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河清立即从偏房跑出来。
夏泽吩咐,“沏一壶茶来,要上等的好茶,今年的春茶。”
“是。”河清应了一声,立即去了,似还没发现屋中多了两个人。
不多时,他端着一壶热茶匆匆进了屋,迈进门口,这才看到了屋中坐着两个人,他刚要大喊,看到夏泽对他皱眉,他顿时又将喊声憋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端着茶进来,放在了桌案上,看着苏子斩和花颜,又看向夏泽,“公子,这……”
他想问,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公子没睡,他自然不敢歇下,是随时在偏房听着正屋的动静的。根本就没听到有人来的动静。
夏泽对他摆手,“你去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准打扰。”话落,他伸手落下了窗帘,隔绝了从外面向屋内看窗前映出的灯影。
河清不敢多问,连忙应是,立即下去了。
花颜看着这小厮不过十四五岁,却是十分稳重,想喊人没喊出来,且显然是夏泽的心腹。
可见十岁的夏泽,御下有方。
花颜拿起茶壶,为苏子斩、为自己,为夏泽三人各倒了一盏茶,放下茶壶,她端起热茶来,慢慢地喝着,心口窝被夜风吹进来吸进肺腑里的凉气似乎才散了些。
这深秋,的确是冷,又冷又硬,夜风如刀子,刮着刮着就刮出雪了。
苏子斩也端起热茶来,随意地喝着。
夏泽即便再老脸,心里抗压能力易于寻常同龄人,但到底是年少,还是有些耐不住,开口问,“不知太子妃和子斩公子夜间来找我,有何贵干?”
花颜捧着茶盏,笑着问,“你猜猜。”
夏泽没见过花颜这样的女子,随性不说,似乎很喜欢逗弄人,他敏感地能感觉出这女子是在逗弄他。虽不像是欺负他年岁小,但显然不如旁的女子端端正正地正经。
他摇头,“猜不出来,我自幼身体不好,算是个半残废之人,实在想不通哪里值得两位来一趟。”
花颜挑了挑眉梢,“你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半个残废?”
夏泽抿唇。
花颜放下茶盏,不敢再逗他,这小孩年岁虽小,显然是个有脾气不好相与的,不能初见就如花容花离一样逗。她正了颜色说,“怀王府的肮脏事儿,你知道多少?”
夏泽眸光一紧,手无意识地攥紧衣袖,“你们今夜来找我,是要对怀王府下手了?”
花颜浅笑,“若是今夜对怀王府下手,我们就不来找你了。”话落,她心口窝暖和过来,也不再卖关子,“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你有没有想要报效朝廷的想法?你年纪虽尚幼,但也不算小了。这普天下的男子,七岁之后就知道自己将来想做什么的人比比皆是。你已经十岁了。”
夏泽又愣了愣,似有些不明白花颜的意思。
花颜对他淡笑,“不明白吗?那我说明白点儿,就是你小小年纪,就颇有才华,身体虽弱,但脑子好使。若是跟着怀王府的大罪被诛九族了,是不是有点儿可惜?若是你有将来报效朝廷,为百姓谋福的打算,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夏泽这回听明白了,盯着花颜问,“我的身体很差,天生孱弱,即便有脑子,也无多余体力,就算有心如你所说,能得用吗?”
“能。”花颜干脆地点头,伸手一指苏子斩,“你知道他吧?自小带有寒症,三天两头犯病,每年都命在旦夕几回,如今你看他不是好好的?只要你答应,我给你一个好身子骨。”
夏泽手虚握成拳,压下听她这样干脆说出的话引发的他心底深处的情绪,问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一句话,“你只是因为我脑子好使,有些才华来找我的?没别的原因?”
花颜顿时一乐,不愧是秋月的弟弟,与她一样聪明,若她不聪明的话,小时候就不会毅然决然地跟着天不绝离开北地怀王府了,只不过后来在她和哥哥面前衬的她傻乎乎罢了,其实她聪明得很,看到夏泽,就如当年的小秋月。自己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她心情好地笑着说,“当然这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有一个次要的原因就是你是你姐姐的弟弟。而你姐姐将来是我的嫂子。”
夏泽被花颜一句话绕的有些晕,难得露出孩子气地挠挠头,觉得自己素来聪明的脑袋有些僵傻,呐呐地说,“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花颜对他笑,解释说,“怀王府小郡主,夏缘,是你的嫡亲姐姐吧?”
夏泽顿时惊住,从他记事起,就知道有这么一个姐姐,自小失踪了,下落不明,怀王常说是他的错,他荒唐地害死了王妃,又弄丢了女儿,大约是在最慌乱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不知道被卖去了哪里,也不知在哪里受罪。
他常说是这是他年轻风流的报应,这些年,一直在派人找,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影踪。
他的母妃常对她说的话是,“我真恨不得王爷立马就找到小郡主,他的心病去了,咱们娘俩都好过,也不至于如今这般一副心灰意冷对府中诸事不闻不问的样子,每逢提起,就彻夜宿醉,人也日渐消沉落魄。明明是堂堂怀王爷,却要用上落魄这个词。”
所以,他一直知道,他的姐姐,夏缘,很多时候也在想不知道她还活着不?
如今,他没想到,就在今夜,太子妃的口中,听到了她的消息。无异于惊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震颤的消息。
第九十五章(一更)
夏泽一时震震,好半晌,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拔不出来。
花颜也不催他立即开口说话,似乎能理解他此时的震颤,这么多年,怀王府的人遍天下地找秋月,她都知道,甚至她和秋月来北地时,还在怀王府的北门口,跟看门的人聊过天,知道怀王一直没放弃找女儿。
那时,她心软地问过秋月,“要回去不?”
秋月依旧坚决地摇头,“小姐,我不回去,我娘成为父亲心中的一块伤,我就成为他心中的另一块伤好了。若是我真回去了,他这伤口磨平了,就不一定多想我娘了,我娘在天之灵,一定希望他多想着她的。”
她对她叫惯了小姐,即便到了自己家门口,也没觉得自己就是怀王府身份尊贵的小郡主。
当时秋月也就跟夏泽这般年纪,十多岁,这话一出,连她都惊了惊。
秋月又低声对她说,“更何况,我已经习惯跟着小姐四处跑了,怀王府已不适应我生存,我也放不下公子,公子的身子还未治好,我要陪着你一起给他找好药,治好公子。”
她的语气坚决,说什么也不回去,哪怕踏进家门看一眼,也没有。
她自然是不强求她,所以,后来两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北地,再没来过。
她早就知道秋月不笨,可是那般透彻的秋月,还是让她震了好几震,后来她跟花灼私下说起此事,哥哥听了也好久没说话,十分感叹。她觉得,大约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哥哥和她就等同于重新认识了秋月,叫秋月的那个夏缘。
想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哥哥心里就住下了秋月,慢慢地渐渐地喜欢上了他。
这世间有多少人会放着荣华富贵身份地位不要,甘于平凡,平凡到一心一意地跟着她,因为一个赌约,叫了她多年小姐,自称奴婢,一心一意地救花灼念着花灼?
直到如今,六七年过去,她依旧觉得,那时候的秋月,是最可人,最聪明冷静聪慧的,这普天下除了她,没有哪个人适合哥哥了。
花家顺从于平凡,甘于平凡,埋没于平凡,隐匿于平凡。
花家的公子,哪怕他本身不平凡,也要尊于平凡,守于平凡,喜欢上平凡。
秋月,适合花家,适合花灼,而能够与哥哥两情相悦,连她有时候都羡慕。他们不必背负什么,不必在意纠葛什么,不会有花家长辈的不同意和阻挠,也不会有这样那样的波折和不平。他们只需要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就正正好,平凡平淡,和和美美,顺顺利利。
这是她求不到的,两世都求不到的。
许久,夏泽终于出声,声音不如初时冷静,有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情绪,“我姐姐……她……”
他想问很多,开口后发现不知道该先问那一句。
花颜也打住思绪,对他浅笑,简略地说,“当年,她遇到了妙手鬼医天不绝,天不绝见她机灵于医术一道有天赋,打算收她为徒,不过同意的条件是要跟着他走。她当时痛快地答应了,甘愿跟着天不绝离开了北地离开了怀王府。”
夏泽立即说,“她……当年失踪时三四岁……”
“嗯,足够记事懂事儿了。”花颜笑着点头,“后来,我找到天不绝给我哥哥治病,遇见了她,将她从天不绝手中骗到了我手里,此后她便一直跟在我身边。”
花颜说的简单,三言两语,便交代了怀王府找了十多年的小郡主夏缘踪迹。
夏泽看着花颜,又是好半晌没说话。
他在消化着花颜的话,妙手鬼医天不绝,他自然知道,据说这个神医出自神医谷,在十多年前失去了踪迹,东宫太子和武威侯府一直在找他的下落,他娘生他早产,身子骨孱弱,这么多年请了无数大夫也调理不好他的身体,她娘一直也想找天不绝给他治病。
两个月前,才听闻妙手鬼医天不绝出现在京城,有人传他是被太子妃带进京的。救了安阳王府世子安书烨的性命。
他没想到,原来怀王找遍天下找到心灰意冷也找不到的姐姐,一直在临安花家,在太子妃身边,难怪会找不到。
这几日,十大世家人心惶惶,被人铲除了最精锐的暗卫,就等于折了翅膀,不心安得很。当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的叔叔伯伯们都心胆具颤,而他的父亲依旧没事儿人一样,不管不问,似乎怀王府不关他的事儿。
拒他娘说,这两日,他父亲挂在嘴边念叨着缘缘,一日能听他念上十数遍,问他可是有消息了,他也不说,但眉梢眼角都是掩藏不住的喜悦。
在这样的日子口,十大世家里还能有什么喜事儿?怀王府还能有什么喜事儿?
对于他父亲来说,找到女儿,便是天大的喜事儿了。
他想到这,抬头问花颜,“我父王可是知道姐姐的下落在花家?”
花颜看他神色,心里若有所思,笑着说,“近来我未曾收到你姐姐的信函,倒是不知她是否联络了怀王。”
“他不是跟在你身边吗?”夏泽问。
花颜笑着道,“以前一直跟在我身边,半年前,我将她给我哥哥了。她喜欢我哥哥,我哥哥正好也喜欢她。我若是强留着她,就会多两个仇家。如今她在我哥哥身边。”
“临安花灼?”夏泽问。
“嗯,临安花灼,我的哥哥。”花颜微笑。
夏泽又低下头,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她怕是不喜欢我这个弟弟,毕竟……”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意思不言而喻。毕竟她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而是同父异母的弟弟。虽也跟她一样占了个嫡字,到底不同。
花颜淡笑,“当年她跟着天不绝走,是因为他是个神医,能学医术。在她的心里,学了医术,就能救她娘了。后来她长大了,我曾与她来过北地一次,她说自己已不适应怀王府的生活了,不想回来破坏什么。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舍不得我与哥哥。”话落,又笑道,“只要不是得罪她的人,她都不会不喜欢,你又没得罪她。”
夏泽抬起头,看着花颜不语。
花颜觉得有这么个懂事儿冷静的弟弟挺好,她是花家最小的女儿,下面除了子侄外甥比她小外,便再没这么个弟弟。无论是花容还是花离,虽都是花家人,是她的堂弟,但到底不是如她亲哥哥一样的弟弟。
秋月有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虽隔了肚皮,但也是同父的亲弟弟。
她看着他很讨喜,便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和软地笑着说,“你这么讨人喜欢,她作为姐姐,一定会喜欢你的。怎么样?可答应我说的了?”
夏泽没立即答应,而是问,“怀王府真会诛九族吗?”
花颜浅笑盈盈地看着他,“你若是答应我报效朝廷福泽百姓,我就答应你,免了怀王府的诛九族的大罪。如何?”
夏泽闻言立即看向苏子斩。
苏子斩一盏茶喝光,看看天色,已有些不耐烦,对花颜道,“你与谁都这么耐心吗?太磨叽了。”
花颜挖了他一眼,“我问你要不要跟来时,是你自己要跟来的,我可没求着你来听我磨叽。”
苏子斩一噎,对夏泽说,“男子汉大丈夫,痛快点儿。你以为你不答应,如今有本事救怀王府吗?以你的年纪,就算有个聪明的脑袋报效朝廷还需要培养几年,有这个功夫,培养谁不行?”
夏泽清楚地看到苏子斩的不耐烦,可是他还有很多的话要问,他张了张嘴,所有的话到底都憋了回去,果断地说,“我答应。”
若是能让怀王府免了诛九族的罪,何乐而不为?他虽小小年纪,也不是不懂。父亲虽与他不太亲,到底是他的父亲,对他也说不上差,只是心思分去大部分找姐姐了小部分沉浸在后悔自责中了而已。
还有他娘,他娘爱他,怀王府出事儿,她娘也不能避免被牵连,不是诛九族的大罪,她娘也能保住。
花颜一笑,站起身,“行,你既然答应了,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夏泽一怔。
“怎么?不敢?”花颜微笑,“最后收了你这一个,明日我就要收网了。你若是不跟我走,我还没法收网。”
苏子斩也站起身。
夏泽慢慢地站起身,“我便这么跟你走,我怕我娘她……”
花颜笑问,“你是要留书?”话落,她点头,“也行,不过就是麻烦点儿。”
夏泽抿唇,犹豫了一会儿,果断地说,“走吧,不留书了。我娘虽一时受不住,但她是个坚强的人,不见着我,只会哭几回,发疯地找我而已。”
花颜见他下了决定,倒也不再多说,刚要伸手带着他离开,苏子斩拦住了她的手,二话不说地携带着夏泽掠出了门。
第九十六章(二更)
花颜看着苏子斩带着夏泽掠出房门又气又笑,哪怕是秋月的弟弟,他也不让她沾手。真是……
夏泽一惊,很快就镇定了,在苏子斩带着他掠出房门前,他留下了一句话,“河清,我娘问起,实话实说。”
短短几个字,消散在风里。
花颜在苏子斩带着夏泽离开后,没急着离开,而是走到门口,对守在门外没回过神的小厮温声说,“听到了吗?夏泽让你实话实说,你就实话实说,是有人把他带走了。”
说完,她也不再逗留,足尖轻点,离开了初霞苑。
河清张口想喊公子,又捂住嘴,没有主张地在门口立了一会儿,到底是听了夏泽的话,没声张,不过依照继王妃对小公子的在乎,他也不敢瞒着,否则一定会被她扒层皮再乱棍打死,他权衡再三,还是出了初霞苑,白着脸去见继王妃。
今日,怀王在继王妃处。
这些年,怀王虽娶了继王妃,但鲜少在继王妃处,也很少去府中侧妃侍妾处,大多数时候,都在自己的院子里。
河清匆匆来到后,拉住一人,“劳烦禀告王妃一声,就说河清有急事儿求见。”
那人见了河清,立即问,“小郡王是不是身子又不大爽利了?”
河清含糊地说,“比这个严重。”
那人一听不敢耽搁,连忙进里面禀告。
继王妃正与怀王坐着说话,说的便是怀王府的未来,怀王一直不管怀王府中事儿,但她不能不管,因为她有儿子,他的儿子是怀王府的小郡王,是她的命根子。就算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夏泽的未来着想。
自从夏泽早产出生,身子骨一直不好,她操碎了心。这些年她渐渐地甚至不求怀王爱她,不求夏泽将来有多大出息,只求他身子骨好好的健康安稳便知足了。
如今,北地十大世家精锐暗卫一夜之间被除尽,十大世家人心惶惶,怀王府里也如其他各府邸一样,过起了阴天。
继王妃面对未来,坐不住了,遂让人请了怀王来。
怀王其实是继王妃也是有愧疚的,他这一生,对先王妃愧疚,对小郡主夏缘愧疚,因着这份愧疚,自从继王妃进门,他就待她不冷不热,始终不能将对先王妃和夏缘的愧疚抹没,真心待继王妃好。
继王妃没后,他幡然醒悟自己以前荒唐害死了她,本不想再娶,奈何怀王府需要一个嫡子,老王妃硬逼着他再续娶,当老母的就差给他跪下了,于是,他续娶了。
这么多年,他本着对先王妃和小郡主夏缘的愧疚,对继王妃和嫡子夏泽好不起来。
继王妃渐渐地心也冷了也不求了,所以,夫妻二人在这怀王府,相敬如宾。
继王妃忍得太久,今日终究是发了脾气,指着怀王怒道,“王爷,今日你就给我一个交代,这怀王府是不是要完了?你不怕死不要紧,但我的泽儿才十岁,我不能让他跟着怀王府陪葬。今日你就给我说出个章程了,你是如何想的?难道你真半丝不顾念我们母子?”
怀王看着继王妃,这本来也是个温柔大气的女子,嫁给他做继王妃委屈了她,这么多年,他不是不明白她在怀王府的不容易,而是他的心做不了自己的主,没办法不让自己对先王妃和夏缘不愧疚,所以,日子浑浑噩噩地过着,误了她一生。
偌大的王府,这么多年他不主事儿,都交给了叔伯兄弟们,这内院,连带着她这个王妃也是空架子。
他心中有愧,面对她的指责,沉默半晌,低声说,“我也不是没思量你们,这几日也反复想了想,为今之计,是休了你,顺带将泽儿逐出家门除籍,兴许只有此法,才能免除大难来临。你可同意?”
继王妃心中轰地一声,她质问怀王时,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给出这个答案,身子发颤,脸色发白地看着他,“你……你要将我们母子赶出去?”
怀王满眼愧疚,“对不起雪卿,是我废物,这些年不管不问糟蹋了怀王府,让他们将怀王府做到了这步田地,只有你们母子不再是夏家的人,哪怕是诛九族的大罪,也与你们无干了。”
继王妃本来已经站起身,激怒之下心胆具颤,但是听了这话,又怔怔地坐回了椅子上。
从嫁入怀王府,她就没想过再离开怀王府,没想过再踏出怀王府这个大门。哪怕在她最心灰意冷时,只要想到儿子,她都能咬牙坚持。
她没想到,如今她要带着儿子迫离怀王府。
她一时间悲从中来,不由得落下泪来。
怀王起身,伸手抱住她不停发颤的身子,“是我混账,这么多年,误了你。”
继王妃哭的不能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摇头说不想离开怀王府,哪怕他不爱她只念着先王妃,她争不过一个死人,但是一想到夏泽才十岁,她心里就如被一张大手抓起了心肝,疼的喘不过气,她必须要为她的儿子着想。
她唯一的儿子。
她正哭着,听到人来禀告,说河清有急事儿求见王妃,她顿时止住了哭,一把推开怀王,腾地又站了起来,焦急地问,“快让他进来,怎么了?可是泽儿又身子不好了?”
每逢春夏秋冬换季,夏泽的身子总会大病一场,最重的时候要病上一个月。
如今正是深秋,即将入冬,她每日都紧张得很,恨不得让府中的大夫日夜陪着他,偏偏他是个冷清的性子,不喜多的人侍候,让她这个当娘的又是忧急又拿他没办法,只时刻命人着急盯着。
如今听到河清来,自然怕他又是病了。
河清很快进了堂屋,见怀王也在,连忙给王爷王妃见礼。
怀王摆摆手,继王妃立即问,“快说,是不是泽儿又病了?”一边问着,一边就要抬脚出门去看夏泽。
河清垂头,小声说,“禀王妃,小公子没病,只是来了两个人,跟小公子喝了一盏茶,然后小公子就被那两个人带走了。”
“什么?”继王妃一听夏泽被人带走,面色大变,“来的是什么人?将他带去了哪里?”
河清摇头,答不上来,“禀王妃,那两人来的时候,奴才根本就没发现,直到公子喊沏一壶热茶,奴才才看到那二人,不知那二人是何身份,公子没说,公子是自愿跟着那二人走的,走时留了话,让奴才对王妃实话实说。”
继王妃一听夏泽是自愿走的,心下稍好了些,但还是惊惧着急,“这个孩子认识那两个人?”
这时怀王也开口询问,“那两个人什么模样?”
河清描述了一番,“是一个年轻的公子与一个年轻的女子,容貌都极好,奴才从未见过,不像是北地的人。”
怀王不由皱眉。
继王妃没了主意,转头看向怀王,“王爷,你可知道那两个人是何身份?”
怀王见继王妃惊惧着急的模样,宽慰说,“你先别急,既然泽儿让人沏茶,可见是识得那两个人的,走时留了话,可见真是自愿,想必不会有危险。”
继王妃虽得了宽慰,但到底是待不住,抬脚往外走,“我要去泽儿的院子看看。”
怀王点头,“我陪你去。”
他即便不喜夏泽的冷清性子,但他也是他的儿子,没有父亲不管自己儿子的。
河清见王爷王妃要去夏泽的院落,连忙提着罩灯头前带路。
花颜出了夏泽的院子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躲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想看看那叫河清的小厮怎么办,见他琢磨了半天,去请示继王妃,便先他一步先到了继王妃的院落,是以,将怀王和继王妃所说的话听了一耳朵。
她也有些意外怀王如此果断的想法,还别说,在诛九族的大罪来临之前,休妻逐子还真是一个有效的保护他们的法子。
从二人言语间可见,怀王清清白白,让她心里宽慰些,只要他清白没掺和北地那些阴私阴暗事儿,她就能保下他,不至于让秋月伤心了,这是好事儿,还多亏了他这些年浑浑噩噩不管不问,也算是救了他的命。
她见那二人匆匆前往夏泽的院子,再没兴趣跟去,便离开了怀王府。
第九十七章(一更)
这一夜,十岁的夏泽见到了苏子斩、花颜,在被苏子斩带离怀王府后,也见到了传闻中能活死人肉白骨医术无双的妙手鬼医天不绝。
夏泽身子骨不好,被苏子斩带离怀王府,当时没收拾衣物多裹一件衣服,深秋的寒风一吹,将他的小脸吹得渗白。
天不绝见到夏泽后,看着他白渗渗的小脸,挑了挑眉,问,“这就是那臭丫头的弟弟?”
苏子斩点头,吩咐人给夏泽安排房间,然后便不再理会,径自回了自己房中。
天不绝对夏泽说,“伸出手来,我给你把把脉。”
夏泽打量天不绝,传闻中天不绝脾气极怪,救人全凭喜好,看着顺眼的人治病可以分文不取,不顺眼的人万金都不治。他暗想着就是这个人,当初带走了他的姐姐,他慢慢地伸出手递给了他。
天不绝按住夏泽脉搏,口中笑着说,“小子小小年纪定力不错。”
夏泽不吱声。
天不绝给夏泽把了一会儿脉,眉头渐渐地皱紧。
夏泽看着天不绝皱眉,眉头似乎能夹死只蚊子,他心中没多大想法,从小到大,他看惯了很多大夫,每个大夫给他号脉时,都是这副神情,他早已经习以为常,哪怕如今这个给他诊脉的人是天不绝。
天不绝松开他的脉搏,瞅了他一眼,说,“另一只手。”
夏泽将另一只手递给他。
天不绝继续又给夏泽把脉,同样眉头能夹死一只蚊子。
花颜回来时,便见到这二人一坐一站,天不绝是一副夹死蚊子的脸,夏泽小脸平静,二人形成鲜明对比,她弹了弹衣袖,拂去一身寒气,进了屋。
天不绝见她回来,撤回手,对夏泽摆手,“行,你去吧。”
夏泽看着天不绝,见他没有对他告知身体如何情况的打算,转头看花颜,动了动嘴角,“太子妃……”
他想说什么,刚开口,又住了口。
花颜一笑,伸手拍拍他的头,“喊什么太子妃?你是阿月的弟弟,喊她姐姐,也喊我姐姐就是了。”
夏泽咬唇。
花颜撤回手,歪头看着他,“怎么?不想喊我姐姐?”
夏泽慢慢地摇摇头,嘴角动了动,终于改口,将花颜与夏缘分开称呼,在姐姐前加了个字,“颜姐姐。”
花颜笑容蔓开,无论如何老成持重,到底还是个小少年,稚气未脱,她笑着说,“别被这老头吓唬住,你身体定没什么大事儿,他才故意做这副模样吓你,若是真有大事儿,他脸上一定是面无表情的,不会让你看出来,只会告诉你快死了而已。”
夏泽一怔,又看向天不绝。
天不绝对花颜瞪眼,“臭丫头!他的病我看不了,你另找高明吧。”说完,拂袖而去。
花颜对夏泽微笑,“你看,他被我说中了。”话落,又笑着道,“他的意思是,你的体弱之症,小意思,用不着他出手,你姐姐就能给你看了。”
夏泽终于笑了笑,对花颜问,“颜姐姐打算如何对我安排?”
花颜笑着对他说,“你先住着,待我回花家时,也带上你,你年纪尚少,不用急着报效朝廷,先让你姐姐把你身体调理好再议。”
夏泽点头,“好。”
采青从外面走进来,看了夏泽一眼,对花颜道,“小公子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奴婢不知道小公子都有什么忌讳和习惯,一会儿小公子进了房间看看若是哪里有不满意的,可以告诉奴婢,明日让人办妥。”
夏泽看着采青说,“我没那么多讲究。”
花颜浅笑,“大半夜将你从怀王府带出来,什么也未曾让你拿,你今日先住着,有什么忌讳和习惯只管说,你来这里又不是坐牢,不必委屈自己。”
夏泽不说话。
花颜看着他,认真地说,“夏泽,我素来信奉一句话,宁可委屈别人,也不要委屈了自己。若自己都委屈自己,那么,别人给你委屈时,你连还回去都不会了。”
夏泽面色动了动。
花颜又拍拍他的头,温声问,“明白了吗?”
夏泽终于开口,“明白了。”
花颜撤回手,对他微笑,“明白就好,是人就有优缺点,有喜恶,人生一世,长得很,当该是怎么随心所欲怎么舒服怎么过日子。哪怕有不可抗拒的因素使得你转了原本的既定之路,但只要心随所欲,坦坦然然,无论什么路,都能走出康庄大道。”
夏泽颔首,“谢谢颜姐姐,我晓得了。”
花颜点头,“乖,却歇着吧。”
夏泽脸一红,转过身走了两步,又转回头,冷清沉静的小脸终于破功,“颜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花颜扬了扬眉,失笑,“行,我知道了。”
夏泽出了堂屋,去了给他准备的房间。
采青抿着嘴笑,在夏泽离开后,对花颜说,“除了太子殿下,您都把别人当小孩子哄。”
花颜看向采青,“有吗?”
采青肯定地点头,“有的。您自己想想,子斩公子奴婢暂且不说,只说十六公子、十七公子,还有陆世子、毓二公子,您与他们说话时候的语气,总之多数时候像是逗弄,与对着太子殿下时不同。”
花颜闻言认真地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对着云迟,她以前对他生不起逗弄的心思,只想一心躲远他让他悔婚,后来是无奈心疼,然后这心疼就一日日地扎了根,从一个小嫩芽长成了参天大树,由疼到爱躲远的距离?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爱上他,除了涩和苦,便是腻人的甜,想到他,就甜到心坎里心尖上。
她慢慢地轻轻地笑了笑,伸手弹了采青脑门一下,“你倒是看得明白。”
这话就是不否认了。
采青被弹的脑门一疼,后退了一步,“天色晚了,您歇着吗?”刚说完,忽然想起一事,立即说,“子斩公子刚刚回屋前吩咐了奴婢,说等您回来,别忘了喝姜汤,奴婢这就去端,您等一会儿再歇着吧,先喝了姜汤。”
采青说完,不等花颜回话,立即跑了出去。
花颜笑了笑,每日这姜汤的命运是躲不了了,转身回了屋。
屋中放了一个火盆,一室暖意,她解了披风,坐去了窗前,窗外夜风呼啸,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也只有在北地,风卷着细沙,这个季节,比京城冷得多也寒得多。
她拿起根竹签伸手拨弄灯芯,灯芯爆出个灯花,发出噼啪的响声,她想着不知道云迟现在在做什么,想他了。
她发现,近来越来越想,但是每逢给他写信或者回信,却不敢落笔说个“想”字,她怕他见了这个“想”字,不管不顾地冲来北地。
毕竟,在她离京时,他满心满眼的舍不得全写在脸上了。
有时候,一个闸口不打开,便还能继续往前走,若是不小心打开一个闸口,那么,便是洪流爆发了。
他是太子,在她面前时,反而一点也不像是个太子,做的全是不符合他身份的事儿。
采青端来姜汤,走进门,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刚要说话,发现花颜满脸的思念,她将要说的话顿时憋了回去。猜想着太子妃一定是在想太子殿下,极想极想的那种。
姜汤的水汽蒸到花颜脸上,一阵的热潮,她回过神,哑然失笑了一会儿,慢慢地伸手捧起碗,一口一口地喝着有些辛辣的姜汤。
喝了半碗后,她嘟囔,“真不好喝啊,苏子斩一定是上辈子跟我有仇。”
采青抿着嘴笑,“子斩公子也是好意,北地这天的确寒得早,尤其是夜晚,冷死个人,如今深秋,就跟过冬似的,风跟刀子一样,您身子骨弱,是该每日喝一碗驱寒,神医也觉得可以。”
花颜揉揉眉心,“我身子好得很。”
采青小声说,“在南疆时,您捡回一条命,后来因癔症发作,伤了几次,性命堪忧,如今才算不犯癔症好了些日子,您身体如何,连奴婢都知道,更遑论子斩公子那般聪明的人了。”
花颜叹了口气,任命地继续喝,“一个个的,真是怕了你们了。”
第九十八章(二更)
若说千里相思是否有感应,这是十分玄妙的东西,但这玄妙有时候确实真是妙不可言。
花颜在想云迟时,云迟恰恰也正在想她,同样是坐在桌前,同样用手拨弄着灯芯,灯芯每发出噼啪的一声轻响,爆出一瞬灯花,他都觉得他的心似被炸开了一样。
想花颜,想得很,想的心都抽疼了。
小忠子端了一碗汤药来到,轻轻地放在桌前,小声说,“殿下,药正温着,正好喝。”
云迟“嗯”了一声,端起药碗,慢慢地喝着。
汤药的苦似乎也压制不住心里因想念而犯抽的心疼,疼到什么东西都压不住。他喝了两口,便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小忠子连忙将帕子递给他,“殿下,您慢点儿喝。”
云迟接过帕子,捂住嘴角,好生咳嗽了一会儿,才止住。
小忠子在一旁说,“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废物,都好几日了,开的药方也不见效,殿下还是时不时地咳嗽,这样下去可不行。”
云迟不说话。
小忠子看着云迟,心疼起来,“殿下,要不然告诉太子妃您病了,请神医开一张止咳的方子来?神医开的方子,定然比太医院的太医官用数倍。”
云迟摇头,“不必,染了风寒而已,太医院的太医治病保守,不敢下重药,药效温和,起效慢,再过几日,就会好了。不必让她担心了。”
小忠子小声埋怨,“上次您伤了手,瞒着太子妃,太子妃都跟您恼了,您不是保证了吗?以后无论大事儿小事儿,都不瞒着她了。”
云迟笑了笑,“说说而已,小小风寒,哪能真让她着急惦记着。”
小忠子苦下脸,“您就不怕奴才告诉太子妃您糊弄她吗?”
云迟瞥了他一眼,“你敢。”
这话轻飘飘的,但是小忠子身子一颤,肩膀矮了一寸,心里腹诽,他确实不敢。他是殿下的人,自小侍候殿下,殿下不让说的事儿,即便是太子妃,他也不敢告诉,他不想在殿下这里失宠。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委屈地说,“您总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若是太子妃知道,一定会怪您,到时候您哄不好太子妃,奴才是不会帮您说话的。”
云迟气笑,看着小忠子,不轻不重地说,“胆子大了?”
小忠子后退了一步,立即摇头,“奴才说的是实话。”
云迟哼了一声,不再与他一个小太监计较,端起药碗,一口气将药喝了,之后,擦了擦嘴角,满嘴的苦味说,“不知她如今在做什么?”
小忠子小声说,“北地乱得很,太子妃定然忙的很。”
云迟点头,长长地一叹,“是啊,她定然是忙得很,忙的没工夫想我的。”
小忠子不说话了,太子妃到底想不想太子殿下,他觉得,太子妃应该会想的,只不过估计太忙,没有殿下想太子妃的时候居多。
太子妃自从答应太子殿下的婚事儿之后,对殿下好的真是没的说,他身为奴才,都是亲眼见的,以前还真不敢想太子妃有朝一日会对殿下这般的好,对比以前见到殿下横眉冷眼的太子妃,如今真是天地之别了。
云迟一叹之后,又喃喃说,“真想去北地找她。”
小忠子吓了一跳,立即劝说,“殿下,您可要稳住,如今您不能离京啊。”
云迟难得瞪了小忠子一眼,对他说,“你出去。”
小忠子看着云迟,“殿下,您真不能离京。”
云迟泄气,“越来越不讨喜了,出去。”
小忠子嘴角动了动,终究再不敢言声,默默地收了空药碗,又默默退了出去。
云迟也知道他不能离京,但就是忍不住想离京去北地找她,尤其是今日,不知怎地,他想得很,奏折什么的都不想看,只想她,想的无心做事情。
他又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将灯芯拨弄的再无灯花爆出,他才扔了竹签,抬眼见窗外夜色已深,才缓缓站起身,向床上走去。
他刚走了两步,云影在外禀告,“殿下,太子妃来信。”
云迟脚步猛地一顿,立即说,“拿进来。”
云影拿着信进了内室,递给了云迟,他知道每次太子妃来信,太子殿下都会看完后立即回信,所以,并没有立即退下去。
云迟接过信函,打开,读着花颜的信,熟悉的字迹,让他压制着的想念更深了,深的几乎快要跳出胸腔,他一字一句地读的很慢,自从与花颜互通书信后,他面对她的信,都会习惯性地读的很慢,生怕一旦太快,很快就会将信读完了。
这一封信写的是她与苏子斩安排人一夜之间铲除了北地十大世家的精锐暗卫。字里行间,似乎能看到她心情很好,他可以想象,写这封信时,她嘴角一定挂着笑。
再长再厚的信总会读完,看到落款是五日前,他握着信笺的手许久没放下,思念成河,在他心里呼啸奔腾,心尖上写着那个叫“花颜”的名字,他默默地在心里已经叫了万遍,没叫一边她的名字,就更深地想一寸。
她的名字,早已经刻进了他的骨血里甚至灵魂里,他想着,这一辈子,都泯灭不去。或者说生生世世,大约都是磨灭不去的。
这样一想,他不由自主不免地又想起了怀玉,花颜对于怀玉,四百年前,是否也如他如今对她的心情,深爱刻印到了骨子里,所以,哪怕过了四百年,哪怕她又活了一世,哪怕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她都忘不了。
他心中酸酸涩涩地疼,但又觉得这不能怪花颜,若他早生四百年,就好了。也不必如今跟一个已经作古了四百年的人吃这种醋。
他打消了心中的想法后,又低头看信,看到苏子斩的名字,他就想略过去,可是略过去一次,又出现了第一次,略过了第二次,还会出现第三次……
他不由得磨了磨牙,回身将信笺扔到了桌子上,有些气闷地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
云影不解地看着云迟,敏感地觉得今日殿下收到太子妃的书信似乎不太高兴,心情起伏波动也极大,情绪十分外泄,他忍不住喊了一声,“殿下?”
云迟负手立在窗前,“嗯”了一声,声音低低沉沉。
云影知道他没感觉错,太子殿下这是真的心情不好,不高兴,难道北地又生出什么让太子殿下不高兴的大事儿了?就如上一次从太子妃的信中得知北地私自加重了两成赋税之事?
他试探地问,“殿下,北地可是又有大麻烦了?”
云迟沉声说,“没有。”
云影疑惑,“那殿下这是……”
云迟不语,他没办法对云影说出口他是想到了他对花颜的感情对比花颜对怀玉帝的感情,两相比较之下,他又疼又醋,没办法告诉云影在这种情形下在看到苏子斩名字时,一下子就打翻了醋坛子,想到了曾经花颜弃他而选苏子斩。
尽管他的理智告诉他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花家这个人做什么事情,喜欢干干脆脆,答应了他要嫁给他后,就不会出尔反尔再对苏子斩做些背后掖着藏着的心思,她面对苏子斩,一定是坦坦荡荡的,她说是知己之交,那么一定是知己之交。
尽管他心中清楚,如今花颜在北地与苏子斩联手肃清北地,避免不了的与他来信说北地的事情一定会提到苏子斩,但他就是控制不住生气醋意和嫉妒。
因为,他如今见不着她摸不着她碰不着她,在他想的已经心疼肺疼肝疼时,苏子斩却能够陪在她身边,每日看得见她,且与她说话商议事情,且两人联手默契,他只能靠着书信才能知道她的情况。
尽管,他明白他们是为了南楚的江山,为了他的肩上,累死累活地担负了他的事情,但他明白是一回事儿,就是控制不住私人的感情不想接受。
他觉得,他快要疯了,快要被煎熬折磨的疯了。
他不敢现在给花颜立即回信,他怕他会把这种要疯了的心情传递给她,他的手在袖中虚握成拳,攥了半晌,才缓缓松开,压制住一切情绪,嗓子微哑地说,“今日不回信了,你先下去吧。”
云影担忧地看了云迟一眼,但他不会如小忠子那般多话,应是退了下去。
第九十九章(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