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喻瑾破开了幻天虫的肚子,找到了它的胃。
幻天虫以泥土为食,所以里面无论多了点什么,都格外的显眼,宫喻瑾阴沉着脸色将幻天虫的胃袋剖开,然后开始翻找里面的东西。
胃袋之中,几乎全都是黑黑的泥土,这些泥土混杂了幻天虫特有的味道,很是恶心。
但宫喻瑾却翻找的十分仔细,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张京墨在旁边看了半晌,心中叹道:陆鬼臼,遇到这么个下属,你也是运气好啊。
宫喻瑾翻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什么东西,他见张京墨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开口问道:“你一点都不着急?”
张京墨莫名道:“我为什么要着急?”
宫喻瑾道:“他可是为了你才被卷入魔界的。”
张京墨眯起眼睛笑了,他说:“我可是因为他才会站在这里——”
宫喻瑾只觉的张京墨的笑容刺眼,他发现自从张京墨看出了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份,并且知道自己的轮回同陆鬼臼可能有关后,张京墨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微妙。虽然宫喻瑾一时间也找不出到底是哪里怪异,但终究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不过张京墨会关心宫喻瑾舒不舒服?他不一刀捅死宫喻瑾,就已经很好了。
张京墨重生之后,在报复陆鬼臼之后,自然也报复过这对双子,但他很快就觉的这种复仇没什么意思,因为当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也不会生出任何的悔恨之意。
现在第一世的双子就在眼前,张京墨在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种怪异的兴奋感。
就在张京墨以为宫喻瑾一无所获的时候,宫喻瑾忽的道:“剑!”
他说完,便从泥土里拔出了一把黑色的长剑,那长剑上印着七枚星辰状的花纹——显然就是陆鬼臼的那把星辰。
星辰乃是头筹所铸成,幻天虫根本无法消化,于是这才被宫喻瑾找了出来。
宫喻瑾找到剑后,只是露出了片刻的喜色,显然他是想明白,在幻天虫的胃里找到这把剑,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张京墨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陆鬼臼碎掉的命牌碎片,他道:“这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吧。”
宫喻瑾暗暗咬牙。
张京墨道:“以幻天虫的消化能力,或许陆鬼臼已经变成了……”
宫喻瑾冷冷的瞪向了张京墨,他说:“闭嘴。”
张京墨无所谓的笑道:“不然你干脆杀了我,让这一切重新开始?”
宫喻瑾看着张京墨,慢慢的握紧了手中的剑——他是在认真的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但这念头转瞬即逝,宫喻瑾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他说:“你不要激我。”
张京墨敛起笑容。
宫喻瑾看了张京墨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回头之后,又开始继续在那些黑黢黢的泥土之中寻找陆鬼臼那可能已经被消化的差不多的残骸。
张京墨没说话,也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就这么一脸冷漠的看着。
寻了大半个时辰,宫喻瑾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道:“我去洞穴里面看看。”
张京墨淡淡道:“我去吧,你继续找。”
宫喻瑾没想到张京墨居然愿意帮忙,他道:“你确定?”
张京墨道:“当然,你若是不放心我,自然也可以自己去。”
宫喻瑾放心张京墨么?他当然不放心,但眼下并没有其他好办法了,于是宫喻瑾点了点头。
张京墨也不管宫喻瑾到底在想什么,他提着剑便直接飞入眼前的深坑之中。
宫喻瑾见张京墨走了,便又继续在泥土之中搜寻了起来。
那坑洞是幻天的巢穴,非常的深,张京墨以最快的速度飞入其中,也飞了半个时辰,才到达了最底下。
朱焱也跟着来了,它似乎很是喜欢这里的阴气,身上散发出明亮的火光。
张京墨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应该是幻天休息的地方。那里的泥土同周围有些不同,已是变成了一块块犹如石板状的东西,四周还散乱着一些白色骨头——看来幻天食素这件事,还是有待商榷嘛。
按照七鼠的说法,幻天数量极少,几乎很难出现多只同时出现的情况,之前那些痕迹都应该是这只幻天虫制造出来的,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反常的情况。
张京墨现实查看了地下的一些骸骨,发现这些骸骨均都是动物的骨头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就在张京墨四处观察的时候,他耳边忽的响起了叽叽的叫声。
张京墨转头便朝着墙壁里射出一道灵气。
那灵气穿透墙壁,叽叽声变成了一声惨叫,张京墨几步朝前,直接将手插入了发出声响的墙壁之中。
片刻之后,张京墨便从墙壁里抓住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那小动物毛发雪白,不过手指大小,却是一只猫儿的模样,它被张京墨抓在手中,黑色的鼻间嗅了嗅,在确定味道十分熟悉后,便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张京墨的手指。
张京墨看到这小动物,立马想起了这动物似乎是在灵脉之内,他送给陆鬼臼的那只蜃怪。
蜃怪在张京墨的手中叽叽的叫着,张京墨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便松开了手掌,他道:“陆鬼臼人呢?”
蜃怪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张京墨,听到他这么问,朝着墙壁指了指。
张京墨看了那墙壁片刻,直接拔剑一刀劈了过去。
剑气整碎了墙壁的伪装,一个脑袋大的坑洞出现在了张京墨的眼前,他鼻间动了动,嗅到了一缕腥气。
蜃怪看到洞穴露出,便从张京墨的手里跳了下来,几步跳到了墙壁之上,然后没过一会儿,竟是从墙壁之中搬出了一个被泥土裹满的物件。
张京墨看到那东西,脸上微微一变——那是一颗本该鲜红,此时却沾满了泥土的心脏。
那蜃怪见张京墨不动,歪了歪头,叽叽叫了声。
张京墨盯着那心脏看了一会儿,缓缓的伸出手,将那心脏抓回了手中。
冰冷粘腻的触感,让人觉的十分不舒服,张京墨看着手中之物,轻轻的叹了叹气。
他捏着心脏,道了一声:“走吧。”
然而那蜃怪听到张京墨的话,却没动,而是继续的叽叽叫着,并不愿意离开。
张京墨道:“还有什么东西?”
蜃怪瞅了张京墨一眼,跑进了那个小洞里,不一会儿,怀里竟是又抱着一样东西,慢吞吞的爬了出来。
张京墨见到那东西眉头一皱——这居然又是一颗心脏。
蜃怪叽叽的叫着,用爪子轻轻的拍了拍那东西,显然是在叫张京墨将这物一同带走。
张京墨叹道:“陆鬼臼啊陆鬼臼,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若是他猜的没错,这颗心脏是他当时入灵脉,献祭了自己的身体后,被陆鬼臼留下的物件。
二人的心脏都摆在面前,张京墨垂着眼睛,将那颗心脏也收进了怀里。
蜃怪这才高兴了,跳到了张京墨的身上——还好朱焱觊觎幻天虫的尸体没有跟着张京墨一起进来,不然这蜃怪占了朱焱的位置,又要被朱焱揍一顿。
张京墨带着两颗心脏,很快便回到了地面上。
宫喻瑾还在不停的翻找,他浑身上下都挂满了泥土,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和之前干净整洁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到张京墨回来,宫喻瑾朝着他投来期待的目光,哪知张京墨直接长叹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宫喻瑾的脸上难看极了,他道:“这里我也……差不多找遍了,难不成……”
张京墨故意叹道:“尽人事听天命,我们也尽力了。”
宫喻瑾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道:“不可能,主子不可能死。”
张京墨冷漠道:“为什么不可能,他也是人,怎么就不能死了。”
宫喻瑾看着张京墨的表情,神色也同样冷了下来,他说:“张京墨,你可知道,你轮回里,主子只死过三次。”
张京墨微微抬目。
宫喻瑾道:“这三次,都是你亲手杀了他。”
张京墨的确是杀过陆鬼臼三次,在他初入凌虚派的时候……
宫喻瑾道:“这一世他又同你扯上了关系,这下好,又死了。”
张京墨面无表情道:“所以说怪我?”
宫喻瑾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给了张京墨答案。
张京墨看着眼前之人,只觉的内心深处的杀意在不断的沸腾,他多想将眼前的人一剑一剑的砍成碎块,听着他求饶,听着他悔过,听着他凄惨的叫声。
宫喻瑾感受到了张京墨的杀意,他抛下了手里的泥土,直接站了起来。
张京墨说:“宫喻瑾,你们教会了我第一个道理。”
宫喻瑾不语。
张京墨说:“你们教会我,这个世上的没有对错,只有强和弱,弱便是错。”
宫喻瑾冷漠道:“难道不是?”
张京墨道:“是。”
宫喻瑾说:“你要对我动手?”
张京墨没说话,就这么沉默的看着宫喻瑾,就在宫喻瑾以为他会点头称是的时候,张京墨却摇了摇头,他说:“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宫喻瑾呵笑一声,他说:“张京墨,你比第一世那个丹师,有意思多了。”
张京墨也笑了,他说:“宫喻瑾,你还是同第一世那般无趣。”
就在二人对话之际,周围却传来其他人靠近的声音,宫喻瑾和张京墨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幻化回了魔族的样子。
原本藏在张京墨袖口里的蜃怪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下来,便从张京墨的袖子里慢慢的爬了出来,它眨着眼睛,看着不远处刚刚吞食完幻天虫尸体的正在休憩的朱焱,打了个哆嗦立马又缩了回去。
宫喻瑾看着那蜃怪,眼睛一亮,他说:“你找到主子了?”
张京墨看了宫喻瑾一眼,没说是,也没有否认。
宫喻瑾还欲说什么,却被张京墨直接打断了,他道:“有人来了。”
宫喻瑾自然也是知道有人来了,但那人离他们还很远,张京墨说这话,显然是想堵住他的嘴。
但既然蜃怪出现,且看张京墨一副淡然的模样,那陆鬼臼这事,应该便是稳了。宫喻瑾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此时他虽然幻化成了魔族的形象,可依旧是满身的泥土。
朝这里靠过来的人,显然是因为注意到了这里巨大的动静。
幻天的尸体已经被朱焱吃的差不多,剩下的只是一个胃袋和里面黑黢黢的泥土。
张京墨让朱焱吐出一口火焰,直接将残骸烧了,随即便将朱焱收回了须弥戒指里。
蜃怪见朱焱回了戒指,便又跳到了张京墨的肩膀上,然后开始用脸蹭张京墨的头发,张京墨伸手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示意它停下来。
蜃怪叽叽叫了声,还是不情不愿的住了口。
待听到动静的人到了这里,该处理的东西全都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张京墨冷冷的瞪过去:“有事?”
那人是个修为比张京墨低上许多的魔族,他干笑一声,道:“奇人大人……我是梵城辛山大人的手下。”
张京墨蔑视道:“辛山的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人被如此嘲讽也不生气,低声道:“辛山大人说……若是您找到了幻天虫……”
张京墨冷冷的接话:“找到了如何?”
那人道:“戮城、城主大人有请……”他说话的声音被张京墨越瞪越小,到后面几乎已经是微不可闻了。
听到戮城二字,张京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那人低着头,并没有看到张京墨眼神中的异样。
张京墨道:“就算是戮城城主,也同我没什么关系,凭什么他叫我去,我就得去?”
那人听到张京墨这话,瞬间愣了,似乎是完全没想到张京墨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
也对,张京墨扮演的奇人所侍奉的是下四城的城主之一,就算是他的主子,在上城城主面前,也绝对不敢说出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