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暖点点头,对凤来问,“老祖宗,您的视线有多远?”
凤来顿时警醒,“你要打什么主意?”
苏风暖翻了个白眼,“您身怀绝世武功,我没有丝毫武功,这荒郊野岭的,能打什么主意?我是想问问您,我们能走多远,免得到时候我们抓兔子野鸡抓的正尽兴,您突然出现干涉我们。”
凤来哼道,“方圆五里,随你们闹腾。”
苏风暖欷歔,“老祖宗,您可别吹大话。”
凤来不屑道,“我用得着吹大话吗?小辈见识浅,不知武功至高境界。”
苏风暖嘴角抽了抽,四下看了一眼,说,“也就是说,我们别出这片荒山就行了?”
凤来“嗯”了一声。
苏风暖转头对叶睿说,“你听到了,别出这片荒山地界,老祖宗宁愿啃干粮,也不杀生吃野味,我们躲远点儿吧,免得她不劳作,闻到香味又来抢。”
这话简直是小孩子怕抢糖果糕点的小气样。
叶睿点点头,“好。”
凤来又哼了一声,“你们快点儿,我没什么耐心。”
苏风暖不客气地说,“抓来野味要褪毛扒皮,还要架火烤熟,哪里那么容易?”话落,又道,“再说那匹马翻山越岭的,走了一天了,您不歇着,也该让马儿歇歇。这可是一匹好马,天下也没有多少这种宝马,别给累死了。”
“废话真多。”凤来不耐烦地摆手。
苏风暖向那一片树林走去。
叶睿自然跟在她身边。
地上除了茅草棵外,还有尺寸高的小草,虽然是傍晚了,但已然到了阳春三月,江南气候又适宜,十分温暖,不显冷寒。
苏风暖也不回头,径直走进了树林深处,走出大约二里地,才对叶睿说,“就在这儿吧,这儿有块空地,我在这里捡干柴捣鼓架火,你快去打野味来,真是饿死了。”
叶睿回头瞅了一眼,已经瞅不见凤来,但是他聪明,知道凤来虽然人没跟来,但强大的气息早已经覆盖这处荒山,他们的一举一动,她想必都清楚的很。若是想来,顷刻间就能到。他不放心地道,“你自己待在这里能行吗?”
苏风暖笑着说,“能行的。”
叶睿依旧不放心,嘱咐道,“我不会走远,有什么事儿,你立即喊我。”
苏风暖摆摆手,“啰嗦,快去吧。你不饿吗?”
叶睿确实也饿了,立即去了。
苏风暖在叶睿离开后,便开始在周遭拾掇干柴,不多时,便拾掇了一堆,从怀里拿出火石,开始架火。
叶睿的本事,即便手中没有打猎的工具,但若是想抓几只野兔和野鸡也是没有问题的。没用多久,便拎了两只野兔两只野鸡走了回来。见苏风暖已经拾掇好干柴架了火,对她说,“这个要怎么烤?”
苏风暖说,“交给我就好。”话落,对他道,“你去那棵最大的树下,挖个坑,会有水冒出来,到时候我扒完它们的皮,要洗一洗,才能烤,这样干净。”
叶睿点头,立即去了。
苏风暖虽然封锁了武功,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三两下便给兔子扒了皮,给野鸡褪了毛。见叶睿那边还没好,她便将东西放在一旁,一边等着叶睿弄好水,一边仰头望天。
叶睿在树下弄出了个大坑,不多时,果然有水慢慢地溢出来,他第一次知道这种野外生存的办法,惊喜地说,“出水了。”
苏风暖点点头,“如今水定然是有点儿浑浊,等一会儿,水就清了,可以用了。”
叶睿点点头。
苏风暖对他无声地招手,示意他过来。
叶睿立即走到了苏风暖的身边。
苏风暖对他指指树梢,又比划了个飞的手势。
叶睿眨了眨眼睛,足尖轻点,上了树,顷刻间便抓了两只山雀。
苏风暖顿时笑了,想着叶睿的确是真聪明。
叶睿下了树,将山雀递给她。
苏风暖又指指树,意思是不够,让他再多抓些。
叶睿于是又上了树。
苏风暖伸手入怀,取了便携随身带着的纸,纸是上好的绢纸,是用木炭做的。她刷刷在纸上写,“已攀过九峰山出叶城,前往东境,安好,勿担心。”
写完,她用草绳绑在了山雀的腿上。
如今她身边没有飞鹰,全部放出去了,只能依靠这种山雀来传信了,山雀未经训练,只能多弄些。她觉得师兄和叶裳封锁叶城后,久不见凤来和她的踪迹,必定会忍不住派人四处搜查。那么,多弄些山雀,都写上这样的字迹,绑在腿上,早晚能被他们发现。
叶睿看到苏风暖的动作,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不停地上下树几次,怕凤来察觉,还刻意地从树上折了几次枯枝,扔进了架好的火堆里,让火堆着得更旺些,噼里啪啦的声音掩盖苏风暖细微的纸声。
叶睿一连抓了二十多只山雀,苏风暖觉得差不多了,示意他停手。
放飞了山雀后,山雀早已经惊得不敢在山林里待了,向别处四散飞去了。
苏风暖拎起兔子和野鸡,走到水坑旁,发现水已经快溢满那个坑了,十分清澈,于是,将兔子和野鸡一起扔进去洗吧干净后,又拿出来,放在火上烤。
做完一切,苏风暖拿了一根木棍递给叶睿,对他说,“你坐去那一边,负责翻弄那两只兔子,我坐在这一边,负责翻弄两只野鸡,一会儿我们就能吃上美味了。”
叶睿点点头,接了木棍,道了一声好,坐去了另一边。
叶睿是江南叶家的公子,从小锦衣玉食,几乎未曾踏出过江南的地界,所以,对于打野味烤来吃这种事情,他不会做,便学着苏风暖,她翻弄一下,他也翻弄一下。
苏风暖看着他动作生疏有些笨拙,但依旧学得有模有样,她笑着说,“以前我和师兄游历时,没钱落宿客栈,便宿在荒山野岭,饿了就打野味,渴了就饮山泉水,”
叶睿一怔,看着她奇怪地说,“你没钱也就罢了,大哥怎么会没钱?”
苏风暖失笑,“他穷的叮当响,比我还穷,我偶尔身上还能掏出两个铜板,他是一个也掏不出来。”
叶睿不解,“为什么?江南叶家的营生遍布天下,每一城池都有钱庄,他是继承人,只要亮出玉佩,随时可取。”
苏风暖笑着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师傅将他的玉佩早就在他入师门之时没收了,我们两个跟着他,就要靠自己的一双手赚钱,这些年,不说他没花江南叶家钱庄的一文,还给江南叶家赚了不少。”
叶睿恍然,“原来是这样。”
苏风暖点头,“是啊,师傅告诉我们,要在这个世道上立足,首先要学会自己不饿死。我们刚入师门时,他带着我们在荒漠之源一待就是半年。那时候我们出了荒漠之源后,都感觉自己与尘世格格不入了,像是个野人。”
叶睿道,“一定很辛苦吧。”
苏风暖道,“怎么说呢,辛苦也不辛苦,无论是师傅,还是师兄,还是我,心中都有执念。师傅的执念是,将他从凌祝师祖手中接掌的望帝山帝师令早早地寻到继承人,传承下去,师兄的执念是,支撑起江南叶家,让叶家数数代代累世积攒的底蕴不从他这里没落。他从小就知道外公对他寄予厚望,他即便再不想管江南叶家,也要担负起这个责任。而我呢,是为了叶裳,自从那一年,容安王和王妃战死沙场,他在十里荒芜白骨成山的战场上活了下来,我随父亲一起找到他后,自此,就发誓要护他一生一世。所以,我必须学尽所学,才能为他支撑起一方天地。”
叶睿抿唇,“原来你与叶世子的情分是从那时候就注定了的。”
苏风暖点头,想到叶裳,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来,“是啊,只是我没想到,我还没学有所成时,他便中了热毒。从此后,日日夜夜,我所思所想,无非是为他解热毒。曾经,我请了师傅,请了师叔,他们都说热毒无解,我几乎绝望。”
叶睿道,“如今叶世子的热毒还是被你解了。”
苏风暖笑着说,“这是我目前为止最得意的一件事儿了。”
叶睿看着苏风暖,她说这句话时,扬起的笑脸十分明媚。虽然夜晚没有阳光照耀,但他还是觉得她从内到外都透着明媚之色。他笑了笑,说,“叶世子受尽了苦痛,是该得到这世间最好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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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前往东境(二更)
苏风暖和叶睿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着天,苏风暖吃了半只兔子半只鸡,叶睿跟她吃的一样,二人吃饱后,苏风暖又让叶睿凿树洞凿出了些干净的水,吃饱喝足,总算舒畅了。
叶睿对苏风暖问,“这剩余的一只兔子和一只鸡呢。”
苏风暖说,“带着吧,明天若还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们还得继续吃,饿了时,也不用现去抓了,总比那破干粮强多了,好歹是肉啊。”
叶睿点点头。
二人熄灭柴火,叶睿拎着一只烤熟了的兔子和野鸡,跟着苏风暖一起,回了原地。
他看出来了,苏风暖根本就没打算跑,也知道,凭凤来的武功,他们想跑也跑不了。
回到马车旁,凤来正站在车前,背着身子,看着望帝山的方向。
叶睿瞅了凤来一眼,拿过车旁的牛皮袋子,将一只兔子和一只鸡装进了牛皮袋子里。
苏风暖吃饱了,心情很好,笑吟吟地走到凤来身边,对她说,“老祖宗,您这是在看望帝山吗?”
凤来扭头瞅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苏风暖笑着说,“我虽然从师父手中接了帝师令,但都不时常念着望帝山,还是贪恋这俗世红尘。您这般念着望帝山,为什么呀?”
凤来哼道,“谁念着望帝山了?望帝山有什么好?”说完,对她沉声道,“上车,启程了。”
苏风暖伸了个拦腰,“好,启程了。”说完,心情愉悦地说,“叶睿,上车了。”
叶睿点点头。
三人上了马车,苏风暖对叶睿说,“如今没有山峰了,虽然是荒山野岭,但也还好,不算颠簸,你不必照看我了,睡一觉吧。”
叶睿摇头,“我不困。”
苏风暖道,“我睡了一日,精神得很,你睡吧,等我困时,你也好有精神照料我。”
叶睿闻言点点头,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苏风暖扯过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凤来瞅了二人一眼,对苏风暖说,“这般招桃花,跟你师傅一个样。”
苏风暖失笑,“老祖宗,我师傅邋里邋遢的,这么多年,也没招了什么桃花。”话落,扬眉,“他的桃花不是早就被您给斩断了吗?”
凤来沉下脸,“那陈芝苒是怎么回事儿?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苏风暖想着我还没问你,你正好问我了,那就要说道说道了,她看着凤来讶异地说,“老祖宗,我以为陈芝苒是您和师傅……”
凤来怒道,“一派胡言!”
苏风暖无奈地说,“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知道了。从我和师兄跟着师傅学艺起,便没见过师傅身边有哪个女人,除了与鬼山派的玉颜轻因为门派殊途,不能结成连理外,真是一只女耗子都没有。”
凤来嘴角细微地抽了抽。
苏风暖道,“所以,陈芝苒指不定是不是师傅的女儿呢,毕竟这一桩桩,一件件,错综复杂的案子,千丝万缕的,又关系前朝,又关系当今。我如今武功全无,脑子有时候也不好用的。所以,您若是也不知道,只能我们慢慢查了。”
凤来哼了一声。
苏风暖道,“您将陈芝苒弄哪儿去了?他哥哥找她,急的都快跳脚了。若如今老祖宗您不开口,我还不知道原来她在您那,被您弄了去。”
凤来道,“在京城。”
苏风暖看着她,“哪个京城?”
凤来瞅她一眼,“南齐京城。”
苏风暖道,“您没虐待她吧?她小胳膊小腿的,不禁虐待。”
风来哼了一声,不搭理苏风暖,不答她的话。
苏风暖揣测她这一声哼的意思,揣测半晌,觉得,陈芝苒大体应该是没受什么虐待的,凤来活了两世,陈芝苒是个七八岁的稚龄女童,她即便隔着对她师傅的爱恨,也应该是没对她下手的。
既然知道陈芝苒无事儿,她便也不再揪着她的事儿问,转了话题,“老祖宗,您说让我随您去东境,让湘郡王交出粮草,您什么时候管上我们南齐国家朝政民生的大事儿了?”话落,她忽然说,“对了,我们南齐皇帝失踪了,是您将他带走,藏起来了吗?”
凤来语气极其不屑地哼道,“南齐皇帝一个糟老头子,我藏他做什么?无用至极的废物。”
苏风暖纳闷,“既然皇帝不是您带走的,那您怎么关心起南齐朝局的事儿了?”话落,她佯装猜测道,“难道是因为大皇子?大皇子如今正四方受急,急需粮草,稳住朝纲。您是为了大皇子?”
凤来看着她,“你猜得不错。”
苏风暖盯着她,盯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地说,“噢,我晓得了,我师傅死了三四年了,您早已经将我师傅忘了,看上大皇子了”
凤来一怔,顿时恼怒,“胡说八道!”
苏风暖无辜地瞅着她,“不是吗?”
凤来怒道,“再胡说,我封了你的嘴。”
苏风暖嘎嘎嘴,咳嗽一声,小声道,“不是就不是嘛,您犯不着动怒,咱们这是聊天,闲聊,您会不会与人聊天啊?”
凤来瞪着她,“多嘴多舌。”
苏风暖无奈地瞅着她,“从江南到东境,数千里,这长路漫漫的,闲着无聊,不聊天能做什么?”话落,道,“老祖宗,您以前都做什么?这两世,说说吧,我十分好奇。”
凤来看着她,“我还不知道,你竟这般胎噪。”
苏风暖无语地瞅着她,“聊天也算胎噪吗?我师傅说了,太闷着不好,我才入师门那会儿,师傅见我天天闷头练功,一日下来,一句话也不说,他担心的不行,怕以后教出个哑巴来,便弄了两只鹦鹉逗我说话哎。”
凤来看着她,“你如今为了救叶裳那小子,武功尽失,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后悔?”
苏风暖笑着说,“我学武功,本就是为了他呀,如今他热毒能解,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后悔什么?不后悔的。我如今没丢命,好模好样地活着,便觉得上天十分厚待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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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叶裳醒来(一更)
出了九峰山后,凤来依旧走最难走的人烟罕至的路,宝马良驹拉车,向东境而去。
苏风暖和叶睿轮着班的睡觉,苏风暖是处于黑白颠倒状态,白日一睡就是一天,晚上她精神得很,没话找话与凤来聊天,凤来开始不爱搭理她,动不动就冷哼一声又一声,时日一长,倒也温和下来,与她聊上几句。
大多聊的是这些年她的生活。
经过几日,苏风暖也对她了解了个大概。
上一个百年,凤来大部分时间用来练武和找幻容术,以及对她师傅心中一直有恨,一生就那样过去了。如今这个百年,她算出了凌祝的大限之日,但没算出自己那一日红鸾星又动了,对他师傅一见钟情,自此隔着伦理纲常,隔着门派殊途,又爱又恨地过了大半生到如今。
她很长的时间都待在鬼山派,是因为鬼山派的人修习的功法都十分阴邪,所以,正好对应她百年轮回的幻容术,也不算为门派所不容。而她又是鬼山派的宗主,无人敢掌控她,十分自由。
对于帮助大皇子,她说是欠了人情要还,所以,不辞辛劳,要为大皇子排忧解难,才涉入了这朝纲民生之事。
苏风暖再问她什么人情,她却是不说了。
她始终不提萧贤妃,苏风暖想着她应该不是欠大皇子的人情,十有八九,估摸着是欠萧贤妃的人情。所以,才为了她的儿子这么不辞辛劳。至于是什么人情,估计十分不可说。
苏风暖怀孕后,有一阵有很小的反应,如今倒是没什么反应,胃口每日都极好。走荒山野岭,自然没什么饭庄客栈,所以,她就和叶睿打野味吃,而凤来一直就啃干粮,如个苦行僧一般。
苏风暖对凤来是攒着一笔两笔的账要算的,一笔是望帝山的两位师祖和四位师兄弟的性命,一笔是她打伤了叶裳,可是相处这么多天下来,发现,她似乎也是个可怜人。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也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也罢。总之,人要在这世上活着,多多少少,都会有不容易之处,没有什么人是顺风顺水,一世没有波折的。
她身体没有怀孕的反应,凤来探她脉时,她早已经封锁了自己的武功,脉象如云雾笼罩,她自然也没探出有孕的的喜脉来。所以,如今自然还不知道苏风暖怀有身孕。另外,苏风暖着实不像个怀有身孕的人该有的样子。
苏风暖身体没什么不适,一路好吃好喝好睡,连开始对她处处紧张,生怕凤来发作,伤了她的叶睿,都渐渐地放松下来,不像是个做人质的样子了。
叶裳被玉灵在药里放了几味安眠的药物后,足足睡了半日又一夜。
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了。
叶昔一直等着各州郡县的动静,等了一日夜,也未等到,派人出去打探,都说没有人通关,一个人都没有,各州郡县,所有城池,都封锁了,鸟雀都没飞过去。
叶昔不由得寻思,难道凤来是劫了苏风暖和叶睿后没离开江南?
苏青和凤阳早已经坐不住了,打算去找,叶昔不敢让二人出去冒险,毕竟凤来心狠手辣,要出去,他也得跟着,但如今叶裳重伤昏睡,他也不放心将他留在江南叶家,更不能带着他奔波。所以,还是强自镇定,想着苏风暖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即便落在凤来的手里,应该也不至于太吃亏,便还是决定等着叶裳醒来。
叶裳醒来后,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叶昔就坐在屋中等着他醒来,见他醒来,立即说,“你总算醒了。”
叶裳立即问,“暖儿有消息了吗?”
叶昔摇头,“没有,等着你醒来,看看如何商议查找,各州郡县从我下命令封锁之日起,一只鸟雀都没通关。我觉得,凤来可能带着暖儿待在了江南某一处。”
叶裳看着他,脸色不好,“我睡了多久了?”
叶昔道,“半日一夜。”
叶裳道,“半丝消息都没有?”
叶昔摇头,“没有。”
叶裳问,“你就没有派人去找?”
叶昔道,“从对付望帝山一众人看来,凤来十分心狠手辣,派人四下查找的话,即便找到了,也是无用,送不回来信。另外,苏青和凤阳要去找,我也不放心,先等着你醒来再说。江南太大,就算要找,也不能盲目的找,总要商量一番,如何找。”
叶裳抿唇。
叶昔道,“你别担心,小丫头不是个软脚虾,从小到大,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从来没有别人能欺负到她。即便欺负到她,以她的性子,也会还回来。凤来即便再厉害,但她应该也不惧的。更何况,她身上有师祖的百年武功。”
叶裳道,“她当时应该是察觉到凤来出现了,所以,自己封锁了功力,让凤来将她带走了。”
叶昔凝眉,“这样的话,更不用担心了。”
叶裳睡醒一觉,脑子清醒很多,眸光清明,对叶昔道,“暖儿被凤来带走,她怕我们担心,定然会在某处留下记号,或者会想办法给我们传消息。派人去找,所有人,都派出去。以叶城为界,方圆百里,寸草寸木都不放过。”
叶昔一拍脑门,恍然道,“是了,我笨死了,竟然没有想到她也许是能留下记号或者传回消息的,只想着凤来厉害了。”
叶裳看着叶昔熬红的眼睛,想必他睡觉这么久,他是不休不眠的,他道,“关心则乱,玉灵师叔给我下药是对的,表兄也不必担心了,传下命令后,你、三哥、凤阳,未曾休息的所有人,都去休息。稍后等派出去的人找到信号或者消息,我们再谋定而后动。”
叶昔点头,“我这就去传命令。”话落,转身走了出去。
苏青、凤阳早就忍不住了,二人也熬红了眼睛,听叶昔如此说,觉得叶裳说得有理,挣扎片刻,也去休息了。
叶昔命言责传出他的命令,所有暗卫、官兵,都沿着叶城,方圆百里,地毯式搜索,苍蝇鸟雀草木山石每一处都不放过。
叶昔传达完命令,也知道自己如今脑子浑浑噩噩,不能这样熬着,便去休息了。
叶家人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儿,都静悄悄的,第一次见识到了叶昔能调动官府令,第一次见识到了叶昔冷下脸严厉的模样,第一次见识到了江南叶家这位嫡子嫡孙的本事,不是他们以前小看的模样,以前一直觉得他就是一个被叶老家主给宠惯坏了的公子,叶家有累世积累的金山银山若是传在他手里,也会被他败光了,可是如今,才发现,他们都错了。
他不如看上去那么温良无害,也不如他们一直以为的那样没本事窝囊,他的一句话,如今在叶家,就是圣旨。没有人敢反驳,他传出去的一句命令,隐卫悉数遵从,官府半丝不敢耽搁。
这是真正的叶家继承人该有的风范。
叶家乱哄哄地闹腾了大约将近一年,可是不如他回来短短几日。
江南叶家人一改乱象,一个个规规矩矩,不敢再扎刺,不敢再张扬,也不敢再争权夺利。似乎叶家的内乱一夕之间随着苏风暖和叶睿被劫走失踪叶裳被人打成重伤出事儿而烟消云散了。江南叶家,一切都十分平和,没人敢触叶昔的棱角。
太叔公那一房,因为也丢了叶睿,十分焦急,叶睿即便再不管江南叶家的争权夺利,但对于太叔公这一房的人来说,他也是指望。如今见叶昔如此雷厉风行地决断下命令,更是胆颤,想着叶睿可不能出事儿,他自小与叶昔关系比一众叔伯兄弟们都好,以后他们这一房,还是要指望他跟叶昔的关系能扶持长久。
叶家的其他人,觉得争夺家主之事,以后想都不要想了。多少白骨流血践踏,也不如叶昔轻飘飘地传出一句命令,江南叶家的掌权人,以后也不会变了。因为,经此一事,没人敢惹叶昔。
叶裳醒来后,用了早膳,玉灵为他端来药,他喝了药,对玉灵道谢,“多谢师叔。”
玉灵对他笑笑,“别担心,暖丫头不会有事儿的。”
叶裳点点头,“我知道她不会有事儿的。”
玉灵道,“暖丫头自小就聪明,很多年前,昔儿、暖丫头、带着还是小孩子的秋华,他们三个竟然跑去极北之地的雪梅岭赏雪梅,遇到了一群雪豹,那时候他们三个都小,可是胆子比天都大,跟着一群雪豹你追我跑的玩了一天,后来雪豹们都累趴下了,也不扑着要吃他们了,他们才欢欢喜喜地跑了回来。如今这事儿虽然凶险,但暖丫头聪明,自有应变之法。”
叶裳颔首,“多谢师叔,我开始是关心则乱,如今便等着她留下的痕迹传回消息了。”
玉灵颔首,“她聪明,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传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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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京施压(二更)
叶昔派出的人搜寻了两日,没有丝毫痕迹和消息传回来。
叶昔也有些急了,说,“不应该啊。”
叶裳凝眉,对跟着言责出去一起搜寻的千寒问,“方圆百里,确定寸草寸木都没放过?”
千寒想了想说,“除了九峰山顶。”
叶裳立即说,“派人去九峰山顶搜。”
千寒应是,立即去了。
叶昔对言责摆摆手,“你们也去,九峰山顶,人烟罕至,搜查更要仔细些。”
言责点点头,也立即去了。
叶裳对叶昔说,“江南的地形图,给我拿一份来。”
叶昔转身去了书房,不多时,拿来一幅地形图,递给叶裳。
叶裳接过,看了片刻,手指放在一处,“这是九峰山?”
叶昔颔首,“人烟罕至,飞鸟难度。”
叶裳道,“飞鸟难度也不是度不了吧?”
叶昔道,“武功高手,还是能轻松穿过的。”话落,他猜测道,“难道凤来是不走各州郡县城池关卡,而是走九峰山的山脉?绵延数百里,那么,走上数日,真的能够出江南了。”
叶裳眯了眯眼睛,“九峰山,派出去的人掠过不搜查九峰山,九峰山十分难走吗?”
叶昔道,“高山一重接一重,共有九重,毒蛇猛兽时常出没,灌木荆棘遍地皆是,尤其是深山林木,满是有毒的瘴气,常人若去,吸入瘴气,中毒若深,便是无救。”
叶裳道,“怪不得。”
叶昔看着他,“你觉得,凤来是不是真带着他们走九峰山了?”
叶裳道,“无论是山峦高耸,还是毒蛇猛兽,亦或者灌木荆棘,再或者有毒的瘴气。凤来都不怕不是吗?”
叶昔点点头,“她应该是不怕的。”
叶裳点点九峰山,“那么就是了,她知道劫走暖儿和叶睿,江南是你的地盘,你必在个州郡县城池关卡布下天罗地网。她即便武功高绝,也不见得不怕数万兵马围困。为了避免麻烦,九峰山确实首选了。”
叶昔道,“若是她走九峰山,我的确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普通官兵进不了九峰山,能进入九峰山的人,唯独是你我的暗卫,武功高手,才能闭息屏蔽瘴气。但偌大的九峰山,即便知道她的踪迹,也拦不住,只能任她离开了。”
叶裳道,“离开就离开,我只想知道暖儿如今是否安好就行了。”
叶昔点点头。
又等了一日,依旧没有消息。
第四日傍晚,在叶裳和叶昔也快失去耐心时,千寒和言责终于带了一只山雀回来,满面欢喜地拿给二人看。
山雀的腿上绑着绢纸,写着一句话,“已攀过九峰山出叶城,前往东境,安好,勿担心。”
正是苏风暖的迹。
叶裳终于露出了笑意,苏风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洒意如流水,既然如他所料能通过山雀传消息,可见在凤来的手底下并没有吃亏。
叶昔也是心下大慰,对叶裳道,“果然是去东境了,想必如你猜测的一般,是带着暖儿去东境对付湘郡王了。”
叶裳颔首,“大皇子明知道派了刘焱去东境,湘郡王也不会给粮草,没准还会谋反作乱,他本就四方火急,若是东境再乱,那么,他监国就会处在水深火热中。他要坐镇朝中,自然不能前往东境,所以,便曲线救国,派凤来抓暖儿了,他知道暖儿若是去了东境,必有办法对付湘郡王。”
叶昔点头,“大皇子也是煞费苦心,他知道派别人来为难不住,于是,请了凤来前来拿人。真是十拿九稳。”
叶裳冷下脸,冷笑了一声。
叶昔看着他,“如今怎么办?我们是否追去东境?东境是湘郡王的地盘,湘郡王筹备多年,不好易与。”
叶裳想了想道,“不,不去东境,我回京城。”
“嗯?”叶昔看着他,“你不去东境救小丫头了?”
叶裳抿唇,道,“她既然能用山雀传信,可见并无大碍,既然无碍,我们如今即便去了东境,也从凤来手中救不出来她,不如回京城,曲折对大皇子施压。我倒要看看,大皇子给我交不交出人来。”
叶昔琢磨了一下,叹道,“你说得有理,即便你我联手,也不是凤来对手,更何况如今你伤势太重,还未将养好。回京城曲线救国,同样是一个好办法。”
叶裳点头,“备车,即刻启程回京。”话落,对叶昔道,“你就留在江南吧,我自己回去。”
叶昔皱眉,“不行,你如今重伤,我怎么能放心你?我与你一起去京城。”
叶裳道,“你刚让江南安稳下来,如今还不适宜离开。你的江南,也算是占了这四分之一的江山。我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若是想护着最在意的人一世安好,必要让天下先安稳。只有天下长安,我才能安。你留在江南吧,等我消息。”
叶昔一怔,“你的意思是……”
叶裳道,“暖儿从望帝山祖师爷手里接过传国玉玺给了我,总不能辜负祖师爷在天之灵。”
叶昔闻言恍然,伸手拍拍他肩膀,“好吧,那你路上小心,我派一队人马,护送你回京。”
叶裳点点头。
叶昔当即下去吩咐人备车准备。
苏青和凤阳听闻叶裳要回京,立即来找他。
叶裳将他的意思对二人说了,然后,对二人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苏青想了想,觉得叶裳说得有理,他是该回京对大皇子施压,为今之计,也只能从大皇子入手了。他看向凤阳,“你说呢?”
凤阳道,“虽然已经拦截不住,去东境从凤来手中也夺不过来人。但是,我觉得,也要有人去东境。”话落,道,“更何况,我父亲还在东境,我要去一趟东境。”
苏青道,“这样,叶裳回京,叶昔兄留在江南,我和你去东境。”
凤阳点头,“也好。”
叶裳没意见,三人就此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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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朝野沉沉
叶昔吩咐人备车,紫风、玉灵因为叶裳伤势太重,要好生地照料将养一阵子,二人心中清楚,叶裳是苏风暖的命根子,他的身子骨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二人决定随叶裳进京。
秋华听闻苏青和凤阳要去东境,便闹着要和苏青、凤阳一起去东境救苏风暖。
紫风和玉灵觉得苏青和秋华这些日子处的还不错,虽然他们目前还看不出二人有什么小儿女的情意,但相处的时日还短浅,如今秋华随着苏青去也好,正好培养感情,便痛快地答应了。
苏青听闻秋华要跟着她,连忙摇头,“不行,我怕照料不好你。”
秋华瞅着他,“苏青哥哥,凭你的武功,都不见得是我的对手,我这些年四处跑着玩,大江南北哪里都去过,世面见识的多了。不用你照料,我能照料好自己。”
苏青被噎住,一时没了话,的确论见识他还不如秋华。
于是,紫风和玉灵便随叶裳启程回京了。
陈述不想回京,去东境也是苏青等人的拖累,便随叶昔留在了江南。
叶裳临走时,想起楚含,派人叫来他,对他询问他的打算。
楚含也没想到苏风暖竟然在江南被人劫持,而劫持她的人还如此厉害,他身份敏感,帮不上忙的同时,又不知道以后该何去何从。见叶裳问他,他摇头,“我不知道,你帮我决定吧。”
叶裳想了想,道,“你随我进京吧。”
楚含看着他,“我随你进京?”
叶裳颔首,“你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是南齐的皇子,有朝一日,身份总归会大白于天下。刘家的血脉,怎么可以流失在民间?”
楚含抿唇,“即便我身份大白于天下,我在南齐京城,恐怕也没有立足之地。”话落,他自嘲地道,“我曾经带着北周兵马,马踏南齐国土,杀生无数,南齐上下,谁会容我的身份?”
叶裳道,“不知者无罪,两国兴兵之事,早已经翻篇,就算要论罪过,也论不到你身上多少。一个月贵妃,一个萧贤妃,造的孽罢了。”话落,道,“你放心随我回京,还跟我住在容安王府,待你身份大白天下那一日,我保你有容身之地。”
楚含动容,点头,“好,我随你回京。”
叶昔派了一队人马,当日夜,护送叶裳回京。
叶裳伤势太重,虽然经由玉灵悉心用药调理,但依旧气色不大好,队伍也不敢快马加鞭走太快,免得奔波,加重他伤势。
叶裳离开后,苏青、凤阳、秋华一起离开,去了东境。
叶昔撤了关于江南各州郡县的封锁令,开始整顿叶家人。
太叔公见叶裳回京了,苏青、凤阳也离开了,叶昔面上也不如早先那般担心焦急了,小心地问叶昔,“公子,世子妃和睿儿可有下落了?”
叶昔看了太叔公一眼,拍拍太叔公肩膀,温和地说,“您老白发又多了,四弟无事儿,您以后安心颐养天年吧,别操太多心了。人生短短一世,到了您这个岁数,就该想开点儿,享受些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太叔公心里咯噔一下子,看着叶昔。
叶昔对他温和地笑,“您说呢?”
太叔公瞅着叶昔,江南叶家的真正的公子,已经不是昔日风流洒意不将叶家看重的小小少年了,他一身世家大族养成的累世底蕴和气度掩都掩不住。轻而易举地就让叶家所有人都不敢再扎刺。他感慨,自己真的老了,落在地上的影子都驼背弯曲,不像是叶昔,站立得笔直,气度清雅华贵。这才是叶家的指望和未来。
他点点头,笑呵呵地说,“公子说得对,这些年,我可真是操了不少闲心,如今公子回了叶家,支撑起门庭,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我们叶家累世底蕴就不会代代没落下去。只要睿儿没事儿,我的心也就安了。听公子的,以后多享享福。”
叶昔微笑,“太叔公这样的心态,长命百岁不是问题的。”
太叔公笑着说,“我这把老骨头,是想等着看公子娶妻生子的。”
叶昔笑着颔首,“会有那一日的。”
苏风暖在江南失踪之事,尽管叶昔封锁了江南各州郡县,但消息还是如一阵风一般地传了出去,不出几日,便天下皆知。
因苏风暖太出名了,她在江南出事儿,被人劫持消失,实在是让人意外,一时间,天下众说纷坛。
前一段时间,北周传出萧贤妃昭告天下文书,说苏风暖、叶裳、苏青、叶昔等人,在北周皇宫意图刺杀北周王,如今北周那边群情激愤的愤怒之风还没刮过去,便传出苏风暖在江南被人劫持,无影无踪,至今下落不明,叶裳受了重伤。这样的消息一出,都猜测是否是北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抓走了苏风暖。
苏风暖虽然是女儿家,但是在南齐的声望很高。
守卫燕北,大败北周,史册对她是记载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论以后千万年史书如何改写,也改不了她的功绩。她是南齐女儿家直起身板的模范。
如今她出事儿,被人劫持,自然是让南齐上下都震惊了。
消息传到京城,许云初第一个便坐不住了,当即大急,发信函前往江南,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王大学士府、苏大将军府、容安王府等府邸,众人也是大急,王大学士、王夫人、苏大将军、苏夫人、叶老家主坐在一起,苏风暖被人劫持失踪,叶裳重伤,这样的事情一出,他们也是大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家主当即书信一封发往江南,询问叶昔情况,同时派人出京打探消息。
宫里的太后和皇后也惊异不已,想着天下什么人敢动苏风暖和叶裳?一个失踪,一个重伤,这可是大事儿。当即派出人去打探消息,打探了半日,也没打探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江南出了这一桩大事儿,叶昔封锁了江南各州郡县,任何人不得通关,严密找人呢。
太后叹气,“这天下怕是真的要乱了,连苏风暖都有人敢动了。”
皇后道,“母后,如今大皇子当政,日日寒着个脸,据说文武百官早朝,没有多少人敢上奏。早朝说不了几句话,朝臣们愈发沉默了。”
太后哼道,“他自小就是那个沉闷的性子,如今监国,四方都是灾情,他心情能好才怪?朝臣们自然不敢再上奏折了,没一桩好事儿,上来的奏折除了灾情,还是灾情,他不想再看灾情的奏折了。可是除了这个,朝臣们还能上什么?自然是没话可说了。”
皇后道,“母后,您说,苏风暖是真的出事儿了吗?”
太后道,“十有八九是,云初都急了,否则以他和苏风暖、叶世子的关系,若他们无事儿,他必然不是这般焦急恨不得去江南的样子。”
皇后闻言也不由得唉声叹气,“皇上至今没下落,大皇子能震得住朝纲没错,可是这般震这朝纲,不得民心臣心,能震得了几日?”
太后道,“震不住更好,总有人能震得住。如今这死气沉沉的样子,待着都难受。”
皇后不再说话了。
凤来带着苏风暖、叶睿一直都在走荒山野岭,人烟罕至之地,所以,苏风暖自然不知道天下因为她的失踪早已经沸沸扬扬。
一连走了数日,苏风暖吃野味都吃腻了,还没有到东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