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但这次的梦,却出现了一些变化。

  张京墨依旧是看到了陆鬼臼,只不过这次梦里出现的陆鬼臼,却是这一世的陆鬼臼。这个陆鬼臼的眼里没有那些让张京墨厌恶的欲望,他静静的看着张京墨,眼神之中全是满满的濡慕和温柔,他轻轻的开口,叫了他一声师父。

  张京墨听到自己回应了陆鬼臼的呼唤。

  陆鬼臼得到了张京墨的呼唤,脸上的濡慕之色愈浓,他缓步走到张京墨的面前,然后低下头,缓缓的吻住了张京墨的唇。

  这个吻同陆鬼臼被幻天虫卷入魔界时的吻是如此的相似,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味道,但又可以从中察觉出亲吻者那压抑不住的情感。

  张京墨感到自己的心脏狂跳了起来,这是他从未感受到的滋味,就好像灵魂一下子就从身体里蹦出来了一般。

  吻开始变得深入了起来,张京墨感到柔软的舌头轻轻的撬开了自己的唇,然后……然后他醒了。

  他醒来后便看到了坐在他身边朝着他投来担忧目光的陆鬼臼,陆鬼臼说:“师父,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么?”

  张京墨语气生硬的说了一声无事。

  陆鬼臼还想再问,却见张京墨脸色极为难看的起身,竟是直接走了。

  陆鬼臼神色惶然,终是没有将口中的师父二字叫出来。他刚才正在修炼,忽的听到了张京墨沉重的喘息声,原本以为张京墨是做了什么噩梦,却不想他师父在醒来之后,朝他投来的竟是无比厌恶的目光——简直就好像在看着什么肮脏之物。

  陆鬼臼心脏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重重的扎了一下,他喘息几口,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为什么他的师父总是对他忽冷忽热呢,有时候好像能容忍他所有的错误,有时候看向他的眼神却好似恨不得他立马死去。

  陆鬼臼从复活的那一刻就生在一种难以描述的惶恐之中,他总觉的自己好像随时都会被张京墨抛弃。

  鹿书道:“陆鬼臼,你怎么了?”

  陆鬼臼安静了一会儿,才艰涩道:“我不知道师父怎么了。”

  鹿书心道岂止你不知道,连我也搞不懂啊,他说:“你师父的心简直比海底针还难猜,不过看他这副被刺激过度的模样,应该是和那面具人有些关系吧。”

  陆鬼臼想起了他只见过一面的面具人,他沉默了。

  鹿书又道:“你师父为了救你,定然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那两个面具人,也肯定是关键人物,不过陆鬼臼,你现在的实力还太低,好好修炼……待你结婴之后,再做计较。”

  陆鬼臼重重的咬了咬牙,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之感。

  张京墨也对自己的反复无常有些厌倦了,他很想一心一意的对陆鬼臼好,可总有外力来干扰他。

  眼见着他似乎快要忘记第一世那些屈辱的经历,突然出现的宫加双子,却像是两个巴掌重重的甩到了他的脸上,打的他几乎要灵魂出窍。

  宫怀瑜和宫喻瑾,他们二人便是在不断的提醒张京墨,已经发生的事,无论你再怎么想要忘记,也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张京墨也知道这一世的陆鬼臼是无辜的,可是他却少有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在从梦中清醒,发现自己到底梦到了些什么后,张京墨的心更乱了,他一言不发的从陆鬼臼身边离开,甚至不敢再多和他说一句话。

  张京墨本就是欲望淡薄的人,第一世的那些糟糕经历,更是让他的内心深处对于床事暗含畏惧,他的身份也有起反应的时候,但大多时候,他都会硬生生的将那欲望压下。

  按理说结婴之后,便无需再压抑自己,张京墨却并不想找人解决欲望。

  他从陆鬼臼的身边狼狈逃开之后,就一个人去洗了冷水澡,十月末的天气,已是微凉,不用灵气护体,张京墨硬是将自己的欲望压抑了下来。

  低叹一口气,张京墨一时间居然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张京墨一个人独自待了三天,待他三天后回到断崖上,看到的却是没有在修炼的陆鬼臼。

  看到张京墨归来,陆鬼臼的脸上浮起牵强的笑意。

  张京墨没有错过陆鬼臼眼里的不安,他知道这孩子一直很害怕被自己丢掉,也对,自己这忽冷忽热态度……是个人都该是受不了吧。

  陆鬼臼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张京墨的表情,他试探性的说了句:“师父,你回来了。”

  张京墨点了点头。

  见张京墨不接话,陆鬼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本该抓紧时间修炼,可他此时心虚浮动,怎么都静不下来。

  但张京墨回来了,那他也不能继续浪费时间,陆鬼臼勉强笑了笑,便就地坐下,继续开始运功。

  然而心思紊乱,强行运行功法显然不是明智之举,那灵气滞纳于胸口处,让陆鬼臼生出一种昏沉之感。

  鹿书第一个察觉不对,他立马道:“陆鬼臼,停下!”

  陆鬼臼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张京墨的声音也在他的耳旁响起,这次张京墨的语气也带上了焦急和愤怒,他说:“陆鬼臼,你在做什么!快停下!”

  陆鬼臼来不及反应,就觉的胸口阵剧痛,他喉头一动,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第115章 比命重要

  陆鬼臼连吐几口鲜血,原本挺直坐着的身躯顿时委顿了下来。

  张京墨察觉陆鬼臼情况不对却已太晚,此时陆鬼臼气息紊乱,脸色惨白,显然已是走火入魔。

  张京墨再次怒声高喝:“陆鬼臼!停下!”

  然而他的呼声陆鬼臼已经听不到了,他只觉的灵气由丹田朝着经脉之中四处乱窜,那暴烈的至阳灵气激的他浑身都剧痛起来,陆鬼臼朝后倒下,被已经有了准备的张京墨稳稳扶住。在张京墨的怀中,陆鬼臼在不停的着吐血,神智已是模糊不堪。

  张京墨急忙自己的灵气注入陆鬼臼的身体,灵气入体,他瞬间就感到了陆鬼臼体内无比混乱的灵气,张京墨伸手重重的在陆鬼臼的天灵盖上拍了一下,沉声道:“陆鬼臼!撑住!”

  陆鬼臼被张京墨的气息包围,意识完全模糊,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只能不断的吐出鲜血。

  张京墨知道陆鬼臼在喊什么,他在喊两个字:师父——

  张京墨心中一痛,看着陆鬼臼凄惨的模样竟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逼陆鬼臼逼的太狠,然而此时的他实在是不敢分神去想其他的事,他将自己的灵气不断的注入陆鬼臼体内,强行帮他压下了那股乱窜的灵气。

  陆鬼臼倒在张京墨的怀里一动不动,气息也逐渐微弱下来,张京墨额头上溢出些许冷汗,他道:“陆鬼臼——撑下去。”

  走火入魔于修真者而言是最为险恶的状况,张京墨也遇到过,不过只要一遇到……便已确定他已是断绝了生机。

  陆鬼臼身前的衣襟已被鲜血染红,他的表情有些茫然,眼神也逐渐的失去了焦距,眼看就要不行了。

  张京墨见状心知不妙,他知道若是陆鬼臼彻底失去意识,恐怕就真的危险了。张京墨暗暗咬牙,不再犹豫,直接靠近了陆鬼臼的脸,然后重重的吻在了他的唇上。

  这吻只是浅尝辄止,张京墨的嘴唇边也粘上了些许的鲜血,他吻完后在陆鬼臼的耳边一字一顿道:“陆鬼臼,你去死吧,你若是死了,我就立马收下一个徒弟。”

  陆鬼臼恍惚之间,只觉的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还未等他想明白这东西是什么,便听到了张京墨低低的声音,陆鬼臼立刻意识到——刚才是张京墨吻了他!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陆鬼臼的眼神瞬间有了神彩,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张京墨,嘴里还在叫着那两个字:师父……

  张京墨见到陆鬼臼如此快的有了意识,心中却是生出些无奈之感,他道:“陆鬼臼——我在帮你捋顺体内气息,你同我一起。”

  陆鬼臼此时浑身的经脉疼痛欲裂,但在恢复意识听到张京墨的话后,他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张京墨冰冷的灵气及进入陆鬼臼的体内,缓和了他的疼痛,但《血狱天书》走火入魔,是件极为危险之事,即便是有张京墨在身旁,陆鬼臼还是在死亡的边缘上徘徊。

  万幸的是这里灵气极为充裕,陆鬼臼体内的《水延经》运转到了极致,他的经脉不断的被《血狱天书》破坏,又不断的被修复,生机总算是没有继续衰弱下去。

  张京墨眉头皱的死紧,脸上甚至生出不少些冷汗,他道:“陆鬼臼,不要胡思乱想!”

  陆鬼臼轻轻的嗯了声,他口中的鲜血已经止住,原本无比混乱的经脉在张京墨的梳理下,也渐渐的顺畅了起来。

  陆鬼臼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爆炸的火炉,火星到处乱窜,险些将陆鬼臼的身体彻底烧毁。张京墨只能尽自己的全力,用灵气去帮助陆鬼臼压住这些火星。

  陆鬼臼气息十分的虚弱,他甚至无法自己坐直,整个人都靠在张京墨的怀里。他口中吐出的鲜血将张京墨白色的衣衫也染红了大半,此时看去甚是狼狈。

  张京墨从须弥戒指里取出灵药,放入陆鬼臼的口中叫他吃下。

  灵药入口,更加缓和了陆鬼臼体内的焦灼之感,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有些疲惫的想要闭上眼睛。

  张京墨见状却是有些生气,他道:“陆鬼臼,不准睡。”

  或许是因为走火入魔,陆鬼臼变得脆弱了许多,他听到张京墨的话,心中生出些许委屈的感觉,软软的叫了声师父。

  张京墨很想给陆鬼臼一巴掌,但看着他的眼神又有些下不去手,他压低了声音道:“陆鬼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陆鬼臼虚弱的眨了眨眼。

  张京墨道:“练功走火入魔——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虽然他还有一次可以救下陆鬼臼的机会,但他也而不想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陆鬼臼直直的看着张京墨,把张京墨看的心里火更大了,他正想说什么,却听到陆鬼臼以一种无比虚弱,却无比坚定的语气说了句:“师父,你亲了我。”

  张京墨:“……”这个小混蛋,重点是这个么?

  陆鬼臼哽咽了一下,他说:“师父,你亲了我。”

  他说话的语气,眼神,无一不让张京墨生出一种自己刚才玷污了一个黄花大闺女的错觉,张京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飘飘的嗯了一声。

  陆鬼臼又叫了一声师父。

  张京墨叹道:“陆鬼臼,我们是师徒……”

  陆鬼臼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用一种让张京墨很受不了的眼神瞪着张京墨,嘴唇哆嗦了两下,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如果陆鬼臼的表现很强硬,那张京墨可以肯定自己也能强硬的拒绝,可是从小到大,张京墨都受不了陆鬼臼红着眼圈的模样——面对这样的陆鬼臼,张京墨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陆鬼臼的头发上有些短短发茬,摸上去有点刺手,张京墨见陆鬼臼垂下头,继续露出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表情。

  张京墨:“……”眼前的陆鬼臼,和第一世的那个,差别也太大了点吧,难道是因为自己把他养的太娇气了?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陆鬼臼体内因为走火入魔而导致的暗伤还在隐隐作痛,他见张京墨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勉强露出个笑容,牵强的对着张京墨道:“师父,我开玩笑呢……”张京墨叹了口气。

  陆鬼臼垂下头不肯说话了,他想说的太多,但看见张京墨的神色,陆鬼臼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京墨也有些烦,他道:“陆鬼臼……你……”他话到这里便停下,只因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鬼臼苦笑:“师父,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张京墨闻言瞥眉,陆鬼臼刚走火入魔,防着他一个人,他自然是不放心的,可他在这里,却又似乎真的没什么益处。

  张京墨又叹了口气,到底他什么都没有说,便想要起身离开。

  哪知他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张京墨:“……”这熊孩子还真的哭了。

  听到陆鬼臼的哭声,张京墨脚下就有些移不动步子了,他觉的自己就像是就像一个撩拨姑娘的负心汉,亲了人家还不想负责任。

  但这个责任,张京墨怎么都觉的自己负不起。

  身后的哭声越来越大,张京墨往前又走了两步,最后还是顿住了身形,转身走了回去。

  陆鬼臼哭的惨极了,他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鹿书在陆鬼臼的脑海里幽幽道:“陆鬼臼,你小子真的可以啊。”

  陆鬼臼:“不然怎么办?”

  鹿书道:“……你师父爱演戏,你更爱演,哭成这样,你的脸还要不要了?”

  陆鬼臼冷冷道:“师父重要还是脸重要?”

  鹿书想了想,觉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放到陆鬼臼身上完全无需回答,因为和张京墨比起来,陆鬼臼连自己的命都能不要……

  眼见着原本打算离开的张京墨真的因为陆鬼臼的哭声停下的脚步,鹿书彻底服了,他说:“陆鬼臼,我佩服你。”

  陆鬼臼:“客气。”

  张京墨自然是不知道陆鬼臼和鹿书两人的对话,在他的眼里,陆鬼臼简直就是哭的不成人形了,他一边哭,一边摸眼泪,看着张京墨回来了,还哑声道:“你回来做什么,你走。”

  张京墨:“……”这气氛总觉的哪里不对。

  陆鬼臼泪眼朦胧的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师父,你还有东西没还给我。”

  张京墨:“……什么。”

  陆鬼臼道:“心。”

  张京墨:“……”

  陆鬼臼重复了一遍:“你的心。”

  张京墨这才恍然,陆鬼臼说的是那颗被蜃怪藏起来的属于他的心脏,不过虽然这东西还在,张京墨总觉的若是给陆鬼臼贴身放着有些奇怪,他犹豫了片刻,道:“那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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