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初坦然地道,“大皇子请。”
许云初头前带路,来到正院门口,房门关着,有两名宫女和两名小太监守在门口,许云初停住脚步,问,“姑祖母和姑姑呢?可在?”
有人回话,“回小国舅,在里面。”
这时,里面传出太后的声音,有些哽咽,“是云初吗?快进来。”
有宫女打开了房门。
许云初回道,“回姑祖母,是我,大皇子也来看看祖父。”说着,便当先进了里面,对大皇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皇子买进了门槛。
绕过外间的画堂,进入里间,扑鼻便是一阵浓郁的药味。
国丈躺在里屋的床上,看样子已然在昏睡,太后和皇后一起坐在床头,太后一脸愁容,皇后哭红了眼睛。
有几名太医也在屋中,同样愁眉苦脸。
大皇子进了里屋,眉头不由得皱起,对太后和皇后见礼,同时问,“国丈这是怎么了?”
太后看着大皇子,压下心里的厌恶,叹息连连,闻声说,“你是好孩子,朝务繁忙,还惦记着国丈,不放心立即过府来看。太医们正在为国丈诊治,找不到病因,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病,且发作得这样急。”
大皇子闻言看向一旁的几名太医,“可查出是什么病症了吗?”
几名太医齐齐摇头,拱手道,“回大皇子,下官几人医术浅薄,查不出来。”
大皇子对许云初道,“我那些年病体孱弱,时常研究医书,我来为国丈把把脉如何?”
太后闻言立即道,“你是大皇子,这怎么能行?”
大皇子道,“国丈是两朝元老,当得起。”
太后看向许云初。
许云初颔首,“既然大皇子懂得医术,最好不过,太医院的太医们不知道父亲得了什么病症,我正情急想办法。不知道请谁来给父亲诊察。”
大皇子上前一步,伸手给国丈把脉。
众人都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把脉片刻,眉头拧紧,换了一只手,还是查不出病因,他本来以为国丈是装的,可是如今看来,不是如此,是真的得了什么怪病。他仔细看国丈的面相,虽然昏迷着,紧闭着眼睛,似乎有嘴斜眼歪之相。他慢慢地撤回手。
许云初对大皇子问,“大皇子,你可看出来了?我祖父是得了什么疾症?”
大皇子抿唇,摇头,“不知。”
许云初脸色一暗,“孟太医死了,灵云大师圆寂了,世子妃不在京中,这可如何是好?”
太后立即问,“世子妃还没下落吗?”
许云初摇头,“没有下落,若是世子妃在就好了。”
太后道,“这么长时间了,快派人去找啊。”
许云初叹了口气,“叶世子派人出去了,猜测十有八九是在东境,只不过不知道在哪里,毕竟东境地方太大。”
太后看向大皇子,“大皇子,你派人前去东境催粮,如何了?”
大皇子道,“还没有回音。”
太后急道,“你可否再传一封信去东境,让人查查世子妃的下落?哀家还真想不出来,除了她,还有谁能救国丈?哀家年岁大了,见不得国丈出事儿。”
大皇子闻言道,“这天下间,除了她,自然还有很多医术好的医者,比如云山真人。”话落,他对许云初道,“小国舅何不派人去找云山真人?”
许云初道,“云山真人游历四方,行踪不定,一时半会儿怕是也不好找寻。”
大皇子道,“这样吧,我认识一人,医术高绝,不输于世子妃和云山真人。他在千里之外,我命人传信,让他来京为国丈诊治吧。”
许云初当即道谢,“多谢大皇子。”
大皇子摆手,看向太后和皇后,“太后和皇后是准备在国丈府小住了?”
太后叹息,“国丈得了急症,查不出病因,这副样子,哀家回宫也无法安生放心,皇后亦如此。百年暂且先住几日吧。”
大皇子道,“我听闻早先国丈还是要设宴的,这急症来得也太突然了。”
太后面不改色地道,“是啊,太突然了。”
皇后又哭了起来。
大皇子看着床上昏迷的国丈,唉声叹气的太后,哭得眼睛都发红了的皇后。知道这里面定有内情,但是一时间也堪不破,凭他的医术,根本查不出国丈是何病因,怎么回事儿。这副情形,他若是强行带走太后和皇后,那么,御史台定然会参他个不近人情,朝臣也决计会不容他如此蔑视亲情。
他一时心下气闷,但也无法,想着只能从千里之外将那医者调进京,才能戮破国丈了。便暂且压下,宽慰道,“既然如此,太后和皇后便暂住在国丈府吧,但有什么事情,派人进宫知会我,国丈是老臣了,皇上虽然失踪了,我也不会置国丈于不顾,定会全力为国丈寻找医者诊治。”
太后欣慰地点头,“好,多谢你了。今日你能来,哀家已经十分欣慰,能为国丈找到医者前来,哀家更是高兴。国丈为南齐江山操劳一生,如今没想到得了这个疾症,着实令人心急。你国事繁忙,也要仔细自己的身子骨,可别累坏了。”
大皇子点点头,告辞出了国丈的院子。
许云初送大皇子出门,看着大皇子气怒不得发作的模样,心下想着多亏了叶世子有了这桩安排,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大皇子竟然也会医术,那么,今日这事儿难以善了。
大皇子一路无话,来到国丈府门口,上了车辇,回头看向许云初。
许云初对大皇子拱了拱手,“大皇子慢走。”
大皇子不带情绪地道,“小国舅一直有本事,本皇子从不敢小看,如今更是不敢小看了。”
许云初平静地道,“大皇子过奖了。”
不管背地里如何,明面上总算是做到了滴水不漏。这件事,本就是心照不宣之事。
大皇子冷笑,“小国舅也喜欢苏风暖吧?不知道她的死讯有朝一日传回京,叶裳横剑自刎时,小国舅会如何?”
许云初面色一沉。
大皇子挥手放下了帘幕,沉声吩咐,“回宫。”
车辇离开了国丈府门口,向皇宫折返而去。
第一百四十章 联合晋王(二更)
许云初目送大皇子车辇离开,脸色鲜少的沉如霜雪,想着原来大皇子打的是要杀了苏风暖的主意。
他未免把凤来想的太厉害了,把苏风暖想的太娇弱了。
他在门口驻足片刻,转身回了府内,吩咐守门人,“关好大门,从今日起,国丈府不见客。”
守门人齐齐应是。
许云初回了国丈的正院。
太后面容含笑,皇后也停止了哭泣,用绢帕在敷红肿的眼睛。
见许云初回来了,太后对他笑道,“多亏了叶世子料事如神,派了一位神医来,才把这出戏唱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否则,看大皇子那副气势冲冲的样子,今日非得撕破脸皮不可。”
许云初颔首,“即便这样,大皇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太后哼道,“他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即便多少年背地里耍阴谋诡计,也不及你和叶世子联手。咱们许家这么多年的根基,不是吃素的。”
许云初道,“不知大皇子要请来什么样的医者,我今晚便过府与叶世子商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我看他要杀世子妃的心极重,这总归不是好事儿。”
太后点头,“东镜千里之遥,我们在京中也鞭长莫及。可派人去东镜打探了?湘郡王不交粮草,在做什么?”
许云初道,“在筹备兵马,怕是要谋反。”
太后怒道,“这个湘郡王,真当皇室无人了。”
皇后道,“只是可惜,遗诏偏偏在世子妃手中,若是在叶世子手中,便好办多了。”
太后也叹息,“这个叶裳,若是早些想明白,何至于让大皇子如此嚣张阴险?”
许云初道,“这也不怪叶世子。”话落,看向床上,“恐怕要委屈祖父几日了。”
太后立即说,“那位神医说了,国丈只不过是服用了她密创的独门密药,服用之后,会让人昏睡,查不出病因,昏睡几日不会有事儿的。”
许云初点点头。
自此,国丈昏睡装病,太后和皇后便安心地住在了国丈府。
许云初当日晚去容安王府找叶裳,商议对策,觉得再这样下去,大皇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太过被动了。
而苏风暖传回来消息说做空金玉钱庄之事,最快也要一个月,时日还是有些漫长。
叶裳料到大皇子不会来容安王府,因为他知道,只要是二皇子人到了他的手里,他知道了他要凤来杀苏风暖之事,就绝对不会交出人去。他找来,讨不到好处,便干脆去国丈府将太后和皇后弄回宫去。
钳制了太后和皇后,那么就拿住了许家。
他自然不能如他所愿,于是,回府后,在玉灵给林之孝诊治完之后,便请玉灵暗中去了一趟国丈府,帮助国丈弄出急症之事,让大皇子无功而返。
这样一来,大皇子没讨到好处,有火无处发,那么,自然势必要再想对付他的阴险法子。
他正在琢磨着大皇子除了要凤来杀苏风暖后,还会从哪里入手,许云初便来了。
管家将许云初请入内院,许云初入门后,对叶裳问,“二皇子可还好?”
叶裳颔首,“还好,他中了慢性剧毒,毒已经进入了心脉,再加上肝郁火结,身体有枯竭之照。玉灵师叔都没有办法救治,恐怕只能等暖儿回来了,看看他可有办法。”
许云初一惊,“怎么会这样?我原以为,他不至于如此的。”
叶裳道,“所以说大皇子心狠手辣。二皇子是他的垫脚石,如今垫脚石已然无用,没杀了他,还留着他一命,便是因为他死活不说林客的下落,更是想让他亲眼看看暖儿的头颅,才留他至今。”
许云初恨怒,“大皇子真是疯了,心狠手辣,学月贵妃学了个十足。”
叶裳冷笑了一声。
许云初道,“如今救出二皇子了,我姑祖母和姑姑也已经在许家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叶裳道,“等暖儿的遗诏。”
“嗯?”许云初看着她。
叶裳道,“大皇子监国,是皇上离开时下的命令,我手中若是没有遗诏的话,与他对抗,也不能名正言顺。暖儿会把遗诏派人捎回来的,应该用不了几日了。”
许云初颔首,“有遗诏在手最好不过。”
叶裳又道,“明日,我去晋王府会会晋王。”
许云初顿时意会,“你是想联合晋王?”
叶裳道,“晋王代表了宗室,他和湘郡王通敌卖国的证据如今攥在我手中,他死不足惜,晋王府满门呢?他最疼爱的孙子刘焱呢?若是知道他的爷爷原来是通敌卖国之人。当年我父王、母妃战死,也有晋王一笔的话,刘焱会如何看待他?湘郡王是他的儿子不错,但没生长在他身边,有多少父子亲情?如果若是顾念父子亲情的话,如今大皇子钳制着晋王,湘郡王就不敢兴兵筹谋造反了,会乖乖给大皇子送粮,可是湘郡王没有。这样的话,与自小长在他身边的刘焱的性命相比,他会顾及谁的性命?”
许云初道,“这样说来,自然是刘焱的。”
叶裳点头,“通敌卖国是死路,但只要我在,便可以保下刘焱。晋王还不糊涂。”
许云初道,“好,这一次,你去拜会晋王,我来钳制大皇子,不从中搅乱,明日给大皇子找点儿事情做。”
叶裳微笑,“今日大皇子拦我在宫门口的所作所为,足够御史台在早朝上参他数本了。另外,关于国库赈灾之事,偌大的国库,短短数月,便空虚至此,灾情却不见缓解,可见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日你再联合几名朝臣,揪着大皇子,查个清楚。这两件事儿,他便头疼的暂时没空理会我和晋王了。”
许云初点头,“好,明日便这样办。”
第一百四十一章 暗中交锋(一更)
叶裳与许云初商议好之后,许云初出了容安王府,便去拜会了御史台的几位大人。
御史台虽然不满叶裳已久,但是如今对比之下,更不满大皇子,觉得叶裳当年虽然年少轻狂,所作所为有些出格,但是因皇上宠惯,都是些不大的小事儿,不算是大的品行问题。如今大皇子,这问题可就大了,不止是品行问题,还事关朝事国事的大问题。
自从叶裳和苏风暖离京,皇上失踪,这几个月以来,大皇子监国,朝野上下,死气沉沉,阴气沉沉,朝纲再这样下去,就完了。
御史台早就给大皇子攒着了,但是轻易不敢参奏。皇上失踪已久,还未找到。二皇子困居韶徳殿,已然是无用之人。其余皇子拿不起个来,宗室唯有一个叶裳,还远离了京城。他们没有靠山就硬参奏让大皇子改正的话,无异于是将脑袋送给大皇子玩。
如今许云初找来,他们正中下怀。
自从叶裳回京,朝臣们也嗅出了些不寻常的感觉来。大皇子针对叶裳而不拉拢叶裳,而叶裳,也不是吃素的,不是好惹的,未让大皇子占了好处。
国丈府显然是心向叶裳,小国舅与叶世子这是联手了。
朝臣们隐隐地觉得,这江山之争新旧更替是开始了。
御史台的一众大臣们大多虽然耿直,抱着祖宗的规训礼教一根筋,吃的就是御史台这碗饭,不耿直自然不行。不过身在朝局,也有着几分敏感。猜测出了一二。
一位御史台的老大臣对许云初低声道,“小国舅,容老臣问你一句,叶世子此番回京,可是想明白了什么事儿吗?否则世子妃在江南出了事儿,被人劫持,他应该去找啊,不应该回京。”
许云初见这位大人说得隐晦,他便也隐晦地笑着答道,“叶世子的确是想明白了些事情,另外,身负皇上所托,是以,才回了京。”
这位老大臣一听皇上嘱托,顿时激动起来,“小国舅,你的意思是,叶世子找到皇上了?”
许云初摇头,“叶世子和世子妃离京前,皇上有重托。”
这位老大臣虽然听闻皇上没有找到,但听说有重托,依旧很激动,“小国舅,可不可以明示?皇上对叶世子和世子妃有何重托?”
叶裳道,“如今不便告诉大人,以免走漏风声。不过大人心向着叶世子,向着仁心大义,总不会错的。”
老大臣闻言,依旧难掩激动,点了点头,“好,好,老臣们相信叶世子。叶世子的确是有仁心大义之人,不愧是出身容安王府。”
许云初微笑颔首。
当日晚,御史台一众人等便起草奏折,准备第二日参奏。
大皇子回宫后,听闻许云初出了容安王府又去了御史台,顿时隐约猜到了许云初是去做什么了。一时火冒三丈,怒道,“好个许云初。”
小英子见大皇子眼睛都冒火了,整个人如要被气怒之火烧着了,他想着今日若非因为叶裳手中拿着他的家眷,他没有及时禀告大皇子,大皇子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想到大皇子对他的器重,连瞒了这么大的事儿,闯了这么大的祸,大皇子都没杀他,可见对他真是信任,真是好。他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叶世子和小国舅联手,实在太厉害了。朝臣们见风使舵,这样下去怕是不好,对您不利。您寻求外援吧。”
“嗯?外援?”大皇子看向小英子。
小英子点头,“贵妃虽然走了,但是贤妃娘娘还在。北周泱泱一国,如今南齐各地灾情,北周正好趁机兴兵啊。”
大皇子眼睛一亮,“对啊。”
小英子见大皇子高兴,立即说,“南齐连赈灾的粮草都拿不出来了,拿什么应对北周的兵战?此时兴兵正好,否则更待何时?只要北周撕毁合约,打败南齐,那么,一统天下,您回北周,南齐岂不是依旧俯首称臣?您何必还在这里受苦?左右天下都是您的,用什么法子得到,也没多大干系。”
大皇子闻言一拍桌案,“说的好。”
小英子笑着说,“您赶紧给贤妃娘娘去一封信,恰逢月前,叶世子、世子妃等人前往北周,意图刺杀北周王,贤妃娘娘大怒,昭告天下,北周民愤四起。若不是碍于合约,早就兴兵了。如今您若是正需要的话,贤妃娘娘估计也正合心意,这样一来,您与贤妃娘娘里应外合,拿下南齐疆土指日可待。”
大皇子颔首,一时间茅塞顿开,抑郁顿消,冷厉地道,“届时,无论是叶裳,还是许云初,都是死。”
小英子道,“到时候就您说了算了。”
大皇子点头,看着小英子,赞赏地道,“不愧值得本皇子器重你弄来放在身边。”
小英子笑呵呵地不敢再接话。
大皇子道,“我这便立即给萧母妃书信一封,飞信传书,送去北周。”话落,忽然想起乌燕,至今没回,纳闷地道,“按理说,凤来早该收到信函了,乌燕也早该回来了才是,难道是出了什么事端?”
小英子道,“乌燕毕竟不是飞鹰之类的鸟,送信的话,还是会慢些。”
大皇子疑惑顿消,“也对。”
小英子催促,“您快写吧,此事不宜耽搁,否则指不定生出什么事端来。”
大皇子颔首,走到桌案前,提笔给萧贤妃写信。
书信写好,大皇子命小英子拿来鹰鸟,绑在鹰鸟的腿上,放飞出了皇宫。
飞鹰离开大皇子的手后,一飞冲天,很快就趁着夜色没入了云端,看不见了。
大皇子放心地露出笑意,看着云层,冷声道,“叶裳,许云初,你们等着。”
大皇子虽然知道许云初拜访了御史台,但如今南齐朝野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叶裳和许云初已然联手,他也不敢轻易地威胁去动御史台。
他若是因为御史台准备参奏他而动御史台,那么,就是将自己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他如今冷静下来,头脑也回来了,觉得就让他们先蹦跶着,以后再收拾他们。
所以,大皇子当晚便佯装不知御史台的动作。
叶裳料到,大皇子不敢动御史台,所以,他十分放心许云初堂而皇之地去找御史台,也十分放心御史台放开手去做。他不担心御史台不向着他,毕竟,比起大皇子,御史台与他这些年打的交道更多,打着打着,与各位大人们也都打出了几分交情。
当日夜,见大皇子没有打算再找二皇子,没有揪着二皇子失踪之事不放后,叶裳便将林之孝请出了密室,安置去了楚寒在容安王府做质子时如今依然在住的居住之地。
楚寒与林之孝见面,二人这是第一次见面,彼此相顾无言许久。
这对至亲的孪生兄弟被命运作弄,二十年前,各自活在别人给予的身份里和人生轨迹中,如今拨乱反正,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却没有了前路。等于前十二年都白活了。以后,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相顾许久后,倒是楚寒先笑了,“我该称呼你大哥,还是二弟?”
林之孝道,“应该是大哥吧。”
楚寒点头,坦然真诚地称呼,“大哥。”
林之孝眼眶一湿,点点头,微哽地道,“二弟。”
楚寒道,“我们两人,上天跟我们开了个玩笑,不过也没什么,诚如叶世子和世子妃所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世上比我们命苦的人多了。”话落,他拍拍林之孝肩膀,重重地道,“越是要这样,越不能对命运屈服,跟我一起活下去。”
林之孝想到自己这副身体,濒临干枯衰竭,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不知道是否能等苏风暖回来是否能救好他,一切都不知道。但是此时此刻,他愿意生起活下去的想法。他重重地点点头,“好。”
楚寒微笑,想着他在北周时,有无数的兄弟姐妹,但萧贤妃身边只他一人,他没有体会到至亲兄弟姊妹的亲情。如今有了个至亲的哥哥,虽然生他们的母妃不堪,但她已经死了,前尘往事,对于他们来说,以前的都结束了。以后,他们就相互扶持着相互照应着过日子也不错。
当日晚,兄弟同榻,断断续续地伴随着林之孝的咳嗽声,闲聊至半夜。
第二日,天色一早,到了上早朝的时辰,叶裳备车前往晋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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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
稍后有二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当面锣鼓(二更)
叶裳到了晋王府时,天刚蒙蒙亮。
千寒上前叩门,守门人打开门,见是容安王府的马车,愣了愣,道了句“叶世子稍等,小的马上去禀告。”后,便匆匆跑去了内院。
晋王年岁已大,早已经无需上早朝了,如今刚起榻,正站在窗前唉声叹气。
守门人禀告了管家,管家连忙跑进了晋王的院子,站在门口,急促地说,“王爷,叶世子来了。”
晋王闻言一怔,好半晌没回过味来,对管家问,“你说谁?”
管家道,“叶世子。”
晋王愣了片刻,想起听闻叶裳已经回京了,昨日与大皇子闹了一番,甚是热闹。这些年,他在叶裳面前掩饰得好,但京中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后,他能感觉得出叶裳对他的淡漠和疏离,与他渐渐远了。他想着,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情他做了,早晚会败露。叶裳是真的长大了,糊弄不住了。
他本来觉得也没什么,他为了夺下那把椅子,扶持自己的亲儿子,与湘郡王里应外合的话,早晚有一日这南齐是他们的。至于叶裳,识相的话就活着,不识相的话,那么也只能处置了。
但是没想到,废太子暴露了自己,被叶裳和苏风暖从灵云寺接回,转眼又成了大皇子,皇上命他监国,在他监国之后,皇上竟然失踪了。四处灾情爆发,民怨四起,大皇子应付不来,找东镜拿粮。让本来与大皇子是合作关系的湘郡王不干了,如今二人闹僵,关系也崩了。
大皇子和湘郡王关系崩了之后,他和晋王府所有人的处境就陷入了危险之中。如今大皇子虽然未动晋王府,但是他知道,只要湘郡王兴兵,那么,大皇子就会第一时间拿办晋王府。
大皇子派刘焱前往东镜催粮,他思索再三,还是没拦着,是觉得,他最爱的孙子躲开这京城的漩涡,也是一个机会。心中只能企盼希望湘郡王看在他的面子上,善待这个侄子,不至于下狠手。
他心中清楚,刘焱被他保护得太好了,很多时候,太纯真了。
他有时候恨不得他是叶裳,若刘焱是叶裳的话,他就不必如此担忧他以后了。
这些天,他在想办法,想一个周全的办法,既能保住刘焱,也能保住晋王府。所以,他传信让刘焱等在湘南城,暂且先别去东镜。
他心中清楚,一旦湘郡王兴兵,那么,就会六亲不认,谁阻他的路,都是死。
可是他想了许多天,也没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如今日夜忧愁得睡不着觉,头发胡子全白了。
听闻叶裳来晋王府,他一时间心里过了无数想法。
“王爷?”管家听里面半晌没有动静,不由开口询问。
晋王回过神,对管家吩咐,“请叶世子到会客厅吧,本王这就去会客厅见他。”
管家应了一声是,立即去了。
晋王连忙穿戴妥当,出了房门,前往会客厅,他到的时候,叶裳已经到了。
叶裳正坐在会客厅,他以前来晋王府时,常坐的椅子上,有人给他沏了一壶茶,他端着茶盏没喝,正在用手轻轻晃着杯盏。见晋王来到,他也未起身,笑着道,“几个月不见,王爷怎么看起来老了许多?”
晋王捋了一下胡子,见叶裳依旧如以前一般模样,但眉眼间的神色似乎又有不同,隐隐的威仪清贵之气,他深吸一口气,“本王是老了,听闻你在江南受了重伤,如今这是伤势痊愈了?”
叶裳道,“伤势虽然未痊愈,但也没有大碍了。”
晋王点头,“那就好。”话落,他走过来坐下身,道,“世子妃可找到了?是什么人劫持的?忒大胆了些。”
叶裳道,“大皇子的人。”
晋王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一怔,“大皇子有这般厉害的人?能从你手中劫持走世子妃,打伤你?”
叶裳道,“有的。”
晋王闻言叹了口气,“真没想到。”
叶裳似笑非笑地看着晋王,“是啊,没想到。”话落,他端着杯盏道,“就如我曾经也没有想到在晋王府喝的那杯毒茶是您亲自手笔,也没想到,一直对我照顾颇加的宗室老王爷原来对于当年我父王和母妃战死沙场也有插手一笔。隐藏在月贵妃、安国公、景阳侯背后,通敌卖国之人,竟然是您。”
晋王虽然知道叶裳已然知晓,但也没想到他这样轻描淡写轻而易举地单枪匹马找来晋王府,坐在他的会客厅,就这样面对面地对他说出来。他一时脸色白了白,有些挂不住。
叶裳看着他,晃动杯盏,“晋王府的茶我都不敢喝了,如今暖而不在身边,我生怕自己喝了这茶之后,无人来救了。”
晋王憋了片刻,“你既然已经都知晓了,如此当面与我说出来,想必是证据确凿,我也无话可说了。”话落,深叹一声,“要怪只怪当今皇上不是刘家的血脉,要怪只怪你父王手里攥着圣旨诏书,偏偏让前朝余孽做着皇上的位置。我实在不甘。”
叶裳冷笑,“你不甘,所以,就要颠覆着南齐的江山吗?”
晋王道,“我没有颠覆南齐的江山,只不过是想把祖宗的江山接手过来而已。”
叶裳道,“好一个只不过是想把祖宗的江山接手过来而已。可是你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与虎谋皮。无论是月贵妃,还是萧贤妃,还是大皇子,这三个人,哪个是为了南齐江山着想?十二年前,若非有我父王,南齐早已经被北周践踏。去年,若非有我岳父和暖儿,北周也已经长驱直入。届时,南齐的江山还是南齐的江山吗?难道,你所求,就是将祖宗的基业变成北周的附属政权?对北周俯首称臣?”
晋王道,“自然不是,我所要做的就是为了联合北周,铲除异己,然后,再清除北周,坐拥天下。”
叶裳嗤笑,“未免太过痴人说梦了!”
晋王默了片刻,苍老无力地道,“如今看来,你说得对,是痴人说梦了!但事已至此,本王即便万死也难辞其咎,挽不回你父王和母妃的命,也挽不回南齐昔日的朝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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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三封书信
叶裳看着晋王,在他出京以前,他还有些许黑发,如今头发胡子全都白了。可见这几个月以来,他的日子十分不好过。
他道,“挽不回我父王母妃的命是没错,但挽回南齐的朝局还是可以的,就看晋王怎么做了。”
晋王一怔,“你的意思是?”
叶裳看着他,“我的意思是,您是想保刘焱和晋王府所有人的命,还是保湘郡王的命?”
晋王看着叶裳,脸色变幻,“本王竟忘了,你刚回京,便主动上门来找本王,一定是有什么打算吧?不妨直说。”
叶裳道,“直说就是,如果,您想保刘焱和晋王府所有人的命,那么,就配合我,联手对付大皇子。若是想保湘郡王的命,那么,今日当我没来。”
晋王看着他,沉默片刻,道,“本王如今还有什么能力本事帮到你?”
叶裳道,“这么多年,宗室以您为首。我需要的不是您一个人,而是宗室向心力。您虽然一人,但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宗室。我虽然也出身宗室,但到底不及您姜是老的辣。”
晋王恍然,看着他,仔细端详片刻,道,“你终于想明白要接手那个位子了?”
叶裳颔首,淡淡道,“您说得对,这天下,总归是刘家的,我是刘家子孙,没道理袖手不管,置祖宗江山基业于不顾,置南齐万民于不顾?”
晋王闻言叹道,“当年你父王若是如你一般想通,这南齐江山何至于如此?”
叶裳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父王接了先皇圣旨,瞒而不公,如今,皇上弃了无数皇子,给了我一封圣旨遗诏传位。无论是父王,还是皇上,都是仁心大义之人。心里都是为了南齐万民江山安稳,万民和乐着想。”
晋王道,“被你这样一说,本王郁结了几十年的心结就这样轻巧的解了,看来是本王错了。”
叶裳道,“若非你们祸乱,南齐如今也不至于如此。”
晋王道,“若是没有我们,这南齐江山还是前朝后裔坐着了。”
叶裳道,“不管谁来做这江山,只要是天下安定,万民安泰,也没什么。”话落,他看着晋王,“您的母妃也是前朝公主,身上也留着前朝血脉。”
晋王默了片刻,“若非如此,本王也不会心有不甘。”
叶裳看着他,“如今晋王甘心了?一面是您和晋王府所有人的性命,一面是您的亲生儿子的江山天下。左右难两全。”
晋王又陷入沉默。
叶裳道,“不过湘郡王是不会成事儿的,他以为他在东镜多年筹谋,私下招兵买马,靠着几十万兵马就能入京,登上高位吗?他未免太高估自己了。这么多年,在东镜称王,天高皇帝远,他怕是坐井观天,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晋王不与。
叶裳道,“王爷好好想想吧!您不与我联手,我不过是多费些心去理会大皇子,对付起他来,没那么容易罢了。对比来说,您这笔买卖才是划算。”
晋王看着叶裳,“我弃了湘郡王,帮你的话,你能保晋王府?三百四十三人的命?”
叶裳道,“能!”话落,道,“您没算自己的。”
晋王放下茶盏,“我这一条老命,做下了对不起祖宗的事儿,不求活路了。只要你能保住刘焱,我就助你。”
叶裳道,“如今,暖儿应该已经到了湘南城了,刘焱只要在湘南,暖儿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您放心好了。”
晋王微惊,“世子妃无恙?”
叶裳道,“自然无恙。大皇子用的人是望帝山的老祖宗,哪怕她背离师门,也脱不了根,总归是望帝山的人,关起门来,还是自己人。无论是手下留情也罢,还是暖儿聪明地捏住她软肋也好。总之,她安然无事,我才能放心去做。”
晋王点点头,感慨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本王的确是老了。本王这一生,自诩不算庸庸碌碌,但却其实是糊里糊涂地拧着一根筋过了一辈子。唯一疼的,便是自小在我身边由我带大的刘焱了。”
叶裳早已看透对比湘郡王,刘焱在晋王的心中才是分量最重,他就拿捏住了这一点,今日才来找他谈判。
晋王又道,“刘早就说我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倒头来,果然是一场空。罢了,本王没他看得透彻,空付了这么多年的心思。他撒手不管将刘焱给我带,这是当初从根上就拴住了我。老子算计不过儿子,我也认了。”
叶裳想起刘,问,“叔叔早就离京了吧?”
晋王道,“不知道,我有许久未见他了。”
叶裳琢磨道,“大皇子派刘焱离京去东镜,叔叔不可能坐视不理,想必也暗中追去了。毕竟,叔叔不同您,他只有这一个亲生儿子,而您有晋王府满门。”
晋王点点头,“也许,我早便不管他了。”
二人自小熟悉,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摊开了,说明白了,协议便在一番言语中达成了。
达成协议后,宗室包在晋王身上。
叶裳离开了晋王府。
这么多年以来,晋王不止在叶裳面前做戏做的足,在所有人面前,做戏都做得深,功夫下得硬,所以,几乎无几的人知晓当年容安王战死的内情,觉得叶裳有遗诏继承王位,晋王号召宗室支持他很正常,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如今的叶裳,代表了皇室的新生和希望,也代表着宗室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
这几个月以来,不止朝臣们死气沉沉,宗室贵裔子弟也不敢踹大气,生怕得罪了大皇子,被扣下一顶帽子,不顺眼处置了。
对比大皇子,宗室所有人还是觉得叶裳好,有仁心,有大义。
御史台的一众人等筹备万全,在早朝上当着武百官的面弹劾大皇子,偏偏,今日大皇子并未早朝。
朝臣等了许久,小英子前来传话,“各位大人,大皇子昨夜染了风寒,今日不上早朝了。”
众人一听,齐齐一怔。
许云初蹙眉,“大皇子昨夜染了风寒?可请太医看过了?”
小英子摇头,“是奴才侍候失职,今日一早喊大皇子起床早朝时,才发现大皇子高热不退,刚刚已经命人去太医院喊了太医了。”
许云初想着看来大皇子是想躲过御史台的弹劾,才出此下策。他看了一眼时辰,想着叶裳若是早去晋王府的话,如今也该与晋王商议完了。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大皇子身体要紧,便将朝事儿先压一日吧。”
小英子点头,道,“大皇子吩咐了,朝事不可耽搁,所有奏折,由丞相定夺。”
众人看向丞相。
孙丞相拱手,“老臣年事已高,如今朝中都是大事儿,需要大皇子来决断,大皇子不过是染了风寒而已,不日便好,朝事儿先放一一两日,也没大关系,老臣糊涂了,做不了主。”
小英子见丞相不接,道,“既然丞相这样说,杂家回去再秉大皇子一声。”
丞相点点头。
大皇子不早朝,御史台的一众大人们只能暂且压下弹劾之事,朝臣们觉得大皇子做太子时,三天两头染风寒,是寻常事儿,可是自从他从灵云寺回京,成了大皇子以来,几个月里,未见他身体有何不好。昨日还与叶世子交锋一回,又去国丈府闹腾一回,如今这风寒来得蹊跷,显然不是得了风寒这么简单。
不过不管如何,不见到大皇子那张阴沉的脸总是好的。
叶裳回府后,听闻大皇子未早朝,不由想到依照大皇子的脾性,是个睚眦必报的,昨日一日他都没讨到好处,按理说今日不该如此躲着避不上朝。
不上朝的原因,无外乎一种,那就是他在拖延时间,等待机会。如今的南齐京城,在他看来,大皇子没多少机会。那么,他的机会应该就是外援了?
他想到了北周的萧贤妃。
如今萧贤妃在北周当政,把持北周政权,若是对南齐施压的话,也就是撕毁两国议和协议,对南齐兴兵了。
如今南齐各地灾情,北周对南齐兴兵的话,的确是缓解大皇子压力的一个好法子。
他当即提笔写了三封书信,分别以三只飞鹰送往西境、燕北、江南三地,给苏乘、苏言、燕北王和燕北王府世子、叶昔。
他收拾大皇子,收拾湘郡王,如今算是南齐内部之事,不容外部插手,如果萧贤妃真敢兴兵践踏南齐疆土的话,那么,他就要北周这一次付出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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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先发兴兵(一更)
叶裳在发出了三封信函的当日晚,便收到了叶昔派言责从江南送来的密信和锦盒。
言责骑的是最快的马,跑了三日夜,来到容安王府,将密信和锦盒交给叶裳后,便累得昏了过去。
叶裳先打开密函看罢,又打开锦盒,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以他的定力还是惊得坐着的身子腾地站了起来,想着怪不得叶昔派言责亲自来京城给他送信,这封密信和这个锦盒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信函是叶昔亲笔所书,这锦盒是叶家主所说的当年他祖父临终时交给他的那样事关叶嫣的东西,让他不准打开,好好保管。被叶家主放在了叶家一处隐秘的地方,他和苏风暖在江南时,因为没在叶家待多久,去了封山,想着事关叶嫣之事,在望帝山的秘辛里已经全然知晓了,如今再有什么东西,应该也是不打紧之事,此事便也没着急,先搁下了。
后来苏风暖被凤来抓走,他重伤之下回京,此事更是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没想到如今叶昔翻弄了出来,竟然是这样的一件大事儿。
他攥着信函,一时间脸色变幻,终于有些不解的谜团茅塞顿开了。
他沉默许久,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用蜡封好,对外轻喊,“千寒。”
千寒应是来到叶裳近前,“世子。”
叶裳吩咐,“你即刻启程,前往湘南城,找机会将这封信函交给暖儿。”
千寒一怔,“世子?属下去东境的话,谁来保护您?”
叶裳道,“有两位师叔在,你只管放心去就是,多带些人,不必掩饰行踪,只求将这封信最快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