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了经验,张京墨也没有浪费时间,他随后在自己身上划出几道伤口,然后将头发弄乱,便取出袖中的元青丹,然后一口吞下。

  身体剧烈的疼痛了起来,张京墨屏住呼吸,将这身体仿佛要炸裂般的疼痛给忍了过去,十几息之后,疼痛终于缓解了下来,张京墨呼出一口浊气,毫不惊讶的发现自己原本是金丹的丹田内,已经出现了一尊和长得别无二致,十分娇小的小人——几息成婴。

  这便是元青丹的逆天之处。

  张京墨成婴之后倒也不急,直接就地坐下,神态悠闲的调息起来。这一调息,便是好几天。

  吃下元青丹的时间寸寸珍惜,可张京墨却是丝毫不急,就在他原地打坐的第七天,他终于感到了一道异样的视线。

  来了,张京墨心中微动,脸上却是故意露出了焦躁的神色。

  周围的腥气越来越浓,张京墨脸上的忧色越加浓厚,仿佛一个被逼至绝境的修士。

  地面开始轻微的颤动,仿佛有什么巨物在缓慢的爬行。

  张京墨踉跄着站起,脸色苍白至极,他口中呵斥道:“何方妖物!”

  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响了起来,张京墨抬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隐匿在浓厚雾气中的红色妖蟒。

  这妖蟒身长百余尺,遍身布满了颜色艳丽的血红鳞片,一双黝黑的眼睛透出贪婪的神色,猩红的性子从口中探出,不断散发着浓厚的腥臭。而它的隐匿在雾气中的七寸要害之上,开着一朵模样清秀的淡蓝小花,和整条蟒简直格格不入——这便是张京墨要找的灵药明芝。

  而此时在金丹后期的妖蟒眼中,张京墨这个受了伤的元婴修士,是他最完美的补物。

  张京墨脸色越发的惨白,他眼里闪过惊惧,却又故作镇定:“找死!”

  “嘶嘶……”虽然不会说话,但那妖蟒却是明显流露出鄙夷的神色,似乎是在嘲笑张京墨故作强硬。

  张京墨本欲说什么,却是忽的脸色一白,然后喉头一动,显然是强行咽下了溢出的鲜血。

  周围的腥气腾地浓郁了一倍,保护着张京墨身体的光晕忽明忽灭,显然就要熄灭了。

  张京墨仿佛欲转身逃窜,可又害怕身后这妖物趁机袭击他,就在这犹豫之际,他却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护住他身体的光晕忽的破灭,瞬间便被那腥气侵袭了身体。

  “啊!”张京墨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叫,没有再迟疑,转身就要奔逃。

  那妖蟒见状也是放下了心中的怀疑,悍然发动了袭击,它怕张京墨逃走,没有用什么虚的招式,直接一口便朝着张京墨咬了过来。

  那蛇口之中腥臭一片,尖牙之上全是粘稠的剧毒液体,若是被咬住,恐怕这具身体就彻底的废了。

  那巨蟒速度太快,张京墨目龇欲裂的想要躲开,可受了重伤的身体却好似不够灵活——他的手臂被咬住了。

  一时间,剧痛传遍了张京墨的全身,巨蟒眼中闪过了得意的神色,然而下一刻,它却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被它咬住的修士既不挣扎,也不吼叫,原本满是痛苦的脸上,透露嘲讽,他形状优美的唇微微张开,冷漠的吐出两个字:“蠢物。”

  巨蟒腾地瞪大了眼,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它感到自己的口腔之中爆开了什么东西,那东西竟是直接穿破了它的上颚,将它的整个脑袋都炸掉了。

  这些事情不过是发生在几息之间,等一切平息下来后,便只剩下了扶着手臂微微皱眉的张京墨,和眼前一具没有了头的妖蟒。

  这妖蟒已经金丹后期,既然敢袭击元婴修士那肯定也是有自己的依仗,然而张京墨太过了解它,所以才总结出了一个最为简单的方法。

  这妖蟒的口水之中含有剧毒,即便是元婴修士被他咬上一口,也是大罗金仙难救,所以它也不会想到,居然有人会拼着被他咬上一口,也要把它给杀了。

  妖毒入体,张京墨感到了自己的丹田一阵剧痛,但他并不着急,只是慢步走到了妖蟒身边,然后将妖蟒身上的明芝采了下来。

  一朵明芝,只有四瓣花瓣,张京墨忍着剧痛,将一瓣明芝扯下,放入了口中。

  明芝入口后,便化作了一股热流,顺着张京墨的喉咙一路流向了丹田,几乎就在瞬息之间,他丹田之内的痛觉便得到了缓和。

  呼出一口气,张京墨浑身放松了下来,他将明芝放进了须弥戒,然后就地坐下,开始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撕开衣物,便能看到白玉般的肌肤上留着几个五黑的压印,周围的皮肤也被妖蟒的口水侵蚀的不像样子,张京墨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再取一瓣明芝,而是咬着牙将腐肉和毒血去掉,再撒上了自己炼制的伤药。

  这药自然是没有明芝的愈合效果好,这伤口想要愈合,恐怕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了,再加上元青丹的副总用,张京墨已经想象到了一个月后自己凄惨的模样。

  不、准确的说不是想象,而是已经尝到过很多次了。

  不过和眼前的收获比起来,所付出的东西已经算得上很少,张京墨收集了妖蟒的鲜血,又剥了皮和肉,连骨头也没有放过,全都一一收进了自己的戒指里。

  做好了这一切,张京墨足足休憩了十五天的时间,才有了力气御风飞回凌虚派。

  此时距他离开凌虚派,差不多又是一个月了。

  张京墨走的时候无声无息,回来时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回府之后,先去看了陆鬼臼。这时恰巧是晚上,陆鬼臼已经上床睡觉了。

  清风守在陆鬼臼的门外,见张京墨回来了,急忙行了个礼。

  张京墨摆了摆手,示意清风起来,他低声道:“我走这几天,可有什么事?”

  清风道:“陆少爷这边没有什么事,只是掌门来找了您一次。”

  掌门?张京墨想了想,却没想出是什么事,他道:“我知道了,还有其他的么?”

  清风摇了摇头,示意没有了。

  张京墨这才嗯了一声,然后示意清风去准备热水,他想要沐浴。

  清风应下,又行了个礼后,这才下去了。

  没了人,张京墨面容上才露出一丝疲惫,无论多少次了,这蛇毒之痛,却还是那么让人难捱。

  ☆、第6章 午夜啼哭

  水温热,洗去了身上的疲惫,张京墨在洗澡之前,便往池中加入了许多灵液。这灵液不但可以祛除身体的杂质,还能修复身体的损伤,只不过用的次数多了,便不起作用了。

  张京墨将身体浸泡在水中,黑色的发丝犹如茂密的海草一般浮在水面上,因修仙的缘故,他全身肌肤白皙如玉,除了左肩上那刺目的一片乌黑之外,身体其余部分都显得十分完美。

  就在张京墨休憩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张京墨提气问道:“谁?”

  属于幼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父,你回来了吗?”

  张京墨道:“鬼臼?你不是已经睡下了么?”

  陆鬼臼道:“我在屋内隐约听到师父和清风说话了……”

  张京墨沉默了一会儿,便道:“你进来吧。”

  嘎吱一声,四岁的陆鬼臼踮起脚尖开了门,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烟雾缭绕的浴室。

  张京墨泡在浴池之中,看到陆鬼臼朝他走了过来,脸上竟是还带着些泪痕。

  张京墨见状眉头一皱:“怎么哭了?”

  陆鬼臼口中呜呜着,却是不顾张京墨还在水里,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

  张京墨接住陆鬼臼软软的身体后,只觉的自己接住了一块冰,他摸了摸陆鬼臼的苍白的小脸,眉头皱的更紧:“怎么这么冷……出什么事了。”

  陆鬼臼的手死死的抱着张京墨,怎么都不肯撒手,张京墨见状倒也不再逼问,只是将陆鬼臼身上冷透了的衣物除去了,然后将小孩浸泡在了温热的水里。

  温度在陆鬼臼的脸蛋上渡上一层红晕,他的情绪总算是缓和了过来,不再抽泣,却还是抱着张京墨不肯撒手。

  眼前的娃娃又软又小,脸上身上都是白白嫩嫩,藕节似得手死死的抱着张京墨的手臂,比紫葡萄还要黑的眼眸里,聚满了泪水。

  即便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今后是怎样的叱咤风云,但张京墨的心还是软了几分,他道:“说吧,怎么了?”

  陆鬼臼结结巴巴的把事情告诉了张京墨。

  原来是他做了个可怕的噩梦,梦醒之后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张京墨和清风的对话,他本来是想出来见见张京墨,但彻底清醒之后,居然发现自己尿了床……

  陆鬼臼心里又急又怕,他三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尿过床了,家里人还因此夸过他,没想到这次居然“晚节不保”,看着床单上画上的地图,心里难过到了极点。再加上刚才做的那个真实的噩梦,才是个幼童的陆鬼臼,情绪彻底的爆发了。

  他光着小脚丫从床上爬了下来,带着被尿湿的裤子,哭哭啼啼的来找到了张京墨……

  张京墨听完陆鬼臼断断续续的叙述之后,只觉的好笑,但又怕笑出来,伤了陆鬼臼的自尊心,于是便柔声道:“那鬼臼是梦到什么了?说来与师父听听?”

  陆鬼臼摇了摇头,本来红润了些的脸蛋居然又变白了。

  张京墨道:“师父不会责怪你,说吧。”

  陆鬼臼垂着脑袋,像只调皮后被主人发现的猫儿,被张京墨再三追问后,才不情不愿的把噩梦内容说了出来,他说:“我梦到我家燃了一场大火……哥和父亲,都……死了。”

  张京墨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但脸上并不露声色,他道:“是这样么……鬼臼还梦到什么了?”

  陆鬼臼脸上出现恍惚的神色,他道:“我还梦见,有一头可怕的怪兽,好可怕……没有眼睛,像是一块长了大嘴的石头……”

  张京墨沉默片刻,道:“鬼臼喜欢家里么?”

  陆鬼臼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定要把他送出来,但他也知道他的父亲没有亏待他,他说:“我想父亲了,也想哥哥了。”

  这些话,是张京墨从未听过的。

  曾经的陆鬼臼,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很守规矩,师徒二人住的也比较远,几乎相隔三四个月才会见一次面。

  张京墨从未询问过陆鬼臼家庭的事情,而陆鬼臼也不曾开口言说。

  不过张京墨隐隐约约的记得,陆家后来是遭了一场灾,陆鬼臼的父亲和哥哥,都没能活下来……这件事,好像也成了陆鬼臼的一个心魔。

  张京墨掐指算了算,发现陆家还真是有一场劫难,但他刚受了伤,却是无力算出到底是什么劫了。

  不过这也不碍事,待他伤好之后,亲自去陆家走一趟便行了。

  陆鬼臼的个子太小,坐在浴池里恐怕整个身子都会被水淹没,于是他一边坐在张京墨的腿上,一边用手攀附在张京墨身上。陆鬼臼刚才情绪激动便什么都没注意,带他情绪稳定下来,才注意到张京墨的右肩上一片乌黑,还露着几个狰狞的压印,显然是被什么东西伤到了。

  陆鬼臼想用手碰碰伤处,却又不敢,带着哭音道:“师父你的肩膀怎么了?”

  张京墨道:“被妖兽伤到了,无事,几日便好了。”

  陆鬼臼显然是不信,他心疼的看着张京墨,然后嘟起小嘴朝着伤口上轻轻的吹气:“不痛、不痛……”

  张京墨见状却觉的好笑,他道:“别怕,为师不痛。”

  陆鬼臼小声的嘟囔着,说等他长大了,他要把这些讨人厌的妖兽都杀掉,免得师父受伤……如此这般。

  张京墨一边听一边调息,待他发现陆鬼臼没了声音低头一看,才发现这小肉团子已经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张京墨又好气又好笑,他知道小孩没长性,说出来的话大多以后也都忘了,可却没想到这小鬼安慰他,说着说着竟是自己睡着了。张京墨伸手将陆鬼臼抱了起来,然后将他的身上的水擦干净,再用干净的衣物将陆鬼臼包裹了起来。

  虽然是有张京墨在身边,但陆鬼臼显然是心里有事,即便是睡着了,还皱着一张包子脸。张京墨见了不快,便伸出食指轻轻的将陆鬼臼皱着的小眉头给按了下去。

  眼见陆鬼臼舒展了睡颜,张京墨这才满意了,他将自己的长发用法术弄干,又换上了干净衣服后,抱着陆鬼臼走出了浴室。

  等他往外走的时候,才忽的想起那一池水里都加过了灵液,陆鬼臼小小年纪便泡了一次,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守在门外的明月看到张京墨抱着陆鬼臼出来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惊愕的表情。

  张京墨问道:“刚才你去哪里了。”若是明月还守在门口,陆鬼臼应该敲不开他的门。

  明月战战巍巍的跪下,颤声答道:“明月刚刚内急……离开了片刻……”

  张京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抱着陆鬼臼便离开了。他知道这个童子不敢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看来陆鬼臼他们家的生机,还真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把陆鬼臼抱回了房,张京墨又帮陆鬼臼换上了新的床单,将那张画了地图的床单撤了下来。

  其实张京墨此时的心情有些微妙,以前他可从未听过陆鬼臼入了山门后还会尿床的事,想来陆鬼臼也不愿与人述说,便将这事瞒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可被他遇到了,这算不算,陆鬼臼有了把柄落在他的身上?

  张京墨想着竟是觉的有些好笑,把陆鬼臼放到了床上,又给他盖好了被褥,这才起身离去。

  其实这次重生以来,他打定了主意要让陆鬼臼来做他力不能及之事,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心求道,心境竟是莫名的澄澈了许多。

  或许就像当初他师父说的那样,他张京墨,是真的不适合修道?

  张京墨离开之后没有回房,而是在洞府的灵穴之上开始疗伤。

  那妖蟒一口咬下,定是用了全力想置张京墨于死地,所以伤也自然不会轻。

  若不是张京墨知道那妖蟒的七寸之上长得可以解开蟒毒的明芝,恐怕他也不会使用这个简单,但是绝对危险的方法。

  依张京墨之前的经验,这伤要好的完全,恐怕得数年之后。不过平日里也影响不大,只是偶有些隐隐作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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