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墨朝着掌门奔逃之处,追了过去,却又遇到了他来时遇到的那个小修士。
陈忝见张京墨满身戾气,也知道他手上肯定是沾染了人命,他见张京墨似在寻人,面上露出瑟瑟发抖的模样,眼睛却朝着某个方向递了过去。
张京墨也不多言,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便又加快了速度。
金丹中期和金丹后期,虽然只差了两个字,却是天壤之隔。
张京墨若是不进秘境重筑灵台,恐怕千年之内,都无法突破金丹中期的修为,而此时的他要杀死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只要不太过大意,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掌门让几个张老去卖了命,自己自然是全力奔逃,他不管不顾,只是朝着深海的方向逃了去,心里想着也不知道那几个张老能缠住张京墨几刻。
他却是不知,几个张老溃败不过是在瞬息之间,而追来的张京墨,同他的距离也在不断的拉近。
掌门奔逃之时十分匆忙,并未掩盖痕迹,而张京墨由此追寻而来,很快便赶上了掌门。
掌门遥遥便感觉到了张京墨的气息,他心知不妙,咬了咬牙再次加快了速度。
张京墨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追着,他像是一个胸有成足的猎人,漫不尽心的看着自己的猎物在旷野之中逃窜,然而无论猎物逃到了哪里,张京墨手中的猎犬,都能嗅到他们的臭味。
两人一奔一逃,便又过去了一日,掌门起初还庆幸张京墨追不上他,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根本就不是张京墨追不上他,而是张京墨不想追上他。
张京墨在享受,享受一点点将他逼入绝境的感觉,让他怀着火种般的细微希望,然后在疲惫和恐惧之中,看着那点火种逐渐熄灭。
可是若是要掌门此时转身对敌,他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他要怎么两股战战的和张京墨打斗。
张京墨眼见着掌门的速度逐渐缓了下来。
才一日的奔逃,作为一个金丹期修士,再怎么也不可能如此的后继无力,他突然减缓了速度,显然是准备殊死一搏了。
果不其然,在太阳落下海平线的时候,巨鲸帮的掌门停下的奔逃的步伐,他转过身,眼神阴冷的瞪视着张京墨,口中道:“既然你要杀我,自然该让我死个明白,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
张京墨淡淡道:“我本来是想让你死个明白的。”
掌门额上爆出青筋。
张京墨又道:“但听你说了这话,我又突然不想告诉你了。”
掌门怒喝道:“无耻小人,你杀了我,会后悔的!你知不知道,我可是——”他话刚说到这里,便感觉到自己胸口传来一阵凉意,他缓缓的低头,看到了一截血红色的剑刃。
张京墨笑道:“你是什么我不管,我可是,不想听你废话了。”他拔出剑刃,然后随意将那剑刃在掌门的衣衫之上擦了一擦。
掌门口中溢出鲜血,眼里全是震惊,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如此轻易的,死在张京墨的手中。
张京墨冷漠道:“都死了,那就一起做个伴吧。”他说着,将掌门的灵魂也从他还未死透的躯体里抽出,放入了阴魔窟里。
做完这一切,张京墨正欲转身离开,却忽的顿住了——他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魔气:“谁在那儿?”
☆、第70章 再次见面
张京墨话语出口,却并无人应答。他眼神渐渐冷了下来,道:“你若是不出来,就永远也不用出来了。”
这句话说完,才见离张京墨不远处的一片海水里,飞出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人。
张京墨起初以为这人只是路过的修士,然而当他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时,他的心中却像是被什么轻轻的揪了一下。
那人竟是身着黑衣的顾念沧。
顾念沧在不远处看着张京墨,他的眼神里是张京墨无法理解的兴奋和狂热,口中道:“顾念沧见过前辈。”
张京墨冷冷道:“你都看见了?”
顾念沧笑道:“前辈为民除害,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我看见了又如何。”
张京墨道:“你若是一直藏在海里,岂不是更好,为何要出来。”顾念沧显然是有十分特殊的藏匿之法,张京墨在击杀巨鲸帮掌门时,都未曾发现顾念沧的气息,直到张京墨欲走之时,才感觉到了一丝魔气的存在。显然,到这时才泄露魔气的顾念沧是被故意发现的。
顾念沧死死的盯着张京墨,口中却说出一句让张京墨微微变了脸色的话,他说:“晚辈早就听闻凌虚派张长老的威名,然而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到张长老,果真是如同个神仙般的人物。”
张京墨被点出了身份,自然是有几分惊讶。
顾念沧还未等张京墨发问,便又自己说了起来,他道:“张长老肯定对晚辈是如何知道您身份十分好奇,实不相瞒,晚辈听闻张长老曾斩杀枯禅谷的天菀,而这天菀手里有一样十分特殊的法宝……”
话说到这里,张京墨自然也是懂了,显然他是因为将巨鲸帮掌门灵魂抽出放入阴魔窟时,被顾念沧看见了这件原本由天菀持有的法器,这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顾念沧见张京墨一直紧绷的气息微微松了下来,自己也在心中舒了口气,他道:“张长老有所不知,那天菀是杀了我的父母,灭了我的族人,与我顾氏一族结下血仇,我一直想杀了她,但碍于我修为太低……却是有心无力。”
即便顾念沧不说,张京墨也是知道的,然而此时此刻,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听顾念沧的这段往事,不知为何,张京墨的心中确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
顾念沧并不知张京墨所想,见张京墨不爱言语,心中还在感叹金丹期前辈似乎都不太爱说话,他道:“今日在海上巧遇前辈,便迫不及待的想同前辈见上一面了。“”
张京墨嗯了一声,却是忽的转了个话题,他道:“你在修魔?”
顾念沧脸上微变,却是没想到张京墨居然从他身上察觉出了魔气,他道:“这……”
张京墨道:“你瞒得住别人,却是瞒不住我的。”因为那些轮回的经历,导致张京墨对魔气极为敏感,即便是一丝一毫,也能察觉出来。
张京墨见顾念沧变了脸色,叹息道:“为何修魔?”
顾念沧咬了咬牙,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踏入修仙之途时已经二十多岁,若是再循规蹈矩,恐怕这一生都无为家人报仇雪恨的机会,修魔虽然并非正道,但其修炼速度,却是最快的……”
听完这话,张京墨看向顾念沧的眼神越发的复杂,他在顾念沧身上,隐约看到了他父亲顾沉疆的影子,他们有着同样浓烈的欲望,有着同样的决心,只要想要的,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
张京墨最后只是道了声何必。
顾念沧听到这话,还以为是张京墨不理解自己为何修魔,他的气息变得有些乱,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畏惧,他道:“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之事,灭族之仇,唯有亲身经历,方可知其滋味,也才能明白我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抉择。”
张京墨没有回答顾念沧,其他的不说,灭族之仇,他却是经历过。罢了罢了,这是他欠下的因果,再继续辩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张京墨道:“你还有什么仇人?”
顾念沧听到张京墨这么问,口中咬牙道:“枯禅谷,陈白沧。”
张京墨在顾念沧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化名,却并不惊讶,他早在巨饕和顾念沧初见时,便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在恨着他。
张京墨目光淡淡,他道:“你……”他只说出一个字便又将话语咽进了口中。
顾念沧早就从张京墨的神态语气之中,知道张京墨是不会伤害他的,他郑重道道:“今日和前辈一见,晚辈深感幸运,望来日还能再能和前辈共事。”
张京墨看着顾念沧,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修魔终不是正道,若是你后悔了,可来找我。”
顾念沧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前辈,会对他如此的和善,他将这种情况归为了张京墨对他一见如故,听到张京墨的嘱咐,他终于露出了一个少见的灿烂笑容,道:“那先谢前辈了。”
张京墨也不再想同他多说什么,直接御风离去了。
在看到张京墨离去之后,顾念沧面容之上的笑容才淡了下来,他口中冷冷道:“陈白沧,别让我找到你。”
张京墨知道大衍宗之内,有一寻人的宝物,这宝物号称上天入地没有一个人会寻不到,即便化为了灰烬,也能露出灰烬所在之处。
但张京墨也知道,这宝物有所限制,便是使用此宝物的人,必须比被寻找的人修为高。之前张京墨是金丹中期的修为,还要畏这宝物三分,但现如今张京墨是金丹后期修为,却是不怕有人来靠着这法器寻到自己的踪迹了,而且顾念沧也绝不会想到,区区百年,他的仇人便突破了金丹中期的修为。
这次这顾念沧相见,张京墨一开始也怀疑并不是巧合,但想来以顾念沧对他的恨意程度,是演不出这样一出戏的,况且张京墨在斩杀完巨鲸帮之后,便打算启程回凌虚派,并不会在此地久留。
张京墨出去的时候,吴诅爻在酒楼等候,他又收到了他妹妹的来信,信里面说她过的不错,让吴诅爻不要担心。
吴诅爻看完信,将信小心翼翼的叠好,然后放进了胸前。他刚放好信,便见戴着面具的张京墨从窗户外面直接飞了进来。
吴诅爻道:“办完了?”
张京墨点了点头。
吴诅爻道:“既然办完了,我们就快走吧,再过几日,你的身份恐怕是瞒不住了。”
张京墨看了吴诅爻一眼,道:“你可知陈白沧不是我真名?”
吴诅爻点了点头,坦然道:“知道啊。”
张京墨也不去吴诅爻是怎么知道的,他道:“我先要回门派一趟,然后再提敖冕寻那聚神木,若是你没有什么事,便陪我一起吧。”
吴诅爻想了想,应了声好。
两人也是行动派,第一天决定好了,第二天便出发了。
吴诅爻的小厮是炼气期修为,也跟着吴诅爻一起上了路,他对于张京墨随便拐走吴诅爻这件事十分的不满,碎碎念说他再干个几年,掌柜就要提拔他了。
吴诅爻无奈道:“提拔,能提拔成什么?”
小厮怒道:“自然是提拔成记账的,一年下来多好多灵石呢!”
张京墨和吴诅爻相顾无言,他们在吴诅爻他家小厮生气的时候,从来不敢去凑这个霉头,毕竟这小厮可是谁都不怕,当初两人百年未归,可是被足足念叨了接近一个月多……
吴诅爻被小厮念的脑袋发晕,朝张京墨投来求救的目光,张京墨只当做没看见,两眼看着前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吴诅爻无奈之下,只好用灵气封了耳朵,口中对他小厮时不时的应一句好,这才熬了过去。
张京墨在秘境之内,待了九十余载,之后出了秘境又花了些时间巩固修为,击杀修士,现在算来,他已经有百年没有回凌虚派了。
也不知道陆鬼臼修炼的如何,门派之内,又有了何种变化。
张京墨领着吴诅爻一路到了山门,山门的弟子见到张京墨均都露出恭敬之色,唤了张京墨一声张长老。
张京墨随口应下,便回了自己的洞府。
百余年不见,洞府并未有什么变化,张京墨正欲唤清风前来,却见到了一名相貌普通的童子,一看到这童子,张京墨似乎起了什么。那童子见到张京墨,也是直接跪下行了个礼,道:“恭迎府主回府。”
张京墨道:“你叫晗日对吧。”
那童子道:“是的,小的叫晗日。”
张京墨嗯了一声:“你且下去吧,把清风明月唤来。”
那童子应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片刻后,清风明月都来了,他们见到张京墨便目露喜色,都朝着张京墨行了个礼。
张京墨道:“陆鬼臼呢。”
清风道:“陆少爷应该是在百长老那里练剑。”
张京墨道:“哦?练剑?”他倒也没想到,陆鬼臼会主动去寻百凌霄。
清风道:“自从府主走后,陆少爷就没有一日松懈,日日苦练,你若是早回来几年,或许能看到他突破呢。”
张京墨点了点头,道:“凌虚派近来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清风道:“大事?这百年都平静的很……哦,对了,近来门派内在修缮大阵,地面时不时会发生震动……”
张京墨目光变得怪异了起来:“修缮……大阵?”
清风点头道:“是的。”
张京墨道:“于焚呢?”
清风想了想,道:“于长老……小的也不知道于长老近况如何,只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张京墨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道:“你替客人准备好客房,下去吧。”
清风点头称是,起身退了出去。
吴诅爻见张京墨脸上不好看,便问道:“是出什么事了么?”
张京墨沉默的摇了摇头,许久后,才说出一句:“难道真的是天命。”
吴诅爻听的迷迷糊糊的,正欲再问,却见张京墨朝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吴诅爻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见张京墨有为难之处,便也不再追问。
张京墨道:“我有些事要外出片刻,你在我府内切莫拘束。”
吴诅爻点头称是,张京墨便起身御风飞去,却是寻陆鬼臼去了。
到了百凌霄的府邸,张京墨刚刚落到门口,便见一黑衣青年匆匆走了出来,他抬头一看,才发现是许久不见的陆鬼臼。
陆鬼臼见张京墨的眼神望过来,抿了抿唇,叫出了那声师父。
张京墨的眼神瞬间便柔和了下来,他道:“百年了。”
陆鬼臼几步便走到了张京墨的面前,他微微低着头,凝视着张京墨的面容,他道:“师父,徒儿好想你。”
张京墨疑惑道:“你怎么好像又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