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秀来敲了敲季尘埃卧室的门 ,道:“小勤,吃饭了。”
季尘埃应了一声,划着轮椅进了饭厅。
晚饭是周尧韫包的饺子,白菜猪肉馅的,个大肚圆,煮熟后捞起来放在盘子里,还未吃便看得出味道不错。
季尘埃夹了一个,尝了之后发现味道果然很好,皮薄大馅汁水充足,配上调好的作料吃起来格外的美味。
王之秀和周煜勉在饭桌上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一家人显得格外的其乐融融。
吃完饭,周尧韫拿着篮球就出门了,他也没和季尘埃打招呼,看样子是真的生季尘埃的气了。季尘埃眼巴巴看着周尧韫,觉的自己十分的无辜。
周尧韫走后,王之秀去洗了碗,见季尘埃准备回自己的卧室,犹豫片刻后,叫道:“小勤,和妈妈聊聊吧。”
季尘埃划动轮椅的手顿了顿,道:“好啊。”
周煜勉是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父亲,王之秀和季尘埃聊天,他便在旁边听着,也不插话。
王之秀先是问了季尘埃一些生活上的问题,在得到还算满意的答复后,话锋忽的一转,她道:“小勤,你还怪爸爸妈妈吗?”
季尘埃呼吸一窒,他并不明白王之秀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来和小七锁掉的那些记忆有关。
王之秀继续道:“这么多年了,妈妈也知道是妈妈对不起你,可是小勤,妈妈真的不忍心看着小韫就这么没了啊。”
季尘埃看着王之秀,脑子里简直恨不得把小七揪出来揍一顿,他叫道:“小七,你还不把记忆给我么?你看周尧勤他妈到底在说什么,我都不知道!”
小七道:“你吼我有什么用,能给你看,我早给你看了……”
季尘埃算是被小七气的没了脾气,他道:“那你现在可以给我看了么?”
小七道:“看看看,一天到晚就知道看别人,一点也不关心我的心情!”说完,它还傲娇的哼了一声。
季尘埃:“……”
但小七抱怨归抱怨,季尘埃的眼前还是光幕一闪而过,也就是十几秒钟的时间,季尘埃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准确的说是,知道了部分发生过的事。
原来当初遭遇车祸的,不止是周尧勤一个人,还有同他一起玩耍的周尧韫。
周尧韫当时伤的比周尧勤还严重,整个人差点没救过来,王之秀和周煜勉费尽了力气,请了无数的医生,才把周尧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而这些手术的费用,也耗尽了他们家的最后一点积蓄。
十年前的周家,把家里所有能卖的都卖了,却只救回了一个周尧韫,当时按照医生的说法,如果能把周尧勤送出国接受最好的治疗,他的腿或许有恢复的机会,可是在周尧韫做了几场大手术之后,他们家已经没那么多积蓄了。
无奈之下,王之秀和周煜勉不得不放弃了对周尧勤的治疗。
王之秀为此明里暗里哭了无数次,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却依旧放不下这件事,唯有在这个暑假,见周尧勤的性格没有那么阴郁了,才小心翼翼的把这个话题提到了明面上。
季尘埃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他一直都觉的周尧韫对他很好,这种好让他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可现在,王之秀和补全的残缺记忆告诉他,周尧韫对他的这种好,更多的是一种补偿。
季尘埃忽然想起周尧勤死前绝望的心情,心中对余下还未接收的记忆,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怪不得他总觉的,周尧韫的身上,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王之秀见季尘埃不说话,眉宇间充满了忧郁,她道:“小勤,你别怪妈妈……”
季尘埃道:“妈,我不怪你们了。”周尧勤死去了,剩下的是季尘埃,他自然没有资格去责怪王之秀什么,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力所能及的补偿周家。
王之秀闻言,眼里居然开始闪起泪花,她喜极而泣的上前抱住了季尘埃,一边哽咽一边道:“妈妈等你这句话,等了十年了。”
季尘埃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王之秀的后背。
小七给季尘埃看的记忆,十分的模糊不清,关于车祸的内容,季尘埃至今也只知道个大概,即便是王之秀帮他解锁了一部分,可是他也还是没办法清清楚楚的看到到底怎么发生的车祸。这段记忆对于周尧勤来说,似乎太过痛苦,以至于他的身体,自然而然的让记忆模糊了起来。
季尘埃知道记忆这方面指望小七没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王之秀是高兴的,她觉的这个暑假回来的儿子变了很多,虽然还是不太爱和人说话,但也不像从前那样孤僻了。这种变化,让王之秀心里好受了许多。
王之秀道:“小勤,你爸爸和我这辈子也算对得起小韫了,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家里的东西,在我们走了之后,都留给你,一共有三套房子,都是我和你爸这些年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养老保险我们也在帮你交,就算以后我们老了,也不怕有人欺负你。”
这是母亲对儿子的爱和愧疚,季尘埃在他原本的母亲沈舒雅身上并没有品尝到,他可以想象到,如果王之秀知道周尧勤已经死了,大概会陷入极端的悲伤。
母子两个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时间过的飞快,周尧韫也打完球,从外面回来了。
他穿着一件球衣,还满身是汗,看见季尘埃坐在客厅里,并未上前打招呼,而是转身进卧室拿了换洗衣服洗澡去了。
王之秀看着周尧韫的背影,又看了眼季尘埃,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季尘埃知道周尧韫在生气,可是又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按理说他也就是帮人送了个礼物,并没有做出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啊。
季尘埃想不明白,就懒得想了,他干脆在周尧韫洗完澡后,跑到他卧室去问了为什么。
周尧韫见季尘埃进了他卧室,也没说好或者不好,只是拿着吹风机吹着头发,一句话也没说。
季尘埃道:“小韫……”
周尧韫没说话。
季尘埃又道:“小韫,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周尧韫把电吹风开关一关:“你刚才说什么?”
季尘埃:“……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周尧韫并不说话,而是扭头看着季尘埃:“我没有不理哥哥啊。”
季尘埃道:“所以你再生我的气么?”他再迟钝,也看出了周尧韫眸子里的冷意。
周尧韫忽的道:“哥哥,你觉的我对你好么?”
季尘埃被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他道:“周尧韫,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尧韫起身,随手关掉了卧室的门,然后走到季尘埃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哥哥:“你觉的我对你好么?”
季尘埃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
周尧韫弯下腰慢慢靠近季尘埃:“但是啊,我可不什么好人。”
面对周尧韫越靠越近的脸,季尘埃跳件反射的朝后仰去。
周尧韫见状,伸手温柔的扶住了季尘埃的头,他凑到季尘埃的耳边,轻声道:“不过没关系,我真的很喜欢,现在的哥哥呢。”
季尘埃忽然觉的眼前的周尧韫居然显得如此的陌生。
第21章 被绑架的人
周尧韫的异常,似乎只是季尘埃的错觉。
那天晚上之后,他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温柔开朗的周尧韫,也没有再和季尘埃冷战。
季尘埃捡每天生活都很规律,早上起来后发发帖子,中午吃完午饭,等没那么热了,再一个人出去捡垃圾。因为怕家人不理解,所以他并没有同意王之秀让周尧韫陪他一起去的提议。
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度过了后半个暑假,季尘埃迎来了开学的日子,而这时,他的正能量值马上快到四千了。
虽说离一级顶峰还有点远,但季尘埃越发觉的自己有了奋斗的目标。
回学校的时候,也是坐的飞机。
王之秀私下里问季尘埃还想不想去周尧韫那边,季尘埃告诉她,自己想去。王之秀闻言,就由得季尘埃去了。
在开学之前,周尧韫把头发剪了板寸,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精神,他抱着季尘埃坐出租车回了住所,进屋放下行李之后,第一件干的事情就是打扫卫生。
季尘埃坐在轮椅上,看着周尧韫卖力的扫地拖地,抹桌子擦窗户,他道:“有什么能帮忙的么?”
周尧韫这会让正戴着口罩埋着头拖地,闻言抬头看了季尘埃一眼,他道:“哥哥没事情的话,出去转转吧,回来的时候顺便在楼下买包盐。”
季尘埃同意了,他在家里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偶尔还有点碍手碍脚的,倒不如帮点小忙。周尧韫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季尘埃一个人出门,但次数多了,他也不像最初那样担心,他们住所周边附近的治安还不错,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犯罪。
季尘埃拿了钱包就一个人出门了。
周尧韫上学的城市也是南方,这几天刚下过雨,天气不算太热。
季尘埃想着现在时间还早,所以并不急,他慢吞吞的出了门,然后沿着熟悉的道路开始捡垃圾。
小七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只当做自己不存在。
季尘埃出来的时候三点多钟,捡了一个半小时的垃圾,正好到了他家附近的公园旁边。
因为是上班时间,学校又已经开学,公园附近并没有什么行人,季尘埃一个人慢吞吞的划着轮椅,正想着记得要买盐,就听到了小七惨叫一般的声音:“发现严重负能量,发现严重负能量!”
季尘埃一愣,随即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有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正从公路上朝着他开了过来。
季尘埃若是常人可能拔腿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可他现在腿不方便,只能艰难的移动着身体,想尽快脱离这段比较偏僻的道路。
然而还未等季尘埃逃走,那辆面包车就停在了离他不远的马路上,然后从车里下来了三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
这几人话也不多说,直接朝着季尘埃跑了过来,迅速的将他围住。
季尘埃做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道:“你们要做什么,我没钱!”
这几人并未到答话,只是直接将季尘埃从轮椅上架起,然后直接强行将他带到了面包车上。
这些人的动作非常粗鲁,季尘埃被重重砸到后座的时候浑身都在疼,接着他身上的东西包括正在通话的手机都被搜走了,脑袋上也被套上了一个布袋子。
电话那头传来周尧韫焦急的声音:“哥?哥?你怎么了,说话啊,哥?!”
接着电话便被挂断,季尘埃的腹部也挨了重重一脚,一个带着其他省口音的男人怪里怪气的开口道:“这小子还是能卖点钱吧。”
季尘埃心中一沉,有了一种不大妙的猜想。
小七叹道:“你前段时间如果不用无敌飞飞飞飞腿技能,这会儿已经跑了吧……”
季尘埃道:“跑了有什么用,难道我以后都不出门了?这些人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小七道:“那你现在怎么办?”
季尘埃估算着无敌飞腿的冷却时间,只能咬了咬牙:“先把这两天拖过去吧。”他是个残疾人,这些人肯定不会对他看管的特别紧。
季尘埃被抓走的时候,周尧韫正在熬粥,他听到手机的声音响起,便拿起来随手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但勉强可以听到有人在呼喊什么,待周尧韫听清楚了那个声音来源,整张脸的表情瞬间变了。
显然是季尘埃出了什么事才会给他打电话,并且不停的喊救命。
周尧韫的询问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电话被挂断之后,周尧韫再打过去就是关机状态了。
顾不上还在熬着的粥,周尧韫慌忙的关了火,一边出门一边报了警,二十几分钟后,他便在公园门口,发现了季尘埃的轮椅。
周尧韫满头大汗的喘着气,然后重重的一拳砸到了轮椅上。
季尘埃在车上被绑着的时候,一直在思考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根据这些人的口音和说话内容,季尘埃很快想起了一个名字——杨雨宜,那个被人贩子从东北卖到了这边乞讨的小姑娘。
除了人贩子,似乎他也没有得罪其他人了吧,可是为什么,这些人会知道他的信息呢……
季尘埃有些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对策。
车行驶了很久,在季尘埃差不多理清楚事情进过的时候,他也被人从车里拉了出来。
季尘埃的腿不好,所以这些人在拉他的时候很有点侮辱的味道,根本不管他能不能行走,而是把他像个麻袋一样随便扯着走。
季尘埃脑袋上被布袋子套着,看不清楚周围的事物,他被几人拉拉扯扯的甩到地上,身上四处都是被擦伤的瘀伤。
不过万幸的是,季尘埃脑袋上的布袋子终于被取了下来。
给季尘埃取脑袋上布袋子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一脸凶悍,他刚帮季尘埃取了布袋子,便朝着季尘埃胸口踹了一脚:“就是这个杂种害死了三妹?”
季尘埃被踹的闷哼一声。
站在这男人旁边的男人道:“老四,你别把人弄死了,这模样怎么都好赚钱。”
老四用一种看货物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季尘埃,然后扭头问四人之中唯一的女性:“大姐,这人能卖多少钱啊。”
被叫做大姐的女人,瞅了季尘埃一眼:“就这张脸也能卖不少钱。”
老四道:“可是他都看见咱们长什么样了。”
大姐道:“怕个屁,到时候把舌头给割了,手给弄断,还怕他到处说?喜欢这口的人不少,就怕没货。”
话已至此,季尘埃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这些人,果然是“丐帮”的。而且他之所以被绑来这里,恐怕也是因为他把杨雨宜救了出来,从而引起了杨雨宜父亲对这个组织的报复。