说,“记得那一日见姑娘不是这副样貌,今日姑娘这副样貌若非你开口说明,我定然认不出了。难道这就是江湖上传言的易容之术?不知姑娘哪副样貌才是真的?”
苏风暖对她微笑,“今日是易了容。”
陈述点头,“姑娘那副样貌出门在外确实扎眼了些,这样的确很是寻常。”话落,他挑眉,“姑娘因何急事儿闯城门?”
苏风暖道,“抱歉,不便告诉公子因何急事儿,多谢公子今日相助。”
陈述看着她,“那日你相助了我,今日我还了你人情。两相折抵,一笔勾销了。”顿了顿,道,“姑娘既然有急事儿,我便不耽搁你了。不过姑娘走前,可否告知名姓?免得再有下次遇到,我连姑娘名姓也不知。”
苏风暖痛快地点头,“我姓苏。”话落,对她拱手,“二公子再会了。”
陈述听闻她姓苏,愣了一下,见她着急离开,便也不再纠缠,跟着拱手,“再会。”
苏风暖骑马又拐绕了两条街道,来到苏府后门。
守门人听到叩门声,从角门探头向外看去,见到苏风暖,疑惑地喊,“小姐?”
苏风暖对他点头,看守府门的人都是苏府回京前带的老人,自然识得她。见她点头,立即打开了后门。她连忙松开马缰,将马放进来,但人并没有进来。
守门人接过马缰绳,对她小声问,“夜都深了,小姐怎么突然回府了?夫人可也回来了?”
苏风暖摇头,“我娘和我外婆还在灵云寺,我在那儿待的无聊的很,提前回来了。”话落,抱着小狐狸对他摆手道,“你关上门,我还有要事儿,可能晚点儿再回来。”
守门人点点头,也不多问,关上了后门。
苏风暖抱着小狐狸,又绕了一条街,去了容安王府。
她轻车熟路地从容安王府的高墙跳了进去,向正院走去。她并没有隐藏身形,很快,府中的护卫便发现了他,有人清喝,“什么人?”
苏风暖道,“我姓苏。”
护卫们闻言立即又退了回去。
苏风暖抱着小狐狸,绕过府中的亭台水榭,来到正院。
千寒已经闻讯,等在了院门口,见到苏风暖,立即见礼,“苏姑娘,你来的正好,世子今日晌午突然发了高热,太医院的孟太医也束手无策。”
苏风暖点头,快步往里走,同时问,“为何会突然发了高热?”
千寒低声道,“世子那日从红粉楼回来,沐浴后未拭干头发,穿着单衣开着窗子睡着了,染了寒气,不看太医,严重了,才引发了高热。”
苏风暖没好气地道,“这般不爱惜自己,他想做什么?”
千寒低声说,“世子心里应是想姑娘尽快回京,才任性了些。”
苏风暖一噎,没了话。
来到门口,千寒挑开帘幕,请苏风暖进去。
苏风暖迈进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在画堂内急得不停地转悠的孟太医,无法给叶裳退热,这位太医急的白头发都多了。
听到动静,孟太医顿时停住了脚步,见来了一位年轻的姑娘,他疑惑地看着苏风暖。
苏风暖对他颔首示意,便急步进了内室。
孟太医愣了愣,看着帘幕掀起又落下,他转头看向千寒。
千寒对他拱了拱手,道,“孟太医,劳烦您了,在下送您回府。这天已经阴到了如此地步,估计很快就会有大雨下起来。”
孟太医立即问,“那叶世子的高热还未曾退啊。”
千寒道,“刚刚来的姑娘医术高绝,有她在,世子就不会有事儿了。”话落,他挑开帘幕,“太医请。”
孟太医十分惊异,“这么年轻的姑娘,医术高绝?”
千寒点头。
孟太医却站着不动,“老夫想尽办法,也不能给叶世子退热,实在想知道这位姑娘用的是什么方法。”
千寒能理解一个痴迷医术的太医的心情,对他道,“姑娘既然来了,应该短日内不会离开。明日雨停了,您再来府里问也不迟,免得孟夫人担心您太久未回去,派人来问。”
孟太医向外看了一眼,天气阴沉的马上就狂风暴雨的势头,点点头,“也好。”
千寒送孟太医出了容安王府。
苏风暖进了内室后,一眼便看到叶裳躺在床上,帘幕挑着,他脸色潮红,像是被火给烧着了。她走到近前,将小狐狸扔到地上,伸手去碰他额头,额头烫得她手一哆嗦,她移开手,给他把脉,连手腕的脉搏都烫手得吓人。
小狐狸看到了叶裳,一双狐狸眼睛自然认出了他,基于曾经被放血的记忆太深刻,它只看了一眼,“嗖”地又跑了出去。
苏风暖听到帘幕动静,回头瞅了一眼,小狐狸已经跑没影了,她回转头,看着叶裳气骂,“你这尊瘟神,连小狐狸见到你都躲得远远的,我不知道是哪根筋从小就犯抽,偏生要离你近,如今想远都远不得了。”
叶裳一动不动,显然是烧得浑噩了。
苏风暖咬牙切齿地看了叶裳片刻,对外面轻喊,“千寒。”
千寒送孟太医到了府门口,派人将他送回孟府,赶紧赶了回来,刚到院中,便听到苏风暖喊,连忙应声,“姑娘。”
苏风暖对他道,“你守在外面,给我护法,任何人不准放进来。”
“是。”千寒连忙应声。
苏风暖除去了叶裳外衣和自己的外衣,盘膝而坐,与上次一样,运功给他祛热。丝丝寒气从她身体溢出,传递到叶裳的手心,同时,将他体内的热气吸到她身体。
刚进行一盏茶时间,外面忽然狂风大作,同时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进了正院。
千寒守在门口,看清来人,愣了一下,连忙打开外间屋的门,对来人道,“二公子,您怎么来了?”
陈述迈进门槛,急声问,“我听说叶裳发了高热,怎样了?可退热了?”
千寒摇头,“还未曾。”
“听说孟太医回府了,那谁来给他退热?”陈述说着,就要往里走,“我去看看他。”
千寒连忙拦住他,“二公子,有人在给世子医治,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扰。您不能进去。”
陈述一怔,看着千寒,“何人在给他医治?”
千寒摇头。
陈述皱眉,“怎么不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京中太医院除了孟太医外,何人医术比他更高深?我怎么未曾听说过?”
千寒道,“不是太医院的人,总之您别问了,只要医好世子就行了。”
陈述大为疑惑,“真不能进去看?”
千寒摇头,“不能。”
陈述伸手给了他肩膀一拳,千寒纹丝不动,他瞪眼,“什么大夫医治竟然不开药?那用什么办法祛热?难道是见不得人的医术?”
千寒立即摇头,小声说,“二公子不要胡说,医术广博,千奇百种,不被外人见,是不想被干扰医治而已。”
陈述闻言作罢,“什么时候能医好?”
千寒摇头。
这时,外面狂风伴着大雨哗哗地下了起来,将门窗打得噼里啪啦地响。
陈述干脆找了把椅子坐下,好奇地盯着内室,看了一会儿,内室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问千寒,“你确定里面真有人?”
千寒点头,“真有。”
陈述撇嘴,“真是神秘得很,让我好奇。”话落,对千寒又问,“你这样守在外面,不看着你家世子,是很信得过的人了?”
千寒又点了点头。
陈述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只能倒了一杯茶,端起来一边喝一边等着。
室内,苏风暖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千寒不会让陈述进来,便放下了心。
一个时辰过去,叶裳退了热,苏风暖已经累得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她费力地穿好自己的衣服后,软倒在了一旁,直接昏睡了过去。
她骑马回京,一番奔波,未曾休息,损耗功力为他祛热,如今自然受不住了。
陈述等了一个时辰,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里屋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对千寒又问,“你真确定里面有人医治你家世子?”
千寒点头,“确定。”
“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动静?”陈述问。
千寒道,“世子一旦发热,十分难退热,孟太医琢磨了半日,方法用尽,也不能够给世子退热。如今才一个时辰而已,自然要多等等。”
陈述闻言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陈述耐心彻底用尽,也不问千寒了,直接对里面喊,“喂,里面那个给叶裳医治的谁,你给他医治好了没有?你多少吱一声,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
千寒看着陈述,嘴角抽了抽,似乎分外无语。
苏风暖昏睡得沉,自然无法回答他。
叶裳却被他喊醒了,睁开眼睛,屋内黑漆漆一片,外面狂风伴着大雨,下得又快又急,如珠子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响。他定了一会儿神,才看清了身边躺着的苏风暖。
他伸出手,碰了碰她,她昏睡着,一动不动。
叶裳凝眉,将遮挡她大半边脸的头发拨开,露出她被汗水浸透的脸,脸上的易容膏药被汗水浸透,掉了些,他触手碰到黏腻腻的膏脂,他撤回手,慢慢地坐起身,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里衣,外衣扔在一旁。他伸手拿起外衣,披在身上,将苏风暖的身子往里面挪了挪,下了床。
这时,陈述细听屋内有了动静,立即对千寒说,“你听见了吗?里面有动静了。”
千寒点点头。
陈述道,“我可真是好奇死了。”
千寒不说话。
这时,叶裳来到门口,挑开帘幕,倚着里屋的门框看着陈述,懒洋洋地道,“收起你的好奇,我已经退热了,你赶紧滚回府。”
第七十七章 只念一人
陈述看着叶裳,睁大了眼睛。``````
叶裳看着他的神色,对他挑眉。
陈述瞪着他,想越过他看向里面,门口被他挡住,又有帘幕遮掩,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他立即问,“怎么是你出来了?那个救你的人呢?”
叶裳不答他的话,对千寒吩咐,“你去找一件雨披,再拿一把伞,送二公子回去。”
千寒应是,立即去了。
陈述顿时不干了,“喂,你什么意思?医治你的人见不得人吗?怎么连个大夫也藏着掖着?”
叶裳道,“确实见不得人。”
陈述一噎,盯着他,忽然说,“医治你的人,是个女人对不对?”
叶裳看着他,“好奇心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你怎么一直改不了这个毛病?”
陈述眼皮翻了翻,道,“若不是关于你的事儿,小爷哪会有什么好奇心?”话落,看着他,“其余人都没来,你连我也信不过?”
叶裳摇头,“不是信不过,是她比较喜欢将自己藏起来。”
陈述一噎。
这时,千寒取来了雨披和伞,递给陈述,“二公子,用不用我送你回府?”
陈述站起身,伸手接过,有些气闷地对叶裳说,“我在这里守了两个时辰,你就这样轻而易举将我打发了,可真是有女人没兄弟。”
叶裳对他微笑,“改日请你吃酒。”
陈述不屑,“我府中也有酒,用不到你请。”
叶裳又道,“你不是一直喜欢瑟瑟吗?我给你牵个线,她若是对你也有意,你就给她赎身如何?”
陈述顿时爆粗口,“妈的,叶裳你个混蛋!你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是不是?拿小爷开涮呢。”
叶裳嗤笑,“什么新人旧人?胡说什么?这么多年,我只心念着一人,如今她就躺在我的床上。”
陈述顿时张大了嘴,眼睛也瞪成了铜铃一般的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叶裳,伸手指着他,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怪不得让人守着,果然我猜得不错,原来医治你用的是见得人的手段。”
叶裳被气笑,也懒得解释,挥手赶他,“快滚。”
陈述站着不动,依旧不甘心就这样走,对他问,“真不能让我看看她?到底是哪个女人让你说出这么多年只心念着她一人?连瑟瑟也不入眼?怪不得你从来只听她唱曲,不与她再接近。如今她就在你这儿,你却不让我知道,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觉。”
叶裳依旧挥手,“睡不着觉你可以去红粉楼找瑟瑟。”
陈述一噎,咬牙,“我以前算是眼瞎了,今日才算是重新认识了你。”话落,气哼哼地将雨披披在身上,拿着伞,出了房门。
千寒连忙跟了出去送他。
陈述没好气地说,“不用送了,回去侍候你主子去,我去红粉楼。”
千寒停住了脚步,笑着说,“二公子慢走。”
陈述很快出了正院,出了容安王府,如他所说,向红粉楼而去。
很快就来到了红粉楼,虽然今日大雨下得大下得急,但也阻挡不了红粉楼的香粉美人勾人魂魄。富丽堂皇的红粉楼,依旧是客满宾朋。
陈述进了红粉楼后,有老鸨立即迎上前,连忙帮他解下雨披,笑成花一样的脸看着他,“这么大的雨,二公子怎么独自来了?您要找哪位姑娘?”
陈述拂了拂袖子,跺了跺脚,说,“瑟瑟姑娘。”
老鸨立即说,“瑟瑟今日身体不适,不接客。”
陈述向楼上看了一眼,对他说,“我不听曲儿,就是找她说说话。你去楼上问问,就说我刚从容安王府来。”
老鸨闻言笑着点头,“那二公子您稍等。”说完,便扭着身子上了楼。
不多时,老鸨站在楼上对下面喊,“二公子,上来。”
陈述抬步上了楼。
老鸨对他笑道,“瑟瑟听说是你,便同意了,二公子的面子可真大。”
陈述道,“哪里是我的面子大?是叶裳的,我若是不说我从容安王府来,她不见得见我。”
老鸨捂着嘴笑,“二公子说的哪里话?叶世子听瑟瑟的曲儿虽然花名在外,但一年来这里的次数有限。有时候几个月不来一次,有时候一个月也就来一两次,多数时候,还是您捧瑟瑟的场。”
陈述闻言驻足,想了想,恍然失笑,“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老鸨笑着说,“前几日,叶世子来了一次,就是他回京那天,瑟瑟弹了新曲子,叶世子听了之后就恼了,直接甩脸子走人了。估计是得罪得狠了,这以后啊,叶世子不见得来了。”
陈述愣了一下,问,“果有此事?”
“有。”老鸨笑着说,“奴家怎么会骗二公子呢,这事儿啊,可是千真万确。”
陈述见她不像说假,好奇地问,“什么样的新曲子?竟然将他惹怒了?”
老鸨笑着说,“奴家也没听过,只叶世子来时她弹了一半,您要是想知道,去问瑟瑟啊,她素来对二公子有好感,你一问,她兴许一准告诉您。”
陈述点了点头。
老鸨吩咐人往瑟瑟屋里送瓜果茶品,便下了楼。
陈述来到瑟瑟屋门前,门虽然虚掩着,他依旧伸手叩了叩门。
瑟瑟在里面说,“二公子请进。”
陈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见瑟瑟倚着床半躺着,手里拿了一卷书,见他进来,抿着嘴笑,“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二公子怎么不回府,还过来这里了?”
陈述来到近前,看着她,“听说你身子不适?”
瑟瑟笑着说,“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二公子知道的。”
陈述哑然,耳根子有些红,偏过头,坐去了不远处的椅子上,咳嗽了一声,“我以为你是生病了。”
瑟瑟看着他,笑着说,“这也算是生病,我素来体寒,每次都疼的要死要活,连大夫也没办法。”
陈述蹙眉,“这么严重?”
瑟瑟点头,对他问,“二公子是从容安王府来?叶世子的热可退了?”
陈述看着她,抿唇问,“你很关心他?”
瑟瑟笑起来,“我倒是不想关心他,可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自然不能不关心。”
陈述闻言一怔,脱口问,“你受何人所托?”
瑟瑟摇头,笑着说,“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顿了顿,道,“不过那个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替她看着叶世子,便是我报恩了。”
陈述又哑然,“竟有这等事儿,这些年,我竟不知了。”话落,看着她,忽然问,“那个人不会是个女子?”
瑟瑟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陈述本就聪明,知道自己猜准了,更是惊讶道,“难道真是?难道你所说的人与叶裳说这么多年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是一个人?”
瑟瑟失笑,“叶世子是这样与你说的?”
陈述点头。
瑟瑟抿着嘴笑,“叶世子的心思啊,可真是明摆着了。”话落,她叹了口气,“只是可惜,有人这两年却不敢再近他,一直躲着他。我看着都心疼了。”
陈述看着她,“我可真是好奇死了,他死活不说那女子是谁,我今日去晚了,没碰到那女子进容安王府。等了两个时辰,也没见到人影。这人可真是神秘得很。我与他的交情也有些年了,一直被他蒙在鼓里。怪不得他不想娶苏府小姐,原来心里有人了。”
说到苏府小姐,他忽然想起来,今日那位闯城门的姑娘好像也姓苏。
瑟瑟眼睛突然睁大,看着陈述,挑眉,“叶世子说他不想娶苏府小姐?”
陈述点头,没注意她神情,说道,“可不是吗?原来是金屋另有藏娇,看不上苏府小姐。”
瑟瑟呆了呆,失笑,“是叶世子亲口说的?”
陈述颔首,“他对苏府小姐嫌弃得很,皇上有意许婚,他那一阵子连皇上召见都避而不去。说苏府小姐是个疯野丫头。”
瑟瑟忽然大笑。
陈述也笑了,看着她,“你也觉得好笑是不是?她连苏府小姐的面都没见,就死活不同意。说她不是丑八怪,就是母夜叉,疯丫头,谁娶了她谁倒霉。”
瑟瑟笑得止不住,好半晌,才收了笑,擦着笑出的眼泪说,“叶世子可真是个妙人。”
陈述看着她,忽然觉出哪里不对味,对她道,“你怎么……很好笑吗?让你笑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