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阮南烛笑眯眯的接了话,“所以你蠢,你也该死。”
林星萍哑然,门外再次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她说:“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有谁想死呢。”林秋石的语气很平静,“何霜雅死前或许和此时的你想的一样,这算是报应了吧。”
然而说再多的道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都太过多余了。
林星萍的哭声持续到了半夜,渐渐被哗啦啦的雨声覆盖,林秋石坐在门边没有睡觉,他听到外面传来童谣声的时候,林星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林秋石轻轻的把门拉开缝隙,看到院子里再次出现了那几个小孩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几具没有头的尸体。
小孩手牵着手,围绕着跪坐在中间的林星萍,问出了童谣最后一句问题:“在你身后的人是谁?”
林星萍到底回答了什么,林秋石听不到,他只是看见林星萍的脖颈歪了歪,随后便从颈项上咕咚一声掉了下来。在地面上滚了几圈之后便不动了。
昨天挂在走廊上的晴天娃娃又开始发出惨叫,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
在确定林星萍死亡后,林秋石才回到了床上。
他看着天花板,表情一时间有些茫然,直到阮南烛缩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阮南烛问他。
“我没想到这事儿会把吴崎牵扯进来。”林秋石觉得自己心里面的事也没什么好瞒着阮南烛的,“他……人挺好的。”热情开朗,不然也不会和他这么个慢热的人做朋友。
“嗯。”阮南烛静静的听着,他知道林秋石不需要他接话。
“我觉得我不是个合格的朋友。”林秋石说,“我遇到事儿了,也没有想过和他说,他遇到事儿了,我也没去问。”
“这不是你的错。”阮南烛道,“你不可能保护每一个人。”
林秋石扭头看向阮南烛:“那你呢?你能护住每一个人吗?”
“我?”阮南烛安静片刻,“我也护不住。”他垂了眸子,声音也低了下来,“我是和一个朋友一起进的第十扇门,我出来了,他没出来。”
林秋石想起了当时从第十扇门里面出来的阮南烛,几乎像是整个人都脱了层皮似得。但在医院休息了好几个月,甚至从医院里出来了,都很久没有缓过劲。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林秋石说,“没有你,我可能第一扇门都过不了。”
阮南烛无奈:“不是我在安慰你吗,怎么变成你安慰我了。”
林秋石哑然失笑。
平日里他们哪有这么感性的时候,这只是偶然的感叹,睡过一觉之后,第二天又得精神百倍的应付门里面的事。
两人躺在床上,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走廊上的晴天娃娃,又换了个新的模样。
为了确定,阮南烛把晴天娃娃取了下来,打开之后,看到了里面包裹着的人头。
果然是昨天夜里死去的林星萍,她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眼睛还大大的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只是可惜她到死都不知道那场雨是怎么来的,更不知道林秋石和阮南烛施了何种手段,所以连化为厉鬼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这么不甘心的死去。
何霜雅恐怕也和她经历的同样的事,她知道是有人在夺她的门,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落入了陷阱。
“今天去神祠看看吧。”阮南烛说,“在下雨的时候。”
“好。”林秋石点点头表示同意。
阮南烛把林星萍的脑袋用白布包好,然后再次念出了那一首长长的童谣。
童谣之后,大雨再至,阮南烛从包里取出油纸伞,撑开后递给了林秋石,笑着道:“走吧。”
林秋石接过油纸伞,和阮南烛朝着竹林的方向走去。
第95章 重回现实
油纸伞下, 所有的雨水都被完美的隔开。走在雨中的林秋石和阮南烛好似被包裹在了一个结界里面, 没有一滴雨水会飘落到他们的身上。
通向神祠的道路有些漫长,两人慢慢走着, 并不急切。
这还是林秋石第一次在雨天离开院子。整个小镇都笼罩在雨幕之中, 平日里偶尔可见的镇民此时不见了踪影, 街道之上空空荡荡,一个打伞的人都看不见。林秋石猜测, 或许整个小镇上, 就只有他手里这么一把伞,毕竟其他的伞可是没有办法保证一滴雨水都沾不到的。
到了竹林, 顺着小路蜿蜒而上。周遭的竹叶被雨滴打的噼里啪啦, 时而有风吹过竹林, 竹叶发出簌簌响声。
阮南烛和林秋石偶尔交谈两句,但都没有说太多话,两人都在思考关于神祠的事。还有昨日和林星萍一起去神祠,今天却没有回来的崔学义。
林秋石其实有些好奇, 崔学义到底在神祠遇到了什么事, 从林星萍的反应上看来, 这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雨继续下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停。
林秋石本来以为他们至少得走到中午才到达神祠,但打着油纸伞走了大约一两个小时后,他们便看到了出现在小路末尾的神祠。
雨中的神祠多了一分朦胧且神秘的味道。
原本破旧的建筑出现了一种明显的变化,不再破败。
“到了。”阮南烛停下了脚步,他没有急着过去, 先在旁边观察了一下神祠的情况。
“嗯。”林秋石说,“好像变化挺大的。”
“是。”阮南烛说,“破损的地方全被修好了。”这应该就是神祠最鼎盛时期的模样了。面前放着的香烛台里面插满了香火,旁边的祭台则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祭品,看得出很多人来过这里祭拜。
林秋石的目光放到了那一口井上,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井旁,没敢靠的太近,只是远远的看着。
只见本来已经干涸的古井里面此时灌满了澄澈的井水,水波荡漾,清澈的水面被掉下的雨滴激起薄薄的浪花。林秋石看着这口井,心里想的却是之前枯井里面那些骸骨,此时是否还在井水里。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原本只有细微波澜的井水突然剧烈的翻滚了起来,仿佛被烧开了似得,井水咕咚咕咚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涌出来。
林秋石看见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他便看到井水里面伸出了无数双已经化为白骨的枯手,从动作上来看似乎是想要抓住井口的边缘从里面爬出来。
这井口并不深,想要从里面爬出应该是很简单的事,但那些白骨在抓住井口后,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根一根的掰开了手指,让他们再次滑入了井水里。
于是井水继续翻腾,简直如同传说中的油锅地狱。
“先进去吧。”阮南烛指了指神祠里面。
“好。”林秋石把目光从井口边移开,跟着阮南烛走到了神祠的门口。
他们收了伞,又用带来的毛巾将伞上面的水擦干净,拿在手上,才推开神祠的大门,走了进去。
神祠大门一开,屋子外面的风便灌了进来,吹的挂在他们头顶上的晴天娃娃一个劲的打着转。
林秋石进来后,目光放到了那座摆放在神祠最中央的雕塑上面。还是那个没有头的僧人,只是此时僧人的手中多了一根法杖,那法杖的最上面,竟是叉着一个新鲜的人头,看人头的长相,正是属于被阮南烛骗来这里的崔学义。
崔学义死了,死后脑袋被切了下来,就这样串在了僧人手持的法杖上面。他的眼睛大睁着,里面还带着惊恐和愕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林秋石和他对视了一眼,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他竟是感觉好像看见崔学义的眸子动了动。
林秋石轻轻扯了一下阮南烛的衣角,道:“他好像在动……”
“嗯。”阮南烛说,“我也看见了。”
那看来崔学义的脑袋就是真的在动。
林秋石正欲说点什么,他们的头顶上却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林秋石抬眸一看,发现他们头顶上的晴天娃娃竟然开始动了起来。这种运动的轨迹显然并不是风吹的,而是它们自己在动。
晴天娃娃一个挨着一个,不住的摇晃,下一刻,此起彼伏的哭声从它们的口中喷涌而出。
“好痛啊,好痛啊……救救我,我的身体在哪儿……”
“救命,救命,救命……”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
简直是地狱般的景象,所有的晴天娃娃都开始惨叫,包裹着它们的白色布料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它们不断的在林秋石头顶上摇晃挣扎,那缠绕着他们的棉线眼见就要断裂,而这些晴天娃娃也要落到地面上。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被法杖叉起来的崔学义也发出了声音,林秋石看见他的头开始在法杖上面扭动挣扎,而那座本来团坐着的僧人雕像,竟是以一种极慢的速度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抬起,指向了自己颈项上面空空如也的位置。
林秋石瞬间了然了他的意思。
阮南烛也懂了,他抬起头看向正在一起发出惨叫声的晴天娃娃,道:“就在这些里面吧?”
“可要怎么找?”晴天娃娃这么多,林秋石觉得要从这些娃娃里面找到僧人的头,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他的头总有一些特别之处。”阮南烛已经开始踱着步子在神祠里面查看了,他抬起头,仔细的观察着头顶上的晴天娃娃,“先找找看。”
“好。”虽然林秋石觉得这么做难度有点大,但总要试试。跟随着阮南烛的步伐,他也开始检查起了晴天娃娃的模样。
虽然都是简笔画画出的五官,但事实上这些晴天娃娃的模样的确有所区别,有的眼睛是一条直线,有的眼睛是一个圆的,总而言之,并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娃娃。
就在林秋石仔细寻找的时候,他却是看到那僧人的雕像朝着前面走了一步,目标是开着的大门。
林秋石见到此景心中一凉,道:“南烛,快些,好像有时间限制!”
阮南烛道:“好!”
显然,如果僧人的雕像走出了屋子,在屋外淋到了雨,应该会发生点什么事。脑袋被串在法杖上的崔学义,就是最好的证明。
太多晴天娃娃了,密密麻麻,又不断晃动,林秋石很难从里面找出它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僧人的脚步还在继续往前,眼见就要走到门口,一般人早就慌了,但林秋石却意外的冷静了下来。这时候阻止一切发生的最好办法就是找出那个特别的娃娃,其余的想法都是多余的。
林秋石目光在头顶上的晴天娃娃中睃巡,忽的注意到了一个藏在角落里的娃娃。
那个晴天娃娃依旧是用白布包裹了起来,依旧在发出凄惨的叫声,只是它的身上,却有一个和其他晴天娃娃完全与众不同的地方——它在哭,准确的说,是它脸上的简笔画在哭。
其他的晴天娃娃,嘴角都是朝上扬起,唯独这个娃娃,嘴角下撇,眼角还画出了眼泪的形状。林秋石看到这个娃娃时,便心中一动,道:“阮南烛,你过来,是不是这个!!!”
阮南烛快步走过去,也看到了林秋石指向的那个晴天娃娃。
“取下来看看!”阮南烛道。
这娃娃挂的有点高,林秋石一个人没办法取下来,便抱起阮南烛,让他伸手去够。
阮南烛一把抓住那晴天娃娃,拽断棉线将它从天花板上取了下来。
“我打开了。”阮南烛说了这么一句,手上开始动作。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犹豫,那个僧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离离开这个神祠不过是两三步的功夫。
白布剥离之后,露出了里面被包裹着的人头。
林秋石略微有些紧张,目光放在娃娃上根本不敢离开,直到看到白布尽去后里面一颗属于僧人的头颅后,他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这头颅没有头发,脑袋上烫着戒疤,双目紧闭,神情淡然,并没有像其他晴天娃娃那样发出凄厉的哭喊,嘴角反而带着一抹慈悲的笑意。
“接着怎么办?”林秋石看了看这脑袋,又看了眼那边顿住的僧人雕像,道,“安上去?”
“我试试。”阮南烛说,“不保证一定对……”
他说着话,拿着人头谨慎的走到了僧人的雕像面前,然后伸出手,将手中的头颅轻轻的放倒了僧人的颈项上。
下一刻,那脑袋就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炬,念了声阿弥陀佛。
屋中顿时狂风大作,屋外的风卷着雨水灌入了神祠,林秋石被吹的满脸都是雨水,他正在担心,便听到了青铜落地的清脆响声。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那钥匙落到了地面上的声音。
只见那僧人的法杖,化为了一把青铜钥匙,他本来握着法杖的手,此时却变成端着崔学义脑袋的模样。
“救命……救命……”崔学义的叫声渐渐微弱了下去,他怨怼的眼神渐渐僵硬,肌肤开始出现黑色的斑点,最后竟是直接变成了凝固住的石雕。
僧人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窗外纷飞的大雨竟是瞬间停了,天空中的乌云开始散去,僧人慢慢的走到了屋子外面,将手里托着的人头扔进了面前的井口之中。
接着,纵身一跃,也跳进了面前的井里。
井水再次翻腾,随即水位开始迅速的往下退去,直到再次干涸。
而原本在井底里面的那些枯骨也不见了踪影,好似在抚平了僧人愤怒之后他们便也从被禁锢着的地方释放。
林秋石听到了嘎吱一声,他再一回头,发现一扇漆黑的铁门出现在了神祠原本放置僧人雕像的地方,而此时青铜钥匙,正被阮南烛拿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