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昔看着他,笑着说,“你只见了她一面,还放不下?”
叶睿道,“放不下也要放,叶世子和世子妃如今都已经大婚,来江南叶家探亲了。我的确如大哥所说,负了相思。”话落,一指身边人,“这是玉珠,我收在身边的人。”
叶裳听他这般介绍,扬了扬眉。
那女子连忙屈膝见礼,“奴婢玉珠,见过公子。”
叶裳看着她,“八里堡军师的妹妹?”
那女子咯噔一下子,连忙低下头回话,“正是奴婢。”
叶裳瞅着她,挺伶俐的一个姑娘家,他将袖中揣着的信函摊开,放在了叶睿的桌案上,对他说,“能仿得你一手好字,的确是双妙手,也是个妙人,只是可惜了,看来虽然跟在你身边,但是心却不向着你。”
叶睿一怔,看着那纸他落款的信函,一时间极为惊异,他看了片刻,猛地转头,看向一旁,沉下脸,不敢置信地说,“玉珠,我待你不好吗?你为何这般害我?”
玉珠“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叶睿盯着她,“为什么?”
玉珠顿时哭起来,“奴婢自小卖身进了叶家,跟在您身边十多年,几年前,哥哥为我赎身,我都不愿离去,甘愿跟在您身边做奴婢。可是您,就因为见了公子带来的师妹,自此就一心倾慕于她,根本看不到身边的我……”
叶睿道,“所以,你就恨上我了?”
玉珠哭着摇头,“不,我是恨公子,若没有他带回来那个女子,你就不会倾慕于她,自此念念不忘。她有什么好?”
叶睿看着她哭诉,一时无言。
叶昔无语地瞅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没想到他因为带苏风暖回了两趟叶家,而惹出了这么一桩情意怨恨,他沉默片刻,淡声道,“我的师妹,她自小学文弄武,钻营医术,学尽所学。文能让云山真人与之谈论文道,武能统领千军,杀敌于战场,护卫燕北,征战西境,大败北周。医能活死人、肉白骨。她能高坐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与皇上随意谈笑,也能居于市井,在街道上看到病得快死的乞丐不嫌其脏破,对其施以援手。她曾经徒步上岭山,从瘟疫的涂炭场救出无辜婴儿,抚养长大,家国天下,大义面前,她从未乱过阵脚,怯过姿态。你说她哪里好?”
玉珠忽然停止了哭,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叶昔说完这些,不再理会那玉珠,也不再理会叶睿,出了叶睿的书房。
叶睿站在桌前,沉默许久,之后对玉珠道,“谁指使你的?你一个人不可能做成这件事儿。你的送信之人是谁?要对付大哥,却从我这里入手?说!”
玉珠看着叶睿,含着泪道,“奴婢若说了,您还能让奴婢继续跟着您吗?”
叶睿低头看着那封信函,片刻后,转过身,温柔地伸手,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自然,你跟在我身边十多年了,我怎么可能看不到身边的你,有的人是天上的云,我注定够不到。何不惜取眼前人呢?”
玉珠一听,顿时伸手抱住他,哭起来,“多谢公子,奴婢做了错事儿,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叶睿点点头,“乖。”
玉珠哭了一会儿,小声说,“是三老爷,他觉得太叔公对公子太好了,太叔公人老糊涂,不中用了,公子既然回来了,有什么不敢动手的?等着他走了,哪天再回来叶家接手叶家吗?一定要赶紧动手,所以,趁着天黑路滑,劫了大老爷和夫人,威胁公子,迫公子就范,才是上策。”
叶睿听完,点点头,没有情绪地道,“原来是三叔。”话落,他看着玉珠,温柔地道,“你跟我一场,给你一个全尸吧!”说完,沉声道,“来人,将玉珠拖下去,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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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香消玉殒(二更)
玉珠不敢置信地看着叶睿下达了对她杖毙的话,浑身的血液都僵了。
她看着叶睿,惊恐地说,“公子,您刚刚答应过奴婢,让奴婢继续跟在您身边的。”..
叶睿对她道,“你死了,就埋在我早已经给自己选好的坟墓旁,不会将你扔去乱葬岗,也不会将你送归八里堡,还是依旧留在我身边。”
玉珠睁大眼睛,死死地抱住他的腿,大颗眼泪落下,“公子,奴婢的确是做错了事情,可是为了公子,奴婢罪不至死啊。奴婢若是走了,公子身边就没有人侍候了,奴婢侍候了公子这么多年……”
叶睿面色淡漠地瞅着她,“你陪伴我这么多年,便只学会了效仿我的字,以我之名,联合三叔,对大哥出手吗?”
玉珠哭道,“是奴婢受了三老爷的蛊惑。”
叶睿道,“你跟在我身边多年,至今仍旧不知道,叶家这二年来,乱作一团,我为何不参与其中,任他们互相残杀,乱哄哄地抢掌家权吗?”
玉珠止了哭,看着叶睿。
叶睿平静地道,“那是因为,我早在几年前就知道,这个叶家,无论别人怎么闹腾,掌家权永远都是大哥的,谁抢也没用。”
玉珠立即说,“只是因为您不出手,您若是出手,掌家权未必是公子的,他自小离开叶家,多年不在家中,每年只回来一次,哪如自小生在叶家长在叶家的您?”
叶睿冷笑,“你错了!大哥即便常年不在叶家,但他始终掌控着叶家的局势,江南境地四方兵营,统兵者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叶家的乱,这二年,一直内乱,未波及叶城外,四方兵甲,按兵不动。你当是为了什么?那是因为,大哥不让动,风动,兵也不动。”
玉珠顿时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叶睿看着她,“枉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却什么也不懂,学会了效仿我的笔迹,但连一个睿字的风骨也学不会。大哥不必查,便知道效仿我笔迹的人是你,你如此愚蠢,我给你一个全尸,也不亏待了你。”
玉珠看着叶睿,泪眼濛濛,“公子,是奴婢错了,奴婢……”
叶睿不想再听她说什么,对进来已经等了一会儿的府卫吩咐,“拖出去,杖毙。”
府卫上前,将哭着的玉珠干脆地拽离了叶睿身边,外面传来行刑的声音,女子的哀痛声,闷哼声,不多时,便奄奄一息了。
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跑进了叶睿的院子,看到行刑的人,大呼,“住手!给我住手!”
行刑的人轮着仗,高举,最后一仗堪堪停住,看着奔来的三老爷,又看向书房内。
叶睿不理会外面传来的大呼声,沉声道,“我说杖毙!”
行刑的人不敢再耽搁,不理那大呼小叫的人,一仗狠狠地落下,玉珠瞬间香消玉殒。
三老爷跑到近前,一探玉珠的鼻息,顿时大怒,转身一脚踹开了书房门,指着叶睿,脸色铁青地大骂,“谁让你杖毙了玉珠?”
叶睿淡淡地看着三老爷,“她是我自小买来的奴婢,我让她生,她就能生,我让她死,她就能死,别人还无权来质问我指手画脚。”
三老爷一噎,气怒道,“叶睿,你的出息呢?你就那么怕叶昔吗?他只不过发现了这件事情而已,找到你门上来,也未将你如何?你何必怕他?而杖毙了自小跟你长大的人。”
叶睿不语。
三老爷又大骂,“你自小聪慧,若是你早出手,这叶家已经是你的了。我们这一房也不必如此困难,你偏偏不出手,谁劝也不听,今日只不过他找上门来,你便杖毙了玉灼,你的心如今怎么学会狠了?你若是早狠些,这叶家还有叶昔的立足之地吗?”
叶睿依旧不语。
三老爷怒火上头,冲进来,“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
叶睿看着怒火攻心的三老爷,低沉地道,“三叔,您一把年纪了,还惦记着侄子房里的人,你羞不羞?”
三老爷一僵。
叶睿道,“你若是真喜欢她,就将她带走好了,这么愚蠢的奴才,我不要也罢。”
三老爷伸手指着他,“你……你今日不跟我说个明白,玉珠的死,我怎么也不会饶过你。”
叶睿嘲弄地看着三老爷,“三叔怎么饶不过我?”
三老爷颤着手,指着他,一时没了话。
叶睿道,“你要个明白,我便告诉你个明白。在她对我问出暖姑娘哪里好时,她便没有活路了。”
“暖姑娘?”三老爷被气怒冲昏了头脑,如今琢磨了一下,忽然惊道,“你还惦记着叶世子的世子妃?”
叶睿看着他,淡淡地道,“三叔是知道的,这么多年,她是我不能碰触的逆鳞。”
三老爷一时说不出话来,指着他片刻,放下手,灰着脸说,“我们这一房,只出了你这么一个有指望的子孙,偏偏你这般没出息。”话落,走出书房的门,心痛地看着外面已经气绝而死的玉珠,说,“既然你不要了,人我就带走了。”
叶睿淡声道,“三叔请便。”
三老爷抱起玉珠的尸身,脚步一深一浅地出了叶睿的院子。
叶睿站在桌前,将桌案上的信函扔进了香炉里,片刻后,香炉内便散出了燃烧的笔墨香。他静静地站了许久,才继续拿起笔,提笔写早先未写完的笔笺。
叶昔从叶睿的院中出来不久,便听闻叶睿杖毙了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婢女,三老爷得到消息,匆匆闯去了叶睿的院落,抱着那婢女的尸首心痛地去安置了,他脚步一顿,回头瞅了一眼,叶睿的院落树木深深,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揉揉眉心,低声嘟囔,“真是个小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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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叶睿上山
苏风暖和叶裳自然不知道他们将那八里堡的大当家以及那封信函送去给叶昔后,发生了这样一桩事儿,二人睡了半日,醒来时,天色已经晌午,千寒禀报,说舅老爷和夫人在报堂厅里等着他们醒来用午膳。
二人收拾一番,梳洗妥当,去了报堂厅。
叶阑睡了一觉,极其精神,见二人来到,高兴地说,“你舅母让厨房备了好些菜,咱们爷俩今日喝点儿。”
叶裳微笑,“好。”
叶阑道,“我记得暖丫头也是能喝酒的,你既然身子骨无恙,也喝点儿。”
叶阑夫人立即说,“她不能饮酒,我忘了告诉你了,她有喜了。”
叶阑问,“什么是有喜?”
叶阑夫人捂着嘴笑起来,“你可真是多年不出枫山,连有喜都不知道了。”话落,解惑道,“暖丫头有了身孕了。”
叶阑一怔,顿时大喜,“当真?”
叶裳微笑,“当真,暖儿是有孕了。”
叶阑一拍大腿,“好事儿啊!”话落,将本来要放到苏风暖面前的酒壶立马拿走了,说,“有了身子自然是不能喝酒的。”说完,埋怨他夫人,“你既然知道了,怎么没早告诉我?”
叶阑夫人笑着说,“上山后,你就倦得歇下了,如今也刚醒来不久,我去厨房吩咐人炖了鸡汤,还没空告诉你,你这就说起让暖儿喝酒来了。”
叶阑高兴地说,“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儿,以后你每日都让厨房给暖丫头炖鸡汤好了。”
叶阑夫人笑起来,“我变着样儿的让厨房给她做好了,每日都喝鸡汤,她也会腻的。”
叶阑点头,“有道理。”
叶裳微笑。
苏风暖觉得来了枫山,真跟回家没二样了,无论是以前随叶昔来时,还是如今,叶阑夫妇都是拿她当闺女看待的,她笑着说,“如今三月,山间的野菜正鲜嫩好吃,稍后我们吃完饭,闲来无事儿,去山间采野菜吧。”
叶阑立即说,“吃野菜做什么?你怀有身孕,就该吃好的。”
叶阑夫人立即说,“这你就不懂了,野菜更是珍品,多吃些对胎儿好的。”叶阑不信,“当真?”
叶阑夫人道,“当真。”
叶阑转头对叶裳说,“那咱们爷俩少喝些,差不多就得了,一会儿一起跟着她们去采野菜。”
叶裳笑着点头。
一顿饭吃得甚是欢乐,叶裳和叶阑一人喝了一壶酒,便不喝了,饭后与苏风暖、叶阑夫人一起,拿了篮子,出了房门,去了山间。
枫山四处都是半矮的山坡,除了漫山遍野的红枫林外,还种了许多的田地和果树。
叶裳走了一圈,忽然笑着说,“今日早晨上山时,我还没发现这枫山竟然布置了许多的阵法。”
叶阑笑着说,“这是早些年,昔儿和暖丫头来时,上枫山给布置的。我和你舅母离开叶家时,带的仆从不少,护院也不少,可是自从有了这阵法,仆从和护院根本就用不到,想走的,就打发了些,不想走继续跟着我们的,就开辟了些田地,春种秋收,自给自足了。”
叶裳道,“枫山果然是个好地方。”
叶阑道,“的确是好地方,当年你母亲若不是嫁给你父亲,她定然不会离开枫山。只要不是皇家人,天下任何一家的子弟,都能落根在江南叶家,落根枫山,可是,偏偏是容安王和你母亲是姻缘。”
叶裳道,“天命注定,也没办法。”
叶阑点头,“是啊!天注定,没办法的。”
叶裳不认识野菜,叶阑也不认识,叶阑夫人认识些,但识得的不多,苏风暖因学医术,哪种可以吃,哪种不可以吃,都十分懂得,在她的带领下,叶裳和叶阑也跟着动手,采了不少野菜。
晚膳,便多了几碟山野菜。
叶阑吃了两口,连连点头,“滋味确实不错。”
第二日,清晨,天空飘起了濛濛细雨。
叶裳站在窗前,笑着说,“这雨下得也太细如牛毛了。”
苏风暖笑着说,“江南的春雨总会来得早一些,俗话说,春雨贵如油,这一场春雨后,就该春耕了。今年我们正好赶上,也跟着农工们一起干农活吧。”
叶裳失笑,对她问,“你会干什么?”
苏风暖道,“锄地、扶犁、播种,我都会。”
叶裳伸手抱住她,“会也不准做,累到怎么办?”
苏风暖好笑,“就该活动些,到时候好生养,若是日日闲着在床上懒着,才不利于生养。不累到就是了。”
叶裳闻言道,“好吧!”
这一日,下雨无法外出赏景,叶阑邀叶裳下棋,叶阑夫人和苏风暖坐在一旁观棋,叶阑夫人手里拿了针线,一边与苏风暖说话,一边做绣活。
叶阑下了一会儿棋,转头瞅了夫人一眼,奇怪地说,“你有二年没做绣活了,怎么如今又突然做起绣活了?”
叶阑夫人抿着嘴笑,“我是想着给小裳和暖丫头未来的孩子做几件衣服,他们离开时,也好带走。”
叶阑一听,顿觉有理,“那多做几件。”话落,又想到离开二字,顿觉不舍,立即问二人,“你们不多住些天吗?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叶裳笑着说,“多住些天。”
苏风暖道,“视情况而定。”
叶阑满意,“这里清静,适宜养胎,能住多久,就住多久,住到生最好。”
叶裳失笑。
苏风暖也笑起来。
春雨绵绵,下了两三日才晴朗,苏风暖和叶裳定情大婚这一年多以来,还未真正如此享受过清静怡人的日子,如今觉得这般春光,真是未曾辜负,偷得浮生数日闲了。
天气晴朗后,枫山的田地可以耕种了,于是,苏风暖和叶裳、叶阑和夫人,四人跟着农工们一起下地干活,一时间干得热火朝天。
叶裳是第一次知道庄稼是怎么种出来的,觉得农耕不易,百姓更不易,朱门富贵人家,糟蹋好饭好菜比比皆是,可是乡野人家,却珍惜每一粒粮食。
又过了几日,农耕忙完时,有两个人上了枫山。
叶阑听到人禀告,讶异地说,“睿儿?他才来过没多久,怎么又来了?”
管家道,“四公子只说想念老爷和夫人了,又听闻叶世子和世子妃住在枫山,便前来拜会。”
叶阑问,“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管家道,“只带了一个书童。”
叶阑摆手,“既然没带外人,赶紧快请他上山吧。”
管家应是,连忙去了。
叶阑对叶裳道,“是太叔公那一支小辈里排行第四的哥儿,自小与昔儿处得还不错,十分聪明,也会行事儿,懂得进退。这么多年,叶家各房各院闹腾着争权夺利,唯独他不争不夺。”
叶裳扬眉,“叶睿?”
叶阑点头,“正是他,你知道他?”
叶裳看了苏风暖一眼,不带情绪地说,“知道。”
苏风暖眼观鼻,鼻观心,佯装没瞅到叶裳瞟过来的那一眼,想着叶睿怎么就来枫山了?从到了枫山后,她和叶裳都没对叶阑夫妇提关于路上遇到八里堡的人要劫了他们之事,师兄也未对他们传信说关于那桩事儿的只言片语,她也不知那桩事儿最后是如何处置的,如今叶睿来枫山,是否真是单纯的想念和拜会。
叶阑夫人在一旁笑着说,“我和你舅舅这么多年离开了叶家,与叶家人甚少有来往,唯独这孩子,每年都会来上几次,有时候来看看我们就走,有时候会陪着我们住上几日。今年还是过年时来拜年,住了两日,如今也月余没来了。”
叶阑道,“叶家的小辈里,如今也就他明事理些。”
叶阑夫人点头,笑着说,“他这个孩子,从小就聪明剔透,心思也比别人多一窍。叶家太叔公那一房的人早就劝说他争权,他就是不为所动,若是他动手的话,如今太叔公那一支定然和如今的情形不同。”
叶阑道,“昔儿每年回家,都会教他几招,在叶家能与他算得上真正的兄弟的人,也就这小子了。争什么?夺什么?昔儿将来也不会亏待他。”
叶阑夫人点头,“所以说,这孩子是个透彻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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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赠送雪参(一更)
叶阑和夫人对叶睿的评价是极高的,叶裳听着,没发表一言半语。
苏风暖想着几年前见叶睿时,那时年纪小,当年她还记得她在叶家写的那一副字帖,书法太肆意张扬了些,后来离开叶家后,师兄对她说,她心气浮躁,功底不扎实,导致狂草虽有狂太,但过于张扬,以至于失了本真。
她觉得师兄说得有理,那时她因为寻不到解叶裳热毒的法子,心浮气躁,有些沉不住气了。师兄正好回叶家,带她来江南散心。
她离开江南时,学会了沉静二字,自此便没再写过那般张扬此意的迹。
不多时,管家便将叶睿请上了山,来到了院子里。
叶裳抬眼,透过珠帘,看着缓步走近院中的人,十分年轻,与他年纪相差无几,样貌虽然不如叶昔那般毓秀,但十分清逸出众,是个将之放在人海里,能一眼就看到的人。周身的气度十分特别,有着世家大族的清贵底蕴,也有着红尘烟火淘洗的清雅。
叶裳看着叶睿,眯了眯眼睛。
叶睿走到院中,透过敞开的房门,垂落的珠帘,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叶裳,他脚步猛地顿住。
叶裳因刚与苏风暖大婚没多少时日,穿着一身绛红色的锦裳,轻袍缓带,锦裳滟华,他容颜本就无双,不需要多余的陪衬,便如一幅稀世珍品画卷一般,令人一见惊叹。他如玉的手正端着茶杯喝茶,周身气度是皇族特有的无上尊贵尊华。
苏风暖坐在他旁边,身穿与他同色的绛红色软烟罗,裙摆尾曳拖地,她纤细的身段半靠在桌案上,手里也端了一杯茶,清丽的容颜十分的柔美,两个人并坐在一起,任谁也说不出不配二字来。
叶睿站在原地,沉静地看着苏风暖和叶裳,直到管家走出一段路,发现他没跟着,疑惑地转头询问“四公子?”,他才收回视线,露出微笑,对管家点点头,抬步向画堂走来。
叶裳、苏风暖、叶阑三人坐着没动,叶阑夫人迎到了门口。
叶睿见了叶阑夫人,笑着见礼,“大伯母。”
叶阑夫人连忙摆手,“不必多礼了,快进来。”
叶睿点点头,有人挑开帘幕,他缓步进了画堂。
叶阑对于他上山,也很高兴,见他进门,不待他见礼,立即伸手一指,给他亲切地介绍,“睿儿,这是小裳、这是暖丫头。”
叶睿笑着点头,对叶裳拱手,“叶世子,久仰了,都说容安王府的世子妃荣华无双,果然传言诚不欺我。”话落,对苏风暖道,“几年前,世子妃留下一纸墨宝,自此再没来叶家,我为一直不能见世子妃引以为憾,如今世子妃总算又来叶家了。”
叶裳见他这般有礼,说话十分坦然,将效仿练习苏风暖字帖之事也未隐瞒,这般言语随意地说出来,另外提及苏风暖的称呼是世子妃,倒真是个人物,果然不愧是江南叶家除了叶昔外有指望的子孙。他微微一笑,“我竟不知江南叶家还有四公子这样灵秀的人物,今日见到,有幸了。”
苏风暖看着叶睿,从他眼中没看出分毫对她的爱慕来,顿时放下了心,对他笑着说,“我几年前写那一纸狂草,离开叶家后,被我师兄好一顿批评,说我华而不实。难为四公子觉得不错了。”
叶睿笑着道,“在我看来,世子妃是将狂草书写到了极致,真是极好的,华而不实又何妨?”
苏风暖一笑,不再说话。
叶阑连忙笑着摆手,“坐吧,别站着说话,你一路上山辛苦,喝口热茶再聊不迟。”
叶睿点头,坐下了身。
叶阑夫人给他倒了一杯茶,笑着问,“睿儿,昔儿呢?怎么还没来枫山?你可知道他在做什么?”
叶睿喝了一口热茶,道,“大哥离开许久,刚回到叶家,有许多的事情要做。这两日在做什么,我不知,但他抽出身来,定然会来枫山的。”
叶阑夫人笑着点头,“他是该忙些,总不能一直在外面玩,不顾家。”
叶睿笑着说,“大哥是顾家的,即便在外面玩,也未曾真正不管叶家。”
叶阑道,“说他做什么?叶家的事儿也不要说,凭地添烦。”话落,问,“睿儿,你这次来,是待一会儿就走,还是有闲暇住上几日?”
叶睿笑着说,“我没什么事儿,大哥正忙,无暇来枫山,我可以住上几日,陪陪叶世子和世子妃,帮着大伯父和伯母尽尽地主之谊。”
叶阑笑着点头,“好,这样最好,你们年轻人,待在一起有话说。”
叶裳不置可否。
苏风暖没什么意见,人家叶睿并无恶意,她自然不能将人家赶走。
晌午,叶阑夫人让厨房多添了几个菜,叶阑高兴地招呼叶裳、叶睿喝两杯。
饭菜端上来后,叶阑夫人命人将燕窝端到了苏风暖面前,笑着说,“这是新鲜的燕窝,你要趁热喝。喝完这个,还有一盅参汤。”
苏风暖看着燕窝,笑着说,“再这样吃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成胖猪了。”
叶阑夫人笑起来,“你如今怀着身子,就是要好生滋补,孩子才能长得好。”
叶阑立即颔首附和,“对对,就是这样。”
叶裳偏头微笑着说,“你就算变成胖猪,我也不嫌弃你,尽管吃好了。”
苏风暖嗔了叶裳一眼。
叶阑哈哈大笑,“小姑娘家家的,就是爱美。”
叶阑夫人道,“暖丫头身子骨瘦弱,就算再怎么滋补,也不会变成胖猪的,别担心。”
几人说着笑起来。
叶睿闻言问,“世子妃有喜了?”
叶阑夫人笑着点头,“是啊,有喜了,身子骨紧要着了。”
叶睿想了想道,“我府中有几株尚好的野参,稍后派人去拿来,大伯母炖了给世子妃滋补吧。”
叶阑夫人立即说,“不用,家里还多着了。”
叶睿道,“我收的那几株野参,是难得的雪参,参性耐寒,最宜利于修习至寒功法的人滋补。尤其是如今怀有麟儿,滋补更好,免得麟儿寒气入体。”
叶阑夫人一听,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回头派人去拿来,睿儿破费了。”
叶睿笑着说,“不是外人,大伯母别和侄儿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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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刘焱催粮(二更)
用过午膳,叶阑夫人心疼叶睿上山一路太累,便劝着他去安置休息。
叶睿以前来枫山,时常小住,有自己的院落,距离苏风暖和叶裳如今所住的院落不太远,他不来时,叶阑夫人也命人时常打扫,给他留着。
叶睿离开后,叶阑夫人对苏风暖说,“睿儿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虽然长在太叔公那一房,但因为他自小不参与叶家的权势,所以,太叔公那一房的人对他是又爱又恨,如今长大了,更是置身事外,太叔公那一房的人拿他无可奈何。”
苏风暖点点头。
叶阑夫人又道,“他即便知晓你身子无恙,怀有子嗣,身子骨孱弱不好是装的,昔儿诓骗了叶家人拿出千年灵芝给你,他也不会泄露出去。”
苏风暖笑着道,“看出来了,他是个守得住秘密的人。”
叶阑颔首,“这孩子也不易,自小他父亲就没了,她娘亲熬了些年,在两年前也去了。他的婚事儿至今还没着落,我是隔着房的大伯母,那一房有太叔公在,有他二叔、三叔在,我也不好插手他的婚事儿。”
苏风暖笑着说,“师兄的婚事儿还没着落呢,您还是先操心师兄吧。”
叶阑夫人立即说,“昔儿那个臭小子,说不用我张罗,无论是我和他父亲,还是他的姑姑姑父,都是恩爱不移。他要娶,也要娶个举案齐眉的,才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苏风暖失笑。
叶阑夫人道,“我们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又不是无媒而定,他若是有中意的姑娘,无论是哪家的,我总要托了媒人,帮着他娶进门的。这孩子,是半点儿也不着紧。”
叶阑立即说,“如今叶家一团乱糟糟,他要先整治叶家,对于娶妻,着什么急?你还怕他娶不着不成?”
叶阑夫人说,“不是怕他娶不着,是怕他没有娶的心思。”
叶裳道,“舅母就不必担心了,待朝事儿安定了,我帮着表兄好好物色一人。”
叶阑夫人顿时笑起来,“行,有你这句话,我就不操心了。反正他就算整治了叶家,叶家安平后,他也不见得会踏实地待着,一准不放心地跟着你们,我是管不着他了,他的事儿,就只能你和暖丫头操心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苏风暖和叶裳回房午睡。
苏风暖最近被叶裳看管着,每日按时午睡,躺在床上,她便犯了困意,打了哈欠,说,“枫山真好,每日待着都让人心情愉快。”
叶裳伸手搂着她,摸着她小腹,小声嘟囔,“怎么还是这么平?”
苏风暖低笑,“如今月份还小的很,自然还不到显怀的时候,你摸着自然是平的了。”
叶裳点点头,对她问,“肚子里揣了个小东西,是不是感觉很辛苦?”
苏风暖摇头,“一点儿也不辛苦。”
叶裳道,“怎么可能不辛苦呢?最近你胃口虽然好了不少,但我见你也甚是挑食,只不过是碍于舅母为你操劳辛苦,所以才每样都困难地吃了些。尤其是燕窝,你是一点儿也不想吃。”
苏风暖失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叶裳道,“你有细微的变化,自然瞒不过我。”话落,道,“不乐意吃便不要吃好了,舅母也不会说你什么。”
苏风暖摇头,“要想孩子长得好,营养平衡,每样东西,都是要吃些的,即便不爱吃,也要吃。”话落,道,“更何况舅母也很辛苦,变着法的给我做好吃的,你没发现吗?每顿饭菜,都是按照我如今有孕来专门搭配着做的。”
叶裳笑着点头,“发现了。”
苏风暖道,“所以,已经够好了。”
叶裳摸着她的头说,“就是觉得你有些辛苦罢了。”
苏风暖笑起来,“天下的母亲怀着麟儿,哪个不经过辛苦的?哪有现成的便宜可占?不用辛苦,就有孩子在你面前蹦跳着喊娘?”顿了顿,她道,“那是三妻四妾的人家才如此,虽然天下大多如此,但那是男人不知女人宁愿生孩子辛苦些,也不愿面对一堆小妾莺莺燕燕围着自己男人侍候。”
叶裳低笑,“这样说来,你虽然辛苦,还算是幸福的事儿了?”
苏风暖伸手搂住他脖子,盈盈浅笑,“嗯,心满意足的很。”
叶裳低头吻她,柔声说,“幸好你我已经大婚了,我将你已经娶进门名正言顺地看管了,否则,这般有仰慕者上门为了见你,我的醋坛子都能打翻几车。”
苏风暖大乐,“叶世子的醋坛子不用打翻,已经嫁了人的女子,没人谁稀罕的。”
叶裳笑看着她,刚要说什么,一只飞鹰飞进院中,落在窗前,轻轻啄窗子,他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飞鹰飞进来,落在了他肩膀上。
他从飞鹰脚上取下信函,打开看罢,眉头凝起。
“怎么了?”苏风暖见他凝眉,收了笑意,坐起身,对他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叶裳转身看向她,对她道,“是许云初来的信,湘郡王推拒说东境粮仓也不丰裕,大皇子大怒,命刘焱带兵,前往东境,缉拿湘郡王。”
苏风暖闻言也凝起眉头,“刘焱能行吗?”
叶裳道,“大皇子代皇上监国,他的言语,如今便等同圣旨。旨意以下,刘焱能不能行,也要去东境。”话落,他道,“你忘了,湘郡王是晋王所生,刘焱是他的亲侄子。”
苏风暖闻言道,“可是刘焱知道这一桩秘事儿吗?”
叶裳摇头,“不见得知道。”
苏风暖道,“大皇子挺会派,将刘焱派去东境,湘郡王面对亲侄子前去督促粮草,不知是给还是不给。”
叶裳道,“给,不情愿,多年筹备,付之一炬,不给的话,湘郡王只能趁机反。”
第一百零二章 风筝对弈(一更)
湘郡王筹备多年,若是让他将筹备都交出来给大皇子应急的话,他不见得同意。
不同意的话,他若谋反,那么大皇子在京中扣押着晋王,晋王总归是湘郡王的亲生父亲,湘郡王若是念着父子之情的话,不会置晋王于不顾。
这些年,湘郡王背后筹谋,多亏了晋王在京中暗中相助。
大皇子命刘焱前往东境,就是提醒湘郡王,别忘了京中的晋王。
大皇子和湘郡王,彼此都有不可见人的秘密,大皇子其实是北周的二皇子,而湘郡王,其实是晋王亲子。这样两人若是闹翻,不到鱼死网破的地步,都不会将这两桩秘密公之于众。否则对他们二人来说,都不利。
苏风暖看着叶裳,对他问,“你是担心刘焱?”
叶裳道,“我只怕他成为大皇子和湘郡王博弈的牺牲品。”
苏风暖道,“就看湘郡王念不念亲情了。”
叶裳折好信函,对她问,“我自小对于湘郡王没什么记忆,他有很多年未曾进京了,你觉得湘郡王是个会念亲情的人吗?”
苏风暖想了想,道,“说不好。”
叶裳道,“皇室、宗室里所有兄弟都算上,唯他与我自小亲近。”
苏风暖看着他,“派人路上截住他?拦下来?”
叶裳揉揉眉心,“让我想想,还不急。”
苏风暖点点头。
叶裳提笔给许云初写了一封回信,然后躺回床上,伸手揽苏风暖在怀,温声说,“睡吧。”
苏风暖靠在叶裳的怀里,一时间没了困意,对他说,“这天下大乱,以我们之力,能保一个算一个吧。刘焱虽然是晋王孙子,但到底是无辜的,与你自小又有着兄弟情分,他若是出事儿,你必定难受。涟涟一直在东境,晚上我试着写一封信,让飞鹰联络她,她在东境待了这么久,对于东境是何情形,应该十分清楚,看看她可否护着刘焱。”
叶裳颔首,“好。”
苏风暖道,“不过你也无需担心,他是晋王最疼宠的孙子,大皇子此招,让他前往东境,晋王在朝中这么多年根基,不可能不嘱咐些什么。另外,还有文叔叔呢。”
叶裳道,“我竟将文叔叔给忘了,他虽然一直荒唐,姬妾无数,但只刘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这样的事情一出,他总不会袖手不管。”
苏风暖颔首,“从那日文叔叔提醒我眉心带煞,我便觉得文叔叔不像是传言那般荒唐无用。”
叶裳道,“自然。”
苏风暖道,“算算时日,凤来如今该到京城了吧?”
“嗯。”叶裳颔首,“定然是已经到了京城了,否则,大皇子没有倚仗,不会如此敢动湘郡王。”
苏风暖道,“狗咬狗。”
叶裳失笑,点她鼻尖,“睡吧,你是有身子的人,切忌思虑过甚。”
苏风暖点头,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天气晴朗,微风和煦,苏风暖对叶裳问,“你会做风筝吗?”
叶裳点头,“会一点儿。”
苏风暖笑着说,“那我们做风筝,一会儿去半山坡的草地上放风筝吧。”
叶裳没意见,“好。”
二人于是开始做风筝,做到一半时,叶睿提着几个锦盒进了院子,千寒守在门口,见他来到,上前见礼,“四公子。”
叶睿微笑着说,“这是我昨日连夜让人回府中取来的野雪参,先拿过来给世子妃过过目,再送去让大伯母炖参汤。”
千寒点头,对里屋看了一眼,说,“四公子稍等,我去禀告我家世子和世子妃。”
叶睿颔首。
千寒来到门口,对叶裳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