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陆鬼臼便背着张京墨进了那一扇厚厚的铁门,铁门之上刻着无数曼殊沙华,这些花朵全都活灵活现,好似真的一般。
张京墨看到这花,嘴唇抿的更紧了。
进入铁门之后,便只有一条路,陆鬼臼背着张京墨并未走太久,便看到了路尽头——那里有一个竖着放在大厅中央的水晶棺材。
棺材里面,躺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女子的相貌只能说得上普通,但身上的气势,却能让人感到此人绝不是普通的修士。
陆鬼臼和张京墨正欲靠近这座棺材,却竟是看见棺材里的女子居然直接睁开了眼,不但睁开了眼,还伸出纤纤细手,推开了那棺材的盖子。
陆鬼臼第一个反应便是护着张京墨后退了几步。
那女子从棺材里缓缓走出,自是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张京墨和陆鬼臼。
她眼神在两人身边转了一圈,却是笑了声:“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次见到你。”
陆鬼臼正在疑惑女子此话何意,便见张京墨的袖中冒出一股黑烟,却是那敖冕从阴魔窟里出来了。
女子见到敖冕,道:“好久不见。”
敖冕并不回答,凝视女子许久后,才道了声:“玩偶?”
女子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自己的手,淡淡道:“对啊,我和你……一样呢。”
一个是幻影,一个是布做的玩偶,都离本尊,有着十万八千里。
敖冕道:“她走了?”
女子眼里有些落寞的味道,她说:“早就走了,我已在这里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岁月。”
敖冕沉默了下来。
女子又道:“你身后二人,是你的后人?”
敖冕摇了摇头:“并未留后,他们是我的恩人。”
女子闻言,似有些惊讶,她又是扫视了敖冕几眼,疑惑道:“既然你并非是他留下来阴翳后人的……为何没有消散?”
敖冕看了眼张京墨,道了声:“机缘。”
女子笑了起来,她的眼神从张京墨身上滑过,道:“这人,倒是有几分意思……”
张京墨朝着女子行了个礼,道:“张京墨见过前辈,这位是我的徒儿陆鬼臼。”
女子道:“就是他的血,打开的这扇门?”
张京墨点了点头。
女子道:“既然如此,接下来的路,便由一个人去吧。”
张京墨本以为见到了女子,这事情便算是结束了,却没想到依照女子言下之意,竟是还有历练。
女子似乎看出了张京墨心中所想,口中轻笑一声,她道:“你可知你所来之处,到底有些什么?”
张京墨摇头。
女子微微挑眉:“就算你不直到,也该清楚,这些东西,不是轻易能带走的。”
张京墨听到这里,忽的有些生气了,他冷冷道:“宝物重要,但命更重要,既然前辈要求甚多,那我们便不取这宝贝了。”
女子闻言,冷哼一声:“不取?你说不取便不取?可笑——到了我的地界,就得听我的。”
她说完这话,陆鬼臼的脚下便忽的生出一个洞,居然直接将他吞了下去。
张京墨见状,急忙想要上前,却是被身后站着的敖冕,一把拉住了。
敖冕冲着张京墨摇了摇头。
张京墨过那阶梯之时,便有些心绪浮动,之前醒来不过是压下,现在见到陆鬼臼在他面前消失,情绪竟是有爆发的前兆。
女子见张京墨狠狠的瞪着张京墨,掩住嘴巴娇笑几声,她说:“敖冕,你这个朋友,倒是有点意思。”
敖冕微微皱眉。
女子的声音一下子尖利了起来,她道:“师徒相恋,本为不伦,两人居然还均为男子——哈哈哈哈,这倒也十分的有意思。”
张京墨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女子眼神在张京墨身上一转,状似无意:“哦……我都忘了,你昏迷之时,并不知你徒弟所做之事……”
张京墨:“……”他总算知道诛凤做出的玩偶,到底在想些什么了,若是他真的不知道陆鬼臼对他的心思,此时听到女子的这一番话,恐怕会勃然大怒。
女子眯眼笑道:“不过雪谷中的事,我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你要不要看看,在昏迷的时候,你徒弟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张京墨闻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了。”
女子依旧笑着,她说:“那我就偏要,给你看看。”
☆、第86章 误会
张京墨哪会不知在他昏迷之时陆鬼臼对他做了些什么!
他之所以完全不在陆鬼臼面前提起此事,就是不想和陆鬼臼撕破最后一层纱,却不想眼前这个由朱凤制成的玩偶,竟事挑明了此事。
见张京墨脸黑如墨,女子又是一声娇笑,却是手一挥——张京墨的面前瞬间便出现了一片光幕。
那光幕之上,呈现出的身影,便是背着张京墨前行的陆鬼臼。
女子道:“瞧瞧,多么感人啊,若是不知道他对你的心思,还以为这是个多好的徒弟呢。”
张京墨听到这里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他怒吼一声:“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女子见张京墨生气,似乎有些不解,她道:“你这是……在生谁的气?我让你知道你徒弟的真面目?难道你不该高兴?”
张京墨冷冷道:“高兴?我为何要高兴?我的徒弟如何我难道不清楚,还需要别人来告诉我?”
女人面上似笑非笑,显然是并不相信张京墨口中之言,她道:“哦?你知道?”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光幕上的陆鬼臼却是把背在背上的张京墨放到了地上。
陆鬼臼放下张京墨的动作十分的轻柔,好似张京墨是什么珍贵的易碎品,在放下之前,他还先先在雪地之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皮毛,确保张京墨不会被冻到。
张京墨看着陆鬼臼的动作,冰冷的眼神总算是有了些许的温度。
然而陆鬼臼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张京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只见陆鬼臼从须弥戒里取出灵酒倒入口中,然后一口一口的渡给了张京墨。
张京墨看到这里,眼神闪烁了一下。
女子又道:“这么看来……倒是觉的你们师徒情深啊?”
张京墨冷冷道:“关你屁事。”
许久不曾说话的敖冕也开了口,他道:“诛凤,够了。”
“诛凤?我可不是诛凤。”被敖冕唤作诛凤的女子,眼神里透出冷漠和哀戚,她说:“我不过是她丢下的一个娃娃罢了。”
敖冕瞥眉:“何必?”
诛凤道:“何必?我做的可是好事,什么师徒之情,都是骗人的,我这是让你的恩人早点看清他徒弟到底是什么面目!”
敖冕不赞同道:“他人之事,与你何干。”他看出了张京墨不想看下去,既然如此,旁人又何必多言。
诛凤听到敖冕这话,痴痴的笑了,她说:“我就是想这么做——怎么?你还要替他出头?”
敖冕不再多言,而是扭头看向了光幕之上,只见光幕上的陆鬼臼已经给张京墨喂食了足够的灵酒,可是他却没有放开张京墨,反而轻轻的触碰着张京墨的双唇——那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师徒之间正常的行为。
敖冕眼神微冷,轻抬右手,射出了一道灵力将那光幕直接击碎了。
但诛凤怎么会让敖冕就这么如愿,她冷笑一声,霎时间,张京墨身旁便又升起了几面光幕。
而光幕之上,陆鬼臼对张京墨的爱慕之情已然是溢于言表。
诛凤见张京墨面沉如水,开口冷嘲:“如何?被你信任的徒儿觊觎,是不是很恶心?”
张京墨面无表情的看像诛凤。
诛凤见张京墨不语,还以为他是被刺激的狠了,她笑道:“你徒儿对你的心思,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又想如何呢?”
敖冕见状,却是微叹一声,当年诛凤也收了个徒弟,也同她的徒弟产生了感情,但这段感情却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因为一个至今不明的原因,诛凤的徒儿最终背叛了诛凤,将她重伤,让她此生都同飞升仙界无缘。
诛凤到底有多恨她的徒弟,敖冕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她在击杀了自己的徒儿之后,便寻了一秘处坐化。
之后的事,敖冕就不太清楚了。
光幕上的陆鬼臼,又背起了张京墨,他的面容有些狼狈,但完全可以从那灿烂的笑容里,看出幸福的味道。
诛凤一直在等着张京墨的反应,她觉的张京墨是不知道陆鬼臼对他的情感的,所以也格外的想看到张京墨崩溃愤怒的模样。
但是,让诛凤出乎意料的是,张京墨在看完了这一切后,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除了对她的不满和冷漠之外竟是看不出什么多余的神色。
诛凤似有些不满道:“你不想说些什么?”
张京墨冷冷道:“说什么?”
诛凤道:“你可是看清楚了?你的徒儿……对你怀了那样肮脏的心思……”
张京墨听到这话,终是嘲讽的笑了起来,他道:“肮脏?”
诛凤怒道:“你居然没反应?难道你早就知道了你徒儿的心思?”
若说之前,张京墨还对这上古大能留下的玩偶怀有一丝的敬畏,那么此时此刻,那些敬畏之情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冷冷道:“我和我徒儿的事同你有何关系?他对我是师徒之情也好,男女之情也罢,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外人,我和我徒儿到底如何,也轮不到你来过问。”
诛凤闻言,表情瞬间有些扭曲。
张京墨又冷笑道:“没有露出你想看的表情,还真是对不住了。”
诛凤听着张京墨嘲讽的话语,几乎要咬碎一口牙,她的遭遇让她根本无无法再次相信师徒之间的爱情,而张京墨和陆鬼臼本是男子,张京墨又对陆鬼臼的感情一无所知,按理说若是她将陆鬼臼的感情暴露在张京墨的面前,本该是看到一幕师徒反目的好戏……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诛凤的预料,张京墨不但没有露出羞愤之色,甚至于脸上是一片的冷漠,看向她的眼神中全是蔑视和嘲讽,这些反应都好似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到了诛凤的脸上。
诛凤气的浑身发抖,她说:“为什么……”
张京墨并不知眼前之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看出她的精神状态极差,他扭头看向敖冕,却见敖冕缓缓的摇了摇头,低叹道了声:“不必和她计较。”
诛凤的玩偶到底不是诛凤,就像他其实也不是敖冕一样,他们不过是世间的一抹幻影,一只留下的玩偶罢了。
但她却没有敖冕那么幸运,没能从诛凤对她的影响中走出来……
张京墨不欲和诛凤多做计较,他扭头对着敖冕道:“陆鬼臼不会出事吧?”
敖冕淡淡道:“不会。”诛凤其实性格不错,直到被她最信任的人从身后捅了最深最狠的一刀,才性情大变,想来不会对人刻意刁难。
但诛凤不会,被诛凤留下的玩偶却不一定了,她死死的瞪着张京墨,就好似和张京墨有血海深仇一般。
张京墨只当做没有看见,一个字都懒得同她说。
光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但上面的内容均都是张京墨所知晓的,他看着陆鬼臼背着他一点点的往前挪动,好像一直年迈的乌龟。
诛凤道:“我要杀你,不过是举手的事。”
张京墨这才将目光移到诛凤身上,他上下扫视了诛凤一番,才从口里敷衍的吐出一个哦字。
诛凤目光幽幽的看着张京墨,许久后,才道了声:“我好恨。”
张京墨并不知诛凤这一句我好恨是针对谁,但想来也是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
果不其然,敖冕接下了话,他说:“已经过去万年,你该走出来了。”
诛凤缓缓的摇头,冷冷道:“走出来?我如何走出来?”她说着,竟是伸手破开了自己的身体,让张京墨和敖冕都没有想到的是,她身体之内居然全是头发,破开一点,便可以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黑色发丝,乍看上去,很有几分渗人。
诛凤道:“你可知她做出我的时候,想的便是她的那个逆徒,我灵魂由恨织成——你要我走出来,你且告诉我,我该如何走出来?”
敖冕面无表情:“只有不想走,没有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