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始祖爷新建王朝后,天下各大世家除旧迎新,无论是整顿,还是重组,亦或者新兴起,几百年演变下来,渐渐地盘根错节,形成了一张天家的网。但临安花家,始终树静风静,孑然立于网外,独善其身,成为这个世间安静的存在。

几百年苍海沧田,世事多变,花家屹立临安,似乎几百年的光阴也没撼动这个家族分毫,一直没什么变化。

与世人从不危害,与世间从不为祸,既立于尘世,又不染尘埃。

皇帝脸色变幻,久久不能平静。

云迟静静地坐着,等着皇帝消化他的言语,他本不欲将花家托举起来暴晒在日光下,但如今被花颜逼得情势所迫,他不得已,也只能拉整个花家下水了。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他的父皇因气怒而下圣旨废了一年前太后的懿旨赐婚。

对于花颜,他不放手,也放不开了。

许久,皇帝平静下来,终于开口,“据说花家数代来,子弟娶妻不求富贵门第,女儿嫁人,不求高门大院。儿孙娶的都是平平常常的寻常人家女儿,女儿嫁的也是平平常常的寻常人家男儿?”

云迟颔首,“是这样的。”

皇帝皱眉,“既然如此,当初太后为何派了御画师前往临安花家画花名册?按理说,太后看不上花家才是。”

云迟道,“皇祖母除了让我选一名太子妃,还想让我将侧妃一并选了。”

皇帝恍然,这就是了,临安花家的女儿在太后的心里不够太子妃的头衔,但侧妃的头衔还是够的。她疼爱云迟,不消多说。恨不得囊括天下女子任她的好孙儿选,自然也就包含了临安花家。只不过她没料到,她的好孙儿随手一翻,便定了临安花颜为太子妃,侧妃便拒绝作罢了。

他看了云迟一眼,见他面容平静,言语从容,气定神闲,他脸色稍缓,“在这天地间,临安花家是个异数,的确有立世之道。但花家既无害,你又何必非要临安花颜为太子妃?她既不愿,念在花家于始祖爷有通关之恩,放了她去就是了。”

云迟闻言一笑,嗓音温凉地道,“父皇,来不及了。”

皇帝皱眉,“什么来不及?”

云迟看着他道,“母后是您的心结,花颜恐怕已经成为了儿臣的心结。这一辈子,除了她,再也解不开了。我非她不可。”

皇帝闻言又怒起来,“你拿朕和你母后做比做什么?你不是最不屑我们吗?”

云迟温声道,“儿臣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

皇帝本来要发怒的面色一缓,看着云迟,想起皇后,心下又是一痛,沉声道,“你非要临安花颜做你的太子妃,既然心意已决,朕便不再反对了。但只有一点,你身下的椅子,是你母后用命换来的,你必须给朕坐稳了。若是因为临安花颜,惹出江山基业的变故,朕定然饶不了她,也饶不了你。”

云迟颔首,“父皇放心,儿臣晓得。儿臣这把椅子,不止系着母后的命,还系着父皇和母后折断的情,以及南楚江山数百年的基业。儿臣万死不敢。”

皇帝点点头,“你明白就好。”话落,想起一事,询问,“赵宰辅生辰就在近日了,送给他的贺礼,你可准备妥当了?”

云迟摇头,“还未准备。”

皇帝哼了一声,“赵宰辅独女赵清溪,哪里不好?与你也算是青梅竹马,你弃她不娶,非选花颜。赵宰辅虽然不说,但心下定然不快。他算是你半个师傅,今年他的寿辰,你不可怠慢,否则寒了臣心。尤其是他门生遍地。你如今还未将他的寿礼准备妥当,怎么回事儿?”

云迟揉揉眉心,“本打算等太子妃入东宫后,由她执掌府中中馈安排赵宰辅贺礼的,奈何她弃儿臣如敝履,不愿理会东宫之事,所以,此事就搁置了。”

皇帝闻言怒道,“废物,一个女子也搞不定。”

云迟也不脸红,颔首,“儿臣的确是废物,的确搞不定,所以,明日她进宫,父皇便帮帮儿臣吧!看看怎么才能让她将皇宫当做花家,将宫墙当做市井,不再抗拒排斥,安顺生活。”

皇帝又震怒,“亏你说得出口这等话来,真是一派胡言!”

云迟站起身,“父皇一夜未睡吧?歇着吧!儿臣今日免了早朝,但奏折怕是堆成山了,儿臣去处理奏折,顺便想想怎样将外面的传言消弭下去。”

皇帝似乎也不想再看他,摆手,“滚吧!”

云迟脚步轻松地出了帝正殿,对于他来说,只要皇帝不下圣旨取消婚约,那么,外面即便天塌了他都不怕。

的确如云迟所料,仅仅半日一夜一个早朝,奏折便堆满了议事殿。

云迟随手翻了翻,发现大多奏折还是关于西南番邦小国动荡之事,尽快选出一人出使西南番邦迫在眉睫,否则西南动乱起来,难免危急南楚朝纲。

但是选谁去呢?前两日与宗正寺商议人选,始终未定下来。

这个人,是朝廷的使者,身份不可低了,职位不可轻了,能力不可小了,否则震不住西南各小国,调停不好便是祸端。

他凝眉思索片刻,忽然对一旁的掌侍司刘大人问,“赵宰辅举荐何人?”

刘大人想了想,摇头,“赵宰辅说此事要殿下全权做主,五年前,便是殿下用法子让西南安平下来,如今五年已过,殿下较之五年前,更有魄力,理当难不倒您。他说他年迈了,对这等数千里之外的事儿,心有余而力不足,插不上手,就不与置喙了。”

云迟闻言笑了一声,赵宰辅诚如父皇所说,对于他未选赵清溪之事,还是芥蒂了。

他合上奏折,想了片刻,对小忠子问,“去打探打探,苏子斩可从汤泉山回来了?”

小忠子连忙应是,立即去了。

刘大人闻言偷眼看云迟,犹豫了片刻,小声开口,“殿下,您打算派子斩公子去?他恐怕不合适。”

“嗯?”云迟看着他。

刘大人连忙道,“子斩公子行事太过无所顾忌,性情乖戾,手段狠辣,若是他出使西南,西南的动荡的确是能摆平,但怕是要见白骨血河。那么殿下多年经营西南使之安顺的一番心血便白费了,使不得。”

云迟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话落,他揉揉眉心,长叹一声,“可是我还真就想把苏子斩打发了去,不想让他留在京城了。”

第四十一章不入其局

刘大人鲜少听到太子殿下用如此语气说话,不由一怔,揣思着他话中真假。

不多时,小忠子回转,禀告,“殿下,子斩公子还在汤泉山,据说寒症犯了,刚刚侯府的人从太医院请了郑太医快马加鞭赶去汤泉山了,看起来挺严重的。”

云迟皱眉,“他的寒症轻易不犯,昨夜虽然夜色寒凉,他体虚疲乏,但应该不至于太过严重才是。可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小忠子贴近云迟耳边,小声说,“据说天明十分,武威侯继夫人派人去了汤泉山,那人不知说了什么,子斩公子震怒,一剑将那人杀了,之后,便犯了寒症。”

云迟面色一沉,嘲怒,“柳芙香费尽心机,嫁与了武威侯,到头来却又想悔,小看了苏子斩,自作孽不可活。”

小忠子退后一步,不再吭声。

云迟冷然片刻,吩咐,“你回府,让福管家将那株五百年的老山参派人送去汤泉山给郑太医,让他给苏子斩入药服下。再给他传句话,问问他的师叔妙手鬼医下落可有眉目了?”

小忠子应是,连忙去了。

云迟抬眼看了刘大人一眼,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他开口问,“今日我见了安阳王府公子安书离,你说若是让他去西南番邦走一趟如何?”

刘大人一惊,抬眼看云迟,脱口道,“若是书离公子前去,定然极为妥当,他本就是个脾性极好的人,而且也有这个能力处理好西南番邦之事,比从皇室和宗室里选出一位皇子宗亲前去要好得多。但是书离公子不入朝,不为官,连安阳王府的爵位都不世袭,这……让他前去,能使得动他吗?”

云迟一笑,“以前使不动,今日之后嘛,也许能使得动。”

刘大人不解地看着云迟。

云迟淡淡道,“本宫的太子妃,与他似乎有些交情。”

刘大人心神一醒,忽然想起去岁安阳王府公子与临安花府小姐有私情之事来,当时流传得甚广,两府都未出来澄清一二,随着太子选妃花落临安花颜后,传言也就消弭了。他看着云迟,一时间脑子里打转,想着私情之事,难道是真的?

云迟拿起一张帖子,递给刘大人,“你拿着这张帖子,去安阳王府一趟,就说本宫明日此时在这里等着他,请他来一趟。”

刘大人连忙接过帖子,瞅了一眼,帖子没写字,是空白的,他连忙应是,“下官这就去。”

云迟点点头。

刘大人虽然不明白太子殿下的心思,但知道殿下行事素来走一步看三步,他既然让他拿着这个空白的帖子去安阳王府,那么,这事儿就一定在他的预料之中。

安书离在云迟带着花颜离开清水寺后,等着德远大师醒来,行了告辞礼,也出了清水寺。

德远大师在他临走时,连连叹息,“都怪老衲今日卜算这一卦,拦住了公子离开的脚步。如今不仅累了清水寺,累了太子殿下,也累了公子你。怕是经此一事,公子以后难随心度日了。”

安书离一笑,“既立于世间,本就没有真正的随心所欲,大师严重了。”

德远又长叹,“太子妃实在是太厉害,拉人下水,毫不含糊。”

安书离笑笑,不置可否。

出了清水寺,关于大凶姻缘签的传言已经漫天飞,就连安阳王府的清风苑也有仆婢在悄悄谈论。

安书离回到府中,沐浴更衣后,便有管家前来禀告,“公子,掌侍司的刘大人来了,说是带了太子殿下的帖子,请见您。”

安书离暗想来得可真快,若不出大凶姻缘签这桩事儿,云迟想必还要将西南番邦之事拖上几天,但如今出了这等事儿,他急于抽出手去理会,所以,当务之急是先处理了西南番邦之事。而他今日恰巧撞上,看了好一出戏,他自然不会让他白看,所以,如今这便是来讨利了。

他无奈地笑笑,不应承的话,云迟就会拉他入局,反正多了一个苏子斩了,他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他给他的太子妃玩火。

能不应承吗?

他摇摇头,临安花颜对上执掌朝堂一手遮天的云迟都不惧,且将他逼迫得今日险险失了太子殿下的雍容气度,他还是不入这个局了。

远赴西南番邦虽然是一趟苦差事儿,但是他有许久没出京了,出去走走也未尝不可。免得应付母妃隔三差五举办的赏诗会、品茶会、斗花会,无疑是为他相看合适人选,烦不胜烦,如今借此可以躲上一躲。

于是,他干脆地说,“将刘大人请进会客厅,我这便去。”

管家应是,连忙去了。

小忠子回到东宫,福管家得了太子殿下的吩咐,连忙吩咐人将那株五百年的老山参取出来,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了汤泉山。

送走了那株五百年老山参后,福管家连连叹息。

秋月正巧见了,便询问,“福管家,你为何一直叹息?出了什么事儿吗?”

福管家见是秋月,太子妃带来东宫的唯一婢女,昨日殿下寻找太子妃,逼问她,她誓死不说,殿下也没怪罪。他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便连忙和气地道,“哎,还不是为了子斩公子的寒症?好好的一个人,这么多年,一直为寒症所苦,殿下也甚是为其忧心。”

秋月一愣,有些讶异,“他昨日可是和太子殿下做对来着呢?怎么太子殿下还忧心他的病?他们的关系……是好还是坏呀?”

福管家闻言更是叹了口气,“五年前,武威侯夫人临终请殿下日后关照子斩公子,但是子斩公子却不买账,不要殿下的关照。这关系嘛……一直以来,不好不坏。”

秋月噢噢地点了点头。

福管家见没人,打开了话匣子,“所以,子斩公子据说昨夜犯了寒症,殿下命人将月前为其搜寻来的那株五百年老山参送去了汤泉山,但是怕子斩公子知道是他送的不用,只能暗中给太医院的郑太医让其私下为他服了,不让他知道。”

秋月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福管家又道,“五百年老山参虽然珍贵,但是对子斩公子的寒症也只能缓解,不能根治,若没有救治之法,身子骨日渐就会被拖垮。”

秋月皱眉,好奇地问,“子斩公子的寒症是怎么得的啊?”

福管家道,“从娘胎里带的,皇后娘娘与武威侯夫人一奶同胞,年少时,武威侯夫人为了救皇后娘娘,中了南疆的寒虫咒,后来虽然解了,但落下了寒症。子斩公子出生后,这寒症竟然过渡到了他的身体上,多年来,便一直为其所苦。”

秋月总算了解了,想起苏子斩一身冰寒的模样,也跟着叹息了两声。

福管家又道,“郑太医说要想救子斩公子,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他师叔妙手鬼医天不绝尚且能试试。可是那人十年前就失去了踪迹,音信全无,似在这世上没了这个人一般,即便他师从神医谷,经由师门途经,也联络不上人,希望日渐渺茫,而子斩公子这寒症近年来发作得也愈发勤了,这可真是愁煞人啊。”

秋月仔细地听着,又跟着叹息了两声,“妙手鬼医天不绝,确实成了个传说。”

第四十二章世子如风

花颜才不管因她计策得逞,惹出京城好一番热水沸腾的盛景。只管舒服地睡了一大觉,直到傍晚时分,方才睡醒。

她醒来后,便见秋月蹲坐在床边,掰着手指头把玩,似十分百无聊赖。

只要不伺候她这个小姐的时候,她就会清闲得发霉。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懒洋洋地说,“给我倒杯水。”

秋月惊醒,连忙起身,走到桌前,给花颜倒了一杯清水,端到她面前,同时道,“小姐,您总算睡醒了,可真能睡。”

花颜喝了一杯水,对她说,“你刚刚在想什么呢?看你一副等着我醒来有话说的样子。”

秋月摸摸脸,她真有那么明显吗?为什么每次小姐只要一看到她,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她挠挠头,回头看了一眼,门关着,外面没人,她小声问,“小姐,您说子斩公子背着您走了三十里山路,他那人是不是其实挺好的?”

花颜瞧着她,点头,“还不错。”

秋月咬唇,“听福管家今日说,子斩公子在汤泉山犯了寒症,太子殿下派人送去了一株五百年老山参……”

她将从福管家那里听来的话悉数说给了花颜听。

花颜听罢,拥着被子蹙眉,“原来苏子斩身上的寒症是因为南疆寒虫咒解了后母体引渡而来,这样说,出生就有,如今他十九了吧,也就是说,十九年了。”

秋月点点头,“福管家是这样说。”

花颜感叹,“怪不得他身体那么冰寒,像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原来本来就是骨子里带的。”

秋月看着花颜,“小姐,天不绝不出世,子斩公子的身子骨就会被拖垮……”

花颜闻言伸手敲秋月额头,笑道,“你这个天不绝的徒弟,要不然有机会试试?”

秋月顿时摇头,垮下脸,“小姐,我的医术只学了师傅六成,不成的。”

花颜哀叹,“当年若不是我硬生生将你从他手里要过来,你的医术如今不止六成。”

秋月立即说,“我不后悔跟着小姐,跟着小姐比整日里被关在桃花渡,对着那些医书摆弄草药有意思多了。”

花颜失笑,看着她,“如今跟着我被关在东宫,难道也有意思?”

秋月无言了片刻,也笑起来,“是也挺有意思的,只要太子殿下不再逼问我小姐的事儿,我便觉得头顶没那么灰暗。”

花颜撇嘴,“出息!”

秋月吐吐舌,她的确没出息,能在太子殿下面前有出息的人,她觉得没几个。

花颜推开被子下床,对秋月说,“走,咱们去街上转转,看看外面到底有多热闹。”

秋月一惊,连忙说,“小姐,您刚睡醒就要出去?如今天都快黑了。”

花颜伸了个懒腰,不以为然,“天黑了怕什么?京城是天子脚下,太子治理朝野,整个京城方圆百里治安都好得很。”

秋月没了话。

花颜更衣梳洗,很快便收拾妥当,脚步轻松地迈出了房门。

方嬷嬷闻声来到她近前,恭谨地笑问,“太子妃您醒了?午时您便没用午膳,如今可是饿了?奴婢这便吩咐人给您备晚膳。”

花颜笑道,“不必准备晚膳了,我不在府里用,出去街上吃。”

方嬷嬷一怔,看了一眼天色,道,“如今天快黑了,您要出去,这……”

花颜笑看着她,“躺了一天,闷得慌,出去转转,你若是不放心,点几名随从跟着我就是了。”

方嬷嬷闻言知道花颜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劝说,连忙点头,转身一口气点了十人给花颜。四个婢女,六个东宫的护卫。

花颜好笑,“这可是真够多了。”

方嬷嬷连忙道,“太子妃带着吧,虽说京城无盗匪无赖,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花颜点头,也不驳了方嬷嬷好意,带着秋月和那十个人浩浩汤汤地出了门。

她前脚刚走,云迟的马车便回了东宫,他进了府邸后,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对福管家问,“太子妃呢?在做什么?”

福管家连忙回话,“太子妃半个时辰前睡醒后,便带着人去街上逛了。”

云迟闻言失笑,“她可真是一刻也闲不住。”

福管家也觉得让太子妃住在这深深的宫墙里真是难为她了,这几日,他也摸清了花颜的脾性,只要别触及她不喜的事情,那是极好说话的,她行事十分随心所欲,不是刻意难为人的人。

云迟又问,“有人跟着吗?”

福管家立即说,“方嬷嬷点了十个人跟着,太子妃没意见,都带上了。”

云迟颔首,向书房走去,吩咐,“将晚膳送去书房吧。”

福管家应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云迟身后一步低声道,“今日,太子妃的婢女秋月姑娘与老奴说话,老奴对她说了些子斩公子寒症之事。”

云迟脚步一顿,回转头,“哦?她听了如何说的?”

福管家想了想,学着秋月语气,叹息地道,“妙手鬼医天不绝,确实成了个传说。”

云迟品味这句话,凝眉思索片刻,点头,“我知道了。”

福管家见云迟没怪罪,微微松了一口气,又趁机问,“殿下,赵宰辅生辰就在近日了,可是贺礼还没准备,您看?”

云迟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晚上太子妃回来,我与她商议再定。”

福管家应是,“老奴再没别的事儿了。”

云迟缓步去了书房。

夜晚的南楚京城,灯火如昼,初夏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虽然不是什么节日,但人人衣着光鲜,茶楼酒肆,青楼赌坊,沿街商铺都有客流进出,与白天没什么两样,甚至更热闹些。

花颜在街道上无甚目的地走着,听着两旁有人说着清水寺之事,说了一天了,也不见疲累,掰开了揉碎了还是那件事儿发生的经过,没听见一句关于皇帝震怒下旨取消婚事儿的话,也没听到一句太后气得抹脖子死活不同意悔了这桩婚事儿的言辞。

她心下忿忿地想着云迟好手段,不知他今日是怎么摆平了皇上和太后的。

走得累了,她便临近选了一家酒楼,不挑剔地走了进去。

小伙计见来了客人,显然看衣着仆从随扈还是上等贵客,不敢怠慢,连忙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姑娘请,您是上二楼雅间?三楼雅间?如今已经过了晚膳时,人已经不多了,上面腾出了闲置的房间。”

花颜扫了一眼大堂,随意地说,“就大堂吧。”

小伙计一愣,连忙颔首,“那您选一处请坐,小的这便为您点菜。”

花颜点头,走到一处角落的一张方桌上坐下,对身后跟着的人说,“你们也都坐吧!”

众人齐齐摇头,连声道,“不敢。”

花颜失笑,看了秋月一眼,“跟着我出来,总不能饿着,就近找两桌,点一样的菜。”

秋月笑着道,“咱们主子最不喜拘谨那些礼数,若是你们这次不依,下次主子便不带着你们出来了。”

众人闻言对看一眼,都不敢违背,连忙听命地找了两张就近的桌子坐下了。

秋月见此,陪在花颜身边也坐了下来。

小伙计拿来菜单,花颜翻看着刚要点菜,有一个人一阵风似地刮进了这家酒楼,转眼便坐在了花颜对面的椅子上,风流洒脱地笑着说,“昨日入得东宫未曾得见太子妃,不成想今日便来了机会,在下陆之凌,这家酒楼拿手好菜我最是熟悉,太子妃若是不嫌弃,你请我吃饭,我帮你点菜如何?”

第四十三章长线钓鱼

陆之凌一身蓝袍华服,容貌清隽,眉眼含笑,带着一股天生的恣意洒脱。

花颜看着他,这位敬国公府世子来去如风的个性的确一如传言,她想起昨夜苏子斩对她说的关于陆之凌的话来,眉目也对着他染上了浓浓的笑意,浅笑嫣然地点头,“能让陆世子帮忙点菜,请陆世子吃一顿饭,我的荣幸。”

她一张容颜,清丽无双,娇艳如花,对着人笑时,更让人觉得日月星辰都不及她的容色。

陆之凌乍然看到,晃了一下眼睛,立即拿起菜单遮住脸,口中道,“太子妃容色照人,天下传言临安花都养花千万,不及花府小姐一笑倾城,果然不假啊。”

花颜失笑,“还有传言东宫一株凤凰木,胜过临安万千花的说法呢。”

陆之凌闻言欷歔,赞叹地点头,“太子殿下姿容倾世,世所难及,与太子妃真真是天造地设的良缘。”

花颜扬眉瞅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陆世子当真如此想?”

陆之凌连连颔首,“自然,自然。”

花颜瞧着他,菜单遮面,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一双手,修长如玉,煞是好看,她欣赏半晌,眸光流转,笑着说,“陆世子真有一双漂亮的手。”

陆之凌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似乎当了这句夸奖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了一般地呆了呆,菜单脱手落在了桌面上。

秋月暗笑,陆世子挡住脸,她家小姐便夸他的手,这下没法挡脸了吧?

花颜见陆之凌露出脸,轻笑一声,问,“陆世子,菜可点好了?”

陆之凌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转头对候在不远处的小伙计招手,“翠湖鲈鱼、清蒸香肘、红烧酱排、冷味时蔬、峰山耳针、乌鸡汤……”

他一口气报了十几个菜名,有荤有素,有冷有热,有菜有汤。

花颜觉得,陆之凌看起来不止会玩,还定然是个会吃会喝的人,她在他点完菜后,对小伙计伸手一指,笑着补充,“这样的菜,给那两桌也上一模一样的。”

小伙计连连应是,立即去了。

陆之凌顺着花颜的手指,似乎这才发现不远处的两桌人,东宫的仆从护卫。他转过头,想着在东宫的人面前来蹭太子妃的吃喝,云迟估计又会给他记上一笔。

他又咳嗽了一声,转过头,对花颜说,“太子妃赌技冠绝天下,可惜那日我未曾在京中,错过了太子妃赢九大赌神那一幕。”说完,他从袖中拿出一副骨牌,“在下心里甚是仰慕太子妃赌技,饭菜做好还要些功夫,不知道太子妃可赏脸与我玩两局?让我也见识见识。”

花颜看着他眼睛晶晶亮,跃跃欲试的模样,想着她若是答应了,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以后估计要想找他就难了。她果断地摇头,“肚子饿,没力气玩。”

陆之凌愕然,没料到花颜如此痛快地拒绝了他,他不想错过机会,立即说,“那等你吃饱了再玩?”

花颜没反对地点了点头。

陆之凌收起骨牌,开始期盼着菜快点儿上来。

八方斋的厨子也给力,不多时,小伙计便带着人一碟一碟地将饭菜摆上了桌。

花颜一日没吃饭,如今着实饿了,招呼了陆之凌一声,便拿起筷子闷头吃了起来。

她吃饭不像是天底下的大家闺秀那般,一小口一小口文文雅雅地慢慢吃,吃几口就说吃饱了放下筷子,生怕在人面前被人说出个不知礼来,她虽不至于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但却吃得自然,浑然忘我,似乎忘了对面还有个陆之凌,这个刚刚初见的安国公府世子。

陆之凌本就是个讨厌礼数的人,如今见花颜吃得浑然,愣了半晌,想着一会儿要有力气与她玩骨牌赌技,也赶紧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秋月看着陆之凌,想着小姐要放长线钓大鱼,陆世子自动上钩,他估计还不知道小姐早已经算计上他了。他吃得再饱,攒满了力气,今日也是白费的。

果然,花颜吃饱后,对陆之凌问,“这家酒楼,什么茶最好喝?”

陆之凌也放下筷子,吃得畅快,心满意足地说,“碧零香。”

花颜看了秋月一眼。

秋月立即扬声喊,“小伙计,来一壶碧零香。”

小伙计应了一声,很快就沏了一壶碧零香端了上来。

秋月给花颜和陆之凌斟了一盏,又给自己倒了一盏。

花颜慢慢地喝着茶,一小口一小口,吃饱喝足后的她如慵懒的猫儿,甚是悠闲散漫。

陆之凌看着她,心下暗叹,这样与人相处处处都让人透着舒服的女子,怎么偏偏是东宫云迟的太子妃呢?宫阙巍巍,她住得惯吗?

这样一想,他忽然又想起她入京后既然敢堂而皇之地踏入顺方赌坊,张扬赌技,如今天色已黑又敢出来酒楼用膳不归,那东宫虽然宫墙深深,似乎也没困住她。

她这样的女子,不知以后真嫁入东宫,成了皇家的媳妇儿后,还是否像今日这样随意悠闲?

他喝完一盏茶,对花颜笑问,“酒足饭饱,甚是有力气,太子妃,可以开始玩骨牌了吗?”说完,他又将骨牌摸了出来。

花颜放下茶盏,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我每逢吃饱,就会困顿不堪,今日恐怕没办法陪世子玩骨牌了,改日如何?”

陆之凌愕然,饿着没力气?饱了困顿没法玩?那她什么时候能玩?

花颜欣赏着陆之凌的表情,笑着说,“我如今就住在京城,陆世子想要找我玩骨牌,何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陆之凌心想你是住在京城,可是住的地方是东宫,他好奇地去偷看一趟险些要了半条命,以后哪里还敢动不动往东宫跑?他有些懊恼,挠挠头,垮着脸问,“那你什么时候还能再出东宫?我要怎么找你?”

花颜想着真上钩啊,对他莞尔一笑,“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只要一有闲心,便想跑出来转。七日里估计有四五日是闲不住的。陆世子放心,机会有的是。”

陆之凌听她这样一说,顿时又有了些精神,点点头,“也好,那我等你。”

花颜颔首,起身,对秋月说,“结账,我们回宫了。”

秋月从怀里拿出几张大额银票,递给那小伙计,豪爽地说,“不用找了,你家的饭菜吃的我家小姐高兴,余下的做赏了。”

小伙计骇然,又惊又喜,连连道谢。

陆之凌瞧了一眼,三桌饭菜一壶茶,也就五六百两银子,秋月随手一给就是千两。暗暗想着太子妃从苏子斩那里半日赢走了两百多万两银子,如今这是可着劲儿的花吗?

花颜对陆之凌说了句“陆世子再会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八方斋,秋月和东宫一众仆从跟随,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陆之凌出了八方斋,对着夜色望天,这天色明明还早嘛,她这么早便困了回去睡觉,也太辜负夜色了,这样的夜色,应该最适合赌博玩骨牌嘛。

他怅然地立了半晌,轻喊,“离风。”

“世子。”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陆之凌问,“苏子斩那边可有消息,他如何了?”

离风立即回话,“子斩公子得知太子殿下派人送去了五百年老山参,死活不用,郑太医无法,如今他泡在汤泉池里,已经将两座汤泉池都冻结成了冰池。”

陆之凌欷歔,惊道,“他这一次寒症发作,竟然这般凶险?”

离风点头,“正是。”

陆之凌一拍脑门,“真是要命。”说完,对离风吩咐,“你速速回府,取了我半年前找来的那株九炎珍草送去汤泉山给苏子斩,他不用云迟的东西,总不会不收我的东西。总不能真让他将那十八个汤泉池都变成冰池,暴殄天物。”

第四十四章甚合心意

花颜出了八方斋后,又沿街转了一圈,日色渐深后,才慢悠悠地回了东宫。

回到凤凰西苑,见屋中掌着灯,一个修长的身影坐在窗前,似乎已经等候她多时,她皱了皱眉,暗哼一声,挑开珠帘,迈进门槛,走了进去。

云迟坐在桌前,手中拿了一卷书卷,闻声抬头向她看来,“舍得回来了?”

花颜瞥了他一眼,“殿下这个太子做得也未免太清闲了些,没事儿便跑来我这里喝茶,我这里的茶比别的地方好喝吗?”

云迟颔首,诚然地道,“我以前的确不知道这西苑的茶好喝,自从你住了进来,确实好喝了些。”

花颜翻白眼,来到桌前,拿了一个空杯盏递给他,不客气地指使,“倒一杯来,我也品品这茶哪里好喝了。”

云迟含笑点头,玉手执起茶壶,给花颜斟了一杯茶,递给了她。

花颜伸手接过,品了两口,唇齿清香,茶自然是好茶,东宫的茶没有次品,她放下茶盏说,“今晚我在八方斋喝的茶似也是这般,没多少区别。”

云迟慢声道,“陆之凌给你点的碧零香,确实也算得上好茶,与这龙湖茗的确不相上下。”

花颜哼了一声。

云迟对她笑问,“今日你见了陆之凌,与他用了一顿晚膳,不如评上一评,他如何?”

花颜琢磨着云迟的心胸到底有多大,能装得下天下万物,是否也能不在意她这个准太子妃随时想拉人下水对付他。她浅笑盈盈地说,“陆世子十分风趣有意思,为人随性洒脱,不拘小节,不苛责礼数,甚合我心意。”

云迟凝视她笑脸片刻,意味不明地扬眉,“是吗?”

“是。”花颜诚然地点头,“苏子斩昨夜对我说,我若是想要清风明月,山河灿烂,走马扬鞭,渔舟唱晚,那么,这个天下,陆之凌便是一个好选择。今日见了陆世子,我深以为然。”

云迟眯了一下眼睛,“苏子斩当真这样说?”

花颜浅笑,“我骗你做什么?”

云迟沉下眉目,“你觉得陆之凌能是我的对手?”

花颜笑颜如花,耸耸肩,“我不管他是不是殿下的对手,只要合我心意就够了。”话落,她看着云迟,“我很好奇,殿下是如何摆平了太后和皇上的?没一道圣旨砸下来毁了这婚约。”

云迟神色温凉地道,“让你失望了,以后,无论是皇祖母,还是父皇,都不会再反对这桩婚事儿。你弄出大凶的姻缘签,也算是让宫里的两位因此不再絮叨我,一劳永逸了。”

花颜顿时笑不出来了,恼道,“你们天家人都是脑子堵塞不通的吗?我不能胜任太子妃这顶高帽子,更不能胜任未来母仪天下的典范。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你们是怎么回事儿?”

她不认为坐拥皇权至尊之位的天家人傻,所以,他们凭什么非掐着她不放?

云迟见她恼了,笑容愉悦,“皇祖母说明日让我将你送去给她。”

花颜断然拒绝,“不去。”

云迟笑容深深,“皇祖母不再反对这桩婚事儿,从今日之后,她对你怕是要改个策略了。即便你不去,她也许还真能拉的下身段来这东宫看你。总之,我告诉你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花颜恼怒地瞪着他。

云迟又笑着道,“还有三日,便是赵宰辅生辰了,我今日替你接了赵宰辅府的帖子,待那日,与你一起前往赵宰辅府为其贺寿,你来京也有几日了,这京中的人想必都想见见你,恰逢赵宰辅生辰,京中各大府邸都会去凑这份热闹,你也正好将人都认认。”

花颜冷笑,“我偏不去呢,不想凑这份热闹呢?你待如何?”

云迟看着她扬眉,“你确定不想去?那我推了也罢。但是你素来不是喜欢往热闹地儿钻吗?赵宰辅生辰,也算是一大盛景了,他的六十大寿过了,便再等十年后的七十大寿了。那时候是否有如今这般热闹鼎盛,还真不好说。”

花颜心头一跳,瞧着云迟,见他神色一片温润清凉,她撇撇嘴,拉长音,“是啊,再十年,您这位太子殿下早就荣登大宝成为九五至尊了。赵宰辅七十古来稀,早应该退了,所谓不在朝堂,人走茶凉,定然不会如现在这么热闹了。”

云迟一笑,“你说得也没错。”话落,挑眉,“那你可去也跟着热闹一下?”

花颜想着有热闹不去凑是傻子,也许能找到机会再给云迟挖个坑活埋了他。她点点头,“去,殿下到时候带着我可别觉得我行止粗俗没有礼数丢了您的脸。”

云迟不以为然,“去就好,丢脸不怕。”话落,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单子,递给花颜,“你来看看,我们一起前去,给赵宰辅送什么贺礼好?从中选一样。”

花颜将单子推回去,“你问我做什么?堂堂太子殿下,这等事情自己做不得主吗?”

云迟笑着道,“还真做不得主,我的太子妃已经入了东宫,这与京中各大府邸来往的第一份礼,理当你来安排。”

花颜瞪着她,磨牙,“我还不是你的太子妃。”

云迟道,“准太子妃也是八九不离十了。你一日带着这个头衔,一日便要受这些。”说完,补充,“不受不行。”

花颜便不信这个邪,什么叫不受不行?她无动于衷。

云迟对外面喊,“来人,晚上的汤药熬好了吗?端来!”

花颜面色一变,腾地站起身,脱口怒道,“别听他的,不要端来。”

方嬷嬷本来欲应声,闻言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虽然她是这东宫的人,但是却被派给了伺候太子妃。这两个主子,她不听哪个的都要命。

云迟似笑非笑地看着花颜,“要我亲自去端吗?”

花颜恨恨地瞪着他,半晌,好汉不吃眼前亏地扫了一眼那礼物名单说,“照我看,这些东西虽好,都是不能换钱的废物,收了也是摆设。不如送实实在在的银子。赵宰辅六十大寿,就送六十万两银子,金银有价,他和你的半个师徒情分如今也就值这个价,谁叫你不娶他的女儿呢,还妄想着以后他好好辅佐你吗?”

这一席话,她说的是半丝不客气。

云迟听着便笑了起来,笑声清润愉悦,似甚是舒心至极。

花颜看着他笑的样子,心下暗骂,什么东宫一株凤凰木,胜过临安万千花。这哪里是只胜过临安?是胜过世间万千花了。如此倾城绝色,怎么偏偏投身了帝王家!可恨!

云迟笑罢,颔首,愉悦地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话落,对外面喊,“小忠子。”

“殿下,奴才在。”小忠子连忙应声。

“去知会福管家,暗中调度六十万两银子备着,不得走漏消息。”云迟吩咐。

小忠子一怔,立即应声。

花颜心中有气,“还有什么事儿吗?一并吐出来。”

云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今夜我就歇在这里了。”

花颜几乎跳起来,“你滚!”

还是不是人?就算她头顶上太子妃的头衔还没扒拉下去,但他也不能太过分了。狗急了还跳墙呢?他就不怕她半夜拿刀抹了他那好看的脖子?

云迟见花颜一张脸阴沉如水,死死地盯着他,那意思他若是此言当真,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的样子,哑然一笑,长身而起,“罢了,我本来想着歇在这里方便明日一早喊你起来一同进宫,既然你不想,那我明日便不管你了。”

说完,他理了理衣袍,缓步走了出去。

花颜一边暗骂一边想着用你管,滚了最好,算你识相。见他离开,她走到门口,“砰”地关上了门。

第四十五章上门见人

太后琢磨了一日又一夜,琢磨出了无数个磋磨花颜的法子,第二日早早地便起了身,等着云迟将花颜送来她的宁和宫。

周嬷嬷见太后顶着黑眼圈容光焕发的模样,暗想多少年不曾见过这样的太后了。

用过早膳,等了一个时辰,没等到花颜的影子,太后皱眉,“怎么还没来?”

周嬷嬷连忙说,“太后,您稍安勿躁,太子殿下如今正在早朝呢。”

太后恼道,“他也真是,难道还怕哀家吃了那花颜不成?派个人送来不就得了?用得着等他下了早朝亲自送来?还没过门就开始宠着了,这怎么得了?”

周嬷嬷笑着劝说,“殿下多年来专攻术业又忙于朝事,于女色之事概来不上心,如今能对太子妃上心,也是好事儿。”

太后闻言点头,“这倒也是。”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依旧没有人影,太后坐不住了,“天色都不早了,按理说早朝早该下了。你派人去打探打探,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他又搪塞推脱着不让哀家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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