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买的怎么样了?”沈一穷啃着个鸡腿儿,满脸都是油,嘴里含糊的问。
“已经买到了。”林珀说,“正在运回来的路上。”
周嘉鱼至今不明白是什么玉,懵懵懂懂的问了句:“这玉很特殊吗?”
“当然了。”林珀说,“这玉必须得是阴性的,而且从地上开采出来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年。”阴性的玉石本来就少,满足这个条件的更少,这些玉石是他们早就订好的,这会儿只是派沈暮四他们去把这东西运回来。
阴性的东西,至少会吸引一些脏东西,据说沈暮四他们几人干的这活也不是很容易。
整个家里好像都在准备什么,周嘉鱼却帮不上什么忙,沈一穷劝他说不用担心,这事情每隔几年都会有,林逐水肯定安排好了,周嘉鱼好好在家里待着就行,有什么能做的事儿林逐水一定会说的。
于是周嘉鱼就每天看看书,画画符,又学了些对付脏东西的法子。
沈一穷中途还出去了一趟,据说是给别人看墓地风水去了。周嘉鱼这才知道请他出山的价格居然也不便宜,如果他自己还是那个小公务员的话,估计得赚个十年才能勉强请沈一穷一次。
不过沈一穷完全没把这些钱放在眼里,他家境似乎非常的好,赚钱之后顺手就捐给了附近的寺庙,只留了一点平时开支。
周嘉鱼有些好奇,问沈一穷说那他做风水这一行是为了什么呢?
沈一穷很得意的挺起自己的胸脯,说老天爷说了,他就是吃这一行的饭的,他也喜欢这个,希望以后能成为一个像林逐水一样的风水师,他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风水两个字,还斜着眼睛瞥了周嘉鱼一眼。
周嘉鱼莫名的有点委屈:“我也不想遇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沈一穷说:“哼,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周嘉鱼:“……”他第一次知道这句话还能这么用的。
五月中旬的时候,气温已经升的很高了,好在院中绿树成荫,他们住的地方也放置了阵法,所以并不算特别的炎热。
去买玉石的沈暮四他们终于回来了,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车漂亮的玉石。
当时卸货的时候周嘉鱼也去现场看了一下,这些玉石大部分已经解开外皮露出漂亮的里子,从成色上看块块价值不菲。
“好漂亮啊。”周嘉鱼也在旁边帮忙,他抱着的这块玉石就冰冰凉凉的,入手便能感到冷气浸人。
“是漂亮。”沈暮四说,“这些玉石挖出来的地界都挺特殊的,积攒了很多阴气……”他说到这儿似乎想起了什么,让周嘉鱼别再搬了,他体质偏阴,说不定会被玉石影响。
周嘉鱼闻言也没有勉强,毕竟他这身体的确挺特殊的,真出了事儿还得麻烦林逐水。
不过虽然他帮不上忙,但小纸人力气却很大,虽然只有巴掌那么大小,却能举起成年男性才能举起的石头。周嘉鱼就站在旁边看着它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扛起了一块块巨大的玉石,莫名的有种孝顺儿子辛苦搬砖只为养活体弱父亲的错觉……
这些玉石最后全部搬进了林逐水的院子里,准备用来布置阵法。
周嘉鱼因为体质问题没能进去,就站在门口遥遥的看了林逐水一眼。林逐水低着头和沈一穷几个徒弟说着什么,他们几人脸上的表情都挺严肃,沈暮四手上还拿着个本子,正在记录林逐水说的话。
周嘉鱼就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看着,林珏见了他这模样,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道:“罐儿?”
周嘉鱼说:“啊?”
林珏道:“不要急,也就两个月的时间,要是真的想逐水了,还能来门口看看嘛。”
周嘉鱼被林珏说的挺不好意思的,也觉得自己有点想得太多了,他摸了摸正在他兜里爬上爬下的小纸,说:“那我先去做晚饭啦。”说完转身便走。
林珏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有点复杂,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初夏就这么来了,一场雷雨之后,气温开始逐步上升。周嘉鱼把春装换成了夏装,黄鼠狼也开始日常脱毛。
而林逐水则不见了踪影,自从回来之后,他似乎就没有离开过院子,周嘉鱼每天都会拉着沈一穷去给林逐水送饭,但是此时林逐水的住所已经开始布置极阴的阵法,他又不能进去,于是就只能在旁边瞅瞅,让小纸人提着装着饭菜的篮子进去送饭。
这要是陪周嘉鱼过来的是四人中的其他人,估计早就发现周嘉鱼的心思了,但偏偏是沈一穷这个粗神经,他还傻乐着开玩笑说周嘉鱼简直像块望夫石。
周嘉鱼闻言只好收敛了一点情绪。
两人只能隔着院子里的栅栏遥遥相望,不,准确的说是只有周嘉鱼一个人望。天气热了起来,林逐水似乎瘦了一点,下巴尖了些,神情也淡漠许多。周嘉鱼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眉宇之间有火红的焰气环绕,这焰气随着天气变热越来越浓,最后蔓延到了全身。
肯定很难受吧,周嘉鱼想起了自己去气温低的地方时,骨子里溢出寒气的感觉,心中实在是有些心疼林逐水。但他能做的也不多,也就是每天想方设法的做各式各样的饭菜给林逐水送过去。
夏至三庚数伏头,夏至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七月之后周嘉鱼就没见过林逐水了,而林逐水院子里的阵法也布置的差不多。这阵法布完,只在外面站着就能感觉到院子里透出的森森寒气,这寒气仿佛是直接透过了肉体直接侵入灵魂,穿再厚也没用,只要靠近了就会让人瑟瑟发抖。
阵法布完后,连沈一穷他们也不能进去,于是送饭的任务全落在了小纸人身上。
周嘉鱼有点好奇之前那些年林逐水渡过这种特殊日子的时候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沈一穷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先生向来都不怎么喜欢吃饭,估计是在屋子里准备好了干粮,就这么将就着过了吧。”
周嘉鱼听后感觉特别心疼,于是第二天做的饭菜更丰盛。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夏天会像之前那样平静无波的渡过,然而到了七月下旬,也就是接近二十四节气处暑的那一天,却是突然出事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周嘉鱼,他每天都会去林逐水住的地方送饭,那天依旧是艳阳高照,天空之中一丝云层也没有。火红的烈日挂在天空上,炙烤着大地。
通常情况下,周嘉鱼越靠近林逐水的院子,会越觉得寒冷,但这一次,他却惊讶的感觉到,在靠近林逐水院子时,居然感觉到了一股子热气。周嘉鱼心里有些不安,走向院中的脚步也快了一些,然而当他到了院子外面时,看着院中的景象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院子的上空环绕着火红的焰气,层层叠叠好似被染红的云霞,院中的植物已经有了枯萎的痕迹,像是被极高的温度烤焦了一般。
周嘉鱼见状大惊失色,赶紧给林珏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林珏和几人匆匆赶来,看到院中的景象后脸色大变。
“怎么会这样?”林珏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道,“我进去看看!”
“师伯,您不能进去啊。”沈暮四还没有失去理智,“您这样进去,可能还没开门就倒下去了。”
“那怎么办!”林珏烦躁道,“肯定是出事儿了……”
周嘉鱼在旁轻轻的举手:“那个……我体质极阴,我能去么?”
众人朝着他投来了目光,周嘉鱼赶紧解释:“我没觉得这热气让人难受,其实还……挺舒服的。”
“好。”林珏呼出一口气,“你去。”
周嘉鱼心中微微一松,便抬步朝着院子走去,其实他本来有些担心林珏如果不肯让他进去该是如何。他现在虽然表情还算冷静,其实内心已经焦躁的翻腾起来。林逐水出什么事儿了,问题严重吗?他进去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心中乱七八糟的,周嘉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进了院中,缓缓推开了面前的那扇木门。
第67章 事故
门一开,周嘉鱼便感到一股热风扑面而来。
这风的温度极高,扑打在人的身上,便生出一种灼热之感,要是常人恐怕真的有些受不了。但周嘉鱼体质特殊,并不觉得太难受,他缓步进了屋子,明显的感觉出屋子里的温度有些过分的高了,甚至于周围的空气都因为高温出现了扭曲。
“先生?”周嘉鱼小声的呼唤着林逐水。林逐水的住所他并不是第一次来,但其中构造周嘉鱼却并不算太清楚,只知道这楼里有好几层,具体什么都是用来做什么的就不知道了。
“先生……”周嘉鱼叫着林逐水,楼梯的方向走去,他记得三楼好像是林逐水的卧室,之前绣纹身的时候上去过一次,只是却不知道林逐水到底是住在哪一间。
“先生!”周嘉鱼边走边喊,却是注意到屋子里的摆设有了很大的变化,几乎墙角的每个角落里,都画着小小的符阵,这些符阵中心均是放着玉石,还有明黄色的朱砂符纸贴在旁边。稍微近这些符阵,都能感觉里面透出一股股的寒气。
但这些寒气和屋子里的温度比起来却是杯水车薪,周嘉鱼心中焦急,噔噔噔的直接爬上了三楼,嘴里不断的呼唤着。
可屋子里却没有人给回应,整栋楼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不断上升的温度在告诉周嘉鱼,林逐水的状况非常不妙。
幸运的是,周嘉鱼的体质在此时起了大作用,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越往上走,焰气越浓,直到到了三楼,这红色的如同火焰一般的烟雾,覆盖了整个走廊,周嘉鱼甚至有些看不清脚下的道路了。
“先生,先生!”知道林逐水肯定是在这层,周嘉鱼摸索着前进,每一间屋子都会仔细的检查,就害怕自己看漏了林逐水。
终于,在靠近走廊尽头的一间主卧里,发现了寻找的目标。
“先生!”主卧的门半掩着,周嘉鱼推开门,便看到了靠坐在窗边的林逐水,他周围围环绕火红的雾气,这雾气温度极高,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实质的火焰。而此时的他眼睛半闭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即便周嘉鱼的声音如此大,也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周嘉鱼的心脏一下子被揪紧了,他急匆匆的进了屋子,跑到林逐水的身边,扶起了他:“先生,先生,您怎么了?”
林逐水的身体却是软的,被周嘉鱼扶着,也只是微微的动弹了一下,他似乎被周嘉鱼的声音唤回了一点的意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嘴里轻轻的吐出一个字:“热……”
看见如此脆弱模样的林逐水,周嘉鱼觉得自己要急疯了,大约是急中生智,他忽的想起了当时他们在佘山时,他冷的厉害了,林逐水破开手指给他喝了血的事情。
既然他是极阴体质,那么对林逐水来说,他的血应该也有用吧,周嘉鱼这么想着,环顾四周,马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轻柔的将林逐水放下,站起来跑到了房子角落,摔碎了角落里的一个装饰用的瓷瓶,然后捡起了瓷瓶的碎片。
“先生。”周嘉鱼爬上床,把林逐水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捏着瓷瓶的碎片,往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下去。
尖锐的瓷片破开了肌肤,红色的鲜血直接涌了出来,周嘉鱼一手扶着林逐水,一手将血液往他的口中灌去。
失去意识的人本该不容易咽下口中的东西,但大约是周嘉鱼的血液对林逐水天然有一种吸引力,他微微张了唇,开始无意识的吞咽着。
“呜……”周嘉鱼感到林逐水灼热的唇吮吸着自己的手臂,舌头时不时轻轻的舔舐着他的伤口,于是在这疼痛之中,他却感到了一种违和的瘙痒感。周嘉鱼口中忍不住发出微微的轻哼。
周嘉鱼的血液,看来的确是有很强的效果,林逐水咽下之后,身旁的焰气明显少了许多,温度也开始下降。
周嘉鱼有点担心还不够,于是又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条口子,给林逐水再喂了一次。
喝了这些鲜血,林逐水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周嘉鱼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睛此时透出一种艳丽的红色,和平时禁欲的他相比,这种异样的红色,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多了一分妖冶。
“先生!”周嘉鱼看见林逐水睁了眼,便以为他有了意识,高兴道,“您感觉好些了吗?若是不够,我再喂您一点。”
林逐水眼眸半垂,眼神里透出一种冷漠的味道,他原本靠在周嘉鱼的怀中,此时却用手支撑着身体,慢慢的坐了起来。
周嘉鱼不明所以的看着林逐水的动作。
林逐水不说话,突然朝着周嘉鱼伸出了手,周嘉鱼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林逐水的手指按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大拇指重重的摩挲起了他的嘴唇。
“先生?”周嘉鱼被林逐水的动作下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了一下。
可他这畏惧的动作却好像惹怒了林逐水,林逐水另一只手竟是重重的按住了周嘉鱼的后脑勺,不允许他再退缩分毫。
周嘉鱼是真的有些怕了,林逐水的眼神里带着冷酷的味道,看不到平日里勾起嘴角时的温和,眼前的人散发着野兽的气息,理智似乎已经从他的身上剥离只剩下原始的本能。
“先生……”周嘉鱼颤颤巍巍的叫了一声。
林逐水没说话,他盯着周嘉鱼微微翕动的唇,下一刻,竟是将脸压了过来。
“呜!”两人突然唇舌相接,周嘉鱼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他第一个反应是想推开林逐水,但林逐水却好像猜中了要做的,轻轻松松的用一只手就束缚住了他的双手。
那是个有些粗暴的吻,不,甚至可能说不上是吻,反而像是一种无意识的索取。周嘉鱼感到氧气不断的被消耗着,脑袋也开始变得眩晕,甚至有些无法理解此时发生的一切。
他和林逐水……在接吻,准确说,是林逐水在吻他。
当周嘉鱼终于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事实时,原本因为本能生出的恐惧逐渐消退了,他感到自己心脏上的血液开始往脑袋上冲,原本抗拒的手却开始轻轻的扶着林逐水的肩膀。
好……好开心啊,周嘉鱼迷迷糊糊的想着,他感到林逐水在轻轻的啃咬着他的下唇,动作很轻也很温柔,带着些小心翼翼。
他这是太高兴了么?周嘉鱼感到力气从自己的身体上一点点的褪去,他起初以为这是幸福的感觉,谁知道祭八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呼吸,周嘉鱼呼吸——你他妈的要把自己憋死了!”祭八语速极快,且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脏话,看来它也是相当的着急。
周嘉鱼这才恍然,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氧气终于再次进入了他的身体,那种乏力的感觉得到了缓解。
原来这不是幸福的味道,是缺氧缺的快要死掉的味道,周嘉鱼很痛苦的想。作为一个从来没有接过吻的人,初吻的表现实在是太糟糕了,因为缺氧,周嘉鱼眼睛里浮起了水光,眼角也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林逐水垂眸看着他,用拇指轻轻的拭去了他眼角的泪。
“先生。”周嘉鱼小声的叫着。
林逐水依旧不说话,他某种的狂躁已经沉淀下来,绯红的眸子也开始逐渐褪色再次变成了之前周嘉鱼见过的纯粹的黑。
“先生?”周嘉鱼以为这是林逐水恢复神智的征兆,却不想片刻后,林逐水眼睛微微闭上,竟是就这么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了过去。他的呼吸很平稳,面容之上带着些许疲惫,看起来之前的热度,的确是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
周嘉鱼没想到林逐水就这么睡着了,他想了想,把林逐水慢慢的放倒在了床上,然后自己狂奔下楼,冲出去找到了在外面焦虑等待的林珏等人。
林珀也来了,就站在林珏身边,见到周嘉鱼冲出来,他忙问:“怎么样了?”
周嘉鱼说:“阳气暂时压了下来,先生睡着了,但是我不知道阵法哪里出了问题。”
林珏道:“我和你一起进去看看!”
周嘉鱼点点头。
林珀也想去,却被林珏拦住了,让他在外面守着,说有什么情况好及时处理。林珀只好不甘心的同意了。
林珏拉着周嘉鱼就往里面走,周嘉鱼怕她看见自己手上的伤口,右手一直掩在身后,没想到刚进屋,林珏就发现了,她也没说话,直接拉起周嘉鱼的手臂,仔细观察后确定没有伤的太严重,才道:“待出去我就帮你处理伤口。”她轻叹一声,却是在郑重的道谢,“嘉鱼,谢谢你,这是林家欠你的。”
周嘉鱼摇摇头:“师伯您太客气了,要是没有先生……我可能早就出事了。”
林珏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跳过了这个话题,在询问了林逐水的情况后,她带着周嘉鱼直奔屋子的后面。
跟着林珏一直往前走,周嘉鱼才知道原来这屋子是有后院的,而且后院设计的非常漂亮,山石流水,亭台楼阁,宛然一个微型江南庭院。
在后院中间,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画着个巨大的阵法,这阵法中间,放着一块玉石。
这玉石应该就是驱动阵法的核心,可林珏和周嘉鱼到了阵法旁边,却看见玉石之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痕,这裂痕贯穿了整块玉石,旁边蔓延出的细纹更是延伸到了深处,就算周嘉鱼这种不懂玉的人,也知道这石头肯定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