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秋月看着她,“小姐,这时候您再给殿下出难题添乱,他会不会真的怒了?”

花颜无所谓地说,“怒了更好,他会知道,我这么一个太子妃,不是贤内助,她应该换一个人来坐。比如赵小姐那样的贤良淑德的女子,在他被朝事所累忙乱棘手时,才是一朵解语花。我嘛,与她一比,就会被比没了。他能迷途知返,也是好事儿。现在怒我,以后他登基后宫无忧,便该谢我不嫁之恩了。”

秋月无言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气又笑,“小姐,您可真是……”

花颜也笑了笑,她可真是从不手软的,从小她就知道,凡事要做对自己有利的。怎么样利用机会扭转利弊,她比谁都清楚。市井就是个大染缸,在俗世里打滚那么多年,她早已经实践了不下万次。若想要得到想要的,就不惜要在别人最薄弱的时候出击,甚至往别人的身上捅刀,往伤口上撒盐。

她一边寻思着,一边慢悠悠地喝完了一盏茶,之后对秋月压低声音说,“吩咐下去,借武威侯继夫人的内宅,借她的手里人,将我有不育之症的消息放出去。最好是传扬得茶楼酒肆,市井巷陌,天下皆知。”

秋月闻言怔了怔,小声问,“你不是要依靠武威侯搅动朝臣吗?如今怎么……”

花颜站起身,“朝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武威侯哪里还会顾得上这个。以前这等流言之事,云迟会私下命人慢慢地掌控下来消散了,就比如大凶的姻缘签之事,但如今他哪能抽出精力?正是我借风而起的时候,暂且利用不上朝局,就利用民力好了。”

秋月点点头,“明日与线人拿详细消息时,奴婢一并把此事交代下去。”

花颜颔首,打了个哈欠,走进里屋,很快就睡下了。

第一百零七章(一更)

议事殿内,气氛凝重,随着天幕黑下来,似乎更将人心里蒙上了浓厚的黑云。

西南番邦有七八个小国,是由南疆分裂而成,自南楚建国后,都归属南楚朝廷,成为了附属国。

这些附属国依旧归属坐镇中心的南疆,但南疆王的王权实则已经名存实亡了,掌控不了这七八个小国,他们算是各自为政。这些年,虽然各小国之间偶有摩擦,但有南楚朝廷的政策在前,也都平衡安平地过了下来。

但近些年,朝廷的政策隐隐有压不住之势,四年前太子云迟监国,又颁布了新政策,西南番邦这才安平了四年。不成想,今年又出了事儿。如今朝廷派去出使的人还没到地方,更出了这样天大的事儿。

若是两个小国打起来也就罢了,朝廷虽然觉得棘手些,但也不至于让所有人的心慌慌。但安书离被大批的杀手死士于半途截杀,且还有一只南疆王隶属的直编营的一万兵马也参与了截杀使者之事,这事情可就严重了。

身为南楚四大公子之人,安书离是真正的高门世家公子的代表,他不同于陆之凌的胡闹,不同于苏子斩的狠辣,不同于云迟是太子的身份需要颇多计较,前三人想不被人关注都不行,说起来,都招摇得很。但安书离不同,他喜静,也不惯张扬,所以,多年来,他做什么事情,都是不声不响的。

他本不愿入朝,若非西南番邦之事,宗室择不出个能摆平西南番邦的人来,他被云迟抓住,也不会前往西南番邦。

而他即便出使西南番邦这样大的事情,也将其做的不声不响,没什么动静地出了京城。

可是不成想,这回被截杀,重伤坠落悬崖,生死不明,轰动了一回。

安书离的本事和安阳王府的隐卫的本事,无人可小视,但他都出了这样的大事儿,可见西南番邦的情况真是十分的糟糕了。

所有人都知道,必须派人再去西南番邦,可是谁去呢?

连安书离都折在了那里,生死不明,谁去能摆平西南番邦之事?

议事殿内,有好几个人举荐苏子斩。

在很多人看来,苏子斩才是那个最适合去西南番邦的人,显然对付如今的西南番邦不能再用怀柔政策了,必须用狠辣手腕,强行地将西南动乱压住,而苏子斩的狠辣,有目共睹。

武威侯见云迟一直没说话,他沉声开口,“子斩身子骨弱,而西南番邦路途遥远,关山险恶,如今京城已经入夏,但西南番邦的气候还未入春。我怕他半途寒症发作,有心无力,耽搁了事情。”

他这样一说,那几人齐齐闭了嘴,想着怎么竟忘了子斩公子的寒症之身了?这样说来,他的确不宜前往。

武威侯见那几人不再说话,他又道,“太子殿下,我去一趟吧!我二十年多前去过西南番邦,对那里也算是熟悉。”

云迟看了武威侯一眼,终于慢慢地开口,“若是本宫亲自去一趟呢?”

众人闻言齐齐一惊。

有人脱口道,“太子殿下,这可使不得,您是万金之躯,西南正值动乱,您去不得。”

紧接着有人附和,“正是,书离公子都出了此等事情,可见西南之事十分凶险至极。殿下万万不可前去。”

赵宰辅也不赞同,“殿下的确不宜前去,西南番邦之事一时半会儿还威胁不到我南楚内地,既然书离公子出了事情,再筹谋对策就是了。”

安阳王也开口,“太子殿下,臣与武威侯一起前去西南番邦,一为找寻书离,二为处理西南番邦之事。用不到殿下亲自前往,西南如今的确凶险。”

云迟摇头,“书离前往西南番邦之前,我与他商议了诸多事情,不止他自己做了些安排,我也安排了许多。可是如今还出了这样的事情,说明西南番邦之事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怕是已经到了溃烂的地步。”

赵宰辅道,“正因为如此凶险,殿下才不能以身犯险。”

云迟眉目温凉地说,“侯爷当年前往西南番邦为姨母寻找寒症的救治之法,将西南番邦翻了个底朝天,西南番邦各小国的头领们多年来依旧对你当年之行颇有微词,这时前去,他们见了你,怕更是不喜,所以,侯爷不是合适人选。而王爷关心书离生死,所谓关心则乱,怕是心神但分受些困扰,便会出差错。”

敬国公这时闻言出列,“臣前去。”

云迟看着敬国公,道,“国公素来兵谋出众,治军严谨,勇猛非常,奈何对于谋划之事,不算精通。对比你来说,陆世子倒是个可以用的人选,但是陆世子恐怕对西南番邦不甚了解,虽有其能,但若是前去,也难以掌控如今西南乱象。”

敬国公听云迟夸陆之凌,似是十分公允的评价,不掺假个人喜怒,揣测着看来太子殿下对于太子妃喜欢陆之凌之事不甚在意,一直提着的心放宽了些,连忙道,“即便如此,多派几个人随着我那逆子去就是了,也不是非要殿下亲自出马。”

云迟道,“这些年,我一直关注西南番邦诸事,对西南番邦内部境况甚是了解。如今西南番邦出此大乱,除了我前去,怕是谁也解决不了。”话落,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本宫稍后进宫,与父皇禀明,今夜便启程。”

众人大骇,还要劝说,“太子殿下……”

云迟摆手,“都不必说了,我意已决。父皇近来身体已经好了,可以上朝了,我离京后,万望诸位安守京城,辅佐父皇,万莫让京城和南楚内地出动荡。”

众人见云迟下定决心,只能都闭了嘴。

太子殿下亲自前去,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但他毕竟是一国储君,身系江山。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可如何是好?一时间,众人心头又多了几分忧心。

云迟出了议事殿,见天色已经黑透了,他问小忠子,“可派人传话回宫了?”

小忠子里面答话,“回殿下,一个时辰前已经派人传话回去了,太子妃自己用了晚膳,想必是累了,很快就睡下了。”

云迟闻言揉揉眉心,气笑,“她给我挖坑,今日挖到了武威侯的头上,如今想必也听说了西南番邦之事,估计早已经想好趁此机会将我如何拉下马取消婚约,自然是好吃好睡好有精神了,毕竟,对她来说,我的江山,关她何事?”

小忠子面皮动了动,垂下头,没了声。

云迟对他吩咐,“你派人回东宫给福管家传话,让他立即准备,就说我从皇宫出来后,便立即与太子妃一起离京。”

小忠子猛地睁大眼睛,“殿下,您前往西南要带上……太子妃一起?”

云迟点头,放下揉眉心的手,道,“我倒是不想带她,但怕她在我离京的这段时间,定然会说动父皇和皇祖母给她一道悔婚的圣旨或者懿旨,她的能耐我可不敢小看。指不定我前脚走,后脚她就得手了,自然还是带在身边放心。”

小忠子无言了片刻,连忙应是,“奴才这就立即派人回去传话。”

云迟上了马车,东宫的仪仗队前往帝正殿。

皇帝自然也早已经得到了西南番邦动乱和安书离生死未明的消息,正在帝正殿等着云迟。

云迟来到后,将八百里加急南疆王的亲笔手书递给了皇帝,然后又将自己得到的关于西南番邦目前详细消息的卷宗呈递给了皇帝。

皇帝看罢,面色沉沉,见云迟面容如常,淡淡平静,对他问,“你这副神情,想必已经有对策了?”

云迟颔首,“儿臣今夜便启程离京,亲自前往西南番邦一趟,父皇今年已经养病够久了,明日起来上朝吧。”

皇帝闻言倒也不显惊异,颔首,“你去西南番邦,的确是最合适不过。但是你有把握吗?西南番邦怕是比这传回来的卷宗还要严峻几分,否则以安书离的本事,不会人还没到,便被害得如此地步。既然那一万兵马是南疆王的隶属直编营,也就是说,南疆王连军队自己都控辖不了了。也许待你到达后,怕是不止这两国动兵,也许已经血染的一片混乱了。”

云迟淡笑,“父皇自小培养儿臣,天下名师囊尽所学,儿臣自诩术业有成,走这一趟,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父皇放心,这南楚的江山,儿臣就算不为自己,不为父皇,不为黎民百姓,为了故去的人,也不能丢下,且更要坐得稳才行。”

第一百零八章(二更)

皇帝没有意见,痛快地准了云迟前往西南番邦之行,此举堵住了劝不住太子殿下来找皇帝的一众大臣的嘴。朝臣们见皇帝都同意,也就齐齐偃旗息鼓了。

云迟商议完正事,起身离开前,皇帝忽然想起花颜,对他询问,“你离京,不知何日归期,那临安花颜不是个安分于室的,你对她有何安排?”

云迟淡淡一笑,“带着她。”

皇帝顿时皱眉,不赞同地说,“她是一个弱女子,你随身带着,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你此去可不是去玩,带着她如何能方便行事?”话落,道,“让她进宫来吧,朕帮你看着她。”

云迟摇头,笑道,“不是我信不过父皇,而是怕您看不住她。”

皇帝一噎,怒道,“这是什么话?”

云迟道,“她可不是弱女子,整日里闷在东宫,待在这京城,她才爱折腾事情,若是随我出了京,放飞了牢笼,想打悔婚的算盘,无论是父皇还是皇祖母,亦或者是朝臣,离得远了,她一时半会儿都无法打起来,估摸着就没这么闹腾了,带着她也不会太麻烦,一个人而已,您还怕儿臣受她拖累吗?”

皇帝闻言哼道,“那可不一定,你别太自信了,临安花颜这个小丫头,比南蛮的辣椒还要辣死人。只要有机会,她对谁也不会客气,朕虽然与她只见一面,但领略得可不少,临安花家生出这么个女儿,就是祸害世人的。”

云迟笑道,“儿臣在她面前,从没敢有这份自信,一直小心得很,所以父皇放心。”

皇帝见他主意已定,摆手,“既然如此,你便带着她吧。”

云迟不再多言,出了帝正殿。

福管家得到小忠子派人传回话后,便赶紧地收拾云迟的行囊,不仅云迟的,还有花颜的。一下子将他忙得手脚朝天。

花颜睡下后,秋月也累了去睡下了,但没睡多久,秋月就被方嬷嬷喊醒了。

秋月揉着眼睛看着方嬷嬷,困倦不解地看着她的急切,“嬷嬷,出了什么事儿?让你这般心急?”

方嬷嬷立即说,“秋月姑娘,你快起来准备,殿下要带着太子妃深夜启程出京,一会儿殿下从宫里回来就走,时间紧急。”

秋月睡虫顿时跑了个没影,立即向外看了一眼天色,今晚有月光,但夜色也很深了,她立即问,“太子殿下要带我家小姐去哪里?”

方嬷嬷立即说,“西南番邦出了动乱的大事儿,书离公子被人截杀生死不明,太子殿下打算亲自去一趟,小忠子传回话来说,殿下要带着太子妃一起去。”

“啊?”秋月惊了惊,“这……太子殿下要去西南番邦处理朝事儿,带我家小姐做什么?”

方嬷嬷摇头,“老奴也不知,秋月姑娘快起来吧。”

秋月立马穿戴好衣服爬起床,麻溜地出了门,跑进了花颜的房间,也顾不得掌灯,抹着黑伸手推她,“小姐,快醒醒,醒醒。”

花颜正睡得香,被推醒,困浓浓地问,“干嘛?出了什么事儿?大呼小叫的。”

秋月立即说,“太子殿下要亲自启程离京去西南番邦,说要带着您一起去,一会儿就启程。”

花颜“嗯?”了一声,睡意还没醒,“他去就去呗,带我去做什么?”

秋月也是满腹疑问,摇头,“奴婢也不知,如今东宫上上下下都在准备出行之事,说殿下从皇宫回来就走。您快起吧。”

花颜醒了醒神,睁开眼睛,慢慢地坐起身,在黑夜里皱眉,“西南番邦出的事情不小,安书离不是无能之辈,但还没到地方便被人截杀生死不明,他是该去。但是怎么还拖家带口了?”

秋月默了默,纠正道,“不是拖家带口,只说让您跟着去,再无亲眷。”

花颜敲敲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又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困倦地说,“甭管他,让我睡够了再说。”

秋月一怔,“小姐,方嬷嬷让我收拾东西呢,你怎么还能继续睡?那我到底收拾不收拾?”

花颜哼哼,“咱们来时什么都没有,走时收拾什么?不过几件衣物罢了。”

秋月想想也是,有钱还需要带什么?她与小姐以前也是说走就走的。于是,她出了花颜的屋子,将所有银票都揣进了荷包,想着太子殿下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得回来,便也学着花颜,上床睡了。

方嬷嬷有些傻,不明白这主仆二人怎么还能继续睡?她不敢打扰花颜,便又去推醒秋月,“秋月姑娘,太子妃怎么说?你怎么又睡下了?”

秋月打着哈欠道,“小姐说,我们来东宫时便没带什么,几件衣物罢了,离了东宫,自然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方嬷嬷愣了愣,想着这话说得也对,花颜和秋月来的时候,轻松得很,的确没带什么,但是太子殿下吩咐福管家与她,务必安排得妥当,所以,她用得上的,用不上的,都安排得仔细满当,如今与殿下一起离京出行,总不能还如她来时一般。

于是,方嬷嬷琢磨了半晌,径自将她觉得该收拾的东西赶紧带着人给花颜收拾了起来。除了衣物,还有胭脂水粉、朱钗首饰等等。

云迟出了帝正殿,又去了一趟宁和宫。

太后听闻云迟要前往西南番邦,好一阵的紧张和担忧,云迟劝慰了她几句,太后只能叹息地作罢,不再劝说,嘱咐了他一堆多带些人仔细身体的话。

云迟一一应下。

太后也如皇帝一般,问起了花颜。

云迟照实说了。

太后听闻他要带上花颜,顿时不干了,“你带她做什么?西南番邦那么乱,你自己本就要处理棘手的事情,十分凶险,带着她还要照顾她,就是个麻烦,不行。”

云迟笑了笑,“皇祖母,你当真觉得她是个麻烦吗?不见得的。”

“嗯?什么意思?”太后皱眉。

云迟道,“一个惯会喜欢给别人找麻烦的人,是不惧麻烦的,也不是麻烦。”话落,他站起身,“皇祖母仔细身子,多则三个月,少则两个月,我便会回来。”

太后知道劝也没用,他自有主张,只能作罢,嘱咐他千万要小心。

云迟回到东宫时,已经月上中天,东宫的幕僚早已经在等候。云迟扫了一眼府门口的几辆马车,对福管家说,“东西少带,轻装简行。”

福管家一凛,连忙应是,又吩咐人立即精简行囊。

云迟去了书房,一众幕僚立即跟着他去了书房。

与幕僚们安排妥当事情后,云迟踏出书房门,福管家已经在候着了,见他出来,立即禀道,“殿下,东西都收拾好了,除了您与太子妃日常的一应所用外,再没带多余的物事儿。除了您坐的一辆车外,只一辆车,精简了三分之一。”

云迟满意颔首,“这样就好。”话落,问,“她已经车上等着了?”

福管家连忙摇头,“太子妃还在睡着……”

云迟闻言哑然失笑,“她可真是睡得着,罢了,我去喊她吧,别人怕是将她拽不下床。”

福管家垂首,不再多言。

云迟进了凤凰西苑,方嬷嬷带着一应人等在门口候着云迟,见他来到,立即上前见礼,问,“殿下,老奴也跟着太子妃出行?还是另外点几名婢女?”

云迟摇头,“不需要,只她身边的秋月跟着就好了。”

方嬷嬷颔首,知道内眷越少带越好,毕竟不是出去玩的,不再多言。

云迟进了房间,借着窗外的月光来到床前,见花颜睡得熟,他站在床边看了片刻,对她问,“你是自己起来,还是我连你带被子一起抱上车?”

花颜慢慢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借着月光透进窗子,看着站在她床前的黑影,没好气地说,“大晚上折腾人,你自己去不就得了,拉着我做什么?”

云迟微笑,“我以为离开京城,出去走走,你该是乐意的。”

花颜嗤笑,“你又不是出去玩,去那乱七八糟动乱的地方,我乐意什么?”

云迟笑看着她,“不乐意也要跟去,将你留在京城我不放心,怕自己前脚走,你后脚就能弄个圣旨懿旨悔婚,父皇和皇祖母不是你对手,防患于未然还是有必要的。”

花颜气结,原来是为了这个,他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早先睡前还琢磨着怎么实行的。她无言半晌,忿忿地问,“不跟着你去不行?”

云迟笑着点头,“不行,必须跟着我。”

花颜心里将云迟骂了千遍,爬下床,披好外衣,穿戴妥当,喊了秋月,跟着云迟出了房门。

第一百零九章(一更)

云迟和花颜坐一辆马车,秋月和小忠子与一车行囊一起坐另一辆马车。

车厢宽敞,铺着锦绣被褥,花颜上了马车后,扯了薄被盖在身上倒头继续睡。

她身段纤细,盖了薄被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云迟看着空出的大半车厢,也顺势躺在了她身边,这几日他也累了,很快便也睡着了。

马车虽快,但不颠簸。

云迟出京,算得上是真正的轻装简行,除了五十随扈,其余的人都安排在了暗处或者沿途接应,并没有浩浩汤汤之感。

无论是马蹄声,还是车轱辘压着地面的声音,在深夜里,都不十分喧闹,规律而井然。

京城几家灯火通明,在知道云迟离京一并带走了花颜时,都甚是惊异。

谁也没料到太子云迟离京前往西南番邦处理动乱之事,如此危险之行,竟然还带上了他的太子妃,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有的人忧心不已,又的人连连摇头叹息,实在想不明白。

陆之凌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跑去了武威侯府公子宅院,他时常来,所以,翻墙而入后,无人阻拦他,让他径直地冲进了苏子斩的房间。

苏子斩似正要休息,见他来了,本来要熄灭灯盏的手撤回,冷然地看着他,“你来我这里,倒是如进自家府邸,越来越顺溜了。”

陆之凌瞧了他一眼,抖抖衣袖,挥掉夜里的凉气,对他一本正经地道,“你说错了,来你这里比回我自家府邸要顺溜得多,我老子将我看得紧,只要我屋里灯一亮,定然会提着刀杀过去。”

苏子斩挑眉,冷声道,“以后若是这么晚了你再闯来我这里,我也会让你见识见识比你老子的刀还厉害的剑。”

陆之凌后退了一步,摸摸鼻子说,“今日情况特殊嘛,以后自然不会。深夜闯你房间,对我也没好处不是?”话落,言归正传,“你知道太子殿下出行带走了太子妃之事吧?”

苏子斩“嗯”了一声,容色清寒,没什么多余情绪。

陆之凌仔细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说,“太子殿下是怎么想的?不会是留她在京怕她给他背后捣乱,才带上她的吧?”

苏子斩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陆之凌见他不反对这个说法,顿时“唔”了一声,“西南番邦那么乱,安书离都生死不明,太子殿下自己去都棘手危险,竟然为着这个还带着她在身边,可见太子殿下是无论如何对她都不放手了。”

苏子斩寒着脸盯着陆之凌,“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到底想说什么?”

陆之凌咳嗽一声,“你可真是容不得人跟你绕弯子。”话落,他坐下身,对他兴奋地说,“咱们也出京去西南番邦吧,那里肯定很好玩。”

苏子斩冷笑,寒凉入骨,“跟安书离一样玩个生死不明吗?”

陆之凌噎了噎,“有他打头阵探路了,如今咱们都知道西南番邦情势十分险峻,如今再去,加一万个小心,应该不会没命。”话落,又说,“太子殿下不是先一步走了吗?有他在前面,咱们后面悄悄跟着,去见识见识怎么样?我还没去过西南番邦那么远的地方,难道你不好奇想去看看吗?”

苏子斩讽笑,“跋山涉水,就怕我没命到那里,你还有九炎珍草给我服用吗?”

陆之凌默了默,垮下肩,“自然没有了。”

苏子斩周身慢出浓浓的冷意,对他摆手,“你若是想去,便自己去吧。这几年,除了京城这四方田地,百里之内外,我还能去哪里?天下救命的好药几乎已经搜罗殆尽,我就是有心想动,也走不了,谁知道下一次寒症发作,会是什么时候?京城好歹还有汤泉宫的汤泉能保命拖延时候,但出了京城呢?哪里还有?”

陆之凌泄气,兴奋之色一扫而光,深深地叹息,“你不能去,我也不去了。总归是兄弟,我出去玩,将你一个人留在京城,无人陪着,于心何忍?算了算了。”话落,他站起身,“我走了,回去睡觉了。”

说完,他出了房门,干脆利落地走了。

苏子斩看着陆之凌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闭了闭眼,挥手熄了灯,但并没有立即上床休息,而是就那么在黑夜中坐着,任周身的寒气,蔓延至整个房间。

第二日天明,云迟的车马来到了距离京城百里的城镇,早就有人提前安排好了用膳之地。

花颜睡了一觉,觉得甚是舒服,跟在云迟身后,神清气爽地下了马车,扫了一眼用饭的地方,她眸光微动。

云迟敏锐地抓住了花颜那细微的波动,淡淡地扬眉,“怎么了?”

花颜心里打了个转,转头看着他,正色说,“这一家有一个招牌菜,叫酩醉鸭,我与秋月来京时,便是在这一家酒肆吃的,味道极美。可惜,他家的厨子有个怪癖,要每日晚上才能做这道菜,且一晚只做两席,且要三天前排队定下,可我如今想吃了。”

云迟闻言笑了笑,“待回程时,我提前让人给你定下,如今总不能以权压人破了其规矩,你便忍忍馋虫吧。”

花颜瞪眼,“为何对别人你就能这般守人家的规矩?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强取豪夺了?我也是有不嫁东宫的规矩的。”

云迟浅笑,温声道,“你是我定下的人,算是自己人,自然不必守规矩的。”说完,当先抬步走进了酒楼。

花颜气噎,盯着云迟的后背,恨不得盯出两个窟窿。

秋月从后面的马车下来,见花颜脸色难看,叹了口气,什么叫水火不容,太子殿下与她家小姐就是,不是这个把那个气跳脚,就是那个把这个气破脑门,偏偏还硬绑在一起互相折磨,这普天之下,也没哪个比这两个更让人无奈的。

花颜盯着云迟进了里面,不见人影后,她忽然恼怒一改,转头笑着对秋月招手。

秋月一看花颜这神情,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到近前,小声问,“小姐?”

花颜覆在秋月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秋月听罢,脸上一下子变幻了好几种颜色,将她说的话消化了一会,好半响,才呐呐地开口,“小姐,您……确定?”

“确定。”花颜对她微笑,“这是个机会,我本来一直就琢磨着怎么找这个机会引他出京呢,如今来了,虽然比较意外突然,但机不可失,正好可以用上。否则没有这个机会,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创造个机会,毕竟京城人多眼杂,另外一个人失望久了,已经没了希望了,就算请,没有特殊情况,也难以请动。”

秋月默了默,“那昨日说的利用武威侯继夫人的事儿……”

“一并做了。”花颜道,“在京城不好施展,出了京城,便是我们的天下了。再走出千里,更是。我便不信云迟每日将我拴在腰带上盯着我,他出京可不是为了玩的。”

秋月闻言只能点头,“好,奴婢这就去办。”

花颜低声嘱咐,“仔细小忠子和青魂,别让他们发觉,痕迹小点儿,这两个人可不止是云迟的小尾巴和暗卫,眼睛都毒着呢,有蛛丝马迹,都能被发现。”

秋月顿时笑了,“小姐放心。”

花颜自然是放心的,秋月是被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交代完事情,她也缓步走了进去。

早膳自然比不上在东宫里讲究,但花颜吃得却极香,极有胃口。

云迟吃得不多,放下筷子,对她微笑,“看来带你出来还是让你欢喜的,食量都大了许多。”

花颜哼哼两声,“我这个人最会的就是随遇而安,否则在你的东宫闷死个人,我若是想不开,如今岂不是已经自杀了?”

云迟眸光深邃,“既然有这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可见你在东宫或者皇宫长久地生活也不是不可行的。”

花颜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轻轻柔柔地对他说,“你做梦。”

云迟低笑。

花颜放下茶盏,对他提出要求,“我不坐车了,整日坐在车里,没趣死了,我要骑马。”

云迟不反对,“可以。”

第一百一十章(二更)

秋月不着痕迹地将花颜的命令传到了线人手中,线人收到命令后,虽然震惊,但还是义不容辞片刻不缓地将花颜的命令执行了下去。

三日后,武威侯府公子宅院进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人是一个不起眼的黑小子,年约十六七岁,貌不出众,人也瘦瘦小小的,扔在人堆里让人找不出来。

他背了一个大包裹,大约有数十斤重,青天白日地避开了武威侯府的护卫,翻墙跳进了苏子斩的院落。

他一落地,青魂的剑瞬间出销,同时低喝,“什么人?”

他的剑比他的话快得多。

这人一个后仰翻,便避开了青魂的剑,同时开口,“给你家公子送救命药的人。”

青魂眸光现出一抹讶异,似是惊异这来人竟然背着重物能如今轻巧地躲开他的剑,他闻言收了手,不由多打量了来人一眼,小小年纪,其貌不扬,没想到武功竟不错。他冷木的声音继续问,“什么救命药?”

这人站稳脚,上上下下打量了青魂一眼,嘻嘻一笑,“世间搜寻不到的好药,我带来了十多种。你要想知道,等我见了你家公子,就知道了。”

青魂冷木着眼睛看着他,“你是为着自己?还是奉谁之命?”

这人道,“自然是奉命,否则谁愿意来招惹子斩公子?嫌命活的不够长吗?”

青魂不可能轻易放他去见苏子斩,冷木地问,“奉何人之命?”

这人闻言似是琢磨了一下,才说,“我家少主,在京城,似乎人人都称呼她为太子妃。”

青魂一惊。

这人扬起脸,问,“我可否能见你家公子?”

青魂还剑入鞘,“跟我来。”

这人点点头。

青魂将这人带到了苏子斩的书房外,冷木的声音禀告,“公子,有人奉太子妃之命前来见您。”

苏子斩正站在窗前揉虐一盆玉兰,他手指过处,玉兰花似是禁不住他带来的寒霜,叶子在他手下不多时便一片霜白,然后一寸寸似有枯萎之势。

他面无表情地揉虐着,似就在等着它干枯。

青魂的声音响起后,他揉虐花叶的手停了停,清寒的声音“哦?”了一声,“什么人?”

青魂说,“您见了就知道了。”

苏子斩撤回手,缓步走到门口,伸手打开了门,那人和他背着的包裹出现在他眼前,他冰寒的眸子将人看了一眼,来人只觉得被他看的通体冰寒,他回转身,又折回了房内,冷声道,“进来。”

青魂让开门口,那人背着包裹踏进了书房。

苏子斩坐在软榻上,姿态随意,但又带着说不出的冷意,问,“姓甚名谁?你说是奉了太子妃之命,她何故派你来?”

这人只感觉如今明明已经入夏,到处都是风吹花暖,偏偏苏子斩这院落和这书房都如寒冬腊月,冷得很,他搓了搓手,说,“在下安十六,少主命我来给公子送药,顺便给公子传一句话。”

苏子斩听他称呼花颜为少主,挑了挑眉,问,“什么药?何话?”

安十六将背着的包裹放在苏子斩面前的桌案上,“这些药,公子看了就知道了。我家少主传的话是,请公子见到我之后,即刻启程前往西南,她会在两千里之外玉石镇的桃花谷等着您。”

苏子斩一怔。

安十六瞧着他,这才趁机打量这位传言中心狠手辣的子斩公子,他隽逸绝伦的容貌被周身寒霜的气息笼盖,即便他闲适地坐在那里,似乎周身也对人放出冰箭,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位子斩公子,比传言还要让见他的人觉得危险十分。

他不太明白自家的少主怎么就如此轻易地将多年收集的奇珍好药这般轻松地给了他。要知道这十多种好药,遍布天下,如今万金难求一样。

苏子斩怔愣片刻后,伸手解开了包裹,里面十二个长宽不一的锦盒,缝隙都用蜜蜡封着,每一个锦盒上都有清秀字迹撰写的封条,十二个锦盒,是十二种天下难寻的奇珍好药的名字。

他看到了九炎珍草,也看到了五百年人参,还看到了血灵芝、兰冬虫、紫红乌……更甚至,还有一株玉雪莲。

世间名贵万金难求一样的药,如今都摆在他的桌案上,且十二种。

从小到大,他便是靠各种名贵的好药来养着这副身子,小时候,寒症发作得少,隔两三年发作一回,随着他渐渐长大,一年一回,如今已经到了半年甚至几个月一回了。

武威侯府早就再拿不出好药,这些年,都是从天下搜寻,名贵的好药除了民间搜寻外,再就是搜寻各大世家珍藏的。多年下来,几乎搜寻殆尽。

上次寒症发作,云迟手中有一株五百年人参,他拒服。陆之凌拿出了他手里的最后一株九炎珍草。

他觉得,再活不了多久,下一次寒症无预兆地再发作时,他这一条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是不成想,如今摆在他面前的这些好药,便是他延续的生命力。

他盯着看了片刻,脑中无论想了多少千回百转的东西,但面上依旧是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许久,他慢慢地抬头,看向安十六。

安十六想着不愧是子斩公子,这些好药摆在他面前,未见他变幻一分颜色。

苏子斩盯着安十六看了片刻,声音依旧凉寒,“这些好药,她是从哪里弄来的?”

安十六觉得能让他家少主送这些好药,与子斩公子的关系定然极不可言说,他琢磨了一下,斟酌地开口告知,“少主从小便不居于室,喜欢四处玩耍,有的是她从别人手中花重金买的,有的是她在深山老涧里自己采的。在下也不十分清楚,公子若是想知道,待见面问她就是了。”

苏子斩默了片刻,又问,“她说让我见了你之后,立即启程去西南?她在那里等我?”

安十六纠正,“也不算是去西南,只是去西南的路上,两千里之外玉石镇的桃花谷。”

苏子斩眉目深涌,“为何?”

安十六一怔,想了想,摇头,“在下只听吩咐,未问为何,少主既然相请公子,定然自有道理。”

苏子斩忽然一笑,冷冷的,寒寒的,冰冰的,“她连个缘由也不说,便这般笃定我会前去吗?”

安十六眨眨眼睛,不说话。

苏子斩不再看他,对外面道,“青魂,送客。”

安十六瞧着苏子斩,自始至终,没看出他这是去还是不去?但只说送客,这意思东西就是收了。他也不再问他到底去还是不去,反正少主又没说要个回复再走。于是,他非常干脆地转身,出了书房。

青魂见安十六空手出来,包裹已然不见,他在门口听得清楚,见真的是来送这些世间难寻的名贵之药的,有了这些药,公子就不会怕下一次寒症甚至下下一次寒症发作了。他难免心下激动,出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意,“多谢,请!”

安十六瞅了青魂一眼,有些手痒地说,“在下也会去桃花谷,届时希望能和你切磋一番。”

青魂觉得可以,点头,“奉陪。”

安十六嘿嘿一笑,翻墙出了武威侯府,很快就不留痕迹地消失了身影。

青魂送走安十六,回到书房,推开房门,便见苏子斩依旧坐在榻上,看着面前摆放的那些药盒,姿势未曾变一下,眉目似乎带了几分雾色和恍惚。

这样的公子,他很少见到。

从五年来他性情大变后,脸上从来都是冰寒的,一双眸子也寒不见底。

如今,他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别的情绪,虽然依旧一身凉寒,但这凉寒如被雾气包裹了一般,朦朦胧胧的,似不那么冷了。

他激动地看了一眼那些锦盒,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和怀疑,“公子,这些药……可否叫大夫来检查一番?辨辨真伪?”

十二种世间难寻的名贵宝药,这么一下子堆在这里,他实在难以相信。

苏子斩面上的雾气散了些,神色恢复如常,“不必辨了,她送来的,不会是假的。”

青魂点点头,想想也是,谁会开他家公子的玩笑?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太子妃。

只是他难以想象,太子妃怎么能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好药。就算是她赢走了顺方赌坊的十年盈利,用那些银钱,也买不来买不到这些好药的。

苏子斩又看了这些药一眼,站起身,吩咐,“备马,着十三星魂跟着,带上这些药,即刻出城。”

青魂垂首,“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一更)

苏子斩离开京城,是真正的轻装简行,他只带走了那些名贵好药和十三星魂。

他的离京比云迟走的要消无声息的多,没弄出丝毫的动静。

在他离开的第二日,京城蔓开传言,说太子妃有不育之症,几乎是一日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所有人都震惊了,也包括梅府的人。

那一日,花颜在梅府,虽然在府内闹得动静大,几乎翻塌了梅府的天,但因为云迟的到来,粉碎了她的手段,轻拿轻放地将她带走后,这消息也就封锁了起来,没往外面传出一言半语。

后来梅老爷子隐约地听闻了花颜与柳芙香又交恶去了一趟武威侯府之事,但他等了等,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况且当日便出了西南番邦已经动乱和安书离生死不明之事,对比起朝政之事,这就不值一提了,索性,他也就放下了。

没成想,这过了几日,便听闻了这等消息。

而这时,临安花颜已经随太子出京去西南番邦了。

梅老爷子立即派人去打探,查查流言是从哪里传出的,很快就查到了,从武威侯府的内院里,武威侯夫人身边的人,且不止一人说,于是,便传开了。

京城一时间因为这流言,被炸了一个震天响,顿时盖过了太子出行前往西南番邦以及书离公子生死不明之事的喧闹。

武威侯听闻后,找到柳芙香,沉声问,“是你放出去的消息?那一日我明明嘱咐你,此消息暂不可外传,容我思量再说。”

柳芙香摇头,“妾身自然听侯爷的吩咐,都嘱咐了身边人,如今出这事儿,是有两个死丫头嘴不严,容妾身去问罪。”

武威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摆手,“罢了,既然如此,传就传吧。”话落,对她道,“你去找子斩一趟,与他说说赵宰辅有意结亲的事儿,问问他的意见。”

柳芙香应了,来到了公子宅院外,对守门的人说,“我要见子斩。”

守门人看了一眼柳芙香,有人去禀告牧禾。

牧禾迎出来,绷着脸说,“继夫人好,公子说谁也不见。”

柳芙香盯着牧禾,“我有要事,必须要见他。”

牧禾拱手,“继夫人见谅,公子吩咐了,无论什么事儿,天塌下来,无论什么人,他都不想见。”

柳芙香顿时恼怒,“是为着他的婚事儿。”

牧禾摇头,“公子说不见。”

柳芙香深吸一口气,“我是奉了侯爷之命来的,询问关于与赵府议亲之事。这总归是他的终身大事。”

牧禾心惊,但还是一口咬定,“公子说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见。”话落,怕柳芙香再纠缠,便道,“公子近来身体不好,刚发作过的寒症隐隐有再发作之势,继夫人还是别打扰公子静养了。”

柳芙香面色一变,立即紧张地说,“这距离他在汤泉山寒症发作才没几日,怎么会又有要发作之势?”

牧禾摇头,“不知。”

柳芙香想了想,忽然怒道,“一定是那日他冒大雨回京,又伤了身体。”

牧禾不语。

柳芙香咬牙,似有硬往里闯的姿态,“我必须要见他,让开。”

牧禾冷下脸,猛地一挥手,公子府的守卫齐齐拉弓搭箭,对准了柳芙香。他寒着脸说,“继夫人还是不要强闯的好,公子吩咐过了,没有他准许,任何人强闯,杀无赦。”

柳芙香面色一白,“我便不信他敢杀我。”

牧禾面上现出杀气,“继夫人最好相信,否则,人只有一条命,死了就死了。即便你死在这里,侯爷问罪,也怪不得公子。毕竟有人不听话来惹公子。”

柳芙香清晰地看出牧禾不是在开玩笑,她被杀气所震,不由得后退了两步,看着牧禾与拉弓搭箭的府卫,似乎只要她真闯,他们真敢杀了她。

她咬了咬牙,怒道,“你告诉他,若是他不吱声,不出来,侯爷就做主这门婚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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