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云迟在花颜睡着后,吩咐人换了水,起身去屏风后沐浴。

云迟沐浴后回来,花颜已睡得沉,他挨着她身边躺下,伸手将她柔弱无骨的手攥进手里,想到明日与她离开,一阵阵的舍不得。

云迟不知看了多久,花颜似有所感,在睡梦中忽然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云迟满眼舍不得的眸子,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眉眼,没睡醒,嗓音低哑,“怎么了?舍不得我吗?”

云迟不妨花颜突然醒来,愣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花颜好笑,伸手点点他眉心,“堂堂太子殿下,出息呢。”

云迟不说话,握紧了她的手,“你身子不好,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

花颜柔声说,“有哥哥在呢。”

云迟知道花灼把他这个妹妹看做命根子一般,没有他在,也一定会看顾好她,但就是满心的舍不得。

花颜揶揄地看着他,“儿女情长,果然英雄气短。”

云迟伸手揉了揉眉心,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无奈地轻叹,“睡吧。”

“你也一起睡。”花颜往他怀里靠了靠。

云迟“嗯”了一声,手臂圈住她。

此时,临别在即,说什么已是多余,他与花颜都明白彼此不舍得分开的心情,偏偏这次分开还是因为二人为着大婚事宜。

一夜再无话。

第二日,清早,花颜睁开眼睛,见云迟早已醒来,不过并没有起身,依旧躺在床上陪着她。

花颜对他绽开微笑,“早啊,太子殿下。”

“早,太子妃。”云迟也绽开微笑。

花颜看到云迟的笑脸,心情霎时愉悦,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起吧,用过早膳,早些赶路。”

“嗯。”云迟点头,压下心中的不舍,他是太子,有江山压在头上,他必须要回京,大婚在即,京中必须安稳,不能出任何差错,任何人也不能让他延迟大婚。

云迟先起床,穿戴梳洗妥当,又帮花颜穿戴梳洗妥当,才喊了人端饭菜进来。

用过饭后,云迟起程回京,花颜随花灼回临安。

云迟亲自抱着花颜进了马车,然后便立在车前,久久不动。

花颜抱着手炉,看着云迟,轻声说,“一路小心,我在临安等着你前去迎亲。”

“好。”云迟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花颜的脸,“等我。”

“嗯。”花颜点头。

云迟挥手落下了帘幕,看向花灼,嗓音恢复惯有的温凉,“大舅兄,本宫的太子妃就交给你了。本宫知道你会照看好她,便不多说了。她在我在,她若出事,本宫也只能以命相陪。”

花灼挑了挑眉梢,颇有些意味地说,“太子殿下这般,怕是枉费了皇上一片栽培苦心。”

云迟默了默,“那也没办法。”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翻身上马,当先离开了县守府衙。

云影等十二云卫立即跟着云迟风驰电掣一般地离开。

花灼看着云迟打马离开的背影,想着对比四百年前的怀玉帝,扔下花静赴死,如今的云迟,真真是合了他的心意。

云迟刚走,花颜便挑开了车帘,看向他离开的方向,满眼的不舍。

花灼立即瞪了她一眼,劈手打掉她的手,训斥,“外面冷的冻死个人,他这一路上,连你一根手指头脚指头都不敢露出吹冷风,你倒是好,如今是觉得他走了,我管不了你了吗?”

花颜在车厢内吐吐舌头,重新懒洋洋地躺回了被褥里,将手脚都盖了个严实。虽车厢内放了几个暖炉,被褥里也放了两个,明明很暖,但没了云迟,她却觉得车厢内空荡清冷的很,冷风似透过帘幕吹了进来。

花灼没听到花颜里面的动静,以她的脾气,竟然没反驳他,他不放心,吩咐了一句起程,自己跳上了花颜的马车。

进了车厢,他一眼看到了花颜脸上惆怅难过的表情,蹙眉,“难受?”

花颜摇摇头,“不难受,就是云迟走了,觉得浑身都冷。”

花灼哼了一声,“好好的太子殿下,天下人传言,他贤德睿智,胸怀广阔,是南楚建朝以来,最沉稳内敛,手段魄力惊人的太子殿下,偏偏到了你手里,竟然被拐带得偏了,如今成了为了你不顾江山不爱惜自己的昏庸人。你好出息。”

花颜闻言无辜地看着花灼,反驳说,“储君也是人,不是神,七情六欲全无,那他与铁人何异?哥哥不是如今看云迟比他去花家提亲时顺眼多了吗?如今又说这些话做什么?嫌我恢复的太好?故意气我?”

花灼嗤了一声,“你这样也叫恢复的好?这些天太子殿下在身边,你辛苦支撑着不敢让他担心焦急很累吧?”

花颜一噎,扭过头,不想理花灼了。

花灼见花颜扭过头,不放过她,“笨丫头,女儿家就需要被人疼的,你倒好,有什么都藏着掖着,笨死了,若你不是我妹妹,我管你才怪。”

花颜扭过头,气笑地看着他,轻飘飘地说,“没办法啊,谁叫你是我哥哥呢。亲哥哥哦。”

花灼一噎。

花颜本来心中十分难受,如今成功地气到花灼,扳回了一句,让她心情好了些,挥手赶人,“你去陪嗓子吧,我要睡了,睡个三天三夜,别打扰我。”

“她不需要我陪,昨日夜,岳父岳母便汇合来了兆原,如今大约有说不完的话。”花灼似乎也累了,干脆歪在了花颜身边躺下。

花颜本来要睡,闻言又睁开眼睛,“昨夜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到动静?”

“你睡的跟猪一样。”花灼道。

花颜瞪眼,“这么说,你见过他们了?”

“嗯。”花灼点头。

花颜想着他问的是废话,昨夜人来了,他自然是要陪夏缘见过人的,她又问,“他们怎么说?”

花灼摇头,“没说什么,同意去花家做客。”

花颜笑了笑,想着夏桓与崔兰芝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哥哥的身份容貌气度摆在这里,夏桓又多年没见夏缘,好不容易找到她,知道她过得好,自然不会不满意花灼,而崔兰芝是继母,自然更不会难为花灼。

“如今既然嫂子没空,我就收留你在我这里歇着吧。”花颜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花灼气笑,这话说的他多可怜没地方去似的,臭丫头。

花颜这些天在云迟的面前支撑着,心神的确很累了,若是依照她的情况,鬼门关口走一遭,死里逃生后,怕是昏睡个几日夜,但见了云迟后,她多数时候,都想睁开眼睛陪着他,与他说话聊天,如今云迟回京了,她放松了下来,自然就陷入了昏睡中。

昨夜,夏桓夫妇赶到,见到了花灼和夏缘,夏桓努力地从夏缘的身上寻找昔日小女孩的影子,依稀从五官能辨认出自己女儿与小时候也就有那么两分相像。

可是这两分相像已经足够他一把年纪抱着夏缘泪流满面,不停地说他错了。

夏缘本是个爱哭的性子,被夏桓一哭,也忍不住抱着夏桓哭。

这世上有一种割舍不断的感情就是血浓于水,夏缘面对夏桓,也有些愧疚,这么多年,父母的恩怨,使得她成了惩罚父亲的那个刽子手,也是不该。

崔兰芝是个善良的女子,见父女二人哭,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也跟着哭了。

夏泽也红了眼圈。

唯一清醒的花灼在任三人哭了一会儿后,终究是怕夏缘哭坏了眼睛,开口打破了沉静,他的开口十分具有杀伤力,说了一句“岳父岳母,进屋说话。”

这一句话,成功地止住了三人的大哭。

夏桓和崔兰芝都被惊吓住了,转头看向花灼。

夏缘也转头瞪着花灼,一双水蒙面的眼睛,又嗔又恼。

认亲的过程很简单,但一说话就是大半夜,第二日清早起来,夏缘的眼圈还是红的,又陪着夏桓和崔兰芝说了半日话,才抽出身来看花颜。

夏缘午时上得马车时,便看到了花颜睡的沉,她身边的花灼也睡的沉,夏缘又气又笑,想着花灼照顾人呢,原来就是这么照顾的,她见花颜盖得严实,而花灼什么也没盖,怕他冻着,便拿了一床闲置的被子,也给他盖在了身上。

第六十三章(一更)

花灼对于夏缘的气息很熟悉,知道是她上车,醒了一瞬,又继续安心地睡了。

夏缘给花灼盖好被子后,便靠着车壁坐下了身子,看了花颜一会儿,又看向花灼,想起他昨天没给夏桓和崔兰芝准备,一句岳父岳母让二人呆了半晌,不由好笑起来。

她犹记得,昨日他陪着她与夏桓和崔兰芝说了半晌话,有暗卫密信传来,他被人喊走后,夏桓感慨地说了一句,“原来这就是临安花家的公子,果然钟灵毓秀,名不虚传。”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缘缘有福气。”

夏缘想着,那时她似乎没脸红,很坦然地受了父亲的夸奖,她也一直真心地觉得能遇到花灼得他喜欢是莫大的福气。

她正想着,花灼忽然睁开眼睛,对她问,“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夏缘吓了一跳,立即瞪着他,“你怎么醒了?”

花灼向看笨丫头一样地看着她,“我若是不醒,都会被你笑醒。”

夏缘脸一红,不好意思说她是在想他,毕竟他人就在她面前,她还想他,真是有些不知羞。但跟随花颜那么多年,她也算是被锻炼出来的人,看了熟睡的花颜一眼,小声说,“昨日父亲夸你,说我有福气。”

“就这样你就高兴成这样?”花灼懒洋洋地挑眉。

夏缘点头,承认说,“是挺高兴的,毕竟,我确实有福气。”

这话说得有些傻里傻气,但花灼难得被愉悦了,也忍不住笑了,拍拍身边,挪出一块地上,“你也累了,昨日就没睡好,如今也睡一会儿吧。”

夏缘立即拒绝,“不行,我不睡,你睡吧,我们都睡了,谁来照顾花颜?”

“说你笨你是真笨,你看她睡成这个样子,三天怕是都不会醒来,睡吧。”花灼一把将她拽到了身边,闭上眼睛,“你这眼圈再黑下去,就成熊猫眼了。”

夏缘不妨花灼出手,即便他防备,也不是花灼对手,于是,被他拽到了怀里,刚要挣脱,又怕吵醒花颜,无奈地不敢再动,只小声抗议,“我还没给花颜把脉呢?怎么能这么放心让她睡?”

“放心,我刚刚把过脉了,没事。”花灼拍拍她脑袋。

夏缘知道花灼把脉比寻常大夫高明,放心下来,小声说,“父亲还说,我年纪还小,大婚晚个两年不急。”

花灼用力地揉揉夏缘的脑袋,“他是刚认回女儿不急,但我急。”

夏缘脸一红,“你也还……”

“我不小了。”花灼截住他的话,“妹妹大婚后,我们就着手此事。最迟明年年底前。”

夏缘咳嗽一声。

“有意见?”花灼睁开眼睛低头看着她,“不想嫁给我?”

夏缘想着才不是呢,她做梦都想嫁给他,摇摇头,红着脸说,“那你跟父亲说。”

“倒了临安,就是花家的地盘,让太祖母说。”花灼搬出家里的老佛爷。

夏缘暗骂他奸诈,但还是点了点头。

花颜虽睡的沉,但意识有两分醒着,恨不得睁开眼睛将这两人赶出去,云迟已经走了,但他们二人在她的马车里甜甜蜜蜜,实在碍眼。不过她懒得醒来,便屏蔽了意识,继续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后面的一辆马车上,夏桓与崔兰芝、夏泽三人坐着,正在说夏缘和花灼的事儿。

夏桓一路奔波,昨日没睡什么觉,今日依旧十分兴奋,拉着母子二人说话。

夏泽无奈地看着明显跟喝了兴奋汤一样的父亲,虽也能体谅,但他一双眼睛已经困的睁不开,终于无奈地开口打断他,“父亲,您若是舍不得姐姐,不如咱们就将夏府搬去临安,在临安落户,这样的话,您以后就能常见到姐姐了,也不用如此舍不得她嫁。”

这些日子,夏缘从见了他后,给他开了一剂药方,他按照她开的药方调理了这么久,似乎真的十分见效,不觉得憋气了,身体也好了很多,不虚弱了,就连天冷风寒,也似乎不觉得裹了厚厚的衣服依旧冷的难受了。

他姐姐的医术,的确很好很好,治好了他从小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

崔兰芝得知后,恨不得给夏缘跪下谢恩,她的儿子就是她的命,曾经对这个继女感情很复杂,如今感激不尽。

夏桓一听愣了半晌,“将咱们夏府搬去临安?”

崔兰芝也愣了。

“对,搬去临安。”夏桓道,“反正夏家各府已分宗,各立门户,夏府说白了也就我们几人,人丁简单。我已决定好,将来要随颜姐姐进东宫,为太子殿下效劳,这样的话,只您二人在北地,我也不太放心,但京城水深,也不适应您二人跟我去京城,临安最好,是安平之地,又有姐姐在临安,是个极好的去处。”

“这……”夏桓道,“需要思量思量。”

崔兰芝点点头,临安虽听说很好,但到底如今是第一次去,搬家不是小事儿。

夏泽点点头,也没指望二人现在就采纳他的意见,当初他悄声给夏缘建议,让花灼带上父母,也是为着以后让他们搬去临安的想法,如今给他们时间,让他们好好想想,他觉得,十有八九是成的,毕竟夏桓对比爱他这个儿子,更爱女儿。

夏泽终于使得夏桓不再拉着他说话了,他赶紧下了马车,回到了自己车上补眠了。

崔兰芝觉得儿子身体好了,世界一切都好了,即便外面天冷风寒,她也觉得阳光明媚,所以,对于儿子的建议,她想了想后觉得,若是夏桓同意,她也没意见。

夏缘早先还气笑花灼照顾人照顾得睡着了,却不成想自己也跟着花灼花颜睡着了,且这一觉就睡了两日夜。

三位主子都在车里睡着,中途时,停歇在酒楼里,也只程子笑、五皇子、夏桓、崔兰芝等人下去酒楼吃了饭。

五皇子没随云迟回京,跟着一起前往临安花家。

马车一路向临安行进,走了两日安平的路。

第三日时,花灼忽然醒来,眼神凛冽,对外喊,“安一。”

“公子。”安一立即现身。

“有危险。”花灼说了一句话,随手拽了夏缘坐起身。

安一面色霎时肃然,应了一声是,低喝一声,“有危险,所有人,保护公子、少夫人、少主。”

花家暗卫立即从暗中现身,将马车团团护住。

同一时间,前方树林里有密密麻麻的箭雨射了过来。

花家暗卫准备齐全,齐齐拿着盾牌,护住了马车,密不透风。

花颜在感知到危险时,也睁开眼睛,见花灼拽着夏缘,同时护住了她,她慢慢地坐起身,对花灼问,“哥哥,是什么人?”

“尚且还不知。”花灼摇头。

“到了哪里?”花颜问。

花灼依旧摇头,他也不知到了哪里,但还是说,“依照行程计算,应该到了神医谷的地界。”

“神医谷?”花颜眯起眼睛,“据子斩来信,说神医谷已被人毁了。他本来是要查何人毁了神医谷,不过因为我出事,他急急回京了。”

“也许神医谷被毁不过是个障眼法,就如地下城一样。”花灼道,“这些人,一定是一早得到了消息半途截杀你。”

“嗯,那统领不杀我大约不会善罢甘休。”花颜呵地笑了一声,“他似乎盯上我了,显然在北地我将他得罪狠了。”话落,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只有他现身,不藏着躲着,才能有痕迹抓到他。”

花灼点头,想伸手跳开车帘,但怕花颜刚睡醒受了风,想出去查看,但不放心将她和夏缘搁在车里,毕竟花颜如今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需要近身保护。

于是,他对外询问,“安一,对方是什么人?”

外面箭如雨,落在盾牌上,噼啪作响,如雨点一般。

安一立即说,“回公子,似乎是军队。”

花灼眯起了眼睛,“多少人马?”

“尚未查知,怕是不少于十万。”安一道。

花灼冷下了眸子,冷笑一声,“果然是恨不得杀了妹妹。”话落,他对安一吩咐,“喊话问问,对方是什么人?截杀太子妃车驾,可知是死罪?”

安一立即将花灼的话传了出去。

他这话刚落,对面树林里忽然传出一声桀桀怪笑,“太子妃?马上就死了不是了。”话落,扬言道,“我家统领说了,只要太子妃和花灼死,他就放了你们所有人。”

第六十四章(二更)

这声桀桀怪笑十分熟悉,正是那日追杀的梅花印卫的头目。

花颜想着原来那统领和梅花印卫绕过原木岭消失是暗中来了神医谷地界,想必这里又是一个大营了。她低声开口,“云暗。”

云暗早已经立在了车前,闻言立即应声,“主子有何吩咐?”

花颜道,“你守好车前,不得离开。”

云暗一愣,“是。”

花颜转头对花灼道,“哥哥,有云暗在,你出去看看吧。”

花灼点头,探身出了车厢,他出去的动作很快,帘幕只掀动了一下又落下,连一点儿寒风也没吹进车厢内。

他出了车厢后,纵身跳出数丈远,隔远了看着对面射来的大批箭雨依旧细细秘密地落在盾牌上,地上落了密密麻麻的一层箭,箭尖发黑,显然碎了毒。

他眯了眯眼睛,轻轻挥袖,一阵狂风卷过,地上的箭雨骤然被风卷起,悉数地卷回了对面。

瞬间,对面响起一大片的惨叫声。

花灼冷笑,伴随着惨叫声响起他清越润耳的声音,“你家统领是谁?请他出来,本公子不喜欢缩头乌龟。”

花灼这一动作,对面惨死了大片人,那头目一看放箭不抵用,对方显然是备有行军盾牌有所准备,下令让人停止了放箭,冷厉的声音说,“你是花灼?还不配见我家统领。”

花灼冷笑,负手而立,“哦?本公子不配见你家统领?那么谁配见他?阎王爷吗?”

那头目眸中发出狠光,“花灼,你这个病恹恹的弱子,休要嚣张,我这便让你去见阎王爷。”话落,他向身后挥手,“上!既然他们不识时务,就给我像碾死蚂蚁一样地碾死他们。”

他一声令下,后面山林中冲出大批的士兵,乌压压的一大片,长矛长枪,杀气腾腾。

花灼冷哼一声,伸手入怀,一枚烟雾弹抛向上空,须臾,在半空中炸开一抹霞光。他看着冲过来的大批人马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你们来多少人,都统统地给本公子留在这里。”

那统领看着半空中炸开的烟雾弹,直觉不对劲,但还没想出哪里不对劲,便见不远处四面山头上响起了击鼓声,霎时,露出乌压压的士兵人头以及飘扬的星旗。

那统领面色大变,惊骇地不能相信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数日,统领料到花颜一定会从这里回临安待嫁。但是这些兵马,是什么时候埋伏在这里的?

他只带了十万兵马,而对方怕是二十万兵马不止。

花颜冷笑,“到底是鹿死谁手?如今你该知道了。报上你的名号,本公子留你一个全尸。”

“你做梦!”那头目眉眼森严,大喝,“退兵,快,听我命令,退兵!”

大批的人马已经冲到了重重暗卫守护的马车前,但此时突然发生大变,那头目下令退兵,却已经来不及了。

暗卫们顷刻间缠上了这些士兵,而四面山头的士兵们也蜂拥地涌来,形成包围之事。

那统领见不好,知道今日这十万兵马怕是折在这里了,但是他不能折在这里,于是,他低喝一声,“梅花印卫,跟我撤!”

十分之果断,宁可这十万兵马不要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梅花印卫跟着他立即撤走。

花灼眸子缩了一下,瞬间飞身而起,追着那头目而去,同时下令,“安一,拦住他们!”

安一当即飞身而起,同时清喝,“公子有命,拦住梅花印卫。”

一声令下,花家大半的暗卫向梅花印卫离开的方向追去。

花灼武功极高,即便那头目十分干脆果断地弃逃,动作十分迅速,但也不及花灼的身影快,他几乎没追多远,就拦住了那头目,手中长剑出手,一剑就刺向那头目后背心。

那头目不敢不停,只能回身避开花灼的一剑,有了这个停顿,花灼欺身上前,成功地拦住了他。

那头目看着花灼,眼神霎时变了。他似乎没有料到临安花家传闻中从小得了怪病病恹恹的公子竟然有这么高的绝顶伸手,不过顷刻间就拦住了他。

他心中咯噔一下地知道今日他怕是有来无回了,所以,猛地一咬牙,果断地对梅花印卫下命令,“别管我,所有梅花印卫,都撤走。”话落,又在躲避花灼剑招时补充了一句,“告诉统领,卑职无用,但誓死效忠统领。”

他话落,忽然不避不躲,任由花灼的剑对他穿心而过。

梅花印卫听到了他的话,片刻不耽搁,果然不对他施救,纷纷撤走。

安一落后花灼一步,眼看着梅花印卫撤走,怕是再追也难追上,他请示花灼,“公子?可继续追?”

花灼看着被他轻易杀死的头目,他身体软软地倒在血泊中,果断地闭上了眼睛,他抽出剑,容色冷寒地看了一眼梅花印卫离开的方向,早已不见身影,“不必追了。”

安一应是,看着倒在地上的头目死的干脆,一时无言。

花灼也一时无言,这头目以他一人之死,救了梅花印卫。

他早已知道背后之人隐藏的深十分可怕,但是也低估了这些人的果断狠辣,不止手段狠辣,对自己也狠辣,拿生命不当回事儿的魔鬼,这般轻易弃死,这般果决,培养出这样的见时机不对做出最好最有利的决断,可见那统领何其厉害?

二十万兵马从山头冲下,团团地围住了十万兵马,陆之凌大喝一声,“缴械投降不杀!”

他一声大喝,那十万兵马的主头目已死,梅花印卫已离开,十万兵马群龙无首,自然没有了战斗力,纷纷缴械投降了。

这一场仗,自然赢的毫无悬念。

陆之凌当即痛快地收编了十万兵马,心中一阵畅快。

夏缘掀开车帘的缝隙向外看了一眼,纳闷地对花颜惊讶地说,“陆世子不是留在北安城镇守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是什么时候来的?”

花颜也不知,笑着摇摇头,“你不知道,我自然也不知道。”

这些日子,她身体难受,精力不济,时常昏睡,醒来时也浑身乏力,无论是云迟还是哥哥还是陆之凌,商议什么事情自然都避开了她不让她忧思过甚。

想必,三人早已经料到途径神医谷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提前做了安排。

夏缘敲敲自己的脑袋,“是我笨,花灼连个字都没提。”

花颜笑,“大约是怕你知道一路紧张睡不着觉,时刻看着我,所以才没与你说。”

夏缘想想有道理,扁了扁嘴,不说话了。

花灼吩咐安一将这头目的面巾揭开,将之搜身。

安一应是,揭开那头目蒙着的面巾,见到的是一张苍白的脸,模样十分普通,扔在人群里认不出来的那种,大约是心里凶狠,即便是死了,面相也挂着三分狠劲儿。

安一将之搜身,他周身上下空无一物,连一块令牌也无,想必在知道自己不能活着离开时,将东西在匆忙之下移交了出去。

花灼在安一检查后,随意地说,“他也算死得痛快,给他个全尸,挖个坑埋了吧!”

安一应是。

花灼转身回了马车。

陆之凌快速地收编着十万兵马,抽空去马车前瞅了花颜一眼,见她完好,放下了心,乐呵呵地说,“这帮混账东西,今日总算有了收获。”

花颜对他微笑,“大哥用兵如神,埋伏的隐秘,竟然没被他们发现。”

陆之凌得意地扬起眉毛,“他们会玩偷偷摸摸躲躲藏藏,我也会。”话落,怕冷风吹进车厢过多冻着花颜,他放下了帘幕,道,“这些人折损不小,短时间内估计不会轻易出来了,你和太子殿下大约是可以安心大婚的,我带着这些兵马回京等着喝喜酒。”

“好。”花颜点头。

花灼来到了马车前,正赶上陆之凌与花颜说完话,陆之凌见到他,立即问,“梅花印卫那头目杀死了,可从他身上查出了什么东西?”

花灼摇摇头,“周身无一物,实在谨慎得很。”

陆之凌嘎嘎嘴,“来日方长,就不信拿不住那统领。”

花灼拍拍陆之凌肩膀,“辛苦了。”

陆之凌摇头,“这点辛苦算什么,我这便带着三十万兵马进京,安排太子殿下和妹妹大婚事宜,一定要在他们大婚时,将京城守的固若金汤。”

花灼颔首。

第六十五章(一更)

辞别了陆之凌,将此地战场都交给他善后,花灼又上了马车,吩咐人起程。

花颜拥着被子,看着上车的花灼,“哥哥、大哥、太子殿下你们三人是何时商定的大哥带兵前来在神医谷地界埋伏?连我竟然也不晓得,没提一句。”

花灼拂了拂身上的寒气,上了车后坐在离花颜最远的地方,闻言懒洋洋地抬眉,“在离开之前,商议路线时,太子殿下觉得那统领在北安城栽了个大跟头,虽致使你重伤,但他也损失不少,想必不想你顺利回临安,从北地到临安,最可能埋伏的地方就是神医谷地界了,毕竟山林多环绕。”

花颜点头,“的确,这里最适宜设伏。”

花灼看着她道,“所以我说,他本该睿智英明,若不是你,怕是一生无瑕,千载之后,也不会有被人诟病的地方。如今因为你,千载之后,虽有功勋,怕是风月之名也少不了。”

花颜耸耸肩,笑着说,“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如今我倒有些怀疑,你莫不是云迟的亲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向着他了,你不是看他不太顺眼吗?”

花灼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敢说。”

花颜对他吐吐舌头,又无力地躺下身,“那统领如今又折了一回,连梅花印卫的头目也死在了你手里,怕是后招再来时,更狠辣无比了。”

“当谁怕了他!”花灼嗤了一声,对她道,“你不是没睡够吗?接着睡吧。”

花颜确实没睡够,可是她有些饿了,对花灼说,“有吃的吗?”

夏缘立即说,“我去问问。”说完,她立即跳下了车。

花灼看着夏缘跳下车,补充了一句,“我也饿了。”

夏缘应了一声,其实她也饿了,他们三人不知不觉地睡了两日夜,不饿才怪。

夏缘下了车后,便去后面马车上找了采青,问可有食物。

采青立即点头,连忙说,“太子妃、公子、少夫人您三人都睡着,在路上打尖用饭菜时奴婢不敢打扰,便用食盒装了些饭菜备着,以防您三人醒来饿,如今将食盒放在火炉上温热一下就能吃。”

说着,她将一大篮子里装的食盒都递给了夏缘。

夏缘笑着说,“多谢你了,还是你想的周到。”

采青摇摇头,抿着嘴笑着说,“自从少夫人来了,把奴婢的活都干了,奴婢也只能干这么点儿小事儿了。”

夏缘捏捏她的脸,“等太子妃大婚后,我就将人还给你照看,以后依靠你受累的地方多着呢,别急。”

采青笑着点点头。

夏缘拿了一大篮子食物回到了马车,将饭菜拿出来,倒进了几个大瓷碗里,放在火炉上温热了,她先热了粥和青菜,递给了花颜,然后又将馒头和肉类热了递给花灼。

花颜看着花灼面前想喷喷的肉,恨不得将他赶下马车。

花灼当没看见,径自吃的香,唯夏缘有良心,陪着花颜用了稀粥青菜和半个馒头。

吃过饭后,花颜没多少困意,睁着眼睛看着棚顶,忍不住想云迟。

夏缘见花颜不睡,盯着棚顶出神,不由小声询问,“花颜,你在想什么?”

“在想太子殿下,不知他进京了没有?”花颜喃喃道,“好想他啊。”

花灼瞥了花颜一眼,难得地没说话笑话她。

夏缘想了想说,“兆原县距离京城五百里地,如今已是两日夜过去了,太子殿下骑快马的话,应该在昨日就回到京城了才是。”

“也是。”花颜点点头,“不知京城可安平?”

“定然是安平的,没听到什么动静,想来没出事儿。”夏缘道,“你就别担心了,太子殿下离京时已安排妥当,子斩公子又回了京城。”

花颜看向云迟,“哥哥,要不然咱们去京城转一圈再回临安?从这里过去也不是太远,顶多三日路程。”

花灼闻言斜睨着她,“你确定?”

花颜扁了扁嘴,叹了口气,扭开头,闭上了眼睛,她不确定,自己这副身子,实在是弱不禁风的很,还是不要去京城给云迟添乱了。

花灼见她识时务,不再理他,挑开帘子,下了马车。

“哥哥,你干嘛去?”花颜见花灼下了马车,又扭过头,出口问了一句。

“去找岳父聊天。”花灼丢回一句话。

花颜撇撇嘴,对夏缘问,“夏伯父喜欢哥哥的吧?”

夏缘脸微红,点点头,“是很喜欢他,说我有福气。”

花颜一猜就是,她的哥哥,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她笑着伸手捏了捏夏缘的脸,“哥哥能娶你,也是他有福气,你们俩都有福气。”

夏缘嗔目,“你身子都软的跟面团了,手竟然还不老实。”

花颜笑了笑,撤回手,伸手抱住被子,嘟囔,“好无聊啊,嫂子给我说书听吧。”

夏缘看着她,“你不睡了?”

“嗯,现在睡不着,不想睡。”花颜道。

夏缘点头,想了一个故事,给花颜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

在花颜想云迟时,云迟果然已在前一日夜晚到了京城。

京城笼罩在一片银白中,京城的雪虽然不及北地的雪下得大,但也将天幕都下白了。京城在飘雪中一片静寂,云迟进了京城的地界后,并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去了城外十里处的农庄,同时,命云影给苏子斩传了他消息,告知他已回京,城外相见。

苏子斩自从那日回了京城后,也并未现身,更未回武威侯府,而也是同样落居在了城外五里外的一处农庄。

他在暗中观察京中的动静和动向。

一连十日,京中并没有动静,朝中也无动静,宫里无动静,只东宫里每日传出诵经声。

苏子斩是个能忍的性子,所以,他沉得住气地等着,京中一切太平静,反而说明,这浑水和旋涡越深越大。

他一是等着云迟回来,二是等着背后之人忍不住动手,他在暗中能稳定朝局。

这一日夜晚,他没想到接到了云迟回京的消息,他当即有些惊讶,没想到云迟这么快就从北地回来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花颜如何了,于是,在收到传信时,连披风都没顾得披,便飞身上马去了云迟下榻的那处农庄见云迟。

云迟刚沐浴换衣,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见苏子斩匆匆而来。

苏子斩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花颜怎样了?可还好?你如今回京了,想必她还好。”

云迟见他一身风雪,衣裳虽厚,但没穿披风,想必寒风已打透了衣服,他吩咐小忠子,“吩咐厨房,给他熬一碗姜汤来。”

小忠子应是,立即去了。

苏子斩盯着云迟,“快说。”

云迟知他关心花颜,也不隐瞒,示意他坐下身,将花颜身体状况与他简单地说了说,他虽说的简单,但苏子斩还是从他只言片语中听出了惊险,他安静地听着,待云迟说完后,他沉默不语。

云迟看着苏子斩,眉目昏暗,“她是为了我才受伤至此,是本宫无能。”

“他的确是为了你。”苏子斩抬头看着他,说完这一句话,他忽而一笑,“不过,这也是你的福气,她如今鬼门关走了一遭,想必心结已解开了不少。”

云迟颔首,“她将魂咒之事告诉我了。”

苏子斩眯了一下眼睛,挑眉,“如今你既然知道了,那么,你以为你该如何?”

“与她同生共死,生死不弃。”云迟一字一句地道。

苏子斩扬眉,“不顾太子殿下身份?”

云迟抿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本宫的储君身份,若连她的命都压不住,怕是也压不住这天下苍生的大平安定,不顾也罢。”

苏子斩冷笑,“你倒是比她想得开,那个女人,比你还重你的江山。”

云迟扯了扯嘴角,不语。

苏子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也不再说话。

这一刻,二人似没什么好说的,同爱一个女子,一个是生死不弃,一个是生而成全。但无论如何,只要花颜活着就好。

片刻后,小忠子端来两碗姜汤,一碗放在了云迟面前,一碗放在了苏子斩面前。

云迟喝着姜汤,这才问,“想必京城这些日子以来十分安平了?否则你也不会在收到我的传信时第一时间赶来。”

苏子斩也端起姜汤,“嗯”了一声,“安平得很。”

第六十六章(二更)

京城的确是安平的很,安平的甚至是沉寂死寂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涛惊浪。

苏子斩对云迟说,他回京后,躲在暗中,没发现一个人不对劲。

皇帝为了太子的病体,这些日子没有回皇宫,而是日夜住在了东宫,就连处理奏折,也在东宫,免了早朝。

太后更是,寸步没离开回宫,每日都去凤凰东苑的门口转一圈,大半日都在东宫的佛堂抄经书为太子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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