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非常明显的朝着周嘉鱼那儿瞟了一眼。

  周嘉鱼:“……”行了行了,他知道了,做饭是吧?

  有饭吃,大家都挺高兴的。周嘉鱼看了看材料,决定简单的做个猪肉炖粉条算了。

  他泡了粉条,又处理好了猪肉,然后放在一起直接开炖。

  好歹这儿煤气还是有的,沈一穷眼巴巴的站在旁边,朝着锅里看,说:“什么时候好啊?”

  周嘉鱼低着头切菜:“你是个小学生吗?没事儿给我剥两个蒜!”

  于是沈一穷开始剥蒜。

  两人聊着天,周嘉鱼说着镇上感觉没什么东西啊,这里虽然小,但是气息却很纯净,周嘉鱼到这里之后一点黑气都没看见,也没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也觉得这镇上挺正常的。”沈一穷说,“不过佘山不在这片儿地,好像还得往山里走,之前先生和他们的人打过交道……”

  周嘉鱼道:“他们人怎么样啊?”

  沈一穷说:“人怎么样……嗯,很难说吧,毕竟每个族里都有好人坏人,不能一慨而论的。不过他们这种古代氏族,一般都比较保守,不熟悉的人都不会欢迎的。”

  周嘉鱼哦了一声。

  饭做好后,又蒸了大一盆的米饭。

  四个成年男人的饭量自然小不了,周嘉鱼把那三斤猪肉全给炖了,里面还放了白菜,红薯粉,等等配料。他还用蒜蓉打了作料,摆好之后招呼着他们过来吃饭。

  这菜虽然简单,但味道却并不受到影响,而且镇子上的猪肉是没有喂过什么饲料的,味道特别香,粉条也是手工制成,白菜煮在里面更是尝起来甜滋滋。

  “好吃好吃。”沈一穷吃着粉条高兴极了。

  沈暮四的表情也比之前放松,看来食物能慰藉人的心灵这句话果然是真的。只要是周嘉鱼做的东西,几乎都从来没有剩下过,这次也不例外,一大盆猪肉炖粉条,被他们全部解决了,最后剩的汤还被沈一穷用来泡了一碗饭。

  周嘉鱼道:“剩下的汤留着吧,明天早晨吃面条能用。”

  沈暮四点点头:“我们后天去佘山,先准备点东西,你们这羽绒服不行的,还得换成军大衣,还有雪地靴——”作为林逐水的大弟子,他的性格非常细致,和沈一穷的大大咧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逐水道:“早点休息。”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说好。

  坐硬座火车过夜,总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特别是半夜的时候还遇到了山魅那东西折腾了半宿。周嘉鱼进了自己的房间,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又烧了点热水泡泡脚,便打算上床睡觉了。

  “这里好安静啊。”周嘉鱼坐在窗户边上泡脚,现在差不多才下午四点左右,天还亮着,但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了。他们对面有个小卖部,也早早的关了门。此时雪还在簌簌的往下落着,发出沙沙的响声,衬的整个镇子更加的寂静。

  祭八蹲在那只乌龟上面,慢条斯理的整理着羽毛,道:“对呀,都没什么人呢,这镇子上的人口应该不多的。”

  从他们离开火车站,到进到招待所,就没看见几人。招待所的前台还空着,据沈暮四说在前台工作的那个大妈只有早上能看见,一到下午人就没影儿了,据说是回去做家务去了,招待所也不过是兼职而已。也对,这里十天半月没个外来人,好像干坐着也没什么用。

  周嘉鱼说:“嗯……这样与世隔绝的过着日子,好像也挺不错的。”虽然时间还早,但他有点困了,整理了一下床铺便准备睡觉。

  这招待所应该是长期没人使用,被褥散发着一股子潮湿的味道。周嘉鱼用炉子烤了烤,爬上了床铺。躺在床上,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这里信号非常的弱,勉勉强强就一格,还时不时的往下掉。

  周嘉鱼握着手机,玩了会儿之前下载下来的游戏,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他正在沉迷消消乐第一百三十二关,却忽的听到耳边隐隐传来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周嘉鱼道:“祭八,你听到有什么声音么?”

  祭八道:“听到了……窗户那边传来的?”

  周嘉鱼已经有很有经验了,事实上每次听到这种声音都没有什么好事儿,总会遇到点什么。这次他听到这声音,躺在床上没动,道:“要是我装作没听到会不会比较好?”

  祭八说:“可是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声音的确是越来越近了,之前若能用隐隐约约来形容,那么现在,周嘉鱼则可以清楚的形容出这声音。那是一只重物被拖拽的声音,重物压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周嘉鱼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但是声音却好像到了他窗口底下。

  “我就偷偷的看一眼行吧?”周嘉鱼像是在和祭八商量,其实更像是在自我安慰,“万一别有东西都爬到我窗户底下了,我还没发现……”

  祭八道:“那你小心点呀。”

  在诡异的声音里,周嘉鱼披了衣服,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走到了窗户边上。

  屋外已经完全笼罩在了夜色之中。但大约是因为地上和屋顶上到处都是积雪,所以外面倒也显得不是特别的黑,反而亮堂堂的。

  周嘉鱼缩在窗户底下,冒了双眼睛朝着外面望。

  他看见了几个走在路上的人,他们穿着厚厚的冬装,打扮也并不奇怪,像是镇上的普通村民。但他们身后的东西,却显得有些特别。那是一尊冰雕,精致又漂亮,雕刻的是一长发飘飘的女人,抬起一只手做出招手的姿势。冰雕的每个细节都很完整,甚至于还雕刻出了缕缕发丝,神态也是活灵活现,看得出是一件非常珍贵的艺术品。

  前面走着的几人,肩上都搭着绳索,绳索上拖着木板,而木板上面则放着那一尊冰雕。

  周嘉鱼看到这一幕,想起了之前那个女学生小鞠说这里有举办冰雕节的习惯,心里微微一松。看来这不是什么奇怪的情况,只是镇上村民在搬运冰雕。他刚这么想着,却是注意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

  只见脸明明对着前方的冰雕,此时却扭过了头,扭头的方向正是周嘉鱼缩在的招待所。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直挺挺的望着散发着微光的窗户,周嘉鱼甚至有种和它目光接触了的错觉,他吸了口凉气,直接缩进了窗户下面,再也不敢冒头。

  “嘎吱,嘎吱——”声音逐渐在走远,最后消失在了周嘉鱼的耳旁。

  周嘉鱼捂着自己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咽了咽口水,道:“祭八,这不是我的错觉吧?”

  祭八说:“不是,我也看见了,那冰雕扭头了对吧?”而且是一百八十度转过了头。

  周嘉鱼很后悔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他说:“我就不该去看的……”

  祭八道:“既然没事儿,就别管它了,早点睡吧。”

  周嘉鱼同意了祭八的说法,赶紧爬上了床。

  那几个拖着冰雕的人走远之后,一切再次都安静了下来。寒风呼啸着,吹的窗户碰碰作响,好像下一刻那薄薄的玻璃就会被吹碎一样。躺在床上的周嘉鱼觉得身体冷的厉害,冬天就是这样,刚爬上床的时候身体很难暖和,特别是双脚,几乎都冻木了。本来疲倦的身体,却因为侵入骨髓的寒冷无法入眠,周嘉鱼翻来覆去,眼见都到了十点多,还是没能酝酿出睡意。

  他冷的实在是厉害,道:“祭八,我好冷啊,怎么办……”

  祭八说:“不然你去问问先生?他那儿应该有法子。”

  周嘉鱼犹豫片刻:“可是这么晚了,去打扰先生不太好吧?”

  祭八道:“别想那么多了,要是你今天没睡着,明天生病了才麻烦呢。”

  周嘉鱼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哆哆嗦嗦的床上衣服,出门去敲了敲林逐水的房门。

  “怎么了?”片刻后,林逐水来给周嘉鱼开了门。和此时的周嘉鱼比起来,他身上竟是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毛衣。这毛衣是贴身的,穿在林逐水的身上宽肩窄腰分外的好看,这要是平时周嘉鱼或许会悄咪咪的多看几眼,但今天他实在是太冷了,觉得整个人都要木掉,他道:“先、先生,我好冷啊,冷的受不了了。”

  林逐水闻言蹙眉,直接伸手摸了摸周嘉鱼的手背,果真是冰冷一片,他道:“进来吧。”

  周嘉鱼说:“啊?”

  林逐水重复了一遍道:“进来。”

  于是周嘉鱼就懵懵懂懂的进了林逐水的房间。

  这房间连炭火都没有起,却好像一点都不冷,周嘉鱼缩在椅子上,林逐水转身道:“我给你倒点热水。”

  周嘉鱼已经冻傻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这么冷,片刻后林逐水把水递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表情还都是呆滞的。

  林逐水半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周嘉鱼?”

  周嘉鱼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他捧着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那热水进了肚子,他才猛地感到有热量从他的胃部腾地爆发出来,顺着血液流向心脏和四肢,寒冷被驱走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

  “怎么那么冷啊……”周嘉鱼缓过来之后还对刚才的那会儿的寒冷心有余悸。

  林逐水没说话,突然伸手按住了周嘉鱼的头,然后缓缓的靠近。

  周嘉鱼被林逐水动作吓了一跳,他看着林逐水近在咫尺的脸,心脏不受控制的飞快的跳动起来,两人的脸靠的非常近,只要林逐水再往下靠一点,他们的唇变会碰在一起……

  周嘉鱼激动的差点都快厥过去了,就在他心如擂鼓的时候,林逐水突然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随后一伸手,从他的耳后拿出来了一个东西。

  看见林逐水手里的东西,周嘉鱼呆住了。只见林逐水的手指上,夹着一个蓝色的小纸片,那纸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形状像一片蓝色的六角雪花。

  而这纸片被林逐水捏在手里,竟是开始缓缓的融化。

  周嘉鱼懵了,他立马想起了刚才自己在窗外的见到的那东西。

  冰冷的雪水顺着林逐水的手指滴落到地上,他却似乎知道了周嘉鱼之前遇到的事,开口道:“看见了什么?”

  周嘉鱼回神,结结巴巴的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了林逐水。

  林逐水闻言微微蹙眉:“冰雕?你看见了冰雕?”

  周嘉鱼道:“是的,有几个人拖着冰雕从我的屋子外面过去,我透过窗户看了一眼。”他手里捧着空空的玻璃杯,道,“然后就看见冰雕转过头,朝着我缩着的方向望了过来……”

  这事情要放在之前,周嘉鱼自己都不会信,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就不得不信了。

  林逐水却似乎对着冰雕的存在并不感到惊讶,只是轻轻道了一声:“怎么会在这儿,难道他们离开了佘山。”

  周嘉鱼听到佘山二字,问道:“先生,难道佘山徐氏和冰雕有什么关系?”

  林逐水点点头,说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佘山一年里六个月都在下雪,所以有制作冰雕的文化。但是他们的冰雕分种类,一种是普通的,另一种,却是用来祭祀的。传说他们用来祭祀的冰雕非常特殊,只有拥有徐氏嫡系血统的人才能触碰,旁人就算看一眼也会出事儿。当然,这些消息都是业内传闻,没有人亲眼证实。

  “他们喜欢纸人,喜欢冰雕,喜欢一切似人非人之物。”林逐水说,“在他们的眼里,身边可以操控的死物,比其他人类更加可信。”

  一直袭击周嘉鱼的纸人,肯定和徐氏脱不开关系,这也是林逐水之所以要来佘山的原因。他要找到那个罪魁祸首,干净利落的斩草除根。

  “那我刚刚看到的冰雕,就是他们用来祭祀的?”现在想来,那冰雕的工艺的确非常特别,至少周嘉鱼就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精致的雕刻。

  “或许是。”林逐水道,“你今天就睡我房间里吧,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周嘉鱼道:“啊?先、先生,这不好吧?”

  林逐水淡淡道:“有什么不好?”

  周嘉鱼还想辩解,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借口,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个gay吧。只是片刻的犹豫,周嘉鱼就失去了反驳的机会,林逐水说话语气虽然温和,但却是有点不容拒绝的味道。

  无奈之下,周嘉鱼只能灰溜溜的去自己房间拿了床被子过来,然后躺上了林逐水的床。好在这招待所的床足够大,而且又是冬天,两人完全不用担心肢体接触。可即便如此,周嘉鱼还是心如擂鼓,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僵的根块木头似得。

  反观林逐水,却像是对周嘉鱼的反应有些疑惑,他躺在周嘉鱼的身边,轻声了句:“怎么还那么怕我?”

  周嘉鱼小声的说:“我……不怕先生。”

  林逐水道:“那你紧张什么?”

  周嘉鱼勉强的解释:“我只是不习惯和别的人睡觉……”

  林逐水道:“今天将就一晚上吧。”

  他坦然且淡定的语气,终于让周嘉鱼隐约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想的太多了。

  在林逐水的眼里,他不过只是个讨人喜欢的后辈而已,再加上他体质特殊,总是吸引一些奇怪的东西,所以才让林逐水对他多上了一份心。那些让他觉得紧张的举动,若是放在别人的身上,不过是正常的关心罢了。就好像如果今天沈一穷也遇到了这事儿,估计林逐水也会让他睡在房里。周嘉鱼在想明白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心情忽的就有些低落。

  身旁的林逐水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似乎已经睡着了。

  周嘉鱼看着天花板,感到眼皮渐渐发沉,就这样睡了过去。

  这一夜安稳且温暖,周嘉鱼没有受到寒冷和梦境的叨扰,一觉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早晨,没有再下雪,明亮的太阳挂在了空中,天空是漂亮的蔚蓝色,还漂浮着几朵洁白的云彩。

  周嘉鱼打着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林逐水已经不见了。周嘉鱼穿好衣服,慢吞吞的出了门,正好看见沈暮四。

  沈暮四见到周嘉鱼从林逐水的房间里出来,惊了一下:“周嘉鱼,你怎么了?昨晚遇到什么事儿了?”

  周嘉鱼说:“你怎么知道?”

  沈暮四说:“你要是没遇到事儿怎么会从先生的房间里出来。”

  周嘉鱼想了想,小声的问了句:“暮四,你也去先生的房里睡过?”

  沈暮四很坦白的道:“睡过啊。”

  周嘉鱼的心往下沉了沉,心想他果然没猜错。

  结果沈暮四下一句话,又将他的心提了起来,沈暮四说:“我经常去先生屋子里打地铺的。”

  周嘉鱼:“……”咦……打、打地铺?他感到自己的脑子里那个已经垂头丧气的小人儿突然蹦起来,冲着他嚷嚷,周嘉鱼,先生对你是特殊的,他们都睡地上呢,你可是睡的床!

  沈暮四悚然道:“周嘉鱼,你怎么了?笑的这么恐怖?”

  周嘉鱼摸摸鼻子,说:“没事儿,没事儿,走,吃早饭去。”

  沈暮四对着周嘉鱼露出狐疑之色,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周嘉鱼走路蹦蹦跳跳的,简直像是被沈一穷附身了一样。

  大约是心情好,周嘉鱼早上做出来的面条格外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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