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匀身为皇上御林军统领,皇上直辖,自上任后,深得皇上信任,也查抄了不少大臣府邸,虽然国丈积威日久,但他还真不太惧。拱了拱手,以公事公办的口气道,“皇上下令,命叶世子彻查近日灵云镇和京中发生的连环大案,上到皇宫,太后和一众有品级的妃嫔,下到朝野,三品以上府邸,一律接受彻查。禁卫军和御林军听候叶世子差遣。”
国丈闻言更是震怒,“叶裳一介毛头小儿,他能查出什么?自他上次接旨后,已经几日了?无甚作为。如今皇上竟然又让他不合礼制地查皇宫和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府邸,这岂不是要祸乱朝纲?”
赵振匀道,“下官只听命行事,还望国丈配合。”
国丈怒道,“我要进宫。”
赵振匀看着国丈,寸步不让地拦着他,“叶世子有命,任何人不得出入行走。宫中太后娘娘已然配合,国丈大人还望不要让下官难做。”
国丈怒极,劈手就要打他。
赵振匀并未躲,国丈的手刚抬起,却被站在他身旁的许云初拦住了,他温和地对盛怒的国丈道,“爷爷,三品以上官员都接受彻查,并不止咱们府邸。近来京中内外多有流言,我们国丈府深受其害。若是叶世子能查清此案,也算是还了国丈府清白。”
国丈转头看许云初,见他眉眼温和,神色一如既往,安然稳当,对于外面长矛林立的御林军并不惶然,他突然有一种自己果真老了的感觉,这份镇定坦然,他当下不及自己的孙子。他压下怒意,放下手,一拂袖,一言未发地折转回府内。
赵振匀见小国舅一句话就将盛怒的国丈劝回府内了,暗想这小国舅果然不负传言,国丈府大半的态势已然是他说了算了。
许云初看着赵振匀,微笑地问,“如此大肆彻查,开古之先河,赵统领可否告知皇上给了叶世子几日时间?”
赵振匀拱手道,“三日。”
许云初向天看了一眼,天色黑蒙,他收回视线道,“三日时间想了结这么大的连环案,并不充裕。”
赵振匀也觉得叶裳头上是架着一把刀的,点点头,“叶世子在皇上面前立了军令状。若是三日后查不出此大案,便自请头颅悬挂午门外。”
许云初颔首,有些敬佩地道,“叶世子令人佩服,但愿三日内能了结此大案。”
赵振匀不再说话。
许云初也未回回府内,便在门口等着叶裳到来。
天明时分,叶裳带着众人来到了国丈府,一夜折腾彻查,几乎将皇宫翻了个遍,刑部、大理寺等众人都面色困乏,一身疲惫。叶裳也好不到哪里去,走路都带了三分孱弱。
许云初见到叶裳,拱了拱手,“叶世子和众位大人想必奔波了一夜,辛苦了,先入府休息片刻,再查不迟。”
刑部、大理寺众人都看向叶裳,想着国丈府和宗室素来不两立,不过近日叶世子查案以来,小国舅屡屡配合,关系便缓和多了。今日国丈府总归是攥在叶世子手里的,不知叶世子如何打算。毕竟太后和皇后宫里都搜出了涉案牵扯的物事儿,若是国丈府再搜出,这事儿可就不好说了。
对于小国舅的示好,他们都齐齐想着不知道叶世子给不给面子,接不接这个好。
叶裳似乎没做多想,便承了许云初的好,揉揉眉心,道,“我和众位大人确实累得很了,先歇息片刻也好。”
许云初侧身,做了个请礼。
叶裳和一众大臣们进了国丈府。
许云初吩咐管家将会客厅摆了十几张软榻,众人落座后,才觉得奔波了一夜的腿脚总算能歇上一歇了。
叶裳落座后,并不客气,歪在软榻上,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其余人自然不如他这般舒服,都齐齐地看着叶裳,想着叶世子这副样子,难道要在国丈府睡上一觉不成?
众人这样想着,几乎转眼间,便见叶裳似乎真的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很快就传了出来。
众人齐齐愕然,叶世子睡的也太快了。
许云初似乎也没料到叶裳刚沾到软榻说睡竟然就睡了,他也愕然片刻,便失笑道,“叶世子近来连番遭受大难,身体想必一直强撑着折腾了一夜,如今是支撑不住了。”顿了顿,又道,“众位大人也趁此歇上一歇吧。”
众人也确实疲乏了,有叶裳带头,自然也没了顾忌,齐齐点头,也都效仿。
不多时,会客厅内便睡倒了大半。
朱越却没有困意,接过国丈府婢女斟来的茶,一口一口喝着,杯盏拿的极稳当,不见失礼。
许云初看着朱越,笑道,“朱大人不累?”
朱越摇摇头,“也有些累,不过我自小便习些拳脚功夫,这点儿劳累还可以承受。”
许云初笑着点头,不再多言。
朱越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说话,闲适地喝着茶。
半个时辰后,有些强撑着没睡的人也都熬不住困顿,睡着了。有几位大臣还打起了呼噜,朱越依旧没困意,稳稳当当地坐着。
许云初看着他,眸光不由露出几分赞赏。
叶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了朱越一眼,又扫过许云初,在一片呼噜声中轻且轻地说,“小国舅可知道昨日我等在宫中并不是没有收获,从太后娘娘的宫里搜出了一株花颜草,从皇后娘娘的宫中搜出了一件男子血衣。”
许云初面色微动,看着叶裳,没说话。
朱越仿佛没听见,依旧安稳地坐着。
叶裳又补充道,“从月贵妃的宫里什么也没搜出来,不过太子的奶娘不在月贵妃宫里,据说在太子回京后,便去了东宫伺候。”
许云初面色又动了动。
叶裳看着他,又道,“宫中目前除了太后宫和皇后宫,其它地方都解了禁。”
许云初抿了抿唇,没言语。
叶裳又道,“我在皇上面前立了军令状,三日之内,定给皇上交代。若三日之内查不出此案,我自己就去午门外悬头示众。如今已经过了一夜,查出了太后和皇后与此案牵扯。也不算没有收获。”
许云初看着他,知道他还有未尽之言,便等着他继续说。
叶裳果然又道,“我对这条小命爱惜得很,小国舅素来聪明,你帮我推断推断,看看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我能保住这条小命吗?”
许云初闻言失笑,“叶世子福禄绵长,吉人天相,保住小命是一桩小事儿而已。”
叶裳“哈”地笑了一声,“我与小国舅也算是自小相识,但不曾有深交,竟不知小国舅如此会说话。”话落,他慢慢地坐起身,双脚沾地,下了软榻,走到桌前,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端着并没有喝,而是晃着杯盏,对许云初道,“许氏一门出两后不易,国丈府有今日也不易。小国舅不如再说说,国丈府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能走多远?”
许云初心神一凛,正色道,“国丈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年,虽势大,但不曾害君半分。若我支撑国丈府门庭后,总能走得更长远一些。”
这话的言外之意说的便是他这一代的事儿了,国丈府改了支撑门庭之人,那么这南齐江山的帝王朝臣,也是以新代旧了。
叶裳微笑,“我相信国丈府与这些大案无关,但查到此处,太后和皇后却由不得我不信地查出了与此案的牵扯。也保不准国丈府再查出什么来。小国舅以为,在这国丈府,我能查出什么来呢?”
许云初看着叶裳,叹了口气,“不瞒叶世子,我昨日晚上从晋王府回来后,便暗中清查了国丈府,并没发现什么,但今日我却也不敢肯定地说国丈府定然查不出什么。”顿了顿,他道,“叶世子只管查就是了。”
叶裳看着他,“若是真查出什么,干系国丈府,事体极大的话……”
许云初眉目清明,也看着叶裳,一字一句地道,“若有人将手伸入国丈府,连我也发现不了,当真厉害至极。叶世子若是就此结案,国丈府一门染血,那么也是国丈府活该运数尽了。”
叶裳闻言颔首,举着茶盏对许云初示意。
许云初伸手也端起茶盏,与叶裳隔着些许距离碰了碰。
二人茶盏碰完,都未饮茶。叶裳放下了杯盏,对朱越道,“将诸位大人喊醒,查国丈府。”
朱越点头,站起身,逐一喊醒睡着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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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押入天牢
刑部、大理寺等诸人被喊醒,便听到了叶裳说了一个“查”字,齐齐心神一凛。
小睡了一觉,到底养回了几分精神,人人都觉得似乎回血了一般,打起了十二分精气神。
叶裳一声令下,御林军涌入,对国丈府大肆彻查起来。
国丈府极大,占地百亩,屋舍院落,亭台楼阁极多,一时间,便听到人声惶惶嚷嚷,事物叮叮当当,动静极大。
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的国丈终于忍不住,在御林军敲书房门数次时,从里面气怒地冲了出来。
许云初先一步稳住国丈,压低声音说,“爷爷,这些年,您心里也一直没忘君重臣轻,我们国丈府能有今日,是得沐皇恩。太后、皇后,两代至今,得先皇、皇上君恩,国丈府才臣卿若此,位极人臣。”
国丈一腔怒意,顿时暂歇。
许云初对御林军统领摆手,温声说,“赵统领,查吧。”
赵统领对国丈拱了拱手,带着人便进了国丈府书房。
半个时辰后,他从国丈的书房出来,拿出了一本奏折,递给了叶裳。
国丈见此,大怒,“那是本官写给皇上的奏折,还未呈递上去。”
叶裳没说话,打开奏折看了一眼,眸光眯了眯,再抬头,却是目光清冷,“国丈呈递给皇上的奏折里竟然放了半步死的毒药,是想毒死皇上吗?”
国丈大惊,继而大怒,“叶裳,你胡说什么?本官怎么会毒死皇上?”
叶裳不说话,将奏折递给许云初。
许云初也愣了片刻,才上前接过,打开一看,面色大变。
这本奏折确实是国丈所写,是他昨日晚上写的,请皇上罢免他彻查这些案件的奏折,字里行间,极其不满叶裳。里面的折页已经泛黑,那黑色不同寻常,是以,赵振匀见了,立即拿出来给了叶裳。
许云初识得,这是半步死无疑,只要沾染上这毒,半刻之内,生命息止。
他面色变了几变,转头对盛怒的国丈道,“爷爷,这上面的确涂有半步死。”顿了顿,他解释,“也就是和昨日叶世子在晋王府所中的剧毒一样。”
国丈也惊了,睁大眼睛,看着许云初。
许云初对他肯定地点点头。
国丈顿时怒道,“不可能,这奏折昨日我写时,你也在的。除了你我碰过,不曾有任何人碰过。”话落,他立即摇头,猛地转向赵振匀,怒道,“是你,你刚刚在奏折上做了手脚。想害我国丈府。”
赵振匀冷着面容道,“国丈谨言慎行,我查国丈书房时,几位大人都跟着在下,亲眼所见的。众目睽睽之下,我怎么能害国丈?”
国丈一噎。
这时,后院又有人奔来,朱越手里拿着一件女子衣服和一方锦盒,他先将那件衣服递给叶裳,对他道,“这件岭山织造的沉香缎做成的衣服是在国舅夫人厢房里查出来的。”
许云初面色又惊异地看向那件衣服。
叶裳接过衣服,伸手展开,只见裙摆处少了一片衣角,他从袖中拿出那一块儿离陌死前攥着的衣片,对接其上,竟然严丝合缝。
这片衣片竟然真是这件衣服上的。
许云初上前一步,看着叶裳手里的衣片,问,“叶世子,这片衣片哪里来的?”
叶裳对他道,“昨日有一名死者手里攥着的,他是我请进京来帮助查案的与易疯子一样的独臂人。被人杀了,死前就攥着这个。”
许云初点点头,不再说话。
叶裳将那件衣裳又递回给朱越,朱越接过,将他手里的一方锦盒递给叶裳。
叶裳打开那方锦盒,只见里面是一排穿骨钉,他挑了挑眉,问朱越,“这两件物事儿都是从国舅夫人屋子里搜查出来的?”
朱越点头,“正是。”
许云初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白了白。
国丈大怒,“这一定是有贼人陷害我国丈府,老臣要进宫去求皇上做主。”
叶裳挥手拦住他,面容清淡地道,“国丈要呈递给皇上的奏折里竟然涂抹了半步死,这着实吓人。幸亏昨夜皇上下旨,命我及时彻查此案,御林军封了国丈府,今日您才没办法早朝。若是让您上朝的话,这本奏折此时早已经到皇上手里了,皇上看过您的奏折后,那后果才是真正的不堪设想。国丈想想,皇上此时会见你吗?”
国丈面色大变,气怒道,“老臣多年来,从不曾做害君之事,老臣若是想害皇上,又何必等到现在?老臣早就……”
“爷爷。”许云初拦住国丈的话,声音依旧温和,“既然在咱们府中查出这些东西,多说无益。”
国丈看着许云初,抖了抖嘴角,面色一灰,几乎落下泪来。
他没想到他在书房昨日写的奏折竟然涂抹了半步死,而许云初娘的院子里竟然搜出了涉案之物,岭山织造的沉香缎做的衣服与涉案之物严丝合缝,穿骨钉与谋害叶裳和灵云大师的物事儿一模一样。他几乎觉得突然之间天就塌了。
这么多年,皇帝大婚亲政后,一直受太后和国丈府压制,一晃二十多年。他心里清楚,皇上对国丈府势大已然不满,但依附国丈府的势力盘根错节,推动之下,由不得他退避,只能咬着牙支撑着。
他的儿子早死,但孙子俊秀出众,才华溢满,是支撑国丈府门庭之人,由不得他想把最好的国丈府交给他。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竟然在国丈府内搜出这些东西。
昨日许云初回府后,说了叶裳在晋王府中毒,京中有人作乱截杀苏青,有大批人夜闯容安王府,没有牵扯国丈府,他都没怎么当回事儿,想着皇上扶持宗室,扶持叶裳,实在可笑,叶裳连区区毒茶都躲不过,真是扶不起来,枉费皇上在他刚踏入朝局便交给了他这么大的案子。
他也没想到,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国丈府便成了谋害皇上谋害叶裳密谋杀人之人。
他身子不停地哆嗦起来,又气又怒,几乎喘不上气,沉痛道,“老臣一生,孤傲有之,奸诈有之,趾高气扬不将群臣看在眼里有之,但从不曾谋害皇上。”话落,他欲奔走撞墙,“皇天后土在上,老臣愿以死明志。”
他刚疾奔两步,还没撞到墙上,便被许云初纵身拦住,沉声道,“爷爷,这些证物也还不足以结案说是我国丈府所为,此案未结,您便不能死。”
国丈看着许云初。
许云初挥手砍在了他脖颈上,将他劈晕了过去,伸手接住他的身子,看着叶裳道,“爷爷一时受不住,晕过去了,叶世子若是安排处置,请容我与爷爷一起,就近照料他。”
叶裳看了一眼被许云初劈晕过去的国丈,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转身对众位大人道,“国丈府搜出涉案之物,其中以奏折中抹有半步死谋害皇上之事尤其大,本世子以为,即刻将国丈府所有人押入天牢,听候庭审。众位大人以为如何?”
刑部、大理寺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点头,“叶世子言之有理,我等并无意见。”
叶裳看向许云初,“小国舅还有什么要说的话,或者要禀皇上之事,本世子稍后进宫,可以帮你代传。”
许云初摇头,“多谢叶世子了,我没有要说的话。”
叶裳颔首,对赵振匀道,“将国丈和小国舅押入一间牢房,吩咐下去,严加看管,不得懈怠。”
“是。”赵统领一挥手,御林军涌上前押人。
不多时,国丈府除去奴仆后,血亲旁亲嫡出庶出的所有人都被押解了出来,带走押入天牢。
许灵依是国丈府小姐,也不例外。她被押出来后,小脸发白,心惊不已,看着立在一众官员中间的叶裳,他有些疲惫,但依旧难掩风华,那容貌和风采,真是举世无双。不由呼喊,“叶世子!”
叶裳转头瞥了一眼,见到了花容失色的许灵依,以及在她身边一起被押着的国舅夫人。
这位国舅夫人,是许云初和许灵依亲娘,自从几年前国舅病死,这位国舅夫人便深居简出,不出府与京中各府夫人走动了。
叶裳记得上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还是一年前的宫宴。
他只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对赵振匀摆了摆手。
赵振匀一挥手,带着人将呼喊的许灵依拖了下去,同时,国丈府数十人,齐齐押往天牢。
国丈府的仆从们没想到一夜之间国丈府的天就变了,人人跪在地上,面如土色,生怕也被殃及,也跟着主子们一起押入天牢。
国丈府众人被押入天牢后,整个国丈府静了下来,一时间,偌大的国丈府,有一种衰败如山倒的感觉,凄清苍凉,还未入秋,风丝里便有一种凉凉的冷意。
叶裳倒是没难为国丈府仆从,对众人一挥手,带着人撤出了国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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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表露心思
国丈府被查抄,国丈府众人被押入天牢的消息在叶裳迈出国丈府门槛后便传了出去。
京中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谁也没想到国丈府一夕之间所有人尽数锒铛入狱。
朝中三品以下的府邸虽未被围困封锁,但同样人人自危,闭紧府门,不敢走动。京中百姓听闻国丈府被查抄,国丈入狱后,高兴者有之,悲伤者有之,惊诧者有之,恐慌者有之……
总之这一件大事儿,令京中再掀风云。
不过朝中三品以上的府邸都被御林军封锁包围,飞鸟难度,自然没得到消息。
叶裳等众人出了国丈府后,便前往丞相府。
御林军封锁的丞相府内,并不见惶惶乱象,丞相府府门大开,等着御林军进府彻查。
叶裳带着一众人来到丞相府后,便见丞相和孙泽玉站在门口,不等他说话,丞相便开口道,“叶世子和诸位大人辛苦,不必耽搁功夫,尽快入府彻查吧。”
叶裳微笑拱手,“多谢相爷配合。”话落,他对身后一摆手。
御林军鱼贯而入。
丞相府众人显然是早就得了丞相吩咐,所以,都极其配合,无人惊慌失措嚷叫。
丞相背手而立,看了片刻,对叶裳平和地道,“皇上昨夜便下了圣旨,叶世子如今可查出些收获?”
叶裳也不隐瞒,道,“太后宫里,皇后宫里,国丈府,均有收获,且收获不小。国丈府所有人已经押入天牢。”
丞相一怔,平和的面色终于有了惊异之色,看着叶裳,“国丈府所有人已经打入天牢?包括国丈?”
叶裳点头。
丞相立即追问,“是皇上下的旨意?”
叶裳摇头,“皇上全权交付给我查案,是我做主,将国丈府所有人押入天牢。”
丞相又是惊了惊,“国丈府中查出了什么?竟然让叶世子将国丈府所有人押入天牢?国丈府根基极深,如今动了国丈府,万一京中动乱可怎生是好?”
叶裳道,“国丈书房中搜出了昨夜国丈写的奏折,本来今日打算上朝呈递给皇上的,里面的折页抹了剧毒半步死。且从国舅夫人院落中搜查出了与涉案有关的岭山织造的沉香缎和穿骨钉。若非昨日皇上下旨令我查案,及时封锁了国丈府,今日国丈一早上朝,皇上看了奏折的话,便也会如我一般中毒,苏三公子手里只有一株千年雪莲,短时间再难寻一株千年雪莲解毒,后果不堪设想。”
丞相惊骇,“原来如此!”
叶裳不再说话。
丞相看着叶裳,一时也没了话。他犹记得,当年叶裳被苏澈送回京时,不过是稚子之龄,没了容安王和王妃庇护,失孤之下,在京中渺小得几乎与尘埃等同。后来,他长大了一些,便整日里与一帮子纨绔子弟胡闹贪玩,时常逛红粉香楼,不务正业的名声便传了出来。
这些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容安王府这位小世子废了,可是,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今日竟然手握着通天的权柄,刑部、大理寺、五城兵马司、禁卫军、御林军受他驱使,几乎一夕之间就将丞相府打入了天牢。
多年来,皇上一直想压下丞相府的势,如今却是被他真正一踩到底了。
他心中既惊且叹,暗想着,国丈府若真是因此再无希望满门抄斩的话,他可能震住那些国丈府根基下盘根错节的网不让其动乱?
孙泽玉也看着叶裳,他是真真正正被丞相教养的名门清流府邸的君子,虽然自幼与叶裳相识,但因他的教养与叶裳的没教养不同路。所以,也只是相识而已,并没有多少接触。
他今日看着叶裳,发现这位被传扬得名声无比不堪的叶世子,与以往所见,多有不同。他虽然依旧闲闲散散地站在那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随意,但负手而立的身影却堪堪与他父亲平等比肩,周身的气度,丝毫不逊于他父亲在丞相的位置上坐了多年的气度。
这一点,他自诩比不上。
叶裳自然看到了孙泽玉对他的打量和赞叹,他微微一笑,对他道,“苏小姐日前与我说,泽玉兄的萧吹的是极好的,改日若是得闲了,我也想听一曲泽玉兄的萧。”
孙泽玉一怔。
叶裳依旧微笑,轻且轻的声音道,“难得听她夸谁呢。”
孙泽玉见叶裳眼睛里的笑容仿佛透进了光,那光尤其刺目,他不由得撇开了一下眼睛,脑中有什么快速地窜过,他忽然心神一凛,又转回头,惊疑地看着叶裳。
叶裳浅笑扬眉,“不知泽玉兄赏不赏我这个脸?”
孙泽玉心中翻滚了片刻,几乎呼吸不稳,勉强稳住了心神,半了半拍地慢声说,“叶世子相请,不过一曲耳,若是得闲,只要叶世子不嫌弃,自然好说。”
叶裳微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孙泽玉点点头。
孙丞相立在一旁,听着二人言里之意,言外之音,哪有听不明白的?一时间也不由得多看了叶裳两眼,心中暗想,原来皇上要赐婚苏府小姐,叶世子是同意的,枉他也听了不少他嫌弃苏府小姐的传言,当真也以为他厌恶苏府小姐,原来不是。
他又想到他的夫人似乎有意等太后和皇上的心思歇了替自家儿子求娶苏府小姐,如今看来,是别想了。
他又看了一眼儿子,见他与叶裳说完几句话后,便神色默然,他想着,幸好与苏府小姐接触的少,希望他还没对那女子上心。只要不上心,便也不至于伤了情。
这叶世子多年来遇到喜欢的东西,一直混不吝地想方设法弄到手,有时候连皇上的好东西也缠着淘弄到自己手里,更别说如今他对苏府小姐有心,又站在了如今这么个有权柄的位置上,自然是不罢手了。
他暗想,此间事了,他一定要警告夫人一番,赶紧收了心思,切莫再做那个打算了。
半个时辰后,丞相府依旧全部彻查完,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
叶裳笑着对孙丞相道,“叨扰相爷了。”
丞相摇摇头,“辛苦了叶世子和诸位大人才是。”
叶裳挥手,吩咐道,“撤!”
众人领命,封锁了一夜的御林军撤离了丞相府。
叶裳对丞相拱了拱手,带着一众大人告辞,前往下一府邸。
御林军撤去封锁后,丞相府众人解了封禁,国丈目送叶裳和一众人走远后,对孙泽玉道,“你回府安抚一番你娘和你妹妹,我进宫去见皇上。”
孙泽玉点点头。
丞相见他神色颇为黯然,伸手拍拍他肩膀,道,“大丈夫何患无妻。苏府小姐是不错,但性子总归是太过随意跳脱了些,与你性情相差甚远,也不见得是良配。而且苏府攥着百万兵权,虽是良药,但到底也是个烫手山芋。叶世子对她有心,也顺了皇上的意,估计此事早晚会成。你万勿伤情,为父总会给你择一个如意的女子。”
孙泽玉被丞相说得有些窘迫,垂下头,低声说,“爹爹不必宽慰我,儿子省得。叶世子自幼失孤,无可依傍,十分不易,若他真心喜欢苏小姐,儿子自然不会再去劳神。”
丞相点点头,不再多言,出了丞相府,急急向皇宫而去。
孙泽玉在丞相离开后,抬起头,在门口站了片刻,怅然失笑,转身回了府内。
孙夫人和孙晴雪的内宅也被彻查过,虽然丞相早有嘱咐配合,让她们安心,但到底还是有些许紧张惶然,如今御林军撤退,母女二人总算大松了一口气。
孙泽玉回来后,与母女二人说了一番话,二人在听说太后宫、皇后宫、国丈府都查出涉案证物,国丈府所有人被打入天牢时,都心惊不已。
最后,孙夫人又询问叶世子还说了什么时,孙泽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提到苏风暖的事儿说了。
孙夫人听罢,愣了半响,才问,“叶世子的意思是……他喜欢苏府小姐?”
孙泽玉没说话。
孙夫人转头看向孙晴雪。
孙晴雪也正在愣神,见孙夫人看来,她琢磨了一番,有些可惜地道,“叶世子这话说得明白,苏小姐对他夸了哥哥萧吹的好,他便要听哥哥吹奏一曲,显然是在意苏小姐。本来我很喜欢她,还想她做我的嫂嫂,看来是不能作此想了。”
孙夫人也道了一声可惜,看向孙泽玉,见他对此事面色似乎十分平静,便暗暗想着幸好他儿子只见了苏风暖一面,虽然有些好感,还不至于到伤心伤情的地步。便对孙泽玉保证,“娘再给你另选一门好亲事儿。”
孙泽玉笑了笑,“儿女婚事儿,本就该父母做主,娘看着选就是了。”
孙夫人闻言彻底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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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惊心逆转
丞相府解了禁,丞相匆匆入宫时,叶裳带着众位大人继续彻查其余府邸。
王大学士府、苏府、晋王府、景阳侯府……
苏夫人趁着无人注意时,对叶裳低声问,“小裳,暖儿呢?”
叶裳压低声音回她,“昨夜她听闻凤阳镖局被人挑了京城百里内的两大分舵后,便急追着凤少主出城了。”
苏夫人一惊,“她怎么会去追凤少主?”
叶裳笑了一下,“凤少主若是出事,不堪设想,她去追他是为了大局考量,伯母放心。”
苏夫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她会不会出事儿啊,外面如今这么乱。”
叶裳摇头,“凭她的本事,要出事也只能是别人出事,伯母宽心吧。”
苏夫人见他说得如此肯定,如此相信苏风暖,又想到那小丫头在外面跑了这么多年,没见着她哪回吃亏过,这样一想,便放心了下来。
丞相匆匆来到宫门,只见宫门紧闭。
有人在宫墙上向下看了一眼,认出是丞相,拱了拱手,“丞相大人,皇上有旨,休朝三日,谁也不见。”
丞相道,“老臣有紧要的事儿,求见皇上。”
宫墙上那人道,“皇上有旨,除非边关告急的军事,才可觐见,其余任何事儿,一律三日后再说。”
丞相无奈,看着那人试探地问道,“国丈府所有人都打入了天牢,皇上可知?”
那人道,“叶世子已经于一个时辰前命人禀告给了皇上,皇上自然知晓。”
丞相闻言彻底没了话,皇上既然知晓,又下命令休朝三日,也就是说,任何事情都要留到三日后再决断了。他在宫门口站了片刻,只能折返回府。
丞相府马车刚离开宫门不远,有一辆马车缓缓而来,挂着东宫的车牌。
那辆马车来到近前停下,帘幕挑开,太子探出身子,喊了一声,“丞相。”
丞相闻声吩咐车夫停下马车,连忙撩开帘幕,见是太子,连忙拱手,“太子殿下。”
太子倚着车壁,面色带了三分病态,见丞相府马车停下,他温声问,“丞相是从宫中出来?可见到父皇了?”
丞相摇头,“皇上说休朝三日,谁也不见。除非军情大事,其他事儿一律搁置。老臣没能进得了宫门,便被打发回来了。”
太子闻言似乎叹了口气,“这样说来,父皇怕是连我也不见了。”
丞相看着太子,试探地问,“殿下进宫是为了看望皇上还是……”
太子摇头,“听说母妃病了,我是想求父皇准许我见见母妃。”
丞相闻言道,“太子可以前往试试,皇上念太子殿下一片孝心,应会准许。宫中除了太后宫和皇后宫禁卫军未撤,其余宫都解了宫禁。”
太子点点头,“我去试试,丞相慢走。”
丞相拱了拱手,落下帘幕,马车与东宫的马车错身而过。
太子来到宫门,守卫宫门的人见到他,依旧如丞相来时一般,言:“皇上有旨,休朝三日,谁也不见。”
太子禀明来意,请人去通报。
守卫宫门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去通报了。
不多时,守卫宫门的人回来回禀,“皇上说了,月贵妃没事儿,已经命太医院的女医正仔细看诊了,身子并无大碍,太子请回吧。您身体不好,皇上命您仔细调理身子。”
太子默然地点了点头,驱车折返回太子府。
从国丈府所有人被押入天牢,京中掀起轩然大波后,无数双眼睛盯着下一个会如国丈府一般下场的府邸,毕竟多年来,国丈府积威已久,朋党众多,可是叶裳带着人一家家彻查过去,却都再无涉案关联,随着一家家府门解禁御林军撤走,也将无数人心中的恐慌减去了大半。
两日后,随着最后一家三品府邸的府门解禁,所有人的目光又放回了国丈府。
还有一日,便是叶世子结案之期。
几乎这时,所有人都相信,东湖画舫沉船案,灵云寺暗中谋杀案,晋王府投毒案,苏青截杀案,容安王府截尸杀人案等等,都是国丈府所为。
国丈府多年来权势滔天,有实力为之,有动机为之,想要谋害皇上,谋朝篡位。所以,制造一系列谋划害人,以乱朝纲。如今证据确凿,理当结案。
两日时间,京中人言嚷嚷,都视国丈府为大恶。
这两日,苏风暖离京后,杳无音讯,一直没回京。
第三日,到了叶裳立军令状之日,宫门解了宫禁,朝中文武百官都早早地等在了宫门外,宫禁一解,便都前往金銮殿而去。
朝中大半依附丞相府的官员,这几日人人自危,虽然叶裳除了破案,并未彻查别的旧案,但他们想着皇上想除去国丈府之心已久,如今把柄在手,难保不借此机会,连根拔起,朋党尽除。
早朝上,文武百官林立,往日国丈站的位置今日无人。
皇帝进入大殿,文武百官的目光刷地看了过去,只见皇帝面色寻常,看不出息怒,他身后的盛公公低眉敛目,亦步亦趋地跟着,倒是与往常大不相同,连头也未抬。
皇帝坐去了金椅上,群臣惊醒,齐齐跪地朝拜,三呼万岁。
皇帝目光扫了一眼往日国丈所站今日空荡的位置上,目光动了动,撇开,看了群臣一眼,和声问,“诸位爱卿,可有本奏?”
众人垂首而立,无人应答。
皇帝又问了一遍,依旧无人应答。
皇帝见无人奏本,便开口道,“既然今日众位爱卿无本要奏,朕却有一事要当殿来办理。”
众人闻言心神齐齐一凛。
皇帝开口道,“宣叶裳和刑部、大理寺一干查案之人上殿。”
传旨的公公扬声高喊,一声声传了出去。
不多时,叶裳与一众人等进了大殿。
叶裳的手里拿了厚厚的一卷卷宗,进了大殿后,随意地扫了众人一眼,行止步履一如平日一般懒散随意,走入金碧辉煌的大殿就如走入自己家一样坦然。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走进,都落在了他手里的卷宗上。都齐齐地想着,叶世子手里拿的这么多卷宗应该都是关于国丈欺君祸乱的证据。如此多的卷宗,怕是国丈府要满门抄斩亦不为过。至今为止,宫里的太后和皇后依旧被禁卫军封锁着,并未撤离。
国丈府这回怕是真的自此灭绝了。
有不少人想着自家的闺女听说小国舅被押入天牢,伤心伤情不已,那般文武双全的年轻男子,年仅弱冠,可惜了。
叶裳走到殿中,停下脚步,对皇帝叩拜之后,呈递上了卷宗,“这是臣查出的涉案卷宗,请皇上过目。”
皇帝看了一眼,沉声道,“呈上来。”
冯盛颤着身子下了台阶,接过叶裳手里的卷宗,又颤着身子上了台阶,颤着手交给了皇帝。
群臣齐齐地想着盛公公也老了。
皇帝接过卷宗,拿在手里,逐一翻过,随着他一边翻阅,脸色越来越难看。翻到最后一张时,竟然勃然大怒,劈手将所有卷宗摔在地上,怒道,“欺朕好愚,其心可诛!”
群臣身子齐齐一哆嗦,更是头也不敢抬,不敢言声。
皇帝盛怒地看着叶裳,“朕将此案交给你,你果然给朕查得好。”
叶裳面色不变,坦然地道,“据实以查,不敢懈怠,不敢有负皇上信任。这些卷宗里所述,皆属实。人证、物证俱全。”
皇帝怒道,“好一个人证、物证俱全,朕真没想到,诸多案子,竟然祸起于朕的后宫。着实可恨。”话落,他道,“来人,将月贵妃给朕拿来。即刻去!”
叶裳看着皇帝,“月贵妃武功极高,去少了人怕是也不抵用。”
皇帝怒道,“禁卫军,轻武卫,都去给朕拿人。”
“是!”有人领命,出了大殿。
群臣本来竖起耳朵以为会听到国丈的名字,可是没想到竟然牵扯出月贵妃,都齐齐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一脸盛怒的皇上。
月贵妃怎么了?
难道月贵妃勾结国丈谋反?
皇帝见群臣都露出惊讶之色,他怒极而笑,“你们都没想到吧?这些日子,从灵云镇到京城,谋划诸多案子的背后之人,竟然是朕后宫的女人,是朕的宠妃。”话落,他咬牙,“月贵妃,枉朕宠她。”
群臣齐齐心惊,有人忍不住脱口问,“不是国丈?”
“国丈?”皇帝摇头,怒笑,“国丈也是被人陷害。”
群臣闻言齐齐哗然。
国丈府搜出证物,搜出谋害皇上的证据,国丈府所有人被打入天牢,怎么到头来竟然是月贵妃?
群臣都齐齐地看着皇帝。
皇帝看了一旁身子不停地颤抖的冯盛一眼,怒道,“狗奴才,你将卷宗都捡起来,将月贵妃的十几宗罪都念给众位爱卿听,让他们都知道知道那个女人背后都做了什么?”
冯盛“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手捡起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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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贵妃之罪
大殿中响起冯盛颤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