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苏风暖闻言一笑,看着皇帝,“皇上为什么会颇有微词呢?”

皇帝道,“放眼皇室宗室,数得出的子弟,朕用手扒拉一圈,独独觉得他最好。你说,朕对于他眼里心里只你一个,不该有微词吗?男子汉大丈夫,心里怎么能只装一个女人?难道不该装着江山天下社稷百姓?”

苏风暖眨了眨眼睛,道,“皇上,自古帝者,传内不传外,如今大皇子回归,二皇子正在您身边,您却说这样的话,您的意思我可真是不懂了。”

皇帝看着她道,“小丫头,你聪明绝顶,明明懂得很,却跟朕说不懂。”

苏风暖摇头,诚然地道,“我是真不懂。”

皇帝道,“大皇子回来又如何?二皇子在朕身边,又能如何?他们不抵什么用处。”

苏风暖笑起来,“皇上,您这样说就错了。大皇子中了无伤花,自服阎王渡,我亲手给把脉,如今两种毒药皆已经解了,身子骨好得很。这样的大皇子,怎么能是不抵用的大皇子?二皇子虽然伤了腿,在养伤,但也不是不抵用的。”

皇帝哼道,“如今他回来,解了无伤花和阎王渡,便是朕的好皇子吗?不见得!”话落,又道,“二皇子更是空有其名,不能抵用。”

苏风暖看着皇帝,“依我看,他们都很好,有谋略,有手段,也有本事。不知皇上说的抵用是什么?”

皇帝看着她道,“文能学富五车,武能安邦定国。谋能善待百姓,心胸能兼济天下。他们别说没有,有也不足。”

苏风暖闻言失笑,“皇上觉得叶裳有吗?您刚刚不是还说他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人吗?他心里装着一个女人,怎么能做到如您说的比两位皇子抵用?”

皇帝道,“叶裳这小子,是朕看着他长大的,自小中了热毒,挣扎多年,从没说过一个苦字。无论是文,还是武,无论是谋,还是算,他心里都有一定之规,不会涉及阴暗底线。虽然心里眼里装着你,但心胸广博,达济天下。”话落,他感慨道,“苏丫头,不瞒你说,朕对他不止是喜欢啊,是寄望很高。”

苏风暖看着皇帝,觉得皇上这话说得诚然明白了,她叹了口气道,“皇上,这些年,叶裳一直待在容安王府,唯有一次踏出京城,走远了些,便是燕北和西境了。他被困在京城多年,心中所愿,除了与我相守外,莫不是挣脱牢笼,游戏天下。您对他真不该寄望太高,免得失望。”

皇帝闻言道,“朕也知道,他在京城待够了。早先你没回京时,他就多次与朕提到,想出去走走,朕不放心,一直不曾答应他,未准。直到你回京,他心里有了依托,才安稳了下来。”话落,道,“朕知道,多年来,他一直被困在容安王府,身上肩负着容安王府的声望和担子,恨不得摆脱,朕看得出来。”

苏风暖道,“皇上您既然都明白这些,就不要再对他寄予厚望了吧!叶裳自小被我感染得随性了。我本心也是希望他这一生活得恣意些。”

皇帝看着苏风暖,“苏丫头,一个人肆意,算作什么肆意?他是容安王府的子孙,是南齐宗室贵裔子弟,生来就有着与生俱来的尊崇身份,生来就有着他身份该背负的责任,这是一生都摆脱不了的。”

苏风暖无奈地道,“皇上,您也说了,他是宗室贵裔,不是天皇贵裔,有些责任,该他背负,他不会逃避,但有些责任,不该他背负,何必压在他身上呢?”

皇帝揉揉眉心,一时没了话。

苏风暖看着皇帝,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可以感受到皇帝对叶裳的喜爱和寄予厚望。连他的亲生儿子都不想交付这南齐江山,想要将南齐江山交付给叶裳的心情何其迫切?她一时也没了话。

半晌后,皇帝站起身,对苏风暖道,“苏丫头,你随朕来。”

苏风暖闻言站起身。

皇帝缓步走出了暖阁,向御书房走去。

来到御书房门口,皇帝脚步不停,苏风暖立即说,“皇上,女子不涉政,不能踏足御书房,这是规矩吧?我可不敢进去。”

皇帝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救了燕北,兵战西境,早已经破了女子不涉政的规矩。进来吧。朕准你进来。”

苏风暖闻言不再有异议,既然皇上准她,她便跟着进去看看好了。

皇帝进了御书房,苏风暖也跟着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玉案上,玉案下,满是堆积如山的奏折。

苏风暖粗粗扫了一眼,大约有上千本奏折。她一时欷歔。

皇帝来到玉案前,伸手指向高高一摞奏折对苏风暖道,“你过来,看看这些。”

苏风暖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照皇帝的指示,走到近前,从那高高的一摞奏折里拿起一本,扫了一眼,发现是各州郡县呈报上来的奏折,上书雪灾之事。她看罢之后,看向皇帝。

皇帝道,“都看看。”

苏风暖放下这本奏折,又拿起一本,见也是在说灾情,又放下,又拿起一本,同样是在说灾情。她一连拿了十几本,都是在说灾情,有的地方是雪灾房舍倒塌,死了多少多少人,有的地方是粮库缺粮,百姓冻死多少多少人,有的地方是在说有一股暴民,趁着雪灾烧杀抢掠,官府都镇压不住……

等等诸事儿,不尽相同。

她见皇帝没说话,她又看了十几本,大概都差不多的事情,她随手从里面摘出几本,也差不多都是让人忧愁之事,没有一件开心之事。

她放下奏折后,想着这上千本奏折,上千个地方,上千件事儿,放在帝王的玉案上,帝王即便都能看得过来,但能顾上的有几件?

江山之大,果然是呕心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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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江山传承

苏风暖看过了数十本奏折后,不再继续看了,而是看向皇帝。

皇帝对她道,“不看了?”

苏风暖摇摇头,“不看了。”

皇帝点点头,向外走去,“你再跟朕来。”

苏风暖点点头。

皇帝出了御书房,向外走去。

苏风暖抬步跟上皇帝,落后他一步,看着他骨瘦如柴,垂垂老矣的背影,一时间心底颇为沉重。

皇帝来到了皇宫最高的一处高台,这一处高台有九十九道石阶,他来到近前,缓步上阶。

苏风暖仰头看了一眼,只能跟着他缓步上阶。

走到一半处,皇帝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坐在了台阶上。

小泉子一直跟在二人身后,见此,连忙上前说,“皇上,您身体不好,要不然奴才陪着苏小姐上去可好?”

皇帝摇头,“不必,朕要亲自带她上去。”

小泉子住了口。

苏风暖见皇帝累了,走不动了,歇着,自己便也停下脚步,陪着他,坐在了他身边。

皇帝道,“苏丫头,朕见你身子骨虽弱,但不见气喘吁吁,比朕要强上许多啊。”

苏风暖抹抹额头上本没有的汗,道,“我总归比您年轻啊。”

皇帝颔首,“不错,年轻就有无限未来和希望。”

苏风暖笑着说,“为了叶裳,陪着他一辈子,我总要用尽全力地活着的。”

皇帝也笑了,“你这个丫头,口口声声不离叶裳,你们还未大婚,可是半丝不知羞臊。”

苏风暖笑着道,“人生苦短,一辈子如白驹过隙,脸面礼数,若是在意得多了,便成了束缚。”

皇帝赞赏道,“不错,你能看得透彻,想得开,是好事儿。朕有时候都佩服你。”

苏风暖笑着不再接话。

皇帝道,“朕身为帝王,这一生,困顿皇宫,看着是荣登高位,九五至尊,可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倒不如寻常百姓过得踏实舒服。”

苏风暖道,“你是帝王,这没办法的事儿。”

皇帝点点头,“生而知天命,这是朕的命。”

苏风暖看着他,想着您的命本不是如此的,只是有人为您改了命而已。若是一介凡人,寻常百姓,娶妻生子,比帝王要幸福的多。

二人又坐了片刻,皇帝似乎歇得差不多了,缓缓站起身。

小泉子立即上前搀扶皇帝。

皇帝对他摆摆手,“朕不用你搀扶,我自己能上去。”

小泉子只能松了手,又退去了后面。

苏风暖也站起身,跟在皇帝身后,想着这九十九道台阶真是很高。这是皇宫里最高的观景台,可以遍览整个南齐京城的风景了吧?

皇帝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苏风暖不再言语,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皇上是九五至尊的帝王,可是走这高高的石阶,也要自己一步一步地走。

半个时辰后,终于登上高台,皇帝已经累得不顾形象地坐在了地上。

苏风暖自然也跟着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泉子连忙说,“皇上,地上凉,奴才带了垫子。”

皇帝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小泉子只能站在一旁,为皇上挡着高台上的冷风。

苏风暖有些不忍地道,“其实,您不必亲自带我登上这高台,您想告诉我什么,只管让我来登这高台,我看过之后,您告诉我就好。”

皇帝摇摇头,“苏丫头,这高台,朕算上这次,一共上来的次数,五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苏风暖眨眨眼睛,“这是在皇宫啊!您说您这么多年,一共没上来几次吗?”

皇帝点头,“朕生来身体孱弱,身子骨不好,登基前,都未曾上过这高台,原因是母后怕我受不住,会出事儿。她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是她的指望。先皇驾崩后,朕登基,第一次登上这高台。后来,朕娶皇后,大婚之日,与皇后一起登上这高台。之后,便是太子诞生后的百日,朕抱着太子登上这高台。再就是今日了。你看,是不是五根手指头能数得过来?”

苏风暖点点头,“的确是。”

皇帝缓缓站起身,如今虽然春天到了,但春风也如刀子一般,乍暖还寒,他掩唇咳嗽了一声,伸手挥开小泉子,“不必给朕挡着风,这点儿风,朕还受得住。”

小泉子垂首,退到了一旁。

皇帝站直了身体,对苏风暖招手,“苏丫头,你起来看。”

苏风暖站起身,从高台上眺望。果然如她所料,这一处高台,可以将京城一切尽收眼底。楼台层叠,宫阙巍巍,可以看清东南西北中五城。更甚至可以看出京城之外的远山景色。

站在这里,南齐的最尊贵之地,真是有江山在脚下,乾坤在囊中之感。

皇帝待她眺望片刻,对她问,“你跟朕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苏风暖道,“我看到了整个京城。”

“还有呢?”皇帝问。

苏风暖道,“江山在脚下,乾坤在囊中。”

皇帝大笑,“不错,你诚然是该看到这些。还有吗?”

苏风暖想了想,道,“南齐帝京城里生活的人们,朝野重臣,市井百姓,南齐国土上生活的芸芸众生。”

皇帝收了笑,看着她道,“苏丫头,你觉得,这偌大的江山,朕若是交付出去,交给承继的接班人,应该交给什么样的人,才能不负朕所托?不负祖宗留下的江山基业?”

苏风暖默了默,诚然地道,“宅心仁厚,才华卓绝,心怀天下。”

皇帝点头,“不错,是要这样的人。”话落,他道,“可是看看朕的皇子们,谁有?哼,没有一个人!”

苏风暖暗暗叹了口气,“皇上您一心只认准叶裳好了吗?可是,他未必能如您的期望。”

皇帝道,“苏丫头,朕是帝王,坐在这把椅子上,朕不该为了私心,寻一个不能承继的亲子,来坐这把椅子。有负祖宗,有负先皇,有负社稷,有负万民啊。”

苏风暖一时无言。

皇帝看着她,“苏丫头,朕活不了多久了。”

苏风暖听着这话,心下忽然很难受。

皇帝道,“朕自己的身子,朕自己清楚得很。近日来,愈发差,隔三差五,便咳血一次。朕知道,朕自己怕是大限要到了。”

苏风暖抿唇,道,“您依照我给您开的药方子,按时服用,不会这么差。”

皇帝摇头,“朕多年来呕心沥血,如今每日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没有一桩好事儿,更是在损耗朕的心血。日渐枯竭。再好的灵丹妙药,对朕这副身子骨来说,也已经无效了,救不好了。”

苏风暖沉默。

皇帝道,“苏丫头,朕现在最急的事情,不是查机关密道案,最急的事情,是定下南齐江山的新主啊。”

苏风暖一时更是无言,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皇帝又道,“你看看,这万里江山,这偌大的南齐,四方动荡,四海不平,天灾人祸,层出不穷。若没有一个能力卓绝之人,若没有一个心胸开阔,容济天下之人,如何能挽救这岌岌可危的朝局?如何能挽救这岌岌可危的江山基业?”

苏风暖反驳的话说不出口,诚然地觉得皇帝说得对。

皇帝又道,“在其位,谋其政。朕坐这这把椅子,受着万民拥戴这么多年,就该为万民谋福。朕可以随意地择个继承人,眼睛一闭,归赴皇权,简单容易。可是朕不忍。朕支撑了一生,总不想闭眼后让它就这样日渐消亡,毁了基业。朕还是希望,朕百年之后,南齐能再屹立百年甚至千百年,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苏风暖看着皇帝,听着他这番言语,不得不更以崇敬的目光看着他。

皇帝伸手拍在她肩膀上,“苏丫头,朕本来不打算提早与你说这些,可是叶裳那小子,非要跟你离京。他跟你离京也就罢了,朕怕支撑不到他回京的那一天啊。”

苏风暖看着皇帝,感觉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十分之重,中若千钧,哪怕她武功已经高到这世间鲜有对手,但还是觉得,肩膀如被压了一座令人仰止的大山。

皇帝又道,“朕选叶裳,一是因为他有能力,有本事,有谋略,有声望能撑起这偌大的江山。二是因为,燕北苏家,江南叶家,京城苏大将军府,王大学士府等,都是他的依靠。他能平天下,也能安天下。南齐有他,朕九泉之下也能大安。南齐百姓有他,诚如他有你,都是福气。”

苏风暖眼眶染上湿润,深深地崇敬又感慨,半晌后,她小声开口,“皇上,您今日的目的,是想让我替他答应你吗?”

皇帝摇摇头,撤回手,从袖中拿出一道圣旨,递给她,“这是朕的遗旨,你替朕收好吧!如今大可不必交给他,也不必让他知道,若朕真等不到他回来,江山大乱,他愿意顾及万民,顾及刘家的江山社稷,愿意接手的话,再给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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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收了遗旨(一更)

皇帝言尽于此,苏风暖无法拒绝这道遗旨,只能咬牙接到了手里,揣进了袖中。

皇帝见苏风暖收下,欣慰地露出笑容,对她摆摆手,道,“苏丫头,你们明日启程,回去收拾吧。”

苏风暖看着皇帝,沉默片刻,轻声说,“皇上,您保重,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皇帝点点头,对她道,“你先下去吧,朕好不容易登上来一趟,要在这里赏一会儿风景。朕这一辈子,估计是最后一次站在这高台上了。”

苏风暖心里有些泛酸,点了点头,转身下了高台。

小泉子陪着皇帝立在高台上,见苏风暖下了高台,他小声说,“皇上,这高台上风冷,奴才下去给您取了披风再上来。”

皇帝摆摆手,“不必,朕受得住。”

小泉子劝道,“您要爱惜龙体啊。”

皇帝哑然失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小泉子顿时失了声。

皇帝站在原地,从高台上眺望京城,对小泉子道,“朕这一生,出京的次数也是有限,稍后下了高台,你传令下去,让礼部准备一番,朕于花灯节之日前往灵云寺为万民祈福,命大皇子监国。”

小泉子一怔,“皇上?”

皇帝道,“再传令,让大皇子与朕一起用晚膳。”

小泉子收了惊异,垂首应声,“奴才遵旨。”

皇帝不再说话。

苏风暖一步一步走下高台,走到一半时,回首上望,见皇帝还在高台上立着,冷风拂面,他衣衫单薄,看起来,像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他和她爹差不多年岁,可是如今已经两鬓斑白。这偌大的南齐江山,他支撑了一辈子,下一个接班人选了叶裳,也如在她肩上压了一个重担。

她不得不敬佩他,为了南齐的江山基业,为了万民百姓,他选了叶裳。

她千百般不愿意叶裳承接这个位置,可是不得不说,叶裳是最最合适的这个人,没有谁比他更合适。他身负着刘家最正统的血统不提,但说他的才华本事能力谋略声望,便让无数人望尘莫及。更甚至,还有燕北苏家,江南叶家,西境的百万兵马,京城苏大将军府、王大学士府等等都是他的倚靠。

诚如皇上所言,他能平天下,也能安天下。

她收回视线,一步步地下了石阶,袖中的遗旨重若千钧,她一步步向宫外走去。

宫门口,容安王府的马车等在宫门外。

苏风暖上了马车,对千寒问,“叶裳去了哪里?”

千寒道,“在与小国舅议事。”

苏风暖点点头,道,“回府吧。”

千寒驱车回容安王府。

马车回到容安王府,进了府门,苏风暖对管家问,“北周二皇子呢?”

管家立即说,“这几日都在院子里散步,每日按时吃药,寒疾发作的次数渐少了。”

苏风暖点点头,“我去看看他。”

管家颔首。

苏风暖进了内院,去了楚含的院子。

楚含正坐在院中的石阶上,手里拿了一卷书,因苏风暖给他有效的诊治,他寒疾发作的次数少了,面色也多了几分红润。听到脚步声,见她来了,放下书卷,看着她,等着她走近。

苏风暖来到楚含近前,对他道,“你收拾一番,明日启程,我送你回北周。”

楚含一怔,讶异,“这么快?”

苏风暖挑眉,“难道你还没在容安王府住够?”

楚含立即站起身,道,“自然是住够了!”话落,看着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确定明日启程?这么快?机关密道案查出来了?不是说机关密道案查不出来,无法离京吗?”

苏风暖摇头,“机关密道案牵扯之人的线索断了,查不出来,便暂且搁置了,我与叶裳离京后,皇上应该会把此案交给大皇子。”

楚含皱眉,“大皇子?南齐有大皇子?”

苏风暖道,“废太子。”

楚含不解,“废太子不是被废了在灵云寺出家吗?怎么又成了大皇子?”

苏风暖见楚含一脸好奇,他被封闭在这容安王府,这两日的消息自然是不知道的,也懒得给他解惑,对他道,“总之就是大皇子,你是最关心他,还是最关心回北周?”

楚含立即打消了探寻的想法,断然道,“自然是回北周。”

苏风暖道,“那你就尽快收拾吧,明日天明十分就启程。”话落,她不再多言,出了他的院子。

楚含见苏风暖离开,看了她背影半晌,转身回了屋子去收拾了。

回北周,是他心心念念的事儿,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来的太快,让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苏风暖出了楚含的院子,对千寒说,“去告诉瑟瑟一声,明日随我启程。”话落,又问,“齐舒呢?”

千寒道,“不愿意回齐府,一直在咱们府中待着,等着世子和您出京带他一起出京,出去走走。”

苏风暖点头,对他道,“那你去给他传信,让他回府收拾一番,明日随我们启程。”

千寒应是,立即去了。

苏风暖吩咐完这两桩事儿,便去了叶家主的院子。

叶昔正在与叶家主一边下棋一边喝茶。

见苏风暖来了,叶家主乐呵呵地道,“小丫头,好几天不见你了。”

苏风暖笑着走进屋,挨着叶家主身边坐下,对他道,“叶爷爷,明日我和叶裳启程离京,少则两个月,多则数月。”

叶家主下棋的手一顿,看着她,“这么快?不是说过了花灯节?”

苏风暖摇头,“不等花灯节了。”

叶家主道,“可是出了什么急事儿?怎么走的这么急?”

苏风暖摇头,“本来是打算在花灯节之日诱出沈芝兰,可是昨日红粉楼给我传信,说她离开了。既然如此,原计划便打消了。”

叶家主点点头,对她道,“我听昔儿问起他太姑姑之事,说当年带走她的人是望帝山的斩熠?”话落,他叹了口气道,“那时我还年少,不太清楚个中内情。只知道姑姑对那男子一片芳心,不惜为了他脱离叶家。当年,我的祖父、父亲、叶家的一众人等都反对,可是也没能阻挡住。最终太姑姑还是随着他走了,这一走,便石沉大海,再杳无音信。叶家曾经派亲卫私下寻访过,没有找到他们,原来是去了望帝山。那的确是难以找到了。”

苏风暖道,“他当年是如何去了叶家?”

叶家主道,“他是游历到叶家,隐了名姓。只说父母早忘,孤身一人,是道士将他养大。当年,姑姑有婚约,生生被他迷住,毁了婚约,随他走了。”话落,他感慨道,“不过,也难怪姑姑爱慕他,他的确容貌出众,满腹才华,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苏风暖道,“太姑姑一生再未回叶家,那她生下子嗣呢?叶家半丝消息也没得到吗?”

叶家主摇头,“没有。若是昔儿不说,这些我都不知道。”

苏风暖没了话。

叶昔道,“我以为能从爷爷口中问出些事情,没想到爷爷还不及我知道的多。”话落,他叹了口气,“愁人。”

苏风暖失笑,“罢了,先辈们的糊涂账,我们理清了也没什么好处。”

叶家主忽然说,“不过,我祖父临终时曾经交给我一样东西,提了姑姑的名字。让我不准打开,好好保管。”

叶昔顿时来了精神,“爷爷,那样东西呢?”

叶家主道,“自然是在叶家啊!多少年了,我都快忘了,怎么会随身带着它。”

叶昔道,“放在了叶家哪里?”

叶家主道,“你习武的那间暗室的灯罩里。”

叶昔闻言道,“这个位置确实隐蔽保险。即便叶家乱成一锅粥了,这个地方也没人动得了。应该还在。”

叶家主点头,道,“你什么时候回叶家,取出来好了,我也不知是什么,应该是关于你太姑姑的。”

叶昔道,“小丫头,你早先让我提前去东境,如今你要提前去望帝山,我还是不放心,明日与你们一起,我先陪你去望帝山吧,之后,我们可以由江南曲线折转东境,路过江南,找找那个东西。”

苏风暖想了想,觉得若是不让叶昔与她和叶裳一起,他定然不放心,遂点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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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卷了

稍后晚点儿有二更

第二章 瞒不过他(二更)

从叶家主的院落出来,苏风暖便吩咐管家收拾出行的一应所用。

贺知听闻后,来找苏风暖,对她道,“苏小姐,我在京城待久了,也腻了,你和叶世子离京,也带上我吧。”

苏风暖能理解贺知,他与齐舒一样,家破后,不愿意回府,连杀手门也不愿意接手,若非为了报仇,他早已经远走了,如今留在容安王府,自然是为了查出是什么人引他爹入套,以至于害了他全家。如今事关湘郡王、晋王等大案都暂且压着,还未找到证据查清,她和叶裳要离京,他自然不想在王府干等着。便痛快地点点头,“好,你去收拾吧,明日一早启程。”

贺知从入容安王府,便成了王府的守卫,一直都在府中留守,他没想到苏风暖答应的这么痛快,露出笑意,拱手,诚然地道,“多谢苏小姐。”

苏风暖笑着对他摆摆手,想着若非工部尚书被人下了圈套害得走了邪道,贺知也不会在红粉堆里陷了那么多年,应该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贵公子。

叶裳回府时,天已经黑了,苏风暖已经将出行的一应琐事安排得差不多了。

叶裳回来后,见她正将嫁衣打包,对她笑问,“难道你要带着路上绣嫁衣不成?”

苏风暖点头,“反正沿途坐在车里也是无聊,带上没准这一路就绣完了。”

叶裳轻笑,“也好。”

苏风暖对他问,“你都安排好了?”

叶裳颔首,“许家一直盘踞在京城,势大根深,我将苏府和王府以及我府中需要照料的事情都交托给许云初了。有他在,一旦有风吹草动,会立即采取保护。你放心吧。”

苏风暖笑着点头,“许云初自然最是信得过。”

叶裳对她问,“我听闻皇上将你喊进了皇宫,带你进了御书房,又登上了眺望台?”

苏风暖点头,“皇上支撑着偌大的南齐江山,不易啊。”

叶裳盯着她,“皇上对你说了什么?”

苏风暖眨眨眼睛,道,“还能说什么?老生常谈呗!”

叶裳仔细地看着她的眉目,“不见得吧?”

苏风暖瞧着他,不由失笑,“你又猜出什么来了?还是知道了什么?”

叶裳看着他,“小泉子是我的人。”

苏风暖几乎忘了这件事儿,闻言一拍脑门,笑着道,“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小泉子与我说过,他是你的人。”话落,她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依照皇上所说,瞒你一时,没想到瞒不住。”

叶裳道,“既然没有小泉子,我也能猜得到,皇上轻易不会带人进御书房,也不会轻易带人上眺望台。只要每逢大事儿时,他才会亲自登上眺望台。皇上登基、大婚、封太子,如今带着你登上眺望台,自然是又有了大的决定。”

苏风暖扶额,“这样说来,不但是你猜到了,只要了解皇上的人,应该也都猜到了。”

叶裳颔首。

苏风暖无言地道,“皇宫果然藏不住秘密,天子的秘密更是不好藏。”话落,她从袖中拿出那道遗旨,递给叶裳,“喏,皇上给你的。”

叶裳并未伸手去接,对她挑眉。

苏风暖叹了口气,将与皇帝跟她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当说到皇帝说出最后一番话,她无法拒绝,只能收下了遗旨时,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他道,“叶裳,你我脱不开这十丈软红,脱不开这世俗红尘,心有挂念,有牵绊,有责任,有担子。既然如此,何不受之?若你不受,有朝一日,大皇子登基,哪怕你我能应对,可是一生对他防备,未必过得比接了这个更惬意。”

叶裳不语。

苏风暖又道,“你我在一起,一生一世相守,又何惧其它?游戏红尘也罢,坐拥高位,负担起天下也罢。又有什么区别?凭你我的本事,的确哪怕大皇子登基,也不惧他。但想想燕北苏家、江南叶家,西境百万兵马,我的父母兄弟,你的宗族,以及万民百姓。连皇上都看的透彻,不放心,你到时候又怎能坐视不理?”

叶裳无言。

苏风暖看着叶裳,他薄唇微抿,一脸平静,她心底十分心疼,想着他从小就困居在容安王府的身份上,多少年来,她每次进京又离京,他都恨不得跟她走。这么多年,容安王府世子的身份他的确是受够了。伸手抱住他的腰,心顿时软成水,柔声说,“好叶裳,你若是真不愿,就算了。我们想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好了。管这么多,人累心也累,总归是一辈子,又何必呢,我们又不是救世主。”

叶裳闻言顿时笑了,伸手敲她的头,“听你这句话,让我心里最是舒服。总归在你的心里,还是我快活最重要。”话落,他拍拍她后背,道,“江山皇位,还是一生肆意,对我来说,前者虽然不喜,后者虽然向往,但只要与你在一起,都轻若云烟,不值一提。若是这江山真如皇上所料,他等不及我回来,便四分五裂,大乱将起,我便接手了也没什么。”

苏风暖扬着脸看他。

叶裳道,“他说得对,似乎只有我是适合接替皇位的那个人。我出身容安王府,是刘家的子孙。父亲和母亲为了守护南齐江山血战而死,十三年前,战场上留下了无数将士骸骨英魂。我即便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也不忍南齐江山分崩离析生灵涂炭百姓凄苦。而我与你又两情相许,燕北苏家,江南叶家,京城苏大将军府,王大学士府,国丈府也算上,还有西境百万兵马。我接这个位置,估计四方响应,顺利得很。即便有阴暗筹谋,我也能揪出来,平息纷争。”

苏风暖点头。

叶裳道,“我以前小时候,也觉得皇上懦弱无能,在太后和许家的压制下,伸不开手脚。后来长大后,渐渐地便对他改观了。也只有这样的皇上,才能如韧草一般,支撑起这偌大的南齐江山。这一代,他坐的江山,就是需要中庸之道。”

苏风暖颔首,道,“如今的南齐江山,已经不再需要中庸之道了。所以,皇上坐了一辈子的皇上,看得更清楚,更明白,需要你这样的,狠得下心肠,也能软得下心肠。德容修身,兼济天下的人。”

叶裳轻笑,伸手点她鼻尖,“每次听你夸我,我便打心里愉悦至极。”

苏风暖低笑,对他道,“我没打开遗诏,你打开看看。”

叶裳伸手打开遗诏,这一纸遗诏,显然是皇帝亲笔所书,先是自论了自己功过,对于南齐如今的境地,罪责己身,之后,便是赞了叶裳,传位于他。

行行数语,占满整张圣旨,遗弃亲子,择选同宗子嗣叶裳,诚然让人由衷敬佩帝王胸怀。

叶裳看罢后,慢慢地将遗诏收起,递给苏风暖,“还是由你收着吧。”

苏风暖点点头,将遗诏小心地收起。这是一代帝王对未来南齐江山的希望。她收好遗诏后,对叶裳道,“皇上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做此决定,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你觉得,可还会有这封遗诏?”

叶裳道,“皇帝即便知道了,也只能是对先秦先祖的不屑罢了。一个帝王的心胸,能容得了与他争斗了大半生的许家,又岂能容不下其它?人之将死,很多东西在他眼里都轻若浮尘。只他呕心沥血守了一辈子的江山最重。所以,他为江山和万民做主,择了我,应该也不会随着知道身世而改变初衷。他到死,都会将自己当做刘家的人。”

苏风暖闻言诚然地点头,“这么说,太子、废太子、大皇子,换了三重身份的他,还是太不了解皇上了。否则,他不必做这么多,只等着安然地继位就好了。也不了解你,一心让你死,哪里知道,若不是硬推到你的手里,那把椅子,你是不屑去坐的。”

叶裳道,“是啊,否则他又如何会汲汲营营,阴谋诡计?即便你我不说,但他转了一圈,解了无伤花和阎王渡,也让皇上看破了。”

苏风暖道,“聪明反被聪明误。”

叶裳哼笑。

二人又说了一番话,天色已晚,用过晚膳后,便歇下了,自然免不了一番春风化雨浓情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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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离京远行(一更)

第二日,清早,叶裳和苏风暖收拾妥当,带着叶昔、齐舒、陈芝苒、瑟瑟、千寒、贺知,以及楚含,点了五百容安王府的府卫,皇帝又调派了一万御林军随扈,浩浩汤汤离开了京城。

动静十分之大。

苏澈和苏夫人、王大学士和王夫人等在城门口相送。

苏澈和苏夫人对叶裳和苏风暖嘱咐了一番后,王大学士和王夫人又对二人嘱咐了一番。临别时,王大学士捋着胡须对叶裳道,“京城不安稳啊,你们早些归京。”

叶裳微笑颔首,“外公放心。”

众人话别,出了城门,在城外五里处,许云初等在亭子里。

叶裳下了马,苏风暖下了马车,走入亭子内。

许云初站起身,对二人拱手,对叶裳道,“昨日与叶世子将该说的话该商议的事情都说了议了,但我想着今日也要来送别一番,也与苏姑娘说几句话。”

叶裳笑着点头,“就知你今日会等在这里。”

苏风暖笑着道,“你我不必客气,你身上的寒疾还未根除尽,虽然我不在京城,但你只需按时服药,自己多加注意,待我回京时,兴许就根解了。”

许云初笑着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注意。”

苏风暖笑看着他,“京城苏大将军府、王大学士府,容安王府,这三府就交给你照看了。如今大皇子回京,以后不知是如何形势,但待在京城,想必十分难混。不过相信以你的本事,定然不惧,将这三府交给你照看,我们甚是放心。”

许云初笑着道,“姑娘放心,昨日叶世子与我说了颇多,对于大皇子之事,我也有了防备。许家立足京城数代,说树大根深亦不为过,保护好几个府邸,云初还是能做到的。”

苏风暖颔首。

许云初又道,“今日一早,我收到消息,沈芝兰离京后,似乎是去了沛城。”

苏风暖一怔,“她去了沛城?”

许云初点头。

苏风暖转向叶裳,道,“我记得我爹出事儿是在沛城,孙泽玉前往沛城查案,年前离京,如今已经月余了吧?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如今沈芝兰竟然去了沛城?她这是意欲何为?”

叶裳道,“我们途经沛城。”

苏风暖点头,“若她一直留在沛城,那么,等我们去时,自然要会会他。”

许云初拱手,“叶世子,苏姑娘,万事小心,我在京城等着你们早日回京。”

叶裳和苏风暖齐齐点头,拱手告别。

苏风暖回了马车,叶裳上了马,队伍离开五里亭,浩浩汤汤,离开京城地界。

许云初站在五里亭外,目送队伍走远,自然是知道皇上不想叶裳离京,但拗不过叶裳势必要跟随苏风暖离京的决心。心下羡慕,他们二人,真是这世间少有的珠联璧合了,这样相携手,万事都难不住他们,他相信,他们定会平安归来。而他身为知己之交,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守护住亲人平安。

队伍远去,没了踪影,许云初才收回视线,返回了京城。

京城内,皇帝早朝,颁布了圣旨,大皇子无伤花、阎王渡已解,可喜可贺,他决定花灯节前往灵云寺为南齐万民祈福,令大皇子代天子监国。

圣旨一出,文武百官齐齐震惊。

大皇子无伤花、阎王渡已解之事,传回京城时,文武百官就已心生震动,如今皇上要去灵云寺祈福,让大皇子监国,这是要传位的先兆?

大皇子代天子监国,但回京后,皇上并未封府,也未让其再住回东宫,而是将之安置在二皇子的韶德殿。满朝文武都对这位太子、废太子、大皇子,历经了三个身份的人,不敢妄下定论。

皇帝未与重臣商议,便独断地下了圣旨,群臣虽然心有揣测,但都憋在了心里。

丞相和王大学士对看一眼,也都默然地无异议。

早朝十分平静地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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