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自云迟监国以来,还没出现过无本退朝的时候,但是近日,太监喊完后,无人出列。

有的人手里是有奏本,但觉得今日太子殿下显而易见地不同寻常,没敢拿出来,生怕自己的奏本一会儿引火烧身。更怕自己当那个出头鸟,就如御史台那位被罢官的大人一般。

云迟眯了一下眼睛,眸光扫过众人,凉凉地问,“都没本启奏吗?”

朝臣们互相看了一眼,无人敢出头,显然,前几日云迟在早朝上的震慑犹在。

云迟等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了一声,“好得很,你们都觉得南楚天下太平是吗?你们无本启奏,那本宫就让你们认识认识南楚的太平在哪里?”

话落,他随手拿出袖子里的卷宗,“啪”地扔了下去。

他的卷宗不偏不倚,正砸在了户部尚书的脑袋上。

卷宗虽轻,但云迟砸来可没客气,还是用了些许小力,户部尚书顿时被砸得眼冒金星地懵了懵,卷宗“啪”地落在他脑袋上,然后又掉在地上,发出更大的“啪”地一声响。

这两声响动,在落针可闻的金殿上十分清晰。

户部尚书好半晌没回过神来,不知是被砸懵了还是怎地,即便眼冒金星,他身子晃了又晃,但也没被砸趴下,依旧站着。

朝臣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云迟砸了户部尚书。冷静的人想着不知户部尚书又是哪里惹了云迟,否则,太子殿下不是专门砸他。

当庆幸太子殿下不是砸的自己时,大多数人都立马看戏的姿态看着户部尚书。

“捡起来。”云迟看着户部尚书,嗓音凉的能冻成冰渣。

户部尚书听到云迟的话,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到云迟的脸色,以及地上的卷宗,还有朝臣们都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弯身捡起了地上的卷宗。

这一看,他三魂几乎吓没了七魄,出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殿下恕罪。”

卷宗上清楚明白地写着北地半年前以朝廷的名义征收了两成赋税,户部管的是土地、赋税、户籍。他终于明白太子殿下今日砸他的怒火从哪里来了。

他浑身哆嗦,连忙叩头,“是臣失察。”

“失察?”云迟怒笑,“只是一个失察吗?”

户部尚书说不出话来。

云迟起身,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温凉的声音寡淡得不带一丝感情,“来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朝廷顿时轰然,人人惊骇。

有人出列,“殿下,不可。”

云迟自监国以来,还从来没有在朝廷上将人推出去午门外斩首,尤其是如今户部尚书只说了两句话,还没经过三司会审查他犯的这桩大事儿再定罪的情况下。

“北地半年前以朝廷名义加征百姓两成赋税,户部半年没得到消息禀告本宫。你们说,他不该砍吗?”云迟凉薄地询问。

群臣瞬间哗然。

“推出去,砍了!”云迟声音徒然一厉,“有谁求情,一并砍了。”

朝臣们顿时鸦雀无声,早先那说殿下不可的人立即缩回了脑袋归了队列。

殿外有护卫进了金殿,摘了户部尚书的乌纱帽,脱了他的官袍,将他拖了下去。

即将走出金殿的户部尚书惊醒,骇然地大呼,“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他今日上朝时,也不曾想过,云迟会是在监国四年来第一个将他推出午门外斩首的人。前两日,他还暗暗地笑话兵部尚书因为妻舅而被云迟当殿训斥闭门思过,不成想,这才过了两日,他就被云迟拖出去午门外斩首了。

第六十一章(一更)

早先,云迟已经对花颜说了,她只管放心肃清北地,一旦有消息报来,他就会接着消息肃清京城的朝局。

北地出了这么大的以朝廷名义加重百姓赋税之事,户部尚书何止是失察,在云迟看来,他不必去查户部尚书,无论是他无能,还是他参与了隐瞒之事,都该死。

无能占着位置,最该死。

不多时,外面没声了,有人来报,已斩首。

云迟面色平静,坐回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盯着下面的文武百官。

朝臣们都吓傻了吓死了,一直以来觉得太子殿下有才有谋算,虽天性凉薄冷情,但也不会用十分血腥的手腕,也不是杀戮狠厉之人。可是如今,他们错了。

他们想到,那是以前无人惹得太子殿下这般震怒。

比起来罢免了老御史的官职,训斥兵部尚书闭门思过来说,今日,北地以朝廷名义加重百姓赋税之事,是触动了他的龙须。干脆果断地砍了户部尚书的脑袋,让满朝文武重新地认识了这位太子殿下。

朝臣们大气也不敢喘,谁能想到刚才一刻还与他们一起站立朝堂的户部尚书,如今已经身首异处,去见了阎王爷。

“如今有本启奏吗?”云迟将满朝文武又盯视了一盏茶,才凉寒地开口。

朝臣们头也不敢抬,惊魂未定地想着自己有什么事情要奏秉来着?手里本来有奏折的人,一时似也想不起来了。

“嗯?没有吗?”云迟眉目一沉。

这时,工部一位大人站出来,“臣有事奏秉。”

众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云迟目光看向那位工部大人,嗓音低沉,“赵大人何事启奏?”

赵大人三十多岁,任工部侍郎,手中并无奏本,抬头看了云迟一眼,板正地说,“户部尚书其职,一日不可无人,川河口一带治水,如今正起步,需户部配合调配银两用度,臣请太子殿下尽快重新任命户部尚书,以免耽搁穿河谷一带治水进程。”

云迟颔首,“本宫知道了,众位爱卿若有举荐,明日上奏折。”

这也就是说,不会现在将人立马先定下来。

赵大人闻言退了回去。

因赵大人开了头,朝臣们见他没事儿,于是赶紧拿了手中的奏本启奏。

有人提到户部尚书家眷,询问云迟如何治罪。

云迟寡淡地道,“抄家,家眷一律打入天牢,待查清北地加税之事,一并酌情判罪。”

那人又退了回去。

有人又出列,“太子殿下,北地竟敢私自以朝廷名义增加百姓赋税,瞒而不报,欺君罔上,半年之久,可见北地何等之乱,子斩公子一人怕是应对不来,臣觉得,朝廷应再派人前往北地,协助子斩公子。”

这人一提议,好几个人出列纷纷附议。

“苏子斩并未给本宫上求救增援的折子,也就是说,北地他应付得来。”云迟果断地驳回了这一提议。

众人对看一眼,又归了列。心下暗想着,苏子斩动作确实快,查得的东西也着实让人心惊,如今苏子斩的奏折不经过下面官员层层递上来,而是直接送去东宫,今日北地加重赋税的卷宗被捅出来,明日还不知道是什么,一时间,与北地有牵扯的人顿觉自危。

早朝后,官员们都腿软脚软地走出了金殿,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让满朝文武都心惊胆战的早朝。

御林军已经前往户部尚书府抄家。户部尚书府传出的哀嚎和惊慌的尖叫声,震动了整整一条街相邻的府邸。

皇帝听闻云迟在早朝将户部尚书推出去斩首时,也惊了一下,待得知原因后,他比云迟还愤怒,“北地这群人,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云迟砍了户部尚书,下了早朝后,自然要来帝正殿与皇帝汇报,毕竟他如今还是太子。

他来时,地上摔了一盏茶,皇帝仍在震怒中,见到他,皇帝怒道,“不能只砍了一个户部尚书就算了。”

云迟点头,“自然。”话落,吩咐王公公,“将地上收拾了。”

王公公见太子殿下来了,松了一口气,皇上也已经有好长时间不曾发火了,他素来脾气温和,跟在他身边侍候久了的王公公此时也被吓坏了。方才没敢上前,如今赶紧命人将地上收拾了。

云迟待地面收拾干净,走在桌前坐下。

皇帝胸腹鼓动,一张脸铁青,显然气的不轻,“这帮混账东西,他们不是混弄你,是糊弄朕,你处理西南境地时,朕每日上朝,当时还觉得朝野上下太太平平的,偶有些小事儿,不算什么,北地更是安安稳稳的,谁成想,竟然有人包藏祸心,如此期满,半年之久。”

云迟冷静地道,“父皇息怒,您气坏了身子,也不抵什么用。”

皇帝很想息怒,但他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下来,他毕竟是坐了多年的皇帝,虽身子骨孱弱,宽厚温和,但人却不昏庸,他看着云迟道,“北地不应该是一个人只手遮天,那么大片的土地,二十多个州郡县,半年来,竟没有传出半点儿风声,可见是无数只手,遮住了北地的天,同时,朝廷也有人参与合谋。”

云迟颔首,“父皇说得有理。”

皇帝怒道,“他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云迟淡淡道,“显而易见。”

皇帝震怒,一时气急,咳嗽起来。

云迟看着皇帝,他昨日知道时,都气得砸了桌子,更何况皇帝,他脾性再温和,也受不住这个气,他伸手拍他后背,冷静至极地说,“父皇放心,无论是谁造反谋反,儿臣都会将之揪出来,砍了杀了,连根拔起。我南楚的江山,不准许任何人破坏,将来,还要四海河清,盛世太平。您还要含饴弄孙,看儿臣治理这江山天下的,万不要气坏了自己,有儿臣在呢。”

皇帝胸腹中本是一团火烧,恨不得杀去北地,他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敢在北地为非作歹,才知道是,气得知哆嗦,如今听着云迟分外冷静的声音,他的心也渐渐地冷静下来,吐出一口浊气,问,“昨日,你伤了手,便是因为此事?”

“嗯。”云迟点头,“儿臣也气。”

皇帝深吸一口气,“拿来卷宗,朕看看。”

云迟将袖中的卷宗抽出来,递给他,见他不咳了,自己又坐回原位。

皇帝打开卷宗,翻弄完,震怒道,“原来几十年前,太后嫁入皇室后,北地黑龙河便决堤过一次。这在南楚收录的卷宗里根本就没有。”

“北地给瞒了下来,如今算是故技重施。”云迟道。

“定然与程家脱不开关系。”皇帝道,“太后初嫁入皇家,北地便出了黑龙河决堤如此大事儿,对太后对程家都不利。所以,瞒而未报。”话落,又道,“不知此事太后可知晓。”

云迟道,“几十年前之事,朝廷没有卷宗,但她是程家的女儿,刚入宫时,程家需要仰仗她,她也需要仰仗程家,皇祖母到底知道不知道当年之事,只能问她自己了。”

皇帝断然道,“一定知道,你稍后便去宁和宫一趟。不是我们天家对不起程家,是程家对不起天家,朕就不信,程家这样大的世家,北地有风吹草动,若没有参与,程家能不知?程家人来京数次,朕每次问北地,可都是说很好很太平的。”

云迟颔首,“儿臣稍后就去见皇祖母。”

皇帝平顺了呼吸,对他问,“苏子斩和太子妃在北地,可应付得来?是否你亲自去一趟北地?”

云迟摇头,“应付得来,父皇放心,儿臣不需去北地。儿臣如今更应该留在京中坐镇。”

皇帝想想也对,点头,“是朕昏聩了,这个时候,你确实更不应该离开京城。你要监管川河口一带水患治理,还有督办秋试,以及震慑朝臣们。是朕没用。”

云迟微笑,“父皇已经很好了,您不昏聩,只不过是因身体原因,心有余力不足,长此以往,被人联合起来蒙蔽了耳目罢了。儿臣监国四年,北地出了这等事情,也是儿臣的失败。”

“帝王储君也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有过。”皇帝见云迟这样说,伸手拍拍他肩膀,“你选花颜为太子妃,最正确不过。若没有她,这北地不知还要欺瞒到几时。得花颜,是我云家之幸。”

第六十二章(二更)

云迟从帝正殿出来,去了宁和宫。

一路上,他想着皇帝那句话,得花颜,是云家之幸。

的确,若没有她,很多事情,都不会如此顺利,从先皇到父皇,先皇执政手段也温和,父皇除了温和任善外,更多了身子骨弱。所以,几十年来,南楚已在暗处悄然地腐朽。

他监国之前,还未有所查,那时,也觉得天下太平,但出了穿河谷水患之事后,便不觉得了。那时,他认识到南楚不像是表面这般光鲜繁华,像是一只纸老虎。

他想着,他慢慢来,总会将这只纸老虎捅开,重新捏成铁铸造的实老虎。

如今,他监国四年,前三年,培养自己的人,抓朝局,让朝臣们认可他这个太子,让他说的话,能在朝堂上说一不二。他做到了。

这一年,他准备大婚,想将花颜娶进东宫,然后,大婚后,再琢磨着如何从根本上治理天下。只是没成想,因花颜,提前了对西南境地的收复。

收复西南境地,载入南楚史册,是他的一大功勋。但同时,北地竟然乱到了这个地步。

监国四年,他扎根在朝局的根基虽稳了,但是还远远不够,他伸向下方各州郡县的手还没够到。

北地水患,他也只收到了鱼丘县的一封密保而已。北地欺瞒加重税收这么大的事儿,他至今才知道。

父皇说得不错,得花颜,是他之幸,更是云家之幸。

如今花家所有在北地的暗桩暗线都已启动,花家有千年的根基和底蕴,绝非南楚四百年可比,也绝非他监国四年可比。

普天之下,怕是再没有哪个家族哪个人,更适合肃清北地了。

来到宁和宫,宫女太监们见到云迟,跪了一地请安。

周嬷嬷迎了出来,谨慎小心地看了云迟一眼,见他面色平静,她屈膝请安,将人请了进去,同时小声说,“太后打碎那套她最喜欢的庆祥云花纹年画茶具。”

云迟脚步一顿,点了点头,迈进了门槛。

太后脸色不好,但见到云迟,还是慈善地温和地说,“哀家知道你忙,但也要注意身体,你瞧瞧你,短短几日,就清减了这许多,待大婚时,花颜见了你,可别认不出你的模样来。”

云迟笑了笑,请安后,挨着她坐下,“过几日就养回来。”话落,问,“皇祖母打了那套最喜欢的茶具?”

太后面上露出隐隐怒意,“北地那帮子官员,都该死。”

云迟不置可否。

太后看着云迟,“你今日来找哀家,是不是要对哀家说程家?哀家已经与你说过了,你不必在乎哀家,程家若是犯了法,你该如何办就如何办,哀家早已经是皇家人,这些年,对程家也从未亏过,没对不起程家,也算早报了程家的生养之恩了。”

云迟摇头,“孙儿是想来问问皇祖母,几十年前,您初嫁皇家后,可知道北地黑龙河决堤之事?”

太后闻言面色一僵。

云迟何等眼力,道,“看来皇祖母是知道的。”

太后默了片刻,颔首,“哀家的确知道这件事儿,当初,我才嫁入皇家月余,我父亲派人给我送了一封密信,说的就是北地黑龙河决堤一事。那时,父亲沉痛地说了黑龙河决堤事大,负责修缮看顾堤坝的人,大半是程家人。因程家的祖籍和祖坟就在黑龙河一带,一旦黑龙河决堤上报朝廷,那么,皇上定会问罪程家,一旦问罪程家,我也躲不开。无论是为了程家,还是为了我,都只能瞒着。”

云迟不语,静静听着。

太后又道,“哀家当时也挣扎过,奈何哀家刚嫁入皇家月余,可以说没有根基。最怕先皇厌恶程家厌恶我,前思后想之后,还是同意了瞒着。哀家那时日夜惊慌,但哀家也没想到,最后那件事儿还真就瞒下来,朝廷半丝风声都未闻。”

云迟看着太后,“皇祖母就未曾想过,黑龙河决堤,那么大的事儿,程家是怎么瞒下的?”

太后道,“事后,哀家也去信问了,父亲告诉我不可说,让我只做好皇后就好了。我也知道此事的确不能再说,便没有再问。没想到,过了几十年,我几乎都忘了,倒是被你一提,还像是昨日之事。”

云迟点头,“看来,几十年前,北地就串通一气了。”

太后徒然一惊,骇然地看着云迟。

云迟面色平静,眼神亦无波无澜,他这一句话出口,就如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但太后是着实惊住了,她面皮动了动,嘴角颤了颤,好半晌才开口,“若是照你这样说,哀家十六岁进宫,十七岁生了皇帝,如今四十一年。北地这几十年……”

她说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云迟看着太后,他今日来找太后,就是想求证几十年前北地黑龙河决堤之事,若是太后知晓,那么程家便跑不了。如今显而易见,当年,瞒下黑龙河决堤之事,程家居首,但一个程家不够,定然还联合了别的世家,将北地那时就瞒了一片天。

怪不得如今北地的网织得如此密,原来有几十年的因果。

北地这网,可见结了不止一代。

云迟站起身,对白着脸的太后道,“皇祖母无需多想,也无需操心,仔细身体,孙儿告退了。”

太后张了张嘴,还是嘱咐道,“你也仔细身子,别累坏了。”话落,忽然发狠地说,“至于程家,若是你需要哀家,哀家便……”

云迟摇头,打断太后的话,“孙儿只需要皇祖母身体康泰,待孙儿大婚时,皇祖母安安稳稳地喝孙媳妇儿的敬茶。”

太后看着云迟,她还不太糊涂,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不让她因为程家倒下,她咬着牙点头,“放心,哀家会好好的。”

云迟颔首,出了宁和宫。

他前脚刚走,太后的身子晃了晃,便倒在了软榻上。

周嬷嬷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她,“太后!”

“别喊,哀家没事儿,哀家只是有些心口疼。”太后喘着气,脸上说不出是后悔还是自责还是如何,她就着周嬷嬷的手坐起,白着脸说,“先皇待哀家不错,当年,是哀家对不起先皇。”

周嬷嬷拍着太后的后背,为她顺气,小声劝慰,“当年您也是没法子,不怪您。”

“虽是迫不得已,但是哀家还是自责。即便哀家怕先皇怪罪,后来先皇没了,皇上登基,这些年,哀家也不该把那件事情瞒得死死地忘了,以为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可是没想到啊,原来这背后有这么大的害处。如今,哀家是心疼太子。哀家的过错,瞒了几十年,让北地如今变成这样难收拾的地步,是给他找了大麻烦。”

周嬷嬷低声说,“没有人能未卜先知,太后您别自责了。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太子殿下还要分心照看您。”

太后点头,“将太子妃送的那药丸给我一颗,哀家这就吃下,哀家帮不上什么忙,的确是不能再给太子找麻烦了。”

周嬷嬷连忙去拿了药丸,倒了温开水,让太后服下。

吃了药丸,太后好了很多,“若不是她哥哥催的急,她多在东宫留到大婚前再回去待嫁就好了。哀家眼看着自她走后,太子眼见地清减,若这样几个月下去,可如何是好?”

周嬷嬷点头,也觉得若是太子妃还在京城就好了。

太后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对周嬷嬷说,“你说,哀家给她哥哥写一封信,派人送去花家,请她哥哥再让她来京住些日子,怎样?”

周嬷嬷一愣,“这……”

“你觉得不行?”太后与周嬷嬷商量。

周嬷嬷想了想说,“太后写一封信试试吧!毕竟据说那位花灼公子十分难说话。您记得,当初悔婚懿旨,就是他派人拦截的,万奇见了他都不敢放肆,东宫的人也没能奈何……”

“你是怕他不给哀家面子?”太后闻言也有些抹不开面子,但想了想,为了云迟,还是咬牙说,“哀家试试,如今皇家与花家结亲,与以前不同了。哀家就豁出去这个老脸了。这一年,哀家也认识了,唯花颜在身边,太子才好过些。”

第六十三章(一更)

云迟出了宁和宫,去了议事殿。

他刚到议事殿门口,便有人禀告,“禀殿下,太后命人送了一封信去临安给花灼,似乎是请他让太子妃再来京住些日子。信中说您近来朝事压身,东宫冷清,无人在您身边知冷知暖,您见眼地清瘦,肯请太子妃前来照看您些日子。”

云迟一怔,脚步顿住,有些意外。

那人小声问,“殿下,要不要将信拦下?毕竟太子妃没回临安。”

云迟没想到太后在他离开后做出这个举动,可见程家和皇家两相比较下,她如今还真是一心向着嫁了几十年的皇家,向着他的。他摇头,“不必拦了,反正是送去临安。”

那人应是,退了下去。

云迟进了议事殿。

云迟当朝将户部尚书推出午门外斩首,户部尚书家眷悉数押入天牢的消息,先是在京城轰动炸开了锅,紧接着,如滚雪花一般,不出两三日,便传遍了天下。

朝廷百官,人人风声鹤唳。

北地的一众官员们自然也听到了消息,惊骇于云迟在朝堂的雷霆手腕,二品大员说砍就砍了,同时更恐慌的是至今没见苏子斩在北地露面。

他们都知道苏子斩一定是早就来了北地,毕竟据从京城传来的苏子斩要来北地的消息已经过了十多日了。再慢的行程,也该到了。可是,谁也没见到苏子斩。

但是东宫却屡屡收到苏子斩查得的消息,太子手中的那把剑,也悬在了朝臣们的头上。

北地的官员一时间也日夜胆颤心惊起来。

尤其是北地程家。

程家在北地是响当当的世家大族,子嗣众多,程家的家主程耀听闻京城的消息时,立即去见了程家的老家主程翔。

程翔是太后的嫡亲哥哥,长太后三岁,今年花甲之年。虽大多数时候已不管族中事务,但重要的大事儿,程耀都会向程翔寻求意见。

如今,程耀坐不住了,直奔程翔而来,见了程翔后,立即问,“父亲,这可怎么办?”

程翔正在喝茶,见他匆匆而来,抬眼看了他一眼,板着脸训斥,“你不是毛头小子了,怎么还如此经不住事儿?刚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塌了天一样。没出息。”

程耀被老父训斥,顿时也觉得自己太急了,但还是开口说,“父亲,您训斥得对,但今时不同往日。实在是……”

“不就是太子殿下当朝砍了个户部尚书吗?”程翔哼了一声,“砍了就砍了。”

程耀看着程翔,一时有些愣,“父亲,太子殿下砍了兵部尚书的背后,意思是要大开杀伐了啊。”

“嗯,你还不算蠢。”程翔放下茶盏,“武威候府那小子还没消息?”

“没有。”程耀摇头,“派出查找他的人已多日,却不曾见到他踪迹。”

“这个苏子斩,年纪轻轻,的确是个厉害的。”程翔道,“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害怕,他身上有寒症,是无解之症,太子殿下无人可用,才派他来了北地。如今大约是寒症发作,在哪个犄角旮旯猫着呢。”

“这……不太可能吧?父亲要知道,据说他失踪了几个月,也许寒症解了呢。”程耀道,“毕竟,就算他在哪里猫着,但是消息还是给太子殿下送去东宫了。”

“无非就是北地加了赋税之事,这事儿在北地打听一个百姓都能打听得出来。至于卷宗之事,只能怪下面人手脚不利索。”程翔道,“不过,已瞒了半年之久了,瞒到至今,也够了。”

程耀想想也对,但还是询问程翔意见,“父亲,我们如今怎么办?”

“怕什么?北地也不止我们程家一家。”程翔道,“多派些人在凤城和鱼丘两地盯着,我就不信苏子斩那小子来了北地会不去凤城和鱼丘。一旦有机会,就杀了他。”

程耀顿时一惊,“父亲,这……杀了他的话,那上边……”

“太子派他来,可见十分信任,咱们收买不了他,只能杀了他。”程翔道,“只要他露面,就别再给他喘气的机会。”话落,又说,“军营那边近来没什么事儿吧?也让人盯着点儿,别出差池。”

程耀立即说,“这个父亲放心,没出什么事儿,他们与咱们是一条腿上的人。”

“嗯。”程翔点头,忽然问,“顾哥儿呢?哪里去了?”

程耀闻言顿时头疼地说,“他昨日去凤城了。”

程翔皱眉,“你怎么没叫人拦住他?”

程耀道,“父亲知道,这孩子自小脾气就拧,加之聪明,又得您悉心栽培,手下也有些人使用,儿子近来忙的焦头烂额,没顾得上他,他之前与儿子吵了一架,将自己关在房里三日,昨日他出了房门,儿子以为他知错了,谁知道,据说他从家里弄了十车的米粮,匆匆去凤城了。儿子身边的人都派出去找苏子斩了,哪里还有人能拦得住他?”

程翔闻言也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心太善了。”

程耀似提起程顾之就生气,发狠地说,“不服管教,以后他别想再回家来,程家没他这个不帮忙反而添乱的子孙。”

程翔瞪了他一眼,“人有良心是好事儿,只可惜,生在我们程家,良心这回事儿,在几十年前,已经就被狗吃了。你也别怪他,由着他去吧。”

程耀住了嘴。

肖瑜用了一日时间,安排好了一些事宜,花颜在一日后,于安阳镇一处最大的花楼里见到了安珂。

安阳王府的人,一半子孙,都有风流性子的遗传,安珂这个人与安遇不同,恰恰是遗传了这一半。

听闻安阳镇最大的花楼秦楼里新来了一个花娘,长的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传到了安珂的耳边,便坐不住了,想着军中无事儿,趁着这一夜,便带着两个心腹一小队人马出了军营。

他刚踏出屋,便被安遇截住了,安遇对他说,“三哥要去哪里?”

安珂在旁系一支里行三,安遇行四。

安珂瞪了安遇一眼,“我去哪里,需要你多管闲事儿?”

安遇绷着脸说,“昨日三哥与我一同收到上面的传话了,让我们近来警醒些,盯着营中,等候上面的吩咐,万不可出差错。这才过了一日,三哥不会忘了吧?”

安珂哼了一声,“别说的好像只有你记性好我记性差一样,你放心,我记着呢,不用你提醒。我就是出去转一圈就回来。”

安遇立即说,“依我看,三哥还是留在营中的好,忍些日子,毕竟如今是非常时期。”

安珂怒道,“你这不是在营中呢吗?我去去就回,行了,别啰嗦了。”说完一挥手,大步往外走。

安遇见拦不住,也有些恼怒,眼看着安珂背影走远,他讽笑,“早晚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这话安珂自然没听见,他记着见美人。

安遇琢磨了一番,还是叫来心腹,吩咐道,“你派两个人悄悄跟去,盯着点儿,别让他出事儿。他出事儿不要紧,我可不想陪着他掉脑袋。”

心腹应了一声,立即派了两个小心腹出去。

秦楼里,采青第一次说什么也不答应花颜扮做花娘,死死地拽着她衣袖哀求,“太子妃,您饶了奴婢吧?若是殿下知道,非砍了奴婢不可。您是贵重的千金之躯,怎么能办做花娘呢?不行,要扮也是奴婢扮。”

花颜好笑地看着她又拉又拽,恨不得将她拽走的模样,暗想着这时候的采青,可真是不及秋月可爱了。实打实地看出她真不愧是云迟的人,果然向着云迟。

她无奈地说,“不让他挨着我一片衣角的。”

“那也不行。”采青坚决地摇头。

花颜不忍心地说,“你来扮不行,你容貌虽清秀,但压不住见惯了美色的狼。”

采青也有些纠结,但还是不同意,“那就找一个人,反正您不能自己来。”

花颜见怎么都说不通,刚要对她出手,五皇子在一旁说,“四嫂,我也不同意,安珂是什么东西,怎么能有污四嫂天颜?”

程子笑在一旁也觉得有理,挣扎了半晌,他忽然乐了,“行了,你们没看到这里还有一个长的不差太子妃多少的人吗?”

几人闻言都看向他,“谁?”

程子笑指指自己,“我。”

第六十四章(二更)

花颜见程子笑指他自己,“噗嗤”一下子笑了。

还别说,程子笑这个人,行骨风流,三分懒散,七分魅惑,容貌在男子里,是极出色的,他特意不掩藏骨子里的阴郁时,自然是有几分阴柔的,不哈哈大笑时,也有几分翩翩孱弱姿态。

若是她来扮做女子,也不是不行。

采青眼睛一亮,立即松开了花颜的袖子,转过身,对程子笑行了个大礼,“多谢程七公子,您真是太好了,奴婢谢谢您。”

程子笑摆手,“不用你谢,什么时候我见了太子殿下,向他讨谢好了。”

花颜又气又笑,“行吧!你来就你来。”话落,对他问,“你确定那安珂没见过你?”

程子笑道,“见不见过都没关系,不是有太子妃的一双妙手吗?你给我易容一番,不是轻而易举?”

“行。”花颜也觉得可行,索性就打消了自己上阵的想法,毕竟云迟若是知道,还真是会饶不了她。

于是,她立马动手给程子笑易容,又拿了女装让他自己换上。

待他从屏风后婀娜多姿地出来,采青看得眼睛都直了,伸手指着程子笑,好半晌,目瞪口呆。

花颜虽知道程子笑可行,但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她鼓掌大乐,“以前我带着秋月满天下跑时,身上的银子花光了,便死拉硬拽地将她拽去赌坊,以她换本钱,那时多不容易,如今见到你,我方觉得,若是早识得了你,哪至于每回都受秋月冷脸,只拖上你来花楼,便能卖上一大笔。”

程子笑勾唇斜睨了花颜一眼,没被她的打趣恼羞成怒,反而笑着说,“那以后太子妃若是有这等好事儿,就带上我好了。我不会对你冷脸的。”

他这一开口,好好的美人露了馅。

五皇子看着程子笑,不忍直视地说,“你还是别开口了。”

花颜又乐了一会儿,围着程子笑走了两步,眉眼都是笑意,“真不错,我就喜欢欣赏美人。如今你这幅模样,真是春华之貌,秋水之容,婀娜娉婷,纤腰楚楚。”话落,她伸手入怀,翻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他,“把这个吃了,你嗓音就改了。”

程子笑接过药丸,问,“多久失效?”

“两个时辰。”花颜笑眯眯地说,“足够了。”

程子笑点头,将药丸扔进了嘴里,吞下了肚。

安珂来得很快,秦楼的老鸨迎了出去,见到安珂,笑塌了一张脸,“哎呦,安将军,您好些日子没来了。今日是什么风,让您想起怎么这秦楼了?”

安珂腰板挺得笔直,身上的军袍未换,容貌倒是遗传了安阳王府子孙的容貌,三十多岁,颇有英气,他大笑了一声,声音清亮,“我听说秦楼来了个新花娘,花容月貌,过来瞧瞧,到底怎么个倾国倾城。”

老鸨一听,顿时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哎呦,安将军您好灵通的消息,那美人是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几经周转弄到手里,昨日刚刚到,还没调教呢,如今可不能先放出来,万一她脾气坏,惹了将军,奴家可就得不偿失了。”

安珂大掌一拍,“你只管把她叫出来给我瞧瞧,总不能让我白来一趟,你知道我的心头好,爷就爱脾气倔的。不用你来驯服,爷来帮你先训训。”

老鸨为难,“安将军,您还是等几日再来吧!您照顾了奴家这么久的生意,奴家也不能跟你打马虎眼,这个美人啊,那性子跟野马似的,是真刺啊。”

安珂一听更是心痒难耐,“别废话,爷少不了你的银子。”说着,推开老鸨,大踏步往里面走,“哪个房间?爷这就去见识见识。”

老鸨一见拦不住,只能苦了脸,“红香阁……”

安珂哈哈大笑,“果然是得你看重,将红香阁那么好的地方给了这新来的。”说着,熟门熟路,直奔红香阁。

老鸨看着他大步走的背影,只能咬着牙不十分情愿地跟了上去。

红香阁内,一名美人正在揽镜梳妆,一个又黑又瘦的丫鬟在一旁侍候。梳妆镜前摆了好几个盘首饰,那美人一双漂亮的手正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

她嗓音柔美,但却透着傲慢,娇娇纵纵地挑挑选选,似都没有中意的,不由得发了脾气,“妈妈说爱重我,我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可是就拿这么点儿破东西来糊弄我吗?这金不是好金,这玉也不是好玉,真当我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土家子吗?”

那丫鬟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说,“天香小姐,这些您都不喜欢的话,要不奴婢再去问问妈妈,还有更好的吗?”

那美人一听,顿时点头,打发她,“快去问,就说我要好的,上好的,这些破东西,不入眼,都拿走。”

小丫鬟连连点头,快步往外走,打开房门,忽然见到一个高高壮壮的身穿铠甲腰佩宝剑的男人,似吓了一跳,首饰盒脱手,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那美人回头,训斥,“毛手毛脚,连给我的丫鬟都是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这是欺负我初来乍到呢。”说完,她转过头,也看到了门口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竖起了柳眉,怒道,“别捡了,赶紧给我关上房门。”

那小丫鬟立即起身,连忙来关房门。

安珂用大手一挡,迈过门槛,大踏步走进了屋,来到美人面前,惊艳地看着他,“你就是秦楼里新来的那个美人?嗯,传言不需,果然是天香国色。”说着,就伸手去摸她的脸。

美人立即后退了一步,尖叫起来,“快来人,把这个莽撞的汉子给我打出去。”

安珂一愣。

美人扭过身,离他远了些,尖叫不断,“妈妈!妈妈!你死了吗?我的房里怎么来了人?不是说让我一个月后才接客的吗?你说话不算数,你个死晚娘。”

老鸨的名字叫晚娘,安珂知道,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泼辣的,在秦楼里敢这样大呼小叫骂老鸨的,不由得眼睛亮了亮。暗暗地想着,瞧瞧这身段,瞧瞧这娇媚的劲儿,瞧瞧这柳眉幸目,瞧瞧这开口的声音,若是压在身上,该是何等销魂滋味。

老鸨匆匆跟着上了楼,看到门槛处扔得散乱的首饰,有的竟然摔成了两段,她顿时心疼得肉疼地蹲下身,“哎呦,这是哪个手脚笨的东西将这么好的东西都扔到了地上?”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捡,只顾着心疼东西,倒是似乎没听到美人大呼小嚷。

那美人嚷了一会儿,见老鸨来了是来了,但来了之后只顾着那些破烂东西,她顿时生气了,抡起手边的椅子就对着老鸨砸了过去,“好你个徐晚娘,你当我是什么阿猫阿狗,我来了你的这秦楼,你就拿我不当人了吗?你不想想你是怎么把我弄到手的?到手了就不珍惜了?我砸死你个言而无信的东西。”

眼看那椅子就要砸到徐晚娘的身上,小丫鬟吓得尖叫起来。

安珂立即错身,一把接住了椅子,椅子上的力道震得他虎口麻了麻,暗香这新来的小娘子看着娇娇弱弱的,力气倒是与她的脾气一样,真够辣。

他就喜欢有力气的,至少床上折腾的时候,能有持久。这样一想,更满意了。

那老鸨本来正心疼地捡着首饰,眼见前头有大东西砸来,她也骇住了,待安珂接了椅子,她劫后余生地拍了拍胸口,也不捡首饰了,腾地站起身,冲到了美人面前,伸手指着她,“你这个小娼妇,还当你是什么高贵的身份呢,我告诉你,进了我这秦楼,容不得你嚣张扎刺,你得听我的。”话落,她气咻咻地对安珂说,“多谢安将军,这个小贱人,今日就交给将军您了,奴家指着您将她给我收拾的服服帖帖呢。银子……”

她说着,气咻咻地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发狠地说,“银子就不要了。”

安珂顿时一乐,正中下怀,“你虽不要银子,但本将军也不能委屈了美人。”说完,他伸手入怀,掏出一袋金子,老鸨眼睛一亮,他却没给老鸨,随手扔去了梳妆镜上,对老鸨说,“你下去,给本将军关上门。”

第六十五章(一更)

老鸨看着那袋金子眼睛发光,但似乎惧怕安珂,磨磨蹭蹭地走了下去。

安珂在老鸨出去后,伸手就要去抱美人。

美人从头顶上拔出一根簪子,看看安珂,又对比了一下自己,发了狠,将簪子对准了自己眉心。

安珂一看乐了,“美人连想死都这么别出心裁,别人自杀式戮颈自刎,你自杀偏偏对着眉心。有意思。”

美人穿着高领的云衫罗裳,拿着簪子的手轻颤,但杏目圆瞪,“你是什么东西,要你管我怎么个死法!”

安珂被骂了,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你已经是本将军的人,本将军自然管你怎么个死法了。”话落,看着她,越看越有味,“只要你今日侍候好本将军,本将军就给你赎身,你不想待在这秦楼,本将军就将你接出去,置办一处庭院,养着你如何?”

美人不买账,“少糊弄我,立马给我滚。”

安珂不但不滚,反而上前一步,“本将军从不说虚言。”

美人见他上前,后退了一步,将簪子对准他,“再过来,我杀了你,退后!”

安珂哈哈大笑,伸手一把夺过簪子,在手中掂了掂金钗的分量,盯紧他,“你跟了我,以后每天我变着样的送你首饰,比这支金钗好十倍的。”

美人被夺了那支簪子,又从头上立即拔下一根,冷笑,“男人都不是东西,我凭什么信你?”

安珂又大笑,“本将军是安阳军的将军,一言九鼎。”

美人露出疑惑,然后哼笑,“看出来了,你是个军爷,但谁知道是不是假的?今日你糊弄了我,明日你开口不认账,我找谁说去?”

安珂一听,又大笑,“倒是个泼辣又聪明的美人,怪不得进了这秦楼连老鸨都敢打。来,本将军就让你见识见识。”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令牌,在美人眼前晃,“瞧见没?”

美人立即说,“瞧不清,这什么东西?”

安珂将令牌拿近了些,得意地说,“这是本将军的令牌,在这南阳镇,本将军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都会有,你跟着本将军,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话未说完,直挺挺地向后面倒去。

美人上前一步,嫌恶地接住他,然后,轻轻地将他放倒下,忽然柔媚地大声说,“我依了将军了。”

安珂说着,忽然感觉浑身麻木,鲜血像是冻住了一般,他张嘴想大喊,发现发不出声,也动不了,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美人将他放在地上。

美人将他放在地上后,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上,笑着说,“将军这身板真硬,咯的奴家屁股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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