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陆清酒提着狙如回去了。回去之前顺便去了市里的海鲜市场一趟,买了很多新鲜的海鲜打算晚上吃。
之前虽然做过海鲜,但都是比较普通的虾子之类的,这次陆清酒各种都买了一些,什么生蚝扇贝鲍鱼,还有面包蟹之类的……
海鲜只要新鲜,怎么做都好吃,陆清酒已经计划好了晚上的菜单,打算用烤炉做蒜蓉生蚝扇贝,鲍鱼则做原味的。他还特意买了为螃蟹准备的咖喱,想做个咖喱面包蟹,再做几个海胆蒸蛋。
尹寻看着陆清酒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挺高兴的说咱们家真像在过年。
陆清酒伸手摸了摸他脑袋上的毛,温柔道:“咱们家有钱了,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省着,你现在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了。”
尹寻流出了感动的泪水。
白月狐在旁边看着他们,像看两个傻子。
到了家里,陆清酒先把买来的海鲜放在水池子里吐沙,然后开始准备辅料,尹寻在旁边帮忙,白月狐则在院子里准备桌子和碗筷。
陆清酒还挺喜欢海鲜的,不过这地方小,海鲜价格和质量反而没有大城市好,但家里人吃也已经足够了。
新鲜的生蚝和扇贝做成蒜蓉之后一点腥味都没有,鲍鱼Q弹,很有嚼劲,面包蟹和咖喱简直是绝配,蟹肉和咖喱混合在一起,搭配着白米饭,让人欲罢不能。这一顿晚饭,完美的弥补了陆清酒被午餐勾起的对海鲜的渴望,三人吃的很满意,连带着小花小黑和小狐狸崽也沾了光,蹭着吃了不少海鲜。
吃完饭,白月狐洗碗去了,陆清酒提议和尹寻出去转转消消食,他们可不像白月狐那样有个通向宇宙的胃。
立夏之后,天黑的也晚了,这会儿时间接近七点半,天边还挂着一抹残阳。
傍晚的水府村透着一股安静和闲适,吃完了饭的村民们都开始在路边散步,还能经常看见几个小孩在小道上追逐打闹。陆清酒和尹寻慢慢悠悠的走着,从村子这头,走到了村子那头。
村头的磨盘旁边,几个老人瞅着旱烟正在聊天,看见尹寻和陆清酒都出声打了招呼。
陆清酒家里的地,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好,别人家的种子种下去还没发芽呢,他家的就已经长出叶子了,有人说他家用了太多肥料,可问题是陆清酒又不卖菜,用多了肥料还不是得自家消化,而且出来的果子个个圆润饱满,长期种地的自然能看出品相不错。因为这,有不少大婶老伯来找陆清酒讨教种地的法子,陆清酒只能笑着说家里的地不是他在管,全都是白月狐的功劳。白月狐那生人勿进的样子,也没多少人敢去烦他,所以虽然陆清酒家的地非常特殊,倒也没什么人怀疑。
走到了村子尽头,尹寻问陆清酒要不要去山上转转,说这几天有颗野枇杷树也熟了,可以摘点下来做枇杷膏。
陆清酒道:“可是咱们不是没带竹篮么。”
尹寻道:“没事儿,我带了塑料袋呢。”他从兜里掏出个袋子。
陆清酒道:“也行吧。”尹寻没暴露山神身份的时候,他们还得用杆子去打树上的果子,后来知道尹寻是山神了,每次摘果子都是尹寻爬上去,然后一个个的撸下来,这样可以保证果子不会被摔坏,而且也可以挑选更熟的果子,野生的枇杷和果农种植的差别很大,个头儿只有小拇指那么大,也没什么肉。但是味道却非常的甜,而且果味很浓。他们家去年就用李叔家的枇杷做了点枇杷膏,枇杷膏比樱桃酱麻烦一点,因为枇杷是必须要去核的。
这会儿时间还早,家里正好也没什么水果,陆清酒便应下了。
两人顺着山路慢慢往上走,聊着关于白天少昊鸟园子的事。那狙如虽然带回了家,但因为晚上吃的是海鲜,所以现在还捆在厨房里,打算明天中午让白月狐杀了剥掉皮之后吃肉。也不知道白月狐口中的味道好到底如何,陆清酒还想着到底该用什么法子来烹饪比较好,是红烧呢还是爆炒……
两人正聊着,尹寻脚下忽的顿住了,他的神情之中出现了些许疑惑,像是察觉出了什么异样。
“尹寻,怎么了?”陆清酒问道,他以为是尹寻看见了什么。
尹寻表情凝固几秒,随即脸色大变,道:“不好!”说完之后,转身就跑,站在他身后的陆清酒愣了两秒才追上去。
“尹寻??”跟在狂奔的尹寻后面,陆清酒满目茫然,只能大声发问,“到底怎么了?”
尹寻跑在前头,速度飞快,声音若隐若现:“家里出事了!”
陆清酒一听急了,他以为是白月狐又和其他的龙打了起来,忙问:“出什么事了??”
尹寻没有再回答,而且用尽了全力往前跑着,很快,陆清酒就意识到他说的家并不是陆宅,而是他自己住的地方,那个摆着无数牌位的老宅出事了。
本来十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的被尹寻跑成五六分钟,陆清酒勉强跟上,等到达的时候,整个人气喘吁吁,肺部生疼。
尹寻却没在外面停留,直接冲进了屋子。
陆清酒缓过起来,赶紧跟进去看情况,他一进门,就感觉尹寻屋子里不太对,空气中像是弥漫着一种黑色的雾气,将整个屋子都笼罩在里面。而最让人感到不安的,是原本供奉起来的牌位跌落了一大半在地上,牌位前面被点燃的香烛摇摇欲坠,屋子是没有风的,那火苗却奄奄一息,好似下一刻就要被扑灭。
尹寻冲到了香烛前,用手护住了那小小的火苗,火苗被尹寻靠近后,才重新的恢复了光明,照亮了整间黑暗的屋子。
陆清酒道:“尹寻?”
尹寻低声道:“有人来过这里了。”
陆清酒蹙眉,他注意到了被打开的窗户,他们来之前,屋子里好像都还有人,直到他们进门,那人才从窗户跑掉了。
“他想做什么?”陆清酒说,“吹灭香烛?”
尹寻道:“香烛不是一般人能吹灭的……”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看似孱弱的火焰,神色之间全是忧虑。
屋子里面一片狼藉,陆清酒见尹寻还在护着蜡烛,便弯下腰帮他把掉落在地上的那些牌位捡起来一一摆好。一边摆还一边询问尹寻这些牌位是否按照了某种顺序,尹寻摇摇头,表示牌位没有什么顺序。
陆清酒捡起牌位,一块块的摆好,他见尹寻脸色不好看,怕生枝节便摆的速度快了些,然而当他弯下腰,看到一块牌位上的名字时,整个人的表情却凝固了住了。
“清酒?”尹寻见到陆清酒神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陆清酒把牌位捡了起来,他说:“这……这个牌位,是你摆上去的?”
尹寻茫然的点点头。
牌位是黑色的,用金色的字体勾勒出芳闰二字,就这么两个简单的汉字,却看得陆清酒遍体生寒,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用嘶哑的语气道:“你知道吗,我的母亲曾经改过名字。”
“什么?”尹寻从陆清酒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也猜到了陆清酒为什么会这副表情,他有些不敢置信,“伯母……以前的名字难道是……”
“对,她以前的名字叫芳闰。”陆清酒道,“但是后来离开我姥姥独自出去读书的时候,改成了芳虞。”他拿着牌位的手一直在抖,像是拿着一块冰,“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我母亲的名字?尹寻……”
尹寻也慌乱了起来,他道:“我、我不知道啊,这些牌位都不是我做的,而是自己出现的。”
“在哪里产生的?”陆清酒问。
尹寻说:“就在后山上的神龛里。”他怕陆清酒不相信自己,慌张的解释道,“就是供着我牌位的神龛,有时候我会有奇怪的感应,感觉神龛里面多了其他人的牌位,那时候我就会去神龛里,把牌位取出来,供在屋内……我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你母亲的牌位。”
陆清酒道:“我想去看看。”
尹寻说:“可以……但是现在不行,现在香烛快要灭了,我得护着它。”
陆清酒看向尹寻手心里,小心翼翼护着的火苗,道:“香烛灭了到底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尹寻说,“将我变成山神的人没说,可我的直觉告诉我,要是香烛灭了,会发生很可怕的事,香烛一定不能灭……”
陆清酒想起了上次尹寻出事,香烛即将熄灭时,面前这些牌位躁动不安的情形,心中有了个荒诞无比的猜想,但这也只是猜想罢了,毕竟不可能冒着风险来验证。
陆清酒抱着牌位,心中乱成一团,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自己母亲的牌位,他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牌位的?”
尹寻小声道:“已经发现很久了……大概是在你离开水府村之后……”
陆清酒说:“那时候我妈妈还在吗?”
“在的呀。”尹寻道,“这个牌位出现的时间,和你母亲离开的时间,至少隔了好几年吧。”不然他一定会发现的,毕竟芳这个姓氏很少见,当时尹寻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身边的的确确没有芳闰这个名字,便以为只是巧合罢了,却不想陆清酒的母亲居然改过名……
陆清酒知道尹寻走不开,自己却有些等不及了,他道:“神龛的位置你能再描述一下么?到底在后山上的哪里?”
尹寻道:“你要自己去吗?清酒……你别去了,那个神龛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低声的说着,语气里带着点哀求的意味,“或者等明天我们再去吧,就再等一晚上。”
陆清酒说:“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尹寻道:“清酒!”
陆清酒叹了口气,他道:“这样吧,你告诉我位置,我让白月狐陪我去总行吧?”
尹寻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把神龛的位置描述给了陆清酒,按照他的说法就是,那位置非常的偏僻,周围杂草丛生,就连他自己每次去,都得找好一会儿。陆清酒仔细的听完尹寻的描述后便离开了,尹寻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透出浓郁的不安,他总感觉这事儿透着蹊跷。那个想要灭掉香烛的人还没有找到呢,却又把陆清酒的母亲给牵扯了进来。
陆清酒和父母的感情很好,虽然他幼时并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但也正因如此,这对父母总觉得对儿子有所亏欠,因而几乎是处处有求必应。陆清酒在这样的宠溺下,并没有长歪,反而非常的勤奋,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他本来以为大学是自己人生的起点,可没想到却变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难以忘记的转折。
在某个夏天,陆清酒的父母回到水府村探望姥姥,却在半途中遇上泥石流,就这么撒手人寰,甚至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陆清酒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能在尹寻家里,看到自己母亲的牌位。而且照尹寻的说法,母亲还活着的时候,牌位就已经出现了。
那座出现牌位的神龛又意味着什么呢,陆清酒此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他并没有像他告诉尹寻的那样回家找白月狐,而是独自转身上了山。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好在半空中挂上了一轮残缺的明月,月亮很亮,即便是不用手电,也能勉强看清楚脚下的山路。
陆清酒顺着山间小道,朝着尹寻说的位置走去。
在尹寻的描述里,神龛其实是在离水府村不远的地方,但从来没有其他村民发现过。
入夜后,周围的变得安静起来,聒噪的虫鸣声反而让人很是安心,陆清酒按照尹寻的说法,很快就找到了那分叉的小道,还有小道旁边无数茂密但枯萎了的杂草。尹寻说过,神龛附近的杂草全都是枯黄色的,无论春夏秋冬,都不会发出新芽,陆清酒既然看到了杂草丛,想必神龛应该就在不远处。
陆清酒开始在草丛里寻找起来。
但和尹寻说的一样,神龛几乎完全被杂草盖住了,再加上天色昏暗,几乎很难找到,陆清酒找着找着,却猛地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他表情微微僵了僵,缓缓抬头,发现不远处的山道上,竟是出现了许多个黯淡的影子。
这些影子像是背对着他站着的人,身体呈现出灰暗的色调,既看不清身体,也看不清楚脸。待陆清酒仔细观察后,才感觉他们与其说是人类,倒更像是淡雾构成的人形物体,只是这种雾气在渐渐的变浓,他们的身体轮廓也越来越清晰。这不是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最让人恐惧的是他们在缓缓的朝着陆清酒靠近,像是捕猎羊羔的狮群,静谧无声,不动声色。
陆清酒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些东西几乎占住了所有通向山道的位置,呈现半圆形朝着陆清酒逼近,陆清酒只能后退,但他退了几步后,才意识到,这些东西似乎是在将他往一个方向驱赶,而那个方向……就是杂草最深处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淡定啦,陆清酒之所以不叫白月狐,是怀疑白月狐和整个事件有关系,而且有重要的事在瞒着自己。
陆清酒:你不要吃我!
白月狐:明明是你吃我。
陆清酒:…………????
以上开车小剧场灵感来自读者墨染笺香哈哈哈哈哈
第83章 相恋
那些黑影离陆清酒越来越近, 陆清酒则背身缓缓后退,直到他的脚被草丛中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险些摔倒。
陆清酒低下头, 看到了绊他的物件, 那是一座用石头砌成的神龛,乍看像一个小小的亭子, 亭子中央摆放着一座人形的雕像。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座雕像的模样,和尹寻有几分相似。
陆清酒的目光落在神龛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神龛上面石头雕成的小人虽然雕刻的非常粗糙,但却活灵活现,好似下一刻就要变成真的人, 从神龛上走下来似得。
陆清酒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踩在杂草上的轻微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熬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脸上神情平静, 闭着的眼睛, 却好似在凝视陆清酒。那些原本将陆清酒逼到这里的黑影也消失了,只有微风拂过,吹在杂草丛中,带起簌簌的声响。
“你想告诉我什么?”陆清酒说,“还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并不害怕熬闰,或许是身体里含着他的血脉, 他在看到被惩罚的面目全非的囚龙时,内心并无恐惧,只余下怜悯和疑惑。
熬闰张了张嘴,陆清酒以为他要说话,但他只发出了嘶哑的音节,他面露无奈,走到了陆清酒的面前,像之前那样,示意陆清酒将手递给他。
陆清酒照做了。
刚才在看到尹寻家中牌位倒下的时候,陆清酒想起了之前自己遗忘掉的一个小小细节。那次遇到玄玉,尹寻不幸被变成了稻草人,还是白月狐匆匆赶来,帮尹寻续了香火。看他熟练的样子,显然早就知道了那香火该怎么续下去,而按照白月狐的寿命,他甚至可能认识陆清酒的姥姥,但他却从未提起过自己母亲的牌位也在其中……还有熬闰曾经避开白月狐,在他手心里写的那一个“走”字。
熬闰为什么要让他走呢,他到底在担心什么?是担心水府村,还是担心白月狐?
陆清酒并不想怀疑他家那只可爱的狐狸精,可他总觉得白月狐瞒了他太多的事。
或许不知道真相对他而言是好事,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但他回到水府村,本就是为了真相而来。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父母并非死于泥石流,可是却找不到更多的线索,去探究他们死亡的真正原因。
熬闰在陆清酒手中缓缓写道:“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想你离开这里。”
陆清酒:“因为白月狐?”
熬闰稍作迟疑,竟是点了点头。
陆清酒心中一片冰凉,他舔了舔嘴唇,哑声道:“他……做过什么吗?”
熬闰沉默着。
陆清酒见他不答,只能自己猜,他脑子转的飞快,甚至于想到了一个让他觉得既合理又荒诞的猜测:“白月狐,是我姥姥的,新房客吗?”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将语速放的很慢,同时观察着熬闰脸上的表情。
熬闰的神情果然慢慢绷紧了,他的嘴角微微动了动,最后抬起食指,一笔一划的在陆清酒的手心里写出了一个字:是。
陆清酒闭了闭眼,消化了这个事实,他道:“所以他是见过我母亲的?”
熬闰继续写:“是。”
陆清酒道:“他也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熬闰这次迟疑了:“不,他只知道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他并不清楚……”
陆清酒道:“哪一部分?”
熬闰写道:“关于你母亲和父亲,真正的死因。”
提到这关键的一点,陆清酒心脏狂跳了起来,他第一次感觉到真相离自己如此的近,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座平日里温和,但总会偶尔露出狰狞面目的村庄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故事,他急促道:“我爸爸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熬闰写道:“我吃掉了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