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裳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清早的天气比白日里要冷得多,这样,你睡醒后,让千寒将你送去户部。我下了早朝后,是要去户部的,便在户部等着你好了。”
苏风暖伸手抱住他胳膊,“我舍不得你啊。”
叶裳心下顿时软成了一滩水,看着她的模样轻笑,以前从不曾想过她还能有这般娇软粘人的模样,如今这般模样,让他觉得心都快化了。他摸摸她的头,“你虽然有皇上的令牌,但总归不能跟着去金殿一起早朝,你这副模样,就算皇上准许,我也不安心把你带上金殿,他们岂不是都看你不好好早朝了。我可舍不得你被人看了去。”
苏风暖,“我在殿外等着你。”
叶裳笑着,“殿外冷,金殿旁边没有暖阁可以休息,就算有暖阁,将你放在皇宫也不如放在府邸里让我安心,你若是守在殿外,冻坏了,我便什么也不用做,只能守着你了。听话!”
苏风暖想想也对,便乖觉地放开他的手,“那好。”
叶裳笑着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瓣,起身也有些不舍地出了房门。
苏风暖抱着被子在只剩下她自己的大床上滚了两圈,本以为睡不着,却很快又困乏地睡了过去。
叶裳忘带了一样东西,出门后走不远,又折回来取时,便发现她在暖帐里又睡得香甜了。他又气又笑地嘟囔,“这也睡得太快了,哪里是舍不得我,分明就是嘴里。”
出了房门后,叶裳对千寒吩咐,“照看好她,待他醒来后,若是找我,就送她去户部。多派些府卫保护着。”
“是。”千寒应声。
叶裳出了府门,驱车前往皇宫。
天空又飘上了雪,大雪的冬日清晨,更为寒冷。叶裳裹紧了披风,想着幸好舍不得没带上她跟着一起早朝。这么冷的天,她肯定受不住。
苏风暖这一觉直睡到了天色大亮,她睁开眼睛,伸了个拦腰,才懒歪歪地起身。
千寒守在门口,听到动静,问,“姑娘,您醒了吗?”
苏风暖“嗯”了一声,“醒了,已经起了。”
千寒道,“世子走时吩咐了,他下朝后会去户部,您若是找他,属下送您去户部。”
苏风暖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雪花飘着,寒风吹着,看起爱十分的冷,她想了想,“时辰看来还早,不急,你去师兄的院子里看看他起了吗?他若是起了,我过去找他。”
千寒应是,连忙去了。
苏风暖梳洗妥当,千寒已经来了,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叶昔。
苏风暖出了画堂,瞅着叶昔也将自己裹得严实,一副十分怕冷的样子,她笑起来,“师兄,你这是将自己裹成来了粽子吗?”
叶昔翻白眼,“还我呢,怎么就没觉得自己出门也是裹成了粽子样?”
苏风暖好笑地,“我去找你就好了,你怎么过来了?”
叶昔解了披风,坐在火炉旁,一边烤着火一边,“这天冻死了,我想着我总是男人,比你禁冻些。我来就好了,你不必折腾了。”话落,又道,“我听闻叶裳一早就去早朝了,可真是辛苦。”
苏风暖笑着,“皇上让他督管户部,以后怕是都要早出晚归了。”
叶昔挑了挑眉,“户部可是个忙差,一年四季,都不闲着。皇上可真是重用他。”
苏风暖不置可否,“若只是一个户部就好了,还有别的事情呢。”话落,便将许灵依服用了恨春风,她和许云初、叶裳三人商量揣测的事情了一遍。
叶昔听闻后,面色沉重,看着苏风暖,“你猜测她是要与叶裳一起死吗?难道就不是要害你?”
苏风暖一怔,失笑,“我还真没想过这个,她毕竟心喜叶裳,为他痴狂,拉着他一起死,也是全了她的痴情。”
叶昔闻言道,“丫头,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女子大多容易因爱生恨,你如今怎么知道她是爱叶裳,不是恨叶裳呢?若是恨一个人,就想毁了他所爱,陪他死还是太轻易了。”
苏风暖面色一沉,眸光顿时一冽,“这样来,她可能是冲着我来的了?”
叶昔道,“十有**!”
苏风暖琢磨道,“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儿,许云初和叶裳怕是也没想到。”
叶昔嗤笑道,“许云初是个君子,行事光明磊落,虽然天下女子见了他都趋之若笃,但他也不见得真了解女人狠起来的毒辣心思,想不到自己的妹妹这么坏,到了比疯子还可怕的地步。而叶裳,除了对你,你看他哪还有别的心思旁顾别的女人?而你呢?你素来坦坦荡荡,心地澄明,虽然自诩没多少善心,但也不会去做恶事儿,素来又不喜难为女人,自然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女人,得不到就毁了他,你想想,你若是出事儿,是不是比杀了叶裳还难受?”
苏风暖诚然地点头,心头窜起冷寒之意,道,“若真是如此,许灵依真是个地地道道的疯女人!”
叶昔道,“丫头,如今你一身功力尽废,身子骨弱的连寻常人都不如,但凡事情,多用用脑子,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要周全地想到才是,否则一旦吃亏,可不会是亏,以你如今的模样,是会要命的。”
苏风暖敲敲头,“叶裳不让我费心思去思量。”话落,她叹了口气,“看来要想安安静静地养伤是不能够了。”
叶昔道,“幸好这件事情知晓得早,若是知晓得晚了,没准就出事儿了。”话落,他眸光一厉,道,“从望帝山请两位师兄弟过来暗中保护你,内忧猛于虎,皇上让叶裳进入户部,他定然会忙得手脚朝天,不见得顾得上你,就算他将千寒给你了,应急时刻,千寒不见得保你万无一失。”
苏风暖看着叶昔,摇头道,“师兄,没你的这么严重?用不到。”
叶昔伸手敲敲桌子,“我倒是觉得十分有必要,南齐京城这一滩水,底下有多浑,兴许比我们想象的都深。从灵云镇沉船案,到太子中无伤花案,到破月贵妃案,到查办安国公府、景阳侯两府,同时燕北出事,京都竟然半丝不闻,消息封锁了六七日,还有河间县秋风帮血洗之案,背后都有京都的一双手,也许不止一双。”
苏风暖点头,“确实是这样”
叶昔又道,“叶裳如今督管户部,手里把着国库的钥匙,户部是个好差事儿,但也是个破差事儿,代天子督管户部,这么一顶大帽子压在头上,你不觉得与历来的太子监国是一个道理吗?从今日起,多少人会看着他,盯着他一举一动,而你是她身边最近的人,虽然如今你想安静地待在她身边,但别人怕是由不得你这般安静。风头太盛,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儿。矛头对准他,也会对准你。你如今武功尽失,怎么能觉得京城无害让你安心养伤呢?一定要防患于未然,好好地保护好自己。”
苏风暖这些年天不怕地不怕惯了,即便武功尽失,但也还没从没人敢惹她的心态里转变过来。如今听叶昔分析一番,才觉得自己可能把心态放得太轻松了。她已经不是烈火练不断的金刚之身了,如今这副身子弱得很。她揉揉眉心,“京城可真不好。”
叶昔嗤道,“何止京城?如今的南齐,天下哪里又太平了?”
苏风暖叹了口气,对叶昔道,“我还是不想望帝山掺和到京中这一滩浑水里来。”话落,她道,“我从碧轩阁调人来京城。”
第八十四章 入主户部
望帝山历来不涉朝局政事,苏风暖和叶昔是望帝山弟子之事,鲜有人知。
对于叶昔的提议,苏风暖摇头否决,她把碧轩阁的人调入京城,也不想让望帝山的弟子沾染京城的污垢,将望帝山拉下浑水中。
叶昔看着她道,“你是望帝山帝师令的传人,望帝山所有人,唯你调令是从,你若是出事儿,望帝山这一脉的帝师令主便无人了。对于望帝山来,是不可承受之重。”话落,道,“丫头,听我的话,就调望帝山的人,望帝山的人从到大,什么没见过,每个人都是自四处游历磨练,本就是从天下凡尘泥里打滚出来的人。碧轩阁避世多年,你与碧轩阁的联系,江湖知情者众,不见得能适应京中这浑水。”
苏风暖看着叶昔,无言反驳,笑着,“师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嘴皮子功夫和劝人的功夫也这么厉害?”
叶昔瞪眼,“你听不听我的?我是你师兄,也算是你兄长,长兄为大。”
苏风暖无语地看着他,“你拿长兄为大来压我,是想我将帝师令拿出来也压你一番吗?”
叶昔翻白眼,道,“你这般不听话,等叶裳回来,我与他好了。”
苏风暖立即,“好了,好了,我听师兄的就是了,你别与他了。若是他听了你这一番话,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事关于我,怕是没心思办皇上交给的差事儿了。更何况,我如今武功尽失,这般需要人保护,他本就心下觉得欠我许多,总要想方设法补救,若是被他知道自己怕是也不能顾忌保护我,怕是时刻都将紧张地盯着我看着我了。”
叶昔闻言道,“那你听我的话?”
苏风暖无奈地,“听师兄的话,长兄为大嘛!”
叶昔这才笑开,颇为得意地,“丫头,比以前懂事儿了不少。”话落,催促她,“现在就传信回望帝山给三位师祖!请师祖们派两位涉世颇深的师兄弟来京城暂住一段时间,暗中保护你。”
苏风暖点头,铺开了宣纸笔墨,写了一封信,递给叶昔,低声,“千寒如今时刻跟着我,他跟叶裳久了,什么都会告知于他。这封信就由师兄传回望帝山!”
叶昔抖了抖信信函,揣进了怀里,点头,“丫头,你处处为他着想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以前有武功时,处处护着他,如今没武功了,还是处处为他考量,怕他心思累,怕他肩上的担子重,怕这怕那,哎,怎么你好呢?他是个男人,又因为身份使然,本就该承担这些,偏偏你疼他入骨,都弱成这副样子了,依旧都舍不得。”
苏风暖好笑地,“习惯了。”
叶昔无语。
师兄妹二人又了会儿话,叶昔知晓苏风暖从皇上那里讨了一块如朕亲临的令牌,可以跟着叶裳出入户部,又是大翻了一阵白眼,知晓她这么冷的天还要去户部,似乎对她更是无语了,嘲笑她跟个黏米糖似的,苏风暖对他的嘲笑也不在意,在叶昔离开后,还是收拾了一番,让千寒备车,将她送去了户部。
叶昔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后,以飞鹰传书,将书信送往望帝山。
天空飘着雪,冷风呼啸,寒意入骨。
不过容安王府的马车遮掩了厚厚的几层帘幕,铺了软绵绵的锦绣被褥,里面放了一个大的暖炉,十分的暖和,苏风暖坐在马车里,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
这样冷的天气,哪怕是京城繁华,今日街道上也没什么人。
马车顺畅地来到了户部。
千寒停下马车,对户部门口的守门人了一句,“劳烦通秉一声,告诉我家世子,苏姑娘来了。”
户部守门人大约是一早就得了叶裳的吩咐,闻言连忙点头哈腰地,“人给苏姑娘见礼,叶世子早先就吩咐了,若是苏姐来了,不必通秉,直接进去找叶世子就好。”
千寒道谢,“多谢。”
苏风暖伸手挑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户部两个大字的牌匾十分雄浑,整体看来,有一种沉重之感。她扶着车辕,缓缓地下了马车。
守门人见到她惊艳了一下,苏大将军府的姐名扬天下已久,但真正见过她的人,还是少之又少。他一呆之后,连忙卑躬屈膝地,“人带苏姐进去。”
苏风暖笑着也了句,“多谢。”
守门人带着苏风暖,千寒跟在苏风暖身后,一起进了户部。
户部掌管着南齐国库,一年里没有一时清闲,若是遇到大旱或者大涝或者雪灾**,那么,更是忙的手脚朝天。这一任的户部尚书上任了三年,被皇上提拔到户部后,也曾新官上任三把火地整顿过户部,可是后来发现,户部的水太深,将他拖得与空虚的国库一般,也没了力气,整日里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如今皇帝没罢免了他户部尚书的职位,却横空将叶世子派到了户部代天子督管户部,他真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终于有人来整治户部了,以后他可以松缓一口气了。忧的是叶世子的脾气不好,他怕是顶不住叶世子脾气,在他手底下怕是不好过活啊。活生生的列子就是孟太医。
孟太医坐太医院的第一把交椅,除了皇上、太后、皇后以及受宠的妃嫔传召外,孟太医去别的府邸看诊,都是需要被三请四请的。可是落在叶世子的手里,对其真是不客气。如今的孟太医提到叶世子就脸色大变,见到他就想绕道走,恨不得永远不登容安王府的大门,据险些还因为受不了叶世子的脾气而辞官告老……
他心想,自己怎么也是朝中重臣,除了丞相、王大学士,六部尚书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但愿自己别如孟太医一般,惹人笑话。
这一日,叶裳下了早朝后,直接前往户部。
户部尚书提心吊胆地跟在叶裳身边,陪着叶裳熟悉户部情况,以前,若是南齐京城人人提到叶世子都一声纨绔不通事务,如今人人再提到叶世子时,再断然不会如此了。叶世子不但不是废物,还是一个无人敢惹的人物。
他来户部,皇上给他如此大的权利,就如当初破月贵妃一案,他破的漂亮,就如在西境与北周议和,他让北周长公主和丞相脸面全失,大败而归,让北周割地赔款不又送了二皇子来京为质子,如今来了户部,尽管不了解户部,他也不敢糊弄他。
他是端了十成的心思,欢迎叶世子代天子督管户部,打算将户部的所有情况,都倾盘托出。可是没想到,叶裳对于户部的了解一点儿都不少,不但不少,反而有些地方,连他这个户部尚书都不晓得不通透。
半日下来,他对叶裳是心服口服。
尤其让他放心的是叶世子脾气没有孟太医的那么不好,从下了早朝来到户部后,他面上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漫不经心,先是绕着户部,对着周遭的环境走了一遭后,又见了户部的一众官员,言谈虽然浅淡,但面色看着十分和善。
但唯有一件事儿,他是颇有些微词的,但也是没敢言语,生怕他翻脸好比翻书,将和颜悦色的脸色扒去,第一天就让他下不来台。
这唯一的一件事儿就是叶世子吩咐将他的办公之处重新地收整一番,他办公之处本是昨日听闻皇上下了旨意命叶世子代天子督管户部后户部尚书吩咐人当即新收拾出来的,与他的办公之处相隔不远,曾是皇上偶尔亲临户部时的临时休息之地。
如今叶世子不满意这处的安排,吩咐人添加了些女儿家用的东西以及欣赏的盆景事物。
在一众人的疑问眼神下,叶世子清清淡淡地,“以后暖儿要时刻跟在我身边,我办公,她可以在这里陪着我,自己看书或者歇着。”
这一句话之后,又吩咐守门人,待他的侍卫千寒将人送来户部时,不必通秉,直接请进来。
关于苏姐要时刻陪着叶世子,也来户部之事,户部尚书和一众官员早先是半丝风声也没闻到,如今听到叶裳如此,一时间面面相耽。
六部是朝中重地,户部更是重中之重,从来没有女子踏足过户部的门槛,如今叶世子来户部,还要带上苏姐陪着,这实在是古来未闻,破天荒之事了。
一众官员虽然觉得这大为于理不合,但是看着叶裳清清淡淡的脸,也没人敢质问出声。
户部尚书斟酌再三,话到嘴边几次,也没出来反对的话来。
户部一应人员还是依照叶裳的吩咐,将他办公之地收拾好了。半日一晃而过,苏风暖当真地来了户部。
题外话
存稿君不乖,将它关进黑屋好啦~
作者有话:为高考所有学子们加油,为步入高考的所有情粉们加油,请大家与我一起接力,点燃评论区,为高考加油,为十年磨一剑,为辛苦备战高考,终于在今日扛枪上战场了的所有莘莘学子加油,你们是最棒哒~
祝你们临场发挥最好,妙笔生花,交出一份超乎寻常的满意答卷,考上梦寐以求的理想大学!
第八十五章 如朕亲临
听闻苏姐当真来了户部,户部的一众官员纷纷从窗前探头向外望。
户部尚书也从窗前向外望了一眼,只见顶着飘雪进来的女子,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绫罗,披着红狐皮的披风,手中抱了一个手炉,整个人裹得十分厚重严实,在这样的冬季里,京城的女子为了美,都穿的十分轻薄苗条。很少见这种通身上下裹得如粽子一般的模样。
不过她即便裹得厚,但让人见了她一双露在外面抱着手炉的手,也能窥探到她其实相当清瘦纤细。
从苏府搬进京城,苏姐回京在太后面前打闹了那一场后,京城便开始流传着关于她的传言,先是种种不堪入耳的传言,到如今她力战北周,火烧楚含九万大军,保卫燕北,于西境夺北周数城等等传言,名扬天下,被称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人人提起她,都会,不愧是燕北苏家的人,不愧是苏大将军的女儿,不愧是王大学士的外孙女,不愧是容安王府叶世子喜欢的女子等等。
传言如此多,但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
户部尚书也只是见过她两面,其中记忆深刻的一面是,那时候他从御书房出来,爰爰地看到她从后宫里出来,手里拿了一根柳条,一边把玩着柳条,一边踢着地面上的玉石砖,走路与京中的姐们规规矩矩的大家做派丝毫不同,像是一个玩心未收的丫头,他当时想着,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的,苏府姐真是被苏大将军和苏夫人在乡野里养得不成样子了,这样的她,在京城里一众闺阁姐的圈子里能融入进去吗?
后来,她听闻丞相府姐邀她入府,着实惊讶了一番。人人都知道,丞相府的孙姐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系出清流名门,得丞相和夫人悉心教导,十分知礼守礼,但凡被人提起,从未听闻她有什么不好的风评。
论风评来,京城三美中,国丈府的许姐与景阳侯府的沈姐不及她。
孙晴雪邀她过府,能被孙晴雪另眼相待,估摸着没有传言中的那般不堪,可见她也是能融入京中闺秀们的圈子里的。
后来,太后的百花宴,叶世子在太后面前表明心意,拉着苏夫人入宫求娶她,再之后,中秋夜宴,她领了皇命带兵前往燕北,之后种种作为和战绩,让她短短几个月间便名扬天下。天下间也一改对她以前的不好风评,纷纷起好来,连他们这一帮子老家伙,也不得不敬佩,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战场打仗的,天下诸多男儿,怕是也不及她的兵法谋略,武功本事。
但南齐对于女子的地位较之男子低下由来已久,女子不涉政,是南齐建朝以来的惯例。
可是如今她屡次破裂,上战场也就罢了,早先有容安王妃的先例,无人有微词,可是踏足户部重地,这可是破了大例了。
可是见苏风暖虽然穿得厚重,但一点儿也不显臃肿,就那样慢慢地踱步走近户部,面上浅浅淡淡,坦坦然然,一边欣赏着户部院内栽种的几株雪松,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手炉,在飘雪中,冷风中,她偏偏给人一种闲庭信步的感觉。
户部破天荒地进来女子,大官员们都无心做事了。
有的人声,“苏姐长得可真美。”
有的人也声,“苏姐胜在姿态,有京中一众女子没有的那种闲适随意。”
有的人又声,“我们户部还从来没有来过女子,没想到第一个进户部大门的女子是苏姐。”
有的人跟着声,“皇上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恼怒苏姐就这么进来了?”
……
在众人声议论声中,户部尚书忽然灵台清明地想着,苏姐跟来户部陪着叶世子,皇上到底知不知道?叶世子素来胆大妄为,恣意得很,凭心里所想随意行事,没与皇上请旨也不奇怪。但京城是天子之地,六部更是重地,即便叶世子没请旨,皇上这时能不知道苏姐来了户部吗?
户部尚书琢磨着,眼见苏风暖愈走愈近,他觉得他身为户部尚书,应该出去见见她,探探苏姐口风才是,他不敢去问叶世子,可以从苏姐这里问问,毕竟她进户部是一桩大事儿。
这样一想,户部尚书便出了房门,快步来到门口,这时,苏风暖已经由守门人领着来到了门前。
户部尚书对苏风暖拱拱手,“苏姐!”
苏风暖停住脚步,看了户部尚书一眼,抱着手炉笑着,“尚书大人。”
户部尚书站得距离苏风暖近了,这才看到苏风暖容色清丽,飘雪中,更见倾城,暗想的确与叶世子那样无双的容貌般配。他回头瞅了一眼,叶裳没出来迎,他上前一步,声试探地问,“苏姐,本官有一句不当之言想问询你一二,若有不妥之处,还望苏姐海涵。”
苏风暖眸光微动,意会地笑着道,“尚书大人请问。”
户部尚书压低声音问,“户部毕竟是重地,苏姐此来户部,皇上可知晓?”
苏风暖笑着点头,“自然知晓。”
户部尚书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苏风暖,道,“南齐建朝以来,女子不得涉足重地要地,这……皇上怎么?”
苏风暖看着他,浅浅笑道,“我还以为叶世子来到户部后,与大人已经过了。”
户部尚书面上现出尴尬之色,轻咳了一声,“这……苏姐见笑,叶世子初到户部,半日里都在繁忙,下官还未得闲问过叶世子。”
苏风暖了然,心想着怕是没敢问叶裳,跑来拦截她询问了。她本想刁难他一下,但想着户部尚书一把年纪了,也是不易。便伸手入怀,拿出令牌,摊开给他看。
户部尚书看到“如朕亲临”的令牌,顿时大惊骇然,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风暖。
苏风暖心想皇上给她令牌时,她也着实惊了一跳,如今拿出来惊吓别人,原来也是这样恶趣味地舒坦。她笑吟吟地看着户部尚书,“皇上将它给了我,就这样了,据这块令牌可以随意行走南齐各处,我也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尚书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如去问问皇上?”
户部尚书额头的冷汗流了下来,他当即跪在了地上,“见令牌如见皇上,皇上万岁,本官给苏姐……”
苏风暖当即侧身,避开了他的跪见之礼,想着以后这令牌看来不能随意地拿出来,让朝中重臣给她跪拜,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她当即将令牌收了起来,对户部尚书,“尚书大人,您快起来!这令牌不过是做四处行走之用,您可别当真跟见了皇上似的行这叩拜之礼,我可受不住。”
户部尚书没想到皇帝将“如朕亲临”的令牌交给苏风暖,据他所知,打造“如朕亲临”令牌时,也不过打造了两块。一直以来,皇上都没曾交给谁使这权利。如今却给了苏风暖,可见苏姐在皇上心中,十分值得信任与厚爱。
他一时间跪在地上,觉得冰天雪地里的地面都没那么寒了,后背也浸出了汗。
这时,叶裳从里面走出来,闲闲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忽而一笑,声音清越润耳,“尚书大人,你这是作何?地上大雪打滑吗?”
户部尚书又是一惊,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时间呐呐不得言语。
苏风暖想着南齐朝堂里的重臣原来这么不禁吓吗?怪不得户部被拖垮得一年又一年,整治不了。她从户部尚书身上收回视线,笑着对叶裳,“这户部院内的雪比别处都大得很,尚书大人可不就是脚底打滑了?偏巧被你出来瞧见了。”
叶裳轻笑,对她招手,“外面冷得很,还不快进来。”
苏风暖“嗯”了一声,快步走到叶裳身边,叶裳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进了里面。
户部尚书见二人进去了,一时间脸色变幻了几番,过了好久,还是没能从“如朕亲临”的令牌惊吓中缓过劲儿来。心想着果然老了,如今叶世子来了,他受不住这户部院内比别处雪大的话,应该也琢磨着哪天告老还乡好了。
户部的一众官员没看清苏风暖拿出的令牌是什么,只从窗子里看到户部尚书跪在了地上给苏风暖请安,都欷歔惊骇不已。官位坐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除了见到皇上外,就不会再对谁行跪拜大礼了。即便见了太后、皇后,也只是深深地作揖拱手而已。他们能进入户部混的人,都明白几分,苏风暖手中拿的东西,一定是与皇上有关的重物,见叶世子走出来,都连忙收了看戏的做派,缩回了脑袋。
第八十六章 甚得我心
苏风暖被叶裳牵着手进了他的办公之处后,看了一眼里面的摆设,不由得笑出声。
叶裳接过她手中的手炉放下,又帮她解了披风,笑看着她,“什么事儿让你眉眼含笑这般高兴?”
苏风暖回头嗔了他一眼,笑着,“你把这里当做我的闺阁了吗?弄些女儿家的物事儿摆在这里,若是不明所以的人进来,还以为是进了女子闺房了。怪不得户部尚书见到我,骇然成那个样子,怕是还以为我与你要在这重地风花雪月,垒窝筑巢呢。”
叶裳闻言失笑,将她披风叠放好,“是他想法多了,这种破地方,垒窝筑巢,雪月风花的话,岂不是委屈了你?”
苏风暖大,对他道,“这话得甚得我心。”话落,身子歪在了软榻上,随手拿起了一本放在软榻上的书,对叶裳摆手,“忙你的!别理我了。”
叶裳亲自动手帮她斟了一杯茶,道,“快午时了,想吃什么?”
苏风暖向外看了一眼天色,这才恍然道,“还真快到午时了!”话落,对他问,“户部的官员们若是不回府的话,午饭在哪里吃?”
叶裳道,“需要府内的人做好,将饭菜送来这里。”
苏风暖看着外面的飘雪寒风,“这样冷的天,饭菜送到这里都凉了啊。”
叶裳颔首,“不过不忙的时候,可以回府去吃,但户部是个事情多的地方,一年到头,这里的官员们回府用午膳的次数有限。冬天再冷,也是一样。”
苏风暖欷歔道,“怎么就不在户部单独弄个厨房呢?找一个厨子,供户部的官员午膳之用。”
叶裳笑着,“户部是重地,你以为谁都能轻易踏足这里吗?”
苏风暖想想也是,普通厨子自然是不能进来这里的。她对叶裳建议,“从你府里调个厨子过来!每日跟我一起来,然后做了午膳后,再回容安王府,厨子的月钱翻倍。如何?这样就算再忙,也能吃到暖和的饭菜,也不必人送到这里来了。”
叶裳笑道,“我是有这个想法,毕竟如今你要调养身体,跟着我待在这里,即便能让千寒很快将饭菜送来,也吃不好。”话落,道,“不过不急在今日,要在户部开辟出个厨房,这事儿要准备一番。今日就让千寒去醉倾斋里点些饭菜送来好了。”
苏风暖点点头,对叶裳,“醉倾斋里的红烧鹅最是好吃,点一份。”
叶裳笑着点头,“清蒸鳕鱼也好吃。”
苏风暖又点头,“糯米香藕也好吃。”
叶裳点头又道,“翠湖醉虾也还可以。”
苏风暖,“八宝香汤要一份,桂花酒也……”
叶裳失笑,“打住,你如今吃着药,不能饮酒。”
苏风暖看着他,笑吟吟地,“这么冷的天,我不能饮酒,你可以饮啊。”
叶裳摇头,“我饮的话,让你馋着怎么忍心?不要了。”话落,对外面喊,“千寒。”
“世子!”千寒在门口应声。
叶裳报了菜名,吩咐千寒前去醉倾斋。
千寒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苏风暖在千寒走后,又重新拿起那卷书,翻看起来。叶裳坐在桌案前,翻阅户部的卷宗,时而眉头紧蹙,时而静静沉思。
半个时辰后,千寒拎了裹得严实的篮子回来,叶裳放下书,喊苏风暖用午膳。
苏风暖放下书卷,凑到叶裳身边,对他笑问,“我刚刚看的那卷书,不是你特意找来放在这里给我看的?”
叶裳含笑点头。
苏风暖道,“我就嘛,户部重地里怎么会放这种野史杂谈的书,还偏偏正对我的胃口。”
叶裳笑着,“户部严谨,官员们每日理会卷宗便理会不过来,哪能有这种书?”话落,他道,“我想着若是让你只在这里待着也是无趣,便找了些闲书给你看。”话落,他随手一指东北角的一个木箱子,“你看完了手中这卷,可以去那里找。”
苏风暖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道,“这么一个大箱子,里面装了上百卷?”
叶裳“嗯”了一声,“应该都是你没看过的。”
苏风暖失笑,“够我看几个月了。”
叶裳笑着点头。
用过午膳后,叶裳继续忙事情,苏风暖捧了书卷继续看。
户部里包括户部尚书在内的一众官员们都竖起耳朵听着叶裳这边的动静,从午时后,半日里都十分安静,没任何动静传出,二人连交谈都极少。都暗想叶世子和苏姐真是两个特别的人,若是年少的男子女子独处一个房间,定然免不了地谈情爱的,可是半日里,他们也太安静了。
期间,户部尚书到底觉得不踏实,借故来到叶裳房中一次,只见那二人一个翻阅卷宗,一个窝在榻上安静地看书,各有事情做,才没有半丝交谈,他暗想,若是每日都这样的话,苏姐待在户部倒也还好,不会搅乱户部的秩序。
一日一晃而过。
到了时辰,叶裳与苏风暖出了户部,天空依旧飘着雪,却这雪有越下越大的势头,地面上已经落了半尺深。
苏风暖抱着手炉对叶裳,“今年这雪堪比你在麓山书院的那一年了。”话落,她仰头看了一眼天色道,“这样的雪,怕是要下上两日夜了。”
叶裳仰头看了一眼天色,天地间已经白茫茫一片,房舍屋脊被大雪盖住,入目处一片雪白。他道,“那一年天下多处都受了雪灾,多少百姓的房屋被大雪压塌,路有冻死骨。这样的雪若是下上两日夜,又该有地方受灾了。”
苏风暖拢了拢衣袖,“若是有地方受雪灾,你刚入户部,便更是有的忙了。”
叶裳道,“这倒不怕,我总要整治户部,只是多少贫寒百姓受苦殒命,雪后救灾不如雪前防灾。”
苏风暖闻言道,“雪后救灾的确不如雪前防灾,但要做到无论是天灾有多大,百姓们都不受其苦,着实不易。至少,南齐的国政要国富兵强到一定的地步,朝廷的治国之策要普及四方百姓,天下大安才能百姓长安。”
叶裳叹了口气,嘲道,“如今的南齐,还求什么朝廷的治国之策要普及四方百姓?能够安稳便不错了。”
苏风暖无言,南齐如今就是纸糊的繁华,明面上繁荣富饶,但实则是遍地污垢,要想朝廷的治国之策普及四方百姓,只能是朝野上下共同作为,没有十年兢兢业业达不到。
二人着话,驱车回到了容安王府。
容安王府门口停着一辆苏府的马车,苏风暖看到自家的马车,挑了挑眉。
管家见二人回府,对叶裳和苏风暖见礼后道,“世子,苏姑娘,苏夫人来了,如今正在叶老爷子处,与老爷子商议六礼之事,老爷子嘱咐过,待您二人回来,到他那里去一趟。”
叶裳点头,与苏风暖一起直接去了叶家主住处。
来到叶家主住处,苏夫人正在,见到二人携手进来,当即笑了,对叶裳,“裳,我听闻今日你去户部带上了暖儿?御史台弹劾你和苏丫头的折子如今已经一箩筐地堆去了皇上的玉案上。”
叶裳笑着,“这些年弹劾我的折子多得数不过来,不用理会他们。”
苏夫人,“女子不得踏入重地,尤其是六部这等重地,等同于涉政,这一次与以往你胡闹些总归是不同。可想好了对策?”
叶裳笑着,“伯母宽心,无碍的,明日早朝,我自有理会。”
苏夫人闻言便放下了心,笑着,“那就好。”
叶家主对二人道,“今日我已经与王大人商议妥当,将你们定下的六礼日子报与了皇上、礼部、宗室。”话落,他道,“皇上和礼部都没有意见,只是宗室那里,晋王大婚之日定的有些不妥。”
叶裳挑眉,“哦?怎么个不妥法?”
叶家主道,“晋王半年的时间太赶了,也太短了。你刚入户部,身上担子重,半年内,又要诊治户部,又要筹备大婚之事,怕是会累垮身子,时间可以往后挪挪,怎么也要一年。”
叶裳笑了一声,“晋王倒是真心疼我。”话落,他摇头,“不必理会他,半年我还嫌拖延得久呢。就按照我们定好的日子来,宗室也不过是报备而已,他还当不了我的家。”
叶家主道,“晋王多年来对你一直十分照料,他的意见也不能无视之……”
叶裳道,“外公只管按照我们定好的日子定,他那里,哪日遇到他,我再与他。”
叶家主闻言点了点头,“我是觉得,有我在,有王大人,王夫人,苏夫人,我们几人就把你的大婚事宜操办了,用不到你们忙累什么,半年时间倒也不赶。”
苏夫人接过话,“我觉得不赶,日子定得挺好。”话落,对苏风暖,“你爹今日来信了,半个月后回京。”
题外话
作者有话:为高考继续加油~
存稿君有话:最后一天存稿,地主家也没余粮啦,作者快回来码字~看在我这么可爱的份上,有月票快投给我,下次见~么哒~
第八十七章 以死相谏
半个月后,距离过年也就仅剩个十多天了。
苏风暖点点头,对苏夫人询问,“我爹来信可了他给皇上是否已经递了折子辞官之事了?皇上怎么?”
苏夫人点头,道,“你爹递了折子了辞官之事,皇上当即给否决了。你爹待他回京后,再与皇上当面细,如今不打仗了,朝廷也不需要大将军了,他想建一个军事书院受教,我觉得挺好。”
苏风暖取消她,“爹不再出去打仗了,娘您自然觉得挺好。”
苏夫人脸一红,笑骂,“臭丫头,总是取笑你娘,也不怕叶家主笑话你。”
苏风暖俏皮地吐吐舌头。
叶家主哈哈大笑,,“丫头性子活泼些极好的,我便喜欢苏丫头的性子,这天下多的是规规矩矩被模子刻出来的姑娘,一板一眼的,比我一个老头子还要古板,看着着实没趣。”
苏夫人笑着,“您这是夸她呢!天下若是多了她这样的,岂不是会翻塌了天?”话落,对苏风暖,“嫁衣的布料和花纹十分多,明日你回府一趟,将嫁衣的布料和花纹选了。这些年,但凡有好的鲜艳的布料,我都收了起来,府中有个七八匹布料,你择选一个喜欢的。”
苏风暖点头。
苏夫人又坐了片刻,将要交代的事情交代了,离开了容安王府。
苏风暖与叶裳回了住的院子,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叶裳起身前去上朝,苏风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瞅了他一眼,便翻了个身,裹着被子又睡了去。
叶裳好笑地摇摇头,穿戴妥当,出了房门,前去上朝了。
早朝上,御史台的几位大臣又针对苏风暖踏足户部之事当殿弹劾叶裳,其余一众朝臣也颇有微词,有的人言辞激烈,口诛笔伐,以此大做章,竟然出了女子祸国的言辞。
叶裳面色清淡,未置一词,充耳不闻,似乎没听到他们都在的是什么,没反驳半句。
丞相、王大学士、许云初三人都时不时地看叶裳一眼,见他一副任他们去的模样,他们三人也都没言声。
兵部尚书和新提拔升了官位有了上朝资格的周舍对苏风暖十分心服敬佩,准备等叶裳一旦开口反驳,他们就应声附和,可是等了半天,叶裳半字未语,他们实在不明白叶世子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户部尚书瞅瞅御史台言辞激烈恨不得连苏大将军也一并弹劾了的朝臣们,又瞅瞅无论风如何动我自岿然不动的叶裳,再瞅瞅沉着脸一言未发的皇上,想到昨日苏姐拿出来的那块“如朕亲临”的令牌,一时间觉得今日御史台怕是要被皇上打脸了,叶世子聪明不话,就是等着皇上开口呢。
果然,半个时辰后,御史台的一众人等跪地请皇上训诫叶世子严加惩治苏风暖时,大有皇上不答应,他们就以死相谏时,皇上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一哼,天子之威自然表露无遗。
御史台的一众人等听到皇上的冷哼,声音了下去。
皇帝沉着脸看着跪在金殿上的二十多人,扫了一眼没出列的朝臣,沉声威仪地开口,“苏风暖是女子不错,但北周侵犯燕北,苏大将军在西境,朝中无人可派去应敌应援,她身为女子,披甲上了战场。只带走了三万京麓兵马,以三万对北周三十万,国舅带了朕的御林军前往燕北,也不过是增加了五万之数,可是北周三十万兵马之后还有三十万,是她殊死力搏,用尽办法,大破了北周军,使楚含重伤。那时候,你们谁反对她是女子不能上战场不能涉政了?”
御史台一众朝臣顿时噤了声。
皇帝又道,“苏大将军攻打西境,户部给前线拿出几车粮草?是她派人筹备了两个多月的粮草供西境打仗。她在燕北与楚含一战受了重伤,没养几日,便前往西境,夺了北周浏阳城两个粮仓的粮草和一个军器库的军饷,后来又连夺北周数城,斩杀了北周大皇子,使北周三皇子和五皇子闻风丧胆,重创了背后名将单灼。那时候,谁又反对她不能去战场不能踏足女人不该踏足的地方了?”
御史台人齐齐缩了缩脖子。
皇帝又高声怒道,“北周议和,北周长公主和丞相是出了名的心机诡辩好口才,朕下旨命命叶裳与她一起与北周议和谈判,那时你们谁又站出来反对女子不能涉政了?这么大的两国议和谈判之事,难道不是国事儿?”
御史台的人彻底没了声,人人垂下了头去。
皇帝又冷冷地哼了一声,怒道,“你们满口仁义道德,满口祖宗先贤,满口规矩礼法,满口祸乱朝纲,满口女子不得涉政。难道如今燕北保住,西境大获全胜,北周议和割地赔款送北周皇帝最宠的二皇子楚含来南齐做质子,你们能这里面没有一个女子的功劳?难道都靠着你们的嘴皮子就能让我南齐扬国威打胜仗?”
御史台的一众人等连呼吸都不闻了。
皇帝又怒道,“若非她不愿意入朝,朕早就宣旨让她来朝堂上任个一官半职,好好地让你们看看,南齐多少男儿不如一个丫头?”话落,他站起身,拂袖而去前丢出一句话,“别户部要诊治,朕看御史台也需要诊治了!你们谁要死就赶紧死,死了朕也省心听你们这些没半丝于国有用的话了!”
皇帝完,怒气冲冲地出了大殿。
御史台的一众人等再无人敢言语一声,更无人敢拦住不让皇帝走。
站着的满朝武,都暗暗想着皇上有多久没在朝堂上发火了?距离上一次发了大火还是北周侵犯西境,朝中无人可用,无将可派,最后是丞相举荐了已经辞官十二年的苏大将军官复原职,带兵临危救急,前往西境,奔赴战场时。
这一次,是为了苏姐!
若没有苏姐,燕北一定不保,苏姐若不去西境,北周未必大败到如今议和割地赔款送质子的地步。
她做了天下女子无人敢做之事,哪怕北周赫赫有名的长公主也没有她如今的丰功伟绩。
朝堂上静如无人,皇帝离开后,群臣都没动,御史台的人跪在地上,都没起来。
叶裳拂了拂衣袖,清清淡淡地对跪在地上的御史台一众大臣们,“若非我在户部任职,就是户部拿万两黄金八抬大轿请她,她也不见得去。”完,便缓步出了金殿。
这是叶裳在早朝上的唯此一句话。
御史台的一众朝臣抬头,便只看到叶裳缓缓出了大殿的背影,分毫没受今日事情影响。
有很多人忽然想起,这两日京中传言,苏姐在燕北和西境打仗时受了重伤,一直未好好将养,身子骨十分虚弱,叶世子不放心,不顾未曾大婚过六礼便将她接去了容安王府寸步不离地照看。如今叶世子代天子督管户部,自然也不放心将她留在府中,带了她去。
可见今日皇上的态度是准了的。
王大学士在叶裳离开后,看了一眼跪地的御史台一众大臣们,“我王禄为官一辈子,养的女儿没做祸国之事,外孙女自然也做不出祸国之事,众位大人若是还不放心,跪在这里跟皇上以死相谏,不如请一道旨意,调任户部看管她好了。”
御史台一众人看着王禄,也没了开口反驳之言。
王禄甩甩袖子,也出了大殿。
许云初在王禄离开后,淡淡道,“众位大人可能不知道,在燕北,苏姐一人火烧了楚含九万兵马,当时我提到敬佩她时,她却,无论是南齐的士兵还是北周的士兵,都是人命。战场荼毒的是生灵,花草树木皆有灵,杀生太大,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仁善大义,她样样不缺。”
众人又看向许云初。
许云初的面色也是清清淡淡地,又道,“当得知北周三十万兵马后还有三十万兵马时,她苦笑援军未到前,唯以命相搏了。后来,她一人之力弹奏《破军之曲》,西境援军及时赶到,她也还是受了极重的重伤。重伤后,并未歇息,燕北受战火荼毒,她日夜不辞辛劳,整顿燕北,恢复民生,抢在大雪来临之前,让燕北无数百姓安稳了下来。等等诸事,不尽言。”
众人默默无声地听着。
“燕北百姓提到苏姐,十分敬重。”许云初叹了口气,最后道,“众位大人可能不知,燕北王府的老王爷和世子一直有意将燕北王之位传给她,寻个机会上奏朝廷报与皇上,可是被她断然地回绝了。苏姑娘志不在朝堂,志不在涉政,她只想做容安王府的世子妃。”
众人齐齐大惊。
许云初完这番话,缓步也出了金殿。
第八十八章 择选嫁衣
燕北王管辖一境之地,偌大的燕北,可想而知,做燕北王,相当于一个朝廷了。
没想到燕北王和世子竟然要让苏风暖一个女子继承王位?这若是从别人口中来,他们是打死也不信的,可是这件事儿是从许云初的口中出来,国舅素来有君子风范,从不虚言,可见这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情了。
群臣皆欷歔不已,这个消息比皇上震怒拂袖而去还要大,是他们从来没想到之事。
若苏风暖仅仅是一个姑娘,可能他们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可是如今的苏风暖,的确是真的有本事,且让天下人都看到了她的本事。若是她做燕北王,确实不输于男儿。
可她是女子啊!无论怎么,她也是女子。
这个天下对于女子,素来都是觉得女子只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就好,曾经的容安王妃与容安王一起上战场,未得好下场,北周的长公主涉政与北周丞相两两相望不相亲,也不算好结果。所以,根深蒂固的想法,就是女子不得涉政。
可是,燕北王和世子竟然要让苏风暖继任燕北王,这简直是……
丞相看着众人一副震惊的模样,轻轻咳了一声,道,“国舅了,苏姐志不在朝堂,志不在涉政,她只想做容安王府的世子妃。所以,众位大人都散了!”
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时间不知作何表情。
丞相离开后,一直憋了许久的周舍,“叶世子不是了吗?若非他任职户部,就算万金相请,八抬大轿相迎,苏姐也未必踏足户部。”话落,他又颇为遗憾地,“我的军器监倒是十分喜欢苏姐前去,可惜苏姐身受重伤,如今是请都请不去了。”
如今的兵部与军器监腰杆都挺直了,话也硬气了。周舍这话得也不客气,不怕得罪人。
兵部尚书诚然地,“苏姐的才华有目共睹,天下诸多男儿都不如,本官也自愧弗如啊。”
二人完两句话,也出了大殿。
剩余的殿内群臣,互相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今日这事儿闹得凭地没意思,但又觉得御史台若是不这么闹一番,也就不是御史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